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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一十七、拯救啞女繡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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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遠看去,幽靜小院亮有燈火。

  阿力駕駛的馬車,在它旁邊的一條巷子里停下。

  巷子深處,正有兩道安靜等待的黑影,見歐陽戎的馬車停下,立即上車。

  不過有一道黑影速度快些,另一道黑影便老實停步,繼續等待。

  “明府。”

  馬車內,歐陽戎正低頭整理衣襟,看見燕六郎上車的身影,先沒下車。

  “你剛剛在李宅那邊?”

  “嗯。”燕六郎臉色嚴肅的點頭:“正好看見明府的馬車經過。”

  “六郎倒是聰明,到這里來等我。”

  燕六郎捂嘴,轉頭看了眼不遠處的幽靜小院:

  “明府路過,不會不來看望繡娘姑娘。”

  歐陽戎垂目,換了個話題:

  “容女史讓監察院放人后,是不是派人去李宅那邊盯梢了?”

  燕六郎多看了眼臉色平靜的歐陽戎:

  “沒錯,明府真是料事如神,明面上,是卑職等江州捕快代表江州大堂,把她們從監察院領出來,放回去的。

  “實際上,李宅那邊現在應該暗梢不少,監察院還在那些丫鬟女眷里發展了幾個下線…等著笨魚落網呢。”

  歐陽戎嘆了口氣:

  “料什么神,人家李魚都能猜到的事情,沒想到她們還真干了,看來人家李魚也沒有多慮。

  “下午本官走得快,忘了叮囑她收起這些小動作來著。”

  燕六郎感慨:

  “女史大人與監察院女官們,是真的痛恨極了那批反賊。”

  歐陽戎揉搓了把臉,不語。

  李魚不久前過家門而不入,還說他家沒了,其實是一語雙關。

  若是他安然無恙的回到李宅住,很可能會吸引云夢劍澤那邊的注意力。

  說不得會派人來嘗試聯絡他,就又成一處誘餌。

  撈人的歐陽戎當然對這種事不感興趣。

  但現在看,容女史與監察院還是有點沉不住氣,沒忍住。

  也不怪人家李魚提防。

  燕六郎想了想,問:

  “明府是把李魚送去了承天寺住?那要不要卑職盯住此人?”

  “不用了,由他去吧。”

  “可是他若是跑了,明府會不好交差。”

  “沒事,不會跑的。”

  歐陽戎擺了擺手。

  隨后二人又交談了幾句,燕六郎臉色若有所思的下車離開。

  暗巷里,一位正在等待的紫金帔帛美婦人走上前,準備替換燕六郎,登上馬車。

  “等等六郎。”

  歐陽戎忽然掀開簾子,喊住了燕六郎。

  裴十三娘停步,好奇的眸光也跟隨歐陽戎,投向了正轉身的燕六郎。

  “什么事,明府?”

  燕六郎疑惑問,準備返回。

  歐陽戎沉吟片刻。

  又搖頭:

  “算了,沒事,你回去吧,早點休息。”

  “是,明府。”

  燕六郎有些迷糊的離開。

  歐陽戎卻臉色沉思下來,一直到裴十三娘小心翼翼登上馬車,在他面前坐下,并彎腰給神態出神的他揉揉腿,他才回過神來。

  “手。”

  歐陽戎頭不低的說道。

  下方,兩只不知不覺、若有若無臨近大腿根的玉手收斂了點。

  “我去龍城那段時間,繡娘是不是每日都去一趟承天寺上香禮佛?”

  他忽問。

  裴十三娘不禁昂首,看了眼年輕主子清逸俊朗的臉龐。

  是平靜的神色。

  “沒錯,那幾日繡娘姑娘都沒讓妾身陪她買菜,她都是在承天寺吃的齋飯,妾身想著,繡娘姑娘可能是在悲田濟養院待慣了,便沒多管。”

  她語氣有點弱弱的問:“公子,是不是妾身失責了…”

  歐陽戎搖搖頭,垂目看了眼裴十三娘。

  她坐在對面,為了給他輕錘加揉捏大腿,她上半身對折,彎著腰,將獨屬于婦人的鼓鼓囊囊胸脯壓的很扁,水滿則溢,像要擠出來了一樣。

  再配合上她仰視男子的姿態,有意無意頂著一張弱氣撒嬌的熟女大姐姐臉龐,有些楚楚動人。

  歐陽戎紋絲不動,又問:“繡娘平日逛街買菜,有沒有什么常去的地方。”

  裴十三娘直起身,把胸襟皺巴巴衣領往上扯了下,神態思索:

  “有是有些,比如她常去一家叫桃壽齋的糕點行…還有幾家農戶入城擺的菜攤子…”

  她目露追憶之色,將知道的一一道出。

  歐陽戎安靜聽完。

  然后,主動換了個話題。

  不多時,裴十三娘匯報完這幾日幽靜小院的情況,歐陽戎勉勵了幾句,揮手將其遣退。

  目送紫金帔帛美婦人的背影遠去,歐陽戎望著前窗外夜色,目露沉思。

  他剛剛反應過來一件事。

  繡娘當初是躲在承天寺的悲田濟養院,逃過了幾輪女官搜查,看情況,好像是一個胖乎乎小沙彌和他背后的某位高僧,幫忙辦理的手續。

  有一就有二。

  假設越處子當下在潯陽城內,那她最有可能在哪里?

