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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師妹的反撩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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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方某道活潑倩影忽然旋過身來,背手身后,蓮步倒退,瞇眼看著歐陽戎表情。

  “好看。”

  歐陽戎一本正經,點頭回答:

  “老師的品味不錯,此宅外看低調,卻內有乾坤。”

  某人目不斜視,手指了指廊外的園林夜景:

  “園景奇巧,翠綠繁茂,坐落于潯陽江水畔,江風徐徐,滿林風聲,頗有大隱隱于市的韻味。

  “閑居此宅,令我大飽眼福。”

  謝令姜點點頭,俏臉稍冷:“哼,師兄最好說的是宅子。”

  歐陽戎一副皺眉不解的表情。

  謝令姜撇嘴回過頭,大步向前走。

  歐陽戎不動聲色跟上,前方忽傳來一道清脆嗓音:

  “昨日與韋伯母、裹兒妹妹一起逛福寧坊時購置的,她們偏要給我挑幾件。”

  曾不愛紅妝愛男妝的謝氏貴女眼神挪開,看廊外風景:

  “以前不太愛穿這種華麗花哨的衣裳,妨礙我佩劍拉弓。”

  歐陽戎插嘴叮囑:“小師妹穿裙子可就不能再隨便飛檐走壁了。”

  走在他前面的一襲倩影兩只小手背于身后腰上,翹辮子道:“你管我啊?”

  朱唇撇了下,“我可是專業的。以為誰都和大師兄你一樣不正經?哼,誰敢亂看,剮了狗眼,丟進油鍋。”

  歐陽戎狗眼…眼睛率先避開。

  他輕聲道:

  “韋伯母她們考慮的確實周到,在潯陽城,小師妹須得多穿些正裝了,像離小娘子那樣。”

  “為何?”

  歐陽戎瞇眼打量遠方夜色,嘴里微吐一口氣:

  “潯陽城與小縣龍城不同,咱們路子不能太野了,很多人看著呢。”

  停頓了下,他玩笑道:

  “來這里,像是上了一張有模有樣的牌桌,得換一種游戲方式,體面一點。”

  謝令姜笑語:“所以大師兄不能帶我隨意抄家了?”

  “抄家?不是,師妹心里,我像是這樣的人?況且抄誰家啊?”

  歐陽戎失笑。

  “這可說不準。”

  謝令姜打量了下情緒平靜的大師兄,歪頭問:

  “那個叫王冷然的刺史有沒有打壓大師兄?江州府衙里有沒有不開眼的人跳出來,給大師兄上眼藥?”

  說到這里,她微微蹙眉:“不過大師兄作為長史,明面上應該沒人傻乎乎的蹦跶吧。”

  歐陽戎微笑:

  “還行吧,這江州官場的氛圍,說起來倒挺有趣的。

  “州縣里,天南地北各地貶官云集的緣故,閑云野鶴的挺多,自掃門前雪的老油條也不少,高高掛起。

  “這么回頭看,此前我被貶在龍城時的那一番折騰,確實挺顯眼的。

  “至于王刺史嘛,嗯,挺和藹可親的,府衙那邊暫時無事。”

  歐陽戎點頭夸贊了下。

  謝令姜忍不住瞧了瞧他表情,清脆道:

  “來了大半個月,除了以長史身份舉薦燕六郎,也不見大師兄有動靜,我都閑出病來了。

  “聽燕六郎說,大師兄早出晚歸,按部就班,唔…”

  她語氣忽有點小期待與興奮:“是不是在潛心觀察,要醞釀一個大的…”

  歐陽戎手指了指他自己臉,一臉正色問:

  “小師妹是不是對我有什么偏見,搞得和陰謀家一樣。

  “走到哪都整頓職場對吧?麻煩不向我走來,我就向麻煩走去?”

