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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六、靈臺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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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陽長史喜歡吃這家的早點?”

  “老熟客了。”

  “老熟客是經常來吃?”

  “差不多。”

  歐陽戎其實很想說,是容真經常順手買這一家的油麻餅,他其實并不經常來。

  不過在這位新來的夏官靈臺郎面前,當然不能這么說。

  林誠放下碗。

  “歐陽長史是不是經常來監察院找容真女史?”

  歐陽戎頷首。

  “嗯。以前是因為蝶戀花主人案子的事情,最近是東林大佛的事情,是經常來。”

  “原來如此。”

  林誠笑了笑:

  “鄙人第一次來,歐陽長史老熟客不得請客?”

  歐陽戎攤手:“沒帶銀子。”

  頓了頓,又嘆氣:

  “況且,林兄從洛陽過來,可是欽差特史,我若是掏錢請客,豈不是賄賂欽差嗎?這可使不得,欸,還是林兄請吧。”

  這時,早餐攤子老板把胡辣湯和油麻餅呈了上來。

  歐陽戎取出一只空碗,單手傾倒,分出一半,推到林誠面前,攤手示意品嘗。

  林誠喝完胡辣湯,擦擦嘴后,擺了擺手指,慢條斯理說:

  “周律疏議第八篇二十一條,價值低于一百錢的請客禮物不算賄賂,所以還是歐陽長史來吧,盡盡地主之誼。

  “另外歐陽長史馬車不就在旁邊嗎,鄙人可以等等,等歐陽長史取銀子。”

  “車夫兄弟比在下還窮,怎么好意思找他要?算了,下次下次。

  “不過林兄律法倒是背的挺熟。”

  歐陽戎厚臉皮道。

  林誠想了想,點頭,提出建議:

  “那回頭鄙人走前,歐陽長史得請一餐,吃回來才行。”

  “林兄真是一點虧也不吃。”

  “咱們陰陽家練氣士,就是講究一個陰陽均衡之道。請客吃飯也是。”

  “有道理。好,下次走前,在下請客。”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煞有其事的敲定了吃飯付錢一事。

  “歐陽長史是來找容真女史的?”

  “嗯。”

  “走吧,正好鄙人也是。”

  林誠起身,付了錢,與歐陽戎一起走入監察院。

  很快便在大廳見到了容真。

  冰冷冷宮裝少女正坐在一張椅子上,垂眸瀏覽手中一封信紙。

  旁邊桌上擺放有一根熟悉的碧竹杖。

  眼下容真傷勢已好,很久沒用它了。

  察覺到歐陽戎、林誠到來的動靜,容真折起信紙,迅速塞進袖中,沒有說什么,眼神打量二人。

  “容真女史晨安。”林誠笑道。

  容真頷首,目光卻落在后方戴著荷白色香囊的歐陽戎身上。

  歐陽戎開口道:“容女史吃了沒,我剛剛在外面陪林兄吃了些早點…”

  容真面無表情道:

  “你吃就吃了,沒必要和本宮匯報,以后早上來別說這無關話題,這兒不是飯館。”

  歐陽戎頓時噎住。

  本來還擔心她又幫忙買了油麻餅,吃不下,可現在看她臉色語氣…估計是啥也沒有了。

  “剛剛那信,容真女史可有急事?”

  林誠好奇問。

  容真搖頭:“沒有,林誠,談正事吧。”

  “好。”

  林誠頷首,有些猶豫的看了眼歐陽戎。

  不過眼見容真沒有反應,他便沒有說什么,徐徐道:

  “這次除了陪胡中使出行潯陽,巡查東林大佛外,監內還給了我一項任務,協助容真女史,調查你傳回的蝶戀花主人之事。

  “這是一位此前十幾年從未記載在冊過的陌生執劍人,所用的鼎劍也十分古怪新奇。大司命對此人十分感興趣…”

  他表情正色。

  容真頷首:

  “仔細一想,一位單獨行動的執劍人,是很古怪。”

  歐陽戎坐在一旁,老實喝茶,默默旁聽。

  “容真女史,那一口劍是什么樣子的?”林誠主動問。

  容真凝眉:

  “似弦月非弦月,似彎刀非彎刀,更像是一柄細劍折彎后形成的一道鋒利弧面,懸空飛行,殺人如麻,取人首級如探囊取物…”

  她說著說著,緩緩閉上了眼睛,像是在回憶著什么:

  “已知他掌握的神通,應該是傳說中寒士的鼎劍神通,歸去來兮。

  “當初本宮布陣也是特意針對這點…可現在看,他很可能還掌握至少一項其他鼎劍神通,才得以破陣,且此鼎劍神通詭異…”

