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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零九、我心匪石不可轉,我心匪席不可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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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懷中青絲披散的小腦袋搖了搖。

  搖晃的幅度,讓歐陽戎擱放在上面的下巴抬起了一些。

  懷中的趙清秀還是搖了下頭,看不見她表情。

  “那是為什么,總不會是睡醒后,發現我走…發現屋子里空空的吧?玉墜聲也不在?”

  歐陽戎有些小聲道。

  趙清秀突然抬起了頭。

  歐陽戎低頭瞧去。

  “到底怎么了。”

  歐陽戎小心翼翼的問。

  同時把一只平攤的手掌遞到她手邊,示意寫字。

  趙清秀像是沒聽到他說話一樣。

  仰著小臉“望”他,嘴巴空空的張大,沙啞干哭,累到胸口不停的起伏喘息。

  她已經哭干了眼淚,還開始一下又一下的打嗝,停不下來。

  每一次打嗝,本就纖瘦無比的細竿身板都會抽搐一下。

  看的歐陽戎心都提起來了,深怕她光是打嗝都把自己給“嗝”傷到了。

  看著又目盲又啞巴還瘦成竹竿的繡娘。

  歐陽戎忍不住了,顧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親,再次將這一副惹人憐愛的小身板抱入懷中。

  旋即,主動摟抱的歐陽戎,感受到繡娘原本垂落身側的兩臂,也第一時間摟緊了他的背。

  再度相擁。

  這次歐陽戎沒再說話,沒再問“十萬個為什么”,二人就這樣安安靜靜的抱在一起。

  歐陽戎默默聽著她唇齒間的嗚咽聲,感受著她每次打嗝時纖瘦小身板的一陣陣抽搐。

  還深切感受到了她這具小身板里散發出的炙熱溫度,不知為何,繡娘雖然身板瘦細,但是渾身很燙,和一個夏日的小火爐一樣…

  歐陽戎剛剛醒悟到,有時候有很多事是不需要問“為什么”的。

  特別是有情人之間,所有的“為什么”,都能用“我愿意”替換。

  我愿意,你管我為什么…

  時辰滴滴答答過去。

  與啞巴繡娘相處久了,歐陽戎開始覺得“沉默”也是可以去享受的。

  而不是變得尷尬。

  特別是兩個人一起不說話,就這么靜靜傾聽“沉默”,你知道她在聽,她也知道你在聽。

  都打心底的信賴對方,不會覺得不說話是無禮冒犯。

  這是一種心心相印的默契。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歐陽戎在趙清秀的肩頭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懷中的她,嗚咽如絲的聲音已經消失不見。

  但,每隔一陣,還是會打一下嗝,好像一時難以停下的樣子。

  只是她的小身板不再像剛剛那樣會讓人心疼的劇烈抽搐了,狀態平緩下來。

  這時,歐陽戎感受到懷中這小好哭鬼又有了新的動靜。

  有一根手指弱弱點了下他的背。

  “怎么了。”

  歐陽戎嗓音輕柔。

  緊接著,感受她開始在他背上寫字,斷斷續續。

公子今日說說人生的喜事,是重返故地,故人還在公子,你說故人還在真是何其幸也  “我不該說的,惹你悲切。”

  歐陽戎輕聲。

  趙清秀臉埋他肩膀,安靜下來。

  過了一會兒,歐陽戎沒有等來她新寫的字,卻聽到自己頭上的冰白玉簪子發出清脆聲響。

  “瓏玲——”

  歐陽戎微愣。

  趙清秀趴在檀郎懷里,埋他肩頭的小腦袋微微抬起了一點,露出了一雙眼眶通紅、有些失神的眸子。

  原來是她,小手朝歐陽戎頭頂伸去,勾起食指,輕輕彈了下冰白玉簪子的吊墜。

  趙清秀原本黯淡的漆眸隱約亮起了一點光彩,像是黑夜漂浮在漆黑云海里的星星點點的孔明燈。

她喜歡聽它的  歐陽戎把下巴輕輕擱在她的螓首頭頂。

  “是不是做噩夢了?”