  他搖頭感慨:“其實,只要不觸及他人根本利益,哪里會有這么多你死我活。”

  謝令姜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她俏臉依舊保持些狐疑神色:

  “這可說不準,大師兄有時候做事,連我都瞞,太不地道了。”

  “行。不瞞了。”歐陽戎點點頭,“我整頓伱先。”

  謝令姜連忙躲開大師兄的板栗。

  師兄妹二人玩笑了下,走下長廊,來到宅子門口。

  歐陽戎停步,四望左右無人,他正色叮囑道:

  “離伯父復位,潯陽王府重新開府,總會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人靠攏,魚龍混雜,注意甄別。

  “師妹在那邊照看下,我身份不便,一些勛族宗室的聚會邀請,你陪著伯父、伯母他們一起參加,有什么風向,第一時間通知我。”

  謝令姜點頭:“放心吧大師兄,離伯父他們,現在除了你我這些龍城舊人,還有洛陽夫子、相王府那邊之外,誰也不輕易相信。”

  她想起什么,犯起埋怨嘀咕:

  “最近經常穿這些裙裳正裝,陪裹兒妹妹參加那些仕女聚會、詩會雅集什么的,真是無趣,也不知道她為何喜歡交際,比她那埋頭書齋讀書的阿兄活躍多了。”

  歐陽戎抬了抬眼皮,不語。

  “行了,大師兄,就送到這里吧。”

  謝令姜蓮步走出宅府,頭不回的揮揮手,語氣調侃的辭別:

  “大師兄也是順路、飯后消食完畢了對不對?回去陪下小嬌妾吧,久別勝新婚哩。”

  一襲鵝黃裙影飄然遠去,毫不拖泥帶水。

  歐陽戎嘴角微微抽搐了下,小師妹最近越來越喜歡打趣他了,沒大沒小的。

  他搖搖頭,可站在門前的腳步未動,多看了兩眼遠處瀟灑離去的背手倩影。

  “奇怪,怎么感覺小師妹現在不那么粘人了。該來的時候來,該走的時候走,有些事好像一點也不在意一樣,有點意思。”

  歐陽戎忍俊不禁,摸摸下巴,尋思回味了下小師妹來江州后的變化。

  今日之前,甄氏、葉薇睞等女眷還沒來的時候,小師妹會不時的前來槐葉巷宅邸這里,給下值的他煮煮面、添置些秋衫之類的,默默照顧些他的生活。

  但是她的來去都十分從容不迫,也從不邀功撒嬌什么的,只安靜去做…歐陽戎此前還沒覺得什么。

  可眼下嬸娘與薇睞到來了,能接替她了,小師妹也放手撤離的十分果斷。

  這反而讓歐陽戎有些懷戀此前安靜舒適、潤物無聲的二人世界,隱隱心生點不舍。

  惹得歐陽戎…竟有些想去主動找她了。

  去把她追回來。至于追回來后干嘛,聊些什么,他也不知道。

  反正歐陽戎就是想惹小師妹的心神注意力,逗弄她破開冷顏,嗔瞪笑罵。

  特別是小師妹最近還穿起了高腰百褶裙等正經端莊的貴族仕女裝扮。

  更是讓某位大師兄想撕開這一層帶有高冷陌生距離感的濾鏡了,把她狠狠拉下凡塵。

  嗯,眾所周知,男子有兩大愛好:拉良家女子下水,勸風塵女子從良…

  宅門前,歐陽戎站在淡紅燈籠的光暈下,目送片刻,不禁陷入了一點小小的沉思:

  “小師妹不對勁,這是招‘潤物無聲’?難道是在撩撥我…等等,小師妹該不會領悟到什么套路了吧。”

  最近有空閑下來的歐陽戎逐漸回味,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某人疑惑之際,前方長街的拐角處。

  衣袂颯氣的謝令姜悄悄停下腳步,貓兒似的回望了一眼那座槐葉巷宅府。

  “還是沒有追來挽留我嗎,這是…一點都不在意?”