  答案就是承天寺。

  至于監察院女官們為何沒找到人,也很好解釋。

  這種百年古寺里面,能藏人的地方太多了。

  說不定就和當年衷馬大師躲在東林寺凈土地宮盜竊瘋帝鼎劍一樣,越處子也正安靜藏在承天寺一個類似地宮的隱蔽角落,蟄伏等待。

  否則繡娘有些頻繁的往承天寺跑干嘛,當真是懷念此寺的伙食?

  要不是找胖乎乎小沙彌他們,聯系云夢劍澤那邊;要不就是找越處子。

  不管是哪個,承天寺都是最可疑之地,保證一查一個不吱聲。

  而且還有一件事。

  歐陽戎與繡娘在承天寺“驀然回首”再相見的那個拂曉早晨。

  歐陽戎記得自己的馬車是被人搜查過的,把剛從湖水里撈出鼎劍的他嚇得差點跑路,疑神疑鬼的。

  后來遇到繡娘,他還一直都以為是繡娘陰差陽錯搜查的…

  嗯,可能是使用了云夢劍澤的某些特殊手段,或者壓根就是云夢劍澤精通劍道的越女們,都能察覺到附近的鼎劍劍氣,被吸引了過去,雖然有點牽強。

  因為按道理說,應該不是什么阿貓阿狗都能察覺到鼎劍劍氣的。

  每次鼎劍劍氣泄露,第一個找到歐陽戎的,都是那個叫“雪中燭”的瘋婆娘。

  雖然每回跑路背影都有點狼狽,但是能被云夢大女君親自追,還能被他跑掉,確實蠻刺激,挺有成就感的…

  可想而知,這是高手之間貓捉老鼠般的過招。

  云夢劍澤中,能有資格當貓捉他的人應該不多…如大女君、二女君,如越處子,這些牌面人物。

  按照此前葉薇睞所習劍術推測,繡娘應該是一位女君,只是云夢劍澤的女君殿十分神秘,山上江湖有關它的信息很少,其中的女君應該也有強弱之分。

  看繡娘這副模樣,挺難相信她在云夢劍澤內很受重視,很受重視,會一年不見,就把本就可憐啞巴的她眼睛再弄瞎?

  所以之前在幽靜小院聊天的時候,歐陽戎才半開玩笑和繡娘說,她“家人們”找的所謂神醫不太行。

  他在繡娘面前說,她的“家人們”好像不太在意她,也并不是什么挑撥離間言語。

  而是歐陽戎確實是心里有些不滿。

  由于某些小時候的誤會之事,繡娘是以賣身的方式加入了你們云夢劍澤沒錯,但這不是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女君們無視乃至委屈她的理由,真把下面的越女們當作工具人牛馬使喚了?和李魚一樣是吧?給未來元君白打工。

  總而言之,現在一看,當初搜查他馬車的可能另有其人。

  不是繡娘,而是那位潛藏寺中某處的越處子!

  被剛剛從星子湖中撈出的匠作所吸引,離開了安全之地,搜尋匠作。

  只不過后來匠作被他很快放入了墨家劍匣中,屏蔽了全部氣機…

  腦海中,諸多線索與可疑之處串聯。

  歐陽戎緩緩頷首,面色有些恍然。

  不過后怕歸后怕,但他還是得感謝下這位越處子。

  當時自家繡娘能出現在附近,說不定就是配合她出來找鼎劍的,老工具人了。

  可歐陽戎越想越覺得這云夢劍澤不是啥好東西,覺得繡娘委屈,繡娘都這樣了,又盲又啞,打發一條蒙眼緞帶也就算了,現在還大清早外派出來找“蝶戀花主人”和鼎劍,要是真被“蝶戀花主人”一劍秒了怎么辦?要是暴露了行蹤,不是被他發現,而且被檢察院發現怎么辦?