  林誠若有所思道:

  “難道是一口新鼎劍…”

  眾人聊了一會兒,主要是當初陳舊小院事故的前因后脈。

  林誠還問了問歐陽戎當時在院子外面,第一次見到蝶戀花主人時的情形。

  歐陽戎大致講了一遍,和當初在容真面前說的一樣。

  旋即,林誠突然提出,前去陳舊小院的廢墟查看。

  歐陽戎、容真自無不可。

  三人出門,離開監察院,很快,來到了星子坊黃萱的原住處。

  陳舊小院眼下已經是一片廢墟。

  林誠率先走入院中。

  歐陽戎與容真落在了后面,二人并肩而行。

  歐陽戎看了眼前方林誠四處打量的背影,低聲好奇問:

  “林兄好像挺感興趣。”

  容真目不斜視。

  起初并不答。

  從早上見面起,容真就這副愛答不理的態度,像是與歐陽戎絲毫不熟。

  此刻在歐陽戎目光注視下,她才抿了下嘴:

  “這位夏官靈臺郎以前在洛陽,配合大理寺破過不少案子,心細如發,算是司天監最有經驗的刑偵高手之一…這次大司命、副監正他們派他來,應該也有協助查案的意思。”

  “怎么看容女史的臉色不開心?”

  “你很關心這個?”

  “沒有。”

  “那就少問。”

  “好。”

  不多時,林誠返回,歐陽戎與容真的悄悄話中斷。

  “林誠,你可有何發現?”容真問。

  “時間過太久,有些痕跡已經散去,不方便找。”林誠嘆氣。

  容真臉色沒有太多失望,似是早就料到,本就沒抱太大希望。

  “可有其它具體細節?”林誠又問。

  她微微頷首,抬起下巴示意了下歐陽戎:

  “歐陽長史一直協助本宮,知道的很多,由他和你說吧,最近有什么問題你也可以先找他。”

  容真停頓了下,又道:

  “林誠,這兩日,也由歐陽長史陪你和胡中使去視察東林大佛,本宮有點事需要忙。”

  “好。”

  歐陽戎、林誠都沒有多問,容真有何事處理。

  歐陽戎瞄了眼她不久前收起信紙的袖口。

  少頃,容真微微蹙眉的離去,腳步迅捷。

  歐陽戎也沒客氣,轉頭帶領林誠,逛起了潯陽城。

  第二日,上午。

  歐陽戎又鄭重邀請了胡中使,一起前去潯陽石窟。

  潯陽王離閑是負責東林大佛建造的江南督造使,不過所有人都知道,全權負責此事的,是江州長史歐陽良翰。

  眼下,當然不能讓潯陽王離閑來親自帶胡夫、林誠參觀東林大佛。

  所以任務也就落在了主管造像一事的某人肩頭上。

  首日,三人帶著一群江州大堂的隨行官員出城,前往雙峰尖。

  歐陽戎全程陪伴講解。

  如胡夫那夜透露的,這次前來巡查的關鍵人物就兩個。

  一個是胡夫本人,代表內侍省。

  還有一個,就是夏官靈臺郎林誠,代表司天監。

  二人巡查一番,了解情況后,會回到洛陽交差,大致上交一份奏折,闡明此次巡查的結果意見…

  所以這二人的態度頗為重要。

  眼下,胡夫這邊倒是不用太擔心,剩下的就是這位夏官靈臺郎林誠。

  這是個聰明人,歐陽戎從在碼頭剛見面起,就看出來了。

  聰明人也代表著不好糊弄。

  所以歐陽戎選擇真誠以待,就像當初提延期一事時,對待容真一樣。

  并沒有使用什么財寶賄賂、或者人脈拉攏的手段。

  所幸,這兩日接觸下來,林誠的態度倒是友善,經過第一天的請吃早膳什么的,試探一番后,二人還挺聊得來。

  而就像當初帶容真參觀介紹一樣,歐陽戎同樣帶著胡夫、林誠在潯陽石窟等地逛了起來。

  胡夫只是第一日跟著歐陽戎有模有樣的參觀一遍,后面干脆找借口沒來,似是巡查完畢,回去寫奏折去了。

  當著林誠的面,傳達的態度很明顯了。

  只不過胡夫表態完后,林誠的態度卻依舊摸棱兩可,一路上東張西望的,似是對什么都感興趣。

  對此,歐陽戎不厭其煩,像一位導游,給他四處介紹,包括潯陽石窟建造的各個事項。

  期間,王冷然一直不見人影,只有歐陽戎招待,因為這也不歸他管,他不背鍋。

  不過作為刺史的王冷然雖然沒來,但是這日下午,剛剛從雙峰尖回到潯陽城的歐陽戎、林誠,卻在西城門的門口遇到了另一位等待之人。

  潯陽王世子、江州別駕離扶蘇。

  “大郎…別駕大人。”

