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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四、濃眉大眼的胡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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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潯陽樓門口大街上,某輛馬車前的空氣寂靜。

  容真走遠,謝令姜收回眸光。

  “小師妹餓嗎…唔。”

  歐陽戎話剛說到一半,胸口便被某物一撞,下意識的摟住,低頭一瞧,是裝醒酒湯的小食盒,被小師妹生硬的塞來懷里。

  “上車。”女子清冷聲音。

  歐陽戎抬頭看去,謝令姜已經頭不回的登上馬車。

  “哦哦!”

  他上車。

  “你坐外面干嘛,不是有阿力駕車?有你什么事?進來。”

  “好好。”

  “你,近一點坐。”

  “嗯嗯。”

  “伱魂跟別人走了?話都不會講了是吧,就一個勁的點頭搖頭應付我?”

  “沒、沒…”

  不等說完。

  車廂內,突然響起一陣衣物拉扯聲與咔嚓閃腰聲,緊接著還有“哎呦”服軟聲絡繹不絕…

  外面,阿力神情嚴肅的專注駕駛,像是都沒有聽見一樣,十分老實的開車。

  往日駕駛沉穩平緩的馬車一路上有些搖晃顛簸。

  洛陽新來的中使胡夫,落腳在江州大堂同街一座掛匾“聽竹軒”的大宅子里。

  這座“聽竹軒”,本來屬于洪州都督朱凌虛,當初事發后,被江州大堂收回,把朱凌虛的小妾家奴們遣散,翻新過后,成為了江州官府最好的官舍。

  眼下也用來安置天子私使。

  夜,深。

  潯陽坊內街頭,一輛由兩頭汗血寶馬一齊拉著的紅漆絲綢布簾馬車,低調行駛在街上。

  馬車高大,除了戴斗笠的壯碩馬夫外,車內靜悄悄的。

  它駛來的方向,似是從剛剛結束的潯陽樓貴族酒會處離開。

  不過這紅漆馬車靠近“聽竹軒”后,突然放慢速度,往旁邊小巷子一拐,最后停在了聽竹軒的后門。

  車廂的黑色絲綢車簾紋絲不動。

  壯碩車夫跳下馬車,走去敲門。

  少頃,后門打開,幾位奴仆親衛臉色不滿的冒出頭,張望深夜來客。

  壯碩車夫悶聲遞上一枚玉佩,似是言語一句。

  跟隨胡夫的奴仆親衛們頓時收斂表情。

  玉佩環形云紋,像是磕碰過,缺了一角。

  一位親衛接過殘缺玉佩,多看了眼門外的低調馬車。

  有夜風拂過,將車簾掀開一點,里面隱隱有幾道戴帷帽、系黑色斗篷的黑影。

  親衛垂下目光,吩咐同伴留下,轉身腳步匆匆的離開…

  后門口等待的馬車內,正坐有的三道黑影。

  雖然有帷帽、斗篷遮擋,但是隱約可見身形。

  一位膝上橫置琴盒的俊朗青年,一位氣質高貴的梅花妝小女郎,還有一位佝僂胖老者,白發梳理的一絲不茍。

  “歐陽公子請放心,小胡子很早就跟著老奴,是最孝順的干兒子,小胡子這人純良正派,踏實能干,雖然偶爾有點小心眼記仇,但也很是記恩,老奴打小就喜歡。

  “這次老奴過來,幫公子說道說道…那枚玉佩,小胡子一定認得,除非不認老奴這干爹了。”

  佝僂胖老者正是潯陽王府的大管家順伯。

  歐陽戎與離裹兒對視了一眼。

  后者輕輕頷首,“那就辛苦順伯了。”

  “是老奴應該做的。”

  頓了頓,她又叮囑道:

  “歐陽良翰的事,就是王府的事,所以順伯不只是幫他,還是在幫王府,幫阿父,知道嗎?”

  “老奴明白了!”

  順伯用力點頭。

  就在這時,馬車外面,剛剛離去的親衛匆匆返回,手中的玉佩已經消失不見。

  親衛在門口警惕的東張西望了下,見小巷子里沒人發現,轉頭一臉恭敬討好的朝馬車拱手:

  “大人說,請貴客們入內。”

  歐陽戎、離裹兒準備起身下車,順伯卻擺擺手,攔住他們,眼神示意稍等片刻。

  離宮多年的老宦官整頓衣裳,一臉嚴肅,獨自走下馬車,跟隨親衛進入聽竹軒。

  歐陽戎與離裹兒繼續在馬車內等待。

  少了嘮嘮叨叨的順伯,二人獨處,稍微有點尷尬。

  歐陽戎避開對視的目光,看向一旁。

  離裹兒眸光瞥了眼他袖管下的紅印,問:

  “又惹謝姐姐生氣了?”