  一高一矮,兩道身影,擁抱良久。

  懷中的夢醒少女淚染胭脂面。

  歐陽戎溫柔問。

  他望著頭頂帷帳,輕聲說:

  “那…難道是不開心,在這里住的不開心嗎,我是不是有什么事不小心欺負到你了,或者說冒犯到你了…”

  “那就是…想家人了。”

  歐陽戎感受到埋臉在他胸口前的小腦袋又搖了一下。

  午膳后打掃干凈的石桌上,有白梨花點點落。

  小軒窗內,一張女子睡榻前。

三百零九、我心匪石不可轉,我心匪席不可卷求  床榻前,二人就這么關系奇怪的抱著。

  趙清秀忽然在歐陽戎背上落字。

  她默默寫。

  歐陽戎搖了搖頭,輕聲吐詞:

  “我其實…快忘了她樣子了,最深刻的記憶是床榻前一雙安靜做針線活的手,細細瘦瘦的像竹竿,她性子應該是很靜的,像姑娘你一樣。

  “她是我在南隴老家的童養媳,記得和伱說過的,好巧不巧,她也叫繡娘來著,是個啞巴,沒你目盲而已…也不知道她現在如何了,人又在哪里。”

  趙清秀原本寂靜下來的身子,驀然僵住。

  “去了哪不知道,但我不相信她是嬸娘說的那樣的人,因為她那種性格,怎么可能會干出傷害人的事呢,這么傻的小娘,甚至愿意傷害自己也不會去傷害我,所以我一點也不信…”

  趙清秀不知何時起,張大了空空的嘴巴,過了一會兒,深呼吸一口氣,她閉上嘴巴,閉上眼睛,沒有發出聲響。

  趙清秀聽到耳邊,繼續傳來檀郎磁性的低嗓,聲音里有些惆悵傷感:

  “對她的感覺,不知道該怎么和你形容…

  “說句心里話,雖然我遇到過許多形形色色的女子,遇到過不少親情感情,但心里總覺得她是對我最好的那幾個,或說能排在第一。

  “她的好,好像是絲毫不求回報的,她從來沒有找我要過任何的東西,只會傻乎乎的給,有什么,就給什么,從不來找我討要回報,甚至還會躲著我,深怕我知道,跑去回報…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又為什么要這樣,有時候我百思不得其解,后來某天,我突然明白,可能在她看來,沒有那么多為什么,給了也就給了,如此而已。”

  趙清秀感受到,他好像抬手抹了一把臉,聲音不激昂,也不低落,平平淡淡,似是閑聊:

  “說起來,我有時候還會夢到她,甚至有一次,夢到我咬了她一口,很重很重,可她還是那樣傻乎乎的帶著傷口消失了…唔和夢一起了然無痕,要這個夢是真的就好了,可若是真的,她來了又走,想到這個,更讓人難受了。”

  趙清秀并不知道,歐陽戎說這句的時候,一直保持轉頭姿勢,目光出神落在她白皙脖子的某處…她重新紅眼,此前的哭嗝還沒結束,又起了哭意,肩膀一抽一抽的,寫字的手指顫抖。

這么看,她好像很喜歡公子,公子不要內疚,不要內疚,她愿意的,你內疚了,她、她說不得會心很痛哩  “嗯,好,行。”

  趙清秀聽到檀郎連續應答數聲,似乎置若罔聞,有些發呆走神。

  他忽然開口:“繡娘姑娘,我見識過很多種情愛。

  “有自由獨立歡快開放的;有熱情如火放縱不羈的;

  “也有一見鐘情如膠似漆、時間久后寡淡分開的;

