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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二十七、方家有女不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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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架上經年積累灰塵的書籍被一本本的翻開、一頁一頁的檢查。

  書架附近的墻壁、地板、天花板被細細敲擊,防止漏掉了暗格。

  閣樓的藏書房,聚滿了專業查案的女官,正一陣翻箱倒柜搜查。

  塵封的灰塵隨書頁揚起,充斥在閣樓內的空氣中。

  有些嗆鼻。

  方抑武面無血色,張大嘴巴,呆望眾人,吃了一嘴的灰都渾然不覺。

  容真兩手籠袖,在藏書房轉悠一圈后,抬起素手,稍微掩鼻,走去推開了一扇緊封的小軒窗。

  緊接著,她面無表情的走向門口,再次經過已經嚇得懵逼、說不出話的方抑武身邊,狀似隨意的擺了擺手:

  “方家主不是要找東西嗎,正好咱們監察院幫你找找,不用客氣。來人,還不快去扶起方家主,先請他出去。”

  兩位女官上前,拽起方抑武,拖下樓去。

  容真籠袖走下樓梯,淡淡道:

  “方家主腳抖什么,都走不動路了,就這么怕咱們監察院的女官?剛剛一看到本宮,嚇得腿軟?

  “呵,上午在江州刺史府的大堂,本宮那些話難道都白說了嗎?都講了,我們監察院和玄武營不會影響良民百姓,凡事都是按證據來,絕不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放過任何一個包藏禍心之人,方家主這下能放心了吧。

  “走吧,你們敬愛的歐陽刺史,在正廳那邊等你呢,和令夫人相談甚歡。”

  容真把工作量頗大的閣樓搜查工作留給女官們,帶著臉色灰敗啞口無言的方抑武,暫時離開了這處三層小樓。

  來到方家莊園的正廳。

  方抑武看見自家夫人、三個兒子、妾室,還有老管家們全都在。

  正排排坐,坐在正廳中央的兩排椅子上。

  正廳最上首的位置,自家夫人正在陪一位緋紅色官服的俊朗青年喝茶。

  俊朗青年臉色和善,話語溫吞。

  只見,跟隨他一起來的黑甲將士們也退的遠遠的,遠離這座正廳,而不是像女史大人上午在刺史府“講兩件小事”時那樣重重包圍著。

  方抑武進來時發現,正廳內陪坐的長子、二子、三子,還有妾室、管家們的臉色較為平緩,氣氛有些融洽,沒有想象中的混亂驚慌。

  只見這位年輕刺史轉頭看了過來,上下打量了下他。

  “老爺,你這是…”

  方夫人也看見了丈夫灰頭土臉、如喪考妣的模樣,花容失色,嚇得摔了茶杯。

  “啪’的一聲。

  原本其樂融融的正廳氛圍頓時陷入死寂。

  歐陽戎溫和的笑容沒怎么變,轉頭看向了容真,同時,遞了一杯茶過去。

  容真輕輕的點了下頭。

  歐陽戎看見后,還是嘆了一口氣。

  看向方抑武的眼神有點復雜。

  容真先從袖中取出一份有墨筆勾勾畫畫的口供名單,遞給歐陽戎,順便接過了茶杯,潤了潤粉唇。

  歐陽戎看了眼名單,方抑武的名字已經被女史大人用朱筆畫了圈,紙上的朱紅墨跡都還是新鮮未干涸的,應該是剛剛把方抑武押來的路上,隨手畫的。

  直接判了死刑。

  歐陽戎目光從名單上挪開,抬起頭,發現容真一邊抿茶,一邊眼睛斜瞥過來。

  瞅著他。

  這位女史大人面無表情。

  似是在催促著什么。

  歐陽戎暫時沒起身,輕聲問:

  “云夢令呢?”

  “在搜,就在那藏書樓里了。這方家主藏的倒是挺深,不過卻是個沉不住氣的,一吊就上鉤。

  “歐陽良翰,你這建議還蠻不錯,雖然知道你是在盡力袒護偏向他們,但也確實是給咱們監察院降低了不少麻煩。”

  容真一板一眼的說,俏面露出一些覺得嫌棄無趣的表情。

  可是女史大人并不知道,她自己斜瞥向歐陽戎的不耐煩眼神卻有些格外的明亮有光。

  “這莊園也蠻大的,真要是直接搜的話,三天打不住,若是這方家主和那個李魚一樣油鹽不進,又像是撿了塊臭石頭,浪費時間。”

  說完此話,不等歐陽戎再開口。

  容真轉頭,直接朝臉色呆怔的方抑武,和周圍鴉雀無聲的方夫人等家眷,冷冰冰開口道:

  “本宮知道,你可能還心存僥幸,一路上閉嘴不說話,是在渴望那萬分之一的希望,希望咱們監察院搜到了云夢令也不自知。”

  容真悠悠從袖中取出一柄雕刻惡蛟的青銅短劍,拿在手里,當著眾人的面搖了搖。

  “嗯,畢竟沒見過的人,任誰也想不到云夢令是這個模樣,說不得就當做一些奇怪收藏忽略掉了,你說是不是啊,方家主?”