  人流如織的城門口,歐陽戎改口,恭敬的拱手道。

  林誠同樣抱拳行禮:

  “見過別駕大人。”

  離大郎似是在城門口處等待已久,從一輛馬車走下來,笑迎上來:

  “請起,檀郎、林靈臺郎別客氣。”

  歐陽戎問:

  “請問別駕大人前來所為何事?”

  離大郎像是沒有看見歐陽戎投來的詢問眼神。

  他轉頭看了眼面色自若的林誠,正色道:

  “是這樣的,本來是找檀郎喝茶的,巧了,林靈臺郎也在。

  “此前久仰林靈臺郎大名,今日終得一見,果然英姿颯爽。

  “林靈臺郎等會兒傍晚還有事嗎,檀郎呢?這附近有家不錯的茶樓,要不咱們去喝喝茶。

  “林靈臺郎從洛陽來,可否講講京城風物,離開多年,甚是想念啊。”

  喝茶?

  歐陽戎與林誠不由對視一眼。

  林誠是在仔細打量了下歐陽戎的細微表情,想要探尋些蛛絲馬跡。

  可惜,歐陽戎眼下同樣疑惑,皺眉不已。

  林誠語氣有點為難:

  “別駕大人,鄙人這次攜帶使命前來潯陽,這樣的宴請恐怕有些不妥,還是改日再說吧,等完成了巡查…”

  “要什么緊,而且咱們又不是包場設宴、大肆浪費。”

  離大郎搖搖“頭:

  “前幾天,王刺史接風洗塵的宴請,林靈臺郎和胡中使不也去了。

  “況且只是談談甚歡,在路邊茶樓坐下喝喝茶而已,沒什么好避諱的。”

  林誠臉色猶豫,看了看歐陽戎和離大郎,準備開口拒絕之際。

  “歐陽公子。”

  就在這時,離大郎身后的馬車內,又有一道熟悉的女子嗓音響起。

  轉眼看去,秦纓走下車來,今日穿著一襲藏藍終南山女冠道袍,大大方方的朝歐陽戎打了聲招呼。

  她轉頭看向林誠,打量了一番,也微笑寒暄一句。

  “這位小娘子是?”林誠好奇問。

  “秦小娘子是秦老將軍的孫女。”

  離大郎笑著介紹道。

  “秦老將軍?”

  “就是正在洪州前線擔任江南道行軍大總管的那位秦老將軍。”

  離大郎耐心解釋,同時悄悄觀察林誠表情。

  林誠聞言,平靜自若的面色,頓時嚴肅起來,再度朝秦纓抱拳行禮,一本正經的夸了幾句秦競溱。

  秦家眼下在兩京士族圈子里可謂是炙手可熱。

  在前線領兵的秦老將軍,現在可是朝廷諸王百官們關注的焦點。

  面對林誠的陡然恭敬態度,秦纓微笑不語,轉頭與歐陽戎寒暄了幾句,表現的十分熟絡關心。

  林誠當然看在了眼里。

  兩位貴人“恰當”前來,哪里還不知道其中意思。

  離大郎招呼了聲:

  “旁邊那家叫云水閣的茶樓,養生茶不錯,我與秦小娘子已經定了包廂,適合談心,走吧,咱們去喝一杯,伱們倆也忙了一天了都。”

  這次,面對潯陽王世子與秦老將軍嫡孫女的熱情邀請,林誠只是臉色稍微糾結了下,就點了點頭。

  離大郎與秦纓悄然對視一眼,皆露出笑容。

  歐陽戎聽不下去了,拉住離大郎,走到一邊,壓低聲音追問:

  “好端端的喝什么茶,大郎,你和秦小娘子怎么突然有空過來了,還有,這是我的事,你們別…”

  離大郎打斷道:

  “好了,檀郎,快走快走,別問了。”

  他輕輕推開歐陽戎,笑著招呼了下眾人,帶著林誠有說有笑的走向云水閣。

  看著好友熱心的背影,歐陽戎哪里不知他與秦纓的站臺表態之意。

  可一些要脫口而出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心中頗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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