  “沒有。”歐陽戎正襟危坐的搖頭。

  “你手臂沒遮住,袖子拉一拉。”

  “貓撓的。”

  “你在槐葉巷家里也養貓?身上怎么不見貓毛。”

  “野貓。”

  “好。”

  離裹兒點點頭:

  “我改明兒去和謝姐姐講講,讓她注意一下,別讓她心愛的大師兄又被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小野貓撓傷了。”

  野貓倆字,咬的格外的重。

  “別!”他阻止。

  “到底野貓還是家貓?”她一臉好奇。

  “家…家貓。”

  “怎么又變了?”

  “可能是…是別人家的貓吧,撓外人。”

  “好。”離裹兒含笑:“說謝姐姐是別人家的貓,這次跑不掉了,明天和她說。”

  “公主殿下有完沒完?”

  歐陽戎抬頭不爽問。

  離裹兒自顧自道:

  “急了?

  “難怪今夜吃飯,謝姐姐沒給你夾菜,嘖嘖。”

  “我給她夾不行?”

  “行。”

  她點了點頭,換個話題道:

  “也不知道順伯的面子還有沒有用,這個胡夫是不是念舊之人。”

  歐陽戎搖頭:“不管行不行,辛苦順伯了。”

  “客氣什么。”

  白紗帷帽下的梅花妝小女郎垂目。

  歐陽戎扶了扶頭上氈帽,兩指撩開車簾,轉頭看了眼外面夜色。

  白日的午宴結束后,下午他去和潯陽王離閑一家商量了下。

  今夜借助著離裹兒參加文會晚歸作為掩護,他與順伯一起前來聽竹軒,打探下胡夫態度。

  雖是當初幫助過的熟人。

  但是誰知道闊別大半年,會不會有些變故。

  就在這時,原先遞送玉佩信物的親衛再度返回,身邊不見順伯身影。

  只見親衛兩手捧有一物,走到馬車邊,恭敬遞出:

  “大人托交此物,再請公子入內。”

  歐陽戎微微挑眉,接過這柄熟悉的腰刀。

  正是當初他與胡夫分別前贈送的腰刀,后來救了他一命,沒想到一直保留。

  歐陽戎默然接下腰刀,車上那些韋眉、離裹兒準備的貴重禮物他都沒有帶,只戴一頂氈帽,獨自下車。

  長條琴盒狀劍匣也放在了馬車內。

  離裹兒瞥見。

  “歐陽良翰…”

  “走吧,沒事的。”

  離裹兒微微蹙眉,看著灑脫自若的歐陽戎背影,抿了下嘴。

  她整理了下帷帽斗篷,款款下車跟去…

  歐陽戎對于這座聽竹軒,其實比較熟悉,當初朱凌虛死后,是他負責抄家收尾。

  說起來,大半夜走在此宅長廊上,念舊的他都稍微有點想念那位朱都督了…

  很快,故地重游的歐戎與離裹兒一起,被帶到一間書房前。

  剛進門,二人就看見了令人側目的一幕。

  “干爹您消消氣,千不對萬不對,都是孩兒的錯,孩兒該打,干爹您消消氣,喝茶,喝茶…”

  “哎喲…干爹別打了…孩兒真不是忘恩負義之人,干爹誤會孩兒了,孩兒大恩絕不敢忘,干爹饒命,別打了…”

  書房內,白日在人前威風氣派、被眾星捧月的天子私使胡夫,此刻正跪在一張椅子前,小心翼翼的給座位上的老人奉茶。

  而以往在歐陽戎面前恭恭敬敬、低眉順眼的順伯,泰然自若的坐在椅子上,此時他冷臉不語,面對干兒子討好,輕哼一聲。

  歐陽戎與離裹兒走進房中,

  有些來不及回避。

  跪地上的胡夫趕忙站起身,不過在干爹面前,依舊腰壓的很低。

  他低頭奉茶,不敢怠慢面前的白發佝僂老宦官。

  “你說你不忘恩負義,那爹爹問你,白日你剛到江州,是怎么給歐陽公子甩臉色的?”

  “甩臉色?真…真沒有。”胡夫愣了下,旋即臉色為難起來,支支吾吾解釋:

  “誤會,肯定是誤會。”

  “沒有?那是爹爹打聽錯了?行,明日再問問,爹爹不冤枉人,干兒你也別委屈…

  “對了,歐陽公子已經來了,爹我再問問他吧…”

  “欸,別,干爹,別。”

  胡夫聞言,心虛的叫住順伯。

  歐陽戎進來后,打量完場上情形,上前一部,寬言解圍:

  “順伯請息怒,胡中使并沒有怠慢在下,應該是誤會。”

  胡夫不好意思看歐陽戎,眼底閃過一絲感激,然后朝順伯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

  “對對,其實…其實只是白日不方便說話而已,沒有怠慢的。”

  “是這樣嗎?”