  只見她輕輕頷首說:

  “抱歉了,上午是騙伱們的,本宮其實不愛騙人,但當本宮知道被人先騙了后,除外。”

  方抑武聞言如遭雷劈,渾身顫了下。

  一旁的歐陽戎卻不知為何,瞄了眼冷冰冰宮裝少女背影。

  在容真平靜如審判的眸光下,方抑武深深埋下了腦袋,卷縮身子,腦袋頂在地上,語氣難掩顫栗。

  “草…草民不知道…”

  “好。”

  容真點頭,收起了云夢令,喝茶等待。

  在容真取出云夢令的時候,歐陽戎的目光,環視了一圈在場其他人的表情。

  “刺史大人!”

  這時,已過四旬的方夫人撲上前來,跪在歐陽戎腳邊,哭泣叫冤:

  “刺史大人,方郎是犯了什么事,冒犯到了女史大人?

  “方郎他肯定不是有意的,方家的賬本這些年都是妾身管,絕對沒干過什么偷稅納稅之事,更沒有和西南那邊的反賊有過一絲一毫交易往來,朝廷的規矩咱們是知道的。

  “是不是有什么誤會?這云夢令是什么東西,這短劍又是何物?

  “是不是找錯人了,還是說禍從口出?方郎雖然喜歡說些大話,偶爾在晚輩面前吹吹牛,可是他也就是嘴上說說,萬萬沒有這個膽子。”

  方夫人哭哭啼啼,竹筒倒黃豆般把知道全抖擻了出來:

  “他年輕時走江湖那些事,都是夸夸其談,聽岳父說他其實就是出去花錢交了點狐朋狗友,說是什么快意恩仇的少俠女俠,其實就是酒肉朋友,帶他吹牛轉悠了圈,不可能真的有什么夜劫場救好漢,什么一劍千軍萬馬的…

  “也就家里的兒女子侄們信以為真,但這些都是吹牛的,他連妾身都打不過哩…”

  哭啼婦人這一番求情,發自肺腑,聲情并茂。

  歐陽戎微微一愣。

  原本被嚇得臉色煞白的圍觀者們,面面相覷。

  被當眾揭了老底,正埋頭絕望的方抑武頓時漲紅老臉。

  “菊娘,你…”

  人活一張臉,在信奉“出門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給的”信條的方抑武眼里,這種當眾社死,還不如他娘的直接殺了他得了。

  “方郎你閉嘴,什么時候了你還嘴硬,刺史大人寬厚仁慈,待民如子,你有什么冤屈快說,這云什么令到底怎么回事,你快把這誤會解了!”

  “是啊,阿父!你快解釋啊,不能白背冤屈,有歐陽刺史做主呢…”

  其它幾個兒子、妾室紛紛伏地,拉住方抑武勸阻。

  方抑武像是沒有聽到一樣,保持轉頭姿勢,凝視尚不知情、拼命為她解釋的糟糠之妻。

  他兩眼通紅,表情難掩愧疚,哽咽聲宛若夢囈:

  “菊娘…菊娘…”

  歐陽戎看了會兒,轉頭朝容真,沉吟道:

  “容女史,其他人應該是不知情的,不認識此物,剛剛我與方夫人他們聊了聊,他們若是知情,心中有鬼,絕不會是剛剛那副熱情接待我的態度,想必也是蒙在鼓里,搜到云夢令,審方抑武一人就行了,也算一人做事一人當。”

  正廳內頓時響起求饒聲、哀求聲。容真聞言,微微蹙眉,看了一眼亂糟糟、扯不清的場上,剛要開口。

  “女史大人,搜完了。”

  門口處,一位衣裙沾滿閣樓灰塵的中年女官匆匆走進門,兩手捧著一只小木盒。

  “咱們的人把閣樓里里外外翻了個遍,搜出了此物,藏在一處暗格里,至于云夢令…沒有找到。”

  原本哭啼求情的正廳,陡然安靜了下來。

  本來容真剛要起身去接搜到的小木盒,此時聞言,動作停頓下來。

  “沒有找到云夢令?你們確定?”