  “還有逢場作戲自己都騙,只享受那一時煙火、事后相看兩厭的。

  “這些情情愛愛到了最后,不外乎一個“自私”二字,遵循自身的快樂,或說利益,決定去留離散。所以它們緣起則聚,緣散則分,其實里面空空如也,他們遵循現實,毫不偏執。

  “但是…我從未見過像她這樣傳統的女子,甚至說是最癡笨的女子,只去求一個‘我偏要’。

  “年少時一紙薄薄的婚約;一道白頭廝守的誓言;一頭為君綰起的青絲長發;就站在原地等一輩子,一生只守一個人…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似乎…配著檀郎的冰白玉簪子發出的聲音,才是她最喜歡的旋律。

  二人此刻保持著“相對他們關系而言有些不妥”的抱姿。

  歐陽戎臉色怔了下。

  做完這些,趙清秀重新歪頭側臉,臉頰貼在歐陽戎肩頭,重新安安靜靜。

  也沒有人先主動離開,打破這份沉默的慣性。

公子,從來沒有男子對我這么好過那她真有福氣,能遇公子,還能有機會對公子好,很多人都沒這個機會  歐陽戎瞇起眼眸,輕聲說:“我不一樣,我有過,嗯我是說女子。”

  剎那間,趙清秀的身子寂了下。

  這時,歐陽戎直接抬手,抽出簪子,遞給了她。

  趙清秀接過簪子,兩手仔細摸了摸,就在歐陽戎欲語之際,她小手摸上了歐陽戎的發冠,輕輕柔柔的把冰白玉簪子重新插了回去。

三百零九、我心匪石不可轉,我心匪席不可卷求  !(第2/3頁)

  聲音。

  她不由的把臉埋的更深了些,鼻子都不敢吸了…沒接話茬。

  歐陽戎像是沒發現她身體的異樣。

  緊接著,鴕鳥一樣埋頭的趙清秀聽到了檀郎的嗓音繼續,語氣好像有些追憶懷念:

  “她和我娘親是同族,也是我娘親把她接回家的,她也很像我娘親,賢惠體貼,任勞任怨,是那種很傳統的小娘,對待感情亦是…

  “記得我那時體弱多病,常年臥榻,她守在在榻前不離不棄的照顧我…后來發生了一些事,一筆糊涂賬,嬸娘她們對她有了意見,再然后…她走了。

閱讀不是吧君子也防  少女頓時滿臉霞紅,推開懷抱,拍打一下郎君肩膀。

  分開懷抱的歐陽戎一臉無辜,一邊整理衣裳,一邊眨巴眼睛看著她,似是在等她下一個哭嗝。

  趙清秀聞聲下意識回首,剛回過頭,小鼻子就被他捏住。

  捏鼻手掌遮住了她的視野,看不見他,趙青秀只聽到檀郎一本正經的聲音:“快憋口氣,不然一直打嗝。”

  趙清秀小臉略呆,乖乖聽話。

  不多時,她終于停止了嗝聲,歐陽戎看了眼外面夜色,沒走,繼續坐在榻邊陪伴。

  可能是剛剛哭累了,這一次,趙清秀很快入眠。

  “瓏玲——”