  歐陽戎、胡夫紛紛點頭。

  順伯盯著乖巧低頭的胡夫瞧了會兒,微微頷首:

  “行吧,你們聊去,就當老奴不在。”

  順伯接過茶杯,吹茶抿了口,今晚他使命已到了,不摻和了。

  胡夫轉過頭與歐陽戎對視一眼。

  他嘆了口氣。

  不過,還是先偏頭,朝離裹兒恭敬拱手。

  “公主殿下光臨,有失遠迎。”

  “無事,請起吧。”

  離裹兒擺手。

  離閑、離大郎都不方便來。

  這種與宦官私下見面之事,切忌被抓到確切把柄。

  離裹兒就不一樣,可以稍微走動一些,畢竟女兒和兒子是不一樣的。

  至于女子拋頭露面,大乾、大周的公主,開放點怎么了?誰說女子不如男?問沒問過當朝女天子?

  “歐陽長史,這次陛下讓咱家前來,主要是查查江州大堂延期之事。

  “看看你們上報的諸多困難,是否真如你們所說,算是來視察吧,做個驗證吧,回去要如實報告朝廷。

  “所以,歐陽長史你說,在這種情況下,咱家能和你在外人面前,表現親近嗎?這不是害了你嗎?”

  “原來如此。”

  歐陽戎緩緩點頭。

  胡夫想了想,又道:

  “歐陽長史,咱家也不瞞著,只要你的工作沒有太大紕漏,咱家這邊,走個流程就行,不會為難。

  “而且歐陽公子你是什么人,咱家心里清楚,咱家這邊肯定問題不大。

  “不過有一點要注意,咱家這次不是一個人來的,咱家只是代表內侍省,但還有一條線,歐陽長史需要特別注意。”

  “什么線?”

  “陛下不光讓內侍省派出咱家來,同時還讓司天監派了一位靈臺郎,叫什么林誠,一起跟來了江州。

  “其實算是和咱家相互監督吧。

  “歐陽公子不可忽略此人。”

  胡夫細細叮囑道。

  歐陽戎若有所思的點頭。

  “胡中使可知這個林誠來歷?”

  “此子應該出身不高,可能也是寒門,但是年紀輕輕能走到夏官靈臺郎的位置,應該也有人提攜。”

  “聽說有個副監正的老師。”歐陽戎輕聲。

  “司天監的副監正?沒一個好惹的主。”胡夫嚴肅道:“歐陽長史注意下此人。”

  “好。”

  就在這時,左右張望的離裹兒好奇問:

  “胡中使,記得你上回不是犯了事匆匆回京的嗎,這次怎么又能擔任中使外出?

  “祖母應該是比較嚴厲的,一般只有受到信任器重的宦官才有如此待遇吧。”

  “這個,咱家…咱家…”

  胡夫有些支支吾吾,似乎不敢去看順伯,嘴里小聲解釋:

  “咱家確實挺受陛下器重的…”

  “這是為何?這些年沒了老奴,難道你還有其它人脈提攜?”

  順伯放下茶杯,好奇問道。

  蓄有絡腮胡的高大男子有點臉紅。

  “也不是。都說了,是陛下器…器重。”

  歐陽戎、離裹兒、順伯三人好奇,交換眼神。

  器重?怎么個器重法。

  等等。

  不會吧。

  三人接連瞪大了眼睛,看著面前高大威猛、確實精壯氣質的絡腮胡宦官。

  “噗——!”

  原本老神在在的順伯,一口茶噴了出來。

  好你個濃眉大眼的家伙,竟然走這種寵臣之路!

  歐陽戎不禁轉頭看向茫然擦嘴的順伯。

  這是你說的純良正派,踏實能干?

  順伯老臉漲紅。

  一旁,作為當今女帝親孫女的離裹兒俏臉通紅起來,迅速移開了目光。

  歐陽戎眼底十分無語。

  不過他仔細想一想。

  胡夫除了沒有那玩意兒外,其它和精壯漢子沒啥區別,還粘了絡腮胡,確實男子氣爆表。

  那位喜歡精壯美男的年邁女皇陛下,自然看他順眼。

  可能不一定發生什么面首之事,但也算是以色悅人,吃了某種軟飯。

  咦,這么看來,當初在杏園宴上被這位女皇陛下贊為“東南遺珠”,然后直接授官,也是因為太帥了,女皇陛下比較吃他顏?

  只可惜,后來沒人指點,后面…頂撞了女皇陛下,恩,可惜是錯誤的姿勢。

  才貶官到現在啊。

  果然,不管什么時代,軟飯都挺香的…歐陽戎感慨。

  胡夫在干爹震驚的目光下,埋下腦袋,撓了撓頭。

  還不忘提起茶壺給瞪大眼的順伯續了杯茶。

  歐陽戎正色起來,朝胡夫抱拳:

  “胡大人,敬佩!此乃真心之言。”

  胡夫一愣,放下茶壺,小心試探問:

  “敬佩?歐陽長史…難道也有入京的想法?”

  入京?你那是入宮吧。

  歐陽戎當即卡殼,有些不知如何作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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