  她認真問。

  中年女官用力點頭,表情凝重:

  “沒有,下屬親自檢查了數遍,確實沒有云夢令…反正那座閣樓上下,肯定是沒有的,至于在不在這府中其它地方,就不知道了,女史大人,咱們還要不要再搜一下其它地方。”

  容真不答,緩緩轉頭,眼睛直勾勾看向方抑武。

  方夫人、方家數子、還有妾室管事們紛紛轉頭看向了他,不過她們卻是喜極而泣、終于洗脫了冤情的解脫欣喜神色。

  “啊?”方抑武表情似乎也呆愣住了。

  容真板臉問道:

  “你做賊心虛,匆匆趕回來,是找尋何物?”

  方抑武張大嘴巴,支支吾吾:

  “草民找什么…草民找什么…對啊找什么,不、不知道啊…”

  他神色恍恍迷糊,只覺得得和做夢一樣,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歐陽戎看了一圈場上正和容女史大眼瞪小眼的眾人,神色不免露出少許古怪。

  “不是云夢令,那這是什么?”

  他走上前,直接打開木盒,只見里面是一疊頗厚的信紙,好奇取了出來。

  容真也立即走上前,低頭與歐陽戎一起打量。

  看了會兒,她有些蹙眉:“這是什么信,私通反賊的?”

  一旁的中年女官,卻搖搖頭:

  “不是和反賊的,女史大人,是一些尋常信件,寄信人是揚州那邊的,應該是個舊相識…”

  頓了頓,沒去看方抑武那邊,中年女官微嘆,繼續道:

  “咱們的人斟詞酌句的檢查過了,都是一些風花雪月,傷春悲秋的啰嗦內容…和咱們要查的事情無半點相關。”

  歐陽戎和容真速度頗快的翻完了這一疊信紙。

  放下信紙,二人對視一眼,緊接著,齊刷刷看向滿臉漲到通紅的方抑武,眼神帶著一點讓方夫人等人感到疑惑的怪異神色。

  “咳咳。”

  歐陽戎捂嘴輕咳了下,把這一疊信件塞回盒中,再把木盒隨手放在最近的桌子上。

  “難怪回來翻找…確實得收好了…”

  眾人隱約聽到緋紅官服的俊朗青年小聲嘀咕了句,緊接著,見他轉頭,去問俏臉緊繃的冷冰冰宮裝少女。

  “容女史還搜嗎?”

  容真不答,走去,居高臨下的凝視正軟攤于地的方抑武,似是想從他這張胡渣臉龐上的找到些微妙表情。

  她剛要開口,這時,門口飛速奔來一位黑甲黑袍的小將。

  “報!刺史大人,女史大人,按照您二位布置的安排,秦長史帶領將士,突擊搜查了名單上的郭府,抓獲了剛從刺史府趕回去銷贓的郭家家主,當場逮住,人贓并獲,證據確鑿。

  “這郭家主果然私藏有一枚云夢令,被逮捕時,他還想將此令投湖隱藏來著,卻沒想到咱們人手更快,尾隨而至…”

  黑袍小將稟告完畢,打量了一圈死寂的正廳,他小聲問:

  “刺史大人,女史大人這邊情況如何?若是無事,秦長史請您二位過去一下,郭家家主被押去了州獄大牢那邊,楊老正在審訊,這次的牽扯面可能有些廣…”

  歐陽戎與容真交換了下眼神。

  安靜少頃,二人幾乎同步轉身,走出正廳,一眾女官也跟隨著退出。

  方抑武被兒子扶了起來,他神色恍惚,猛松了一口氣。

  “老爺,沒事了,快起來,幸虧刺史大人、女史大人英明…”

  大兒子欣喜開口,他剛要點頭說上幾句。

  忽然有一隊女史從后宅方向趕來,押運著一個賊眉鼠眼的男子,稟告道。

  “女史大人,咱們的人在藏書閣旁邊的院子里,發現一個鬼鬼祟祟的家伙,就是此人,故意躲著咱們。”

  歐陽戎、容真瞬間停下腳步,眸光投去。

  方抑武差點兩腿腿一軟,摔倒過去。方夫人走上前,瞧了眼門口被押上來的公子哥打扮的青年,她神色有些歉意的說:

  “刺史大人,女史大人,這是城里修水坊李家的小公子,最近常上門,說是仰慕妾身的長女袖娘,還帶了長輩親筆信前來求婚,妾身瞧他算是心誠,本來今日安排著他倆見個面來著,卻沒想到…袖娘不在。”

  被嚴格搜身、檢查身份的李公子舉起兩手,臉色有些訕訕:

  “大人們,小生真不是歹人,也不是采花賊,只是元宵夜里在燈謎街與方大娘子一遇,淑雅文采的身姿令人難以忘懷,不禁尾隨認識一番,雖然后面與方二娘子發生了小小的不愉快沖突,但這不重要…”

  歐陽戎瞅見,這位李公子一邊揉著似是酸痛的后腰,一邊深情言語。

  容真懶得理會,回首冷聲,質問正廳方向:

  “對了,本宮記得你方家是有兩位女兒,她們人呢?”

  方夫人面色有些難看,難為情道:

  “她倆一早就沒了人影,一起跑出去了,二丫頭還留了封信說,要去堂堂正正闖蕩江湖,不闖出個名堂不回來…你說這是闖啥闖,跑出去闖禍呢?不過按照妾身以往經驗,半個月就得灰溜溜回來,乖乖吃飯。”

  眾人聽完一陣無語,容真唇角也稍稍抽搐了下,這一家子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事。

  在黑袍小將催促下,容真轉身走人。

  不過離開前,她冷聲下了一道命令,留了一隊女官下來。

  方家人暫時不許離開正廳,得等這一隊女官徹底搜查完莊園,才可解除大致嫌疑,另外,立刻寄信呼喚、或派人找回方家二女,她們回家后,得第一時間來監察院報備…方家人一一答應。

  驀然空曠下來的正廳,經歷如此驚險的一回。

  眾人全都松了口氣。

  方抑武抬袖擦了擦額頭掛滿的汗滴,低埋腦袋,周圍人的慶賀安慰聲,他宛若未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方夫人奇怪問:

  “老爺臉色是怎么了?”

  “袖娘和勝男什么時候走的?”方抑武壓低嗓子急問。

  “一早就跑的不見人影。主要是勝男調皮,袖娘那么嫻靜,都是被她唆使的…”

  方抑武眉頭緊鎖,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扭頭詢問人群后方的老管家:“大小姐、二小姐早上走前,可有去了府中什么地方?”

  老管家弱聲答:“好像是去了一趟老爺讀書的后園找老爺,不過您不在,她們很快出來,從老奴這兒取了些銀兩文書,就走人了…”

  方夫人嘆氣道:“勝男估計是想向你打聽一些江湖事,欸,誰年輕時還沒個胡思亂想,老爺年輕時不也是……勿氣了,等她們回來,看妾身不教訓教訓她們,”

  方抑武臉色絲毫未惱,眼神若有所思起來。

  他低頭揉了把臉,微不可察的呢喃:“難怪…原來如此…幸好…幸好啊…這女兒是沒生錯,真能救爹…”

  方夫人好奇問:“方郎說什么呢?什么救老父親。”

  “沒、沒什么。”

  方抑武暗暗咽了咽口水,在門口女官門的審視監督目光下,昂首挺胸,保持目不斜視。

  過了一會兒,眼前再次閃過剛剛驚險刺激一幕下、奮不顧身保護他的老妻身影,方抑武眼神不禁動容了下,無聲凝噎:

  “菊娘,這次辛苦你了…”

  他一臉感動的回過頭,目光滿是深情,可卻瞧見,自家夫人不知何時起,已經站在一張桌邊,兩手拿著那只木盒里的信紙,低頭一頁一頁的翻閱。

  不等方抑武臉色驟變,一只木盒已經飛來,砸中面門。

  “啊。”一聲慘叫。

  卻難掩方夫人叉腰的吼聲:

  “好你個方抑武!方大腦袋!還和你那年輕時勾搭的狗屁女俠眉來眼去,人家都在揚州嫁人了,你倆還追憶過往,甜言蜜語呢,真不害臊!

  “上梁不正下梁歪,看勝男被你帶壞的,天天囔囔出去闖江湖要去找什么亂七八糟的劍澤…姓方的,真不要臉,真是造孽啊…”

  方抑武:…

  看著被河東獅吼的夫人追逐撓臉的狼狽大漢身影。

  正廳內方家數子、妾室、管家,還有只是過來想相個親的李家公子,皆是一臉懵逼。

  門外看守的女官們也面面相覷。

  這一家子能做好反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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