  還好壞蛋是他。

  歐陽戎嘆息。

  突然覺得容女史說的很有道理,這云夢劍澤確實得管管,不然虐待殘疾人,無視勞動法,他這江州刺史都沒法開罰單。

  歐陽戎在馬車內噓唏了會兒,施施然下車。

  他籠袖,朝亮有燈火的幽靜小院默默走去。

  這些吐槽歸吐槽。

  但是剛剛反應過來的歐陽戎喊住燕六郎后,還是揮揮手,讓他走了。

  沒有吩咐燕六郎去細查承天寺。

  至少…現在不讓燕六郎查。

  歐陽戎上次答應過繡娘,不多過問她家人們的事,連她手里那一柄被布包裹的長劍,歐陽戎都一直假裝沒看見…

  繡娘現在好不容易被他哄出了承天寺,在幽靜小院住下,雖然時不時的往承天寺跑,但也算是逐漸遠離那未來元君越處子的第一步,看人家李魚的虔誠就知道了,云夢劍澤與元君信仰不是這么好消解的。

  “對了,李魚知不知道承天寺的蹊蹺,他忠心保密模樣的未來元君就在里面,住進元懷民院子,他是蒙在鼓里,還是將計就計?”歐陽戎微微皺眉,臉色如有所思。

  這時,他靠近了幽靜小院。

  突然望見院子門是敞開著的,正有一道纖瘦身影手提一盞孤燈,在門口茫然摸索著。

  “你怎么出來了!”

  歐陽戎急切上前,扶住了繡娘往前伸出、探索前路的小手,抓緊后,問道。

  “啊…啊。”

  趙清秀抓住了他胳膊,聲音有些開心,原地跳了兩下,真情流露出一點小女兒家特有的天真姿態。

  歐陽戎板臉,劈頭蓋臉道:

  “不是讓你別亂跑嗎,大晚上的,你怎么一個人亂摸出門?你是要去哪呢,該不會又是承天寺,伱、你怎么這么喜歡往那邊跑,跑就跑吧,但你不知道天黑了嗎…”

  話語說到此處,他有些牢騷的話語忽然頓住,歐陽戎看了看她被天青色緞帶蒙住的眼睛,緊抿嘴唇成一條線。

  趙清秀趕忙搖頭。

  “啊啊啊。”聲音有些惶急。

  她低頭在歐陽戎手心寫字:

知道黑了,沒有太陽,風好冷  歐陽戎不禁說:“知道那你跑還出來…”

  趙清秀卻朝他晃動了一下手中燈籠。

我在院子里聽到你常坐的馬車的聲音,等了好久不見你進來,我,我擔心你找不到我  歐陽戎沉默了。

  他緩緩低頭,看向蒙眼少女手中為了一人亮起的燈籠。

  “啊…啊?”

  察覺到面前的歐陽戎安靜許久不說話,趙清秀有些怯怯扯了下他袖子。

我錯了,你別生氣好不好  “我在的,沒走。”

  歐陽戎突然抽回手說道。他手握成拳,不讓她寫這些如刀割般的字,深呼吸一口氣,低聲說:

  “抱歉,剛剛…我語氣重了點,白天在官府那邊待久了,語氣也帶回來了,實在抱歉,繡娘,我…我晚點走,彈你喜歡的簪子吊墜,陪你睡好不好?”

  “嗯嗯!”

  趙清秀語氣開心起來,臉頰露出兩個小小笑渦。

  這時,晚風襲面而來,她反應過來什么,連忙把手中燈籠塞進歐陽戎手里,示意他打燈籠進屋。

  歐陽戎依舊手握成拳,沒接,忽然道:

  “你幫我拿著。”

  趙清秀有些奇怪的歪了下頭,不過還是聽話的“嗯呢”了聲,老老實實提著燈籠,往來時的方向走去,這次腳步都輕快了些。

  她剛走沒兩步。

  纖瘦的身子陡然懸空。

  歐陽戎突然將打燈籠的蒙眼少女攔腰抱起,一手攬住腰,一手攬住腿彎。

  “繡娘走的未免也太慢了,我來吧。”

  他攔腰抱著繡娘,不由分說的大步往院子門走去。

  趙清秀先是呆愣了下,接著“刷”的一下,紅透臉蛋。

  她下意識的兩手環住歐陽戎的脖子,一張蒙有緞帶的緋紅臉蛋如同東張西望一般左右晃動。

  “別動,繡娘,打好燈籠,給我照路。”

  歐陽戎板臉開口。

  “嗯…啊…”

  發現掙扎不開檀郎,她訥訥不語,滾燙的紅臉埋臉在他懷中,姿勢僵硬不敢動彈。

  歐陽戎發現懷中少女的身子,幾乎稱得上骨瘦如柴,瘦弱的令人揪心,她還是渾身發熱容易臉紅的體質,抱起來就和懷里有個小火爐一樣…

  歐陽戎兩臂默默摟緊了一些,懷抱佳人,目視前方,不知為何,他此刻心中沒有絲毫的旖旎暗昧,情緒出奇的平靜與安詳。

  伴隨他大踏步走路的搖擺幅度,趙清秀捏在手里的燈籠搖搖晃晃。

  落在前者臉龐上的燈火也時明時暗,像是黑夜中遠方閃爍光芒的燈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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