  歐陽戎轉頭望著床邊的燭火,臉色沉思,他不時的去彈一下簪子吊墜,不知道在想什么。

  瓏玲聲一直到了后半夜才停止…

  拂曉時分,遠處雞鳴。

  歐陽戎醒了,昨夜趴在床前,小睡了會兒。

  他揉了下眼,看見了眼榻上少女的安詳睡容,她應該是一夜未醒。

  歐陽戎松了口氣,起身小心翼翼的伸了個懶腰,沒發出什么動靜。

  他收拾了下,過了一會兒,轉身出門。

  路過梳妝臺,他看了眼胭脂水粉盒。

  歐陽戎停步,從懷中掏出一個紅簽,塞進盒蓋里,再放回盒子。

  他臉色平靜。

  從始至終都沒有打開過這張姻緣紅簽。

  歐陽戎大步離開。

  門外,天方際白。

  趙清秀再度醒來,已經是上午。

  窗外有蟲鳴聲,還有陽光的味道。

  這一夜她睡得格外的香甜。

  屋子內外,不見檀郎蹤影,趙清秀這次沒哭。

  她兩手抱著被褥,靜靜出神了會兒,才低下頭,去系天青色緞帶蒙眼…它和鴛鴦翡翠簪子、碧玉竹杖,還有干凈裙裳都擺在床邊凳上,她觸手可及的位置。

  “瓏玲——瓏玲——”

  花許久時間才穿戴好的趙清秀,突然聽到一陣熟悉脆聲。

  她怔怔走到庭中,來到石桌旁,摸到了一只遺留下的冰白玉簪子。

  趙清秀手拿簪子,默立桌前,小臉神色復雜。

  當初她稀里糊涂的留下,是準備求得這枚心心念念的舊簪,再悄悄走人。

  可是現在冰白玉簪子擺在她的面前,但趙清秀心頭的第一想法,卻不是離開。

  還沒找到那口鼎劍,“家人們”那邊也無回應,還不能走…她這么說服自己。可某一刻,又隱隱意識到,與檀郎的羈絆好像不知不覺越來越深了,越來越難以離開他了…

  庭內,緞帶蒙眼的少女,小臉上的神色既幸福又害怕,既開心,又憂心,

  一時間,患得患失起來…

  最后,趙清秀沒走。

  她在石桌邊安靜坐下,曲起一根纖指,一下又一下的輕輕彈起了冰白玉簪子吊墜。

  “瓏玲——瓏玲——瓏玲——”

  趙清秀小臉呆然,側耳傾聽,這一聽就是許久。

  投喂位)

  趙清秀挪動小手,準備寫字。

  “呃”她突然打嗝。

  氣氛寂靜,趙清秀滿面激動神色,屢屢的張嘴、閉嘴,最后千言萬語、萬語千言只化作一個深深的低頭…她什么也不說,什么都愿做。

  榻前不知安靜了多久,直至歐陽戎故作灑脫的一笑:“算了,不提此事了,說點開心的。”

  歐陽戎愣了下,“撲哧”一笑。

  他瞧見繡娘突然轉身,背對著他,低頭捏住自己的鼻子,似乎在鼓嘴,努力憋氣。

  “喂回頭。”歐陽戎笑瞇眼睛,自若抬手,彈了下頭上簪子,喊話:“送你個東西。”

  歐陽戎愣了下,反應過來,這次笑的更開心了:“哈哈。”

  聽到后方笑響,趙清秀頸后耳根子羞到紅透,停用了笨方法,她卷縮身子,訥訥埋頭,似乎這輩子都不敢再抬頭見人了。

  “她什么也不說,她什么都愿做,她的行動比言語更有力,繡娘姑娘,你說,我還能遇到這樣一位對我這般好的女子嗎?”

  不等無聲哽咽紅眼的她答,歐陽戎輕聲說:“世間無她這般人了。”

三百零九、我心匪石不可轉,我心匪席不可卷求  !(第3/3頁)

  “繡娘姑娘,我一向自詡為很理性的人,剛開始是挺費解的,甚至覺得這種情愛和戲劇話本一樣老掉牙,自我感動,不合實際。可是,當真的有這么一個獨一份的女子擺在我的面前,我才體會到它的珍貴與難得。

  經歷了剛剛的事情,二人之間的關系,隱約有了些變化。

  特別是剛剛那兩個擁抱,繡娘似是默許了一樣。

  雖然名義上二人,還是那種關系…可是現在已經進展到了默認的肢體接觸。

  現在具體的關系,二人都沒有去戳破這一層窗戶紙。

  外面逐漸夜深,歐陽戎沒有離開,默默守在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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