  這位謝氏貴女站在闌珊燈火之下,玉掌輕輕拍打略燙的臉頰,歪頭略呆,自語:

  “欸謝令姜啊謝令姜,你說你這么早回去做啥子,多留一會兒,就算不理他,也可以陪陪甄姨說話呀,多好,也不妨礙什么的…”

  自艾自怨了一小會兒,她臉色重新振奮了起來,涂豆蔻的食指點了點濕潤朱唇:

  “唔,話說應該還是有一點效果的吧,師兄剛剛辭別時的小表情,明明有點不舍來著。大師兄是想留我多聊一會兒?”

  謝令姜努力回憶了下,在原地思索了半盞茶時間,她驀地,嫣然巧笑,握一只小拳朝遠處揚了揚:

  “哼哼,還是阿父的意見好,看來就不能與大師兄貼的太近,和個跟屁蟲一樣。

  “阿父說,這叫‘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以前阿母也是這么套路他的,阿父反而越來越纏阿母…

  “男人呵,對難以得到的、隱隱遠離的,心里總有騷動,某人應該也不例外,就看看他能忍多久,哼我就不信了…”

  謝令姜輕盈離去,原地留下一句感嘆:

  “聽父一席話,勝打十年架呀。”

  歐陽戎在門前“反思”了會兒,轉頭回府。

  時辰尚早,他先往大堂,陪甄淑媛坐聊了一會兒,傾聽了些家鄉事宜。

  半時辰后,歐陽戎道了聲晚安,起身離去。

  “檀郎…”

  甄淑媛忽然叫住歐陽戎,遞出了一份白日收到的燙金名帖,講出了上午讓道之事。

  歐陽戎臉色平靜,聽完后,柔聲寬慰:“無事,收下吧,若是后面還有‘偶遇’什么的,嬸娘記得與我說。”

  甄淑媛松氣答應,歐陽轉身離開正廳。

  回去的長廊上,他打開了名帖,燙金紙張散發出淡淡的類梔子花的香氣,歐陽戎垂目瞧了一眼:

  “裴十三娘…”

  歐陽戎對這個名字有點印象,好像是潯陽城內某個大商會的話事人,那一伙豪商出手闊綽,揮金如土。

  江州潯陽城,乃是舟車輻輳,商賈云集的重要商埠。

  來自江南道、嶺南道的各地商賈極多,不少都以同鄉商會的形式抱團,結為利益群體,并且這些外地豪商對于結交江州官場的領導班子十分之熱情。

  不然你以為江州府城最貴的潯陽樓,聳立江畔,笙歌燕舞,紙醉金迷,通宵達旦的錢,都是從哪流來的?

  他微微搖頭。

  走馬上任的這大半個月里,歐陽戎收到了不少類似的宴請名帖,商賈居多,而這位裴十三娘的名字好像見過不少次,遞貼倒挺頻繁。

  并且,今日白天,歐陽戎作為主官,前去潯陽渡的市司視察時,有下屬似是無意的提了嘴此名。

  “呵。”

  他把名帖隨手塞進路過的一座影壁縫隙,交留有緣的丫鬟打掃。

  歐陽戎居住的竹林雅院,名叫飲冰齋,恩師謝旬取的,他便也沒改。

  返回的飲冰齋的路上,歐陽戎撞到了某位新羅婢的端碗身影。

  “半細,過來一下。”

  歐陽戎把半細喊到路邊一座水榭,抬眼打量了下她。

  似是心有靈犀,半細面紅:“郎君,捆綁的事不是奴婢亂傳。是…是大娘子猜的。”

  歐陽戎無語:

  “今天不提癖好…不,不是癖好,反正不提捆綁的事。”他板起臉:“我且問你,此前在龍城時,你奉嬸娘吩咐,去云水閣聘請的那位廚娘,你還有印象嗎?”

  半細一愣,用力點頭:“嗯嗯。”

  迎面吹來晚風,歐陽戎轉頭輕聲道:“和我講講,把你知道的。”

  半細事無巨細,全盤托出。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后,歐陽戎臉色若有所思的離開了水榭。

  返回飲冰齋,推門入物,歐陽戎瞧見某位白毛丫頭在里屋床榻上、趴伏鋪床的默默身影。

  歐陽戎打了聲招呼,葉薇睞小臉乍喜,乖巧跑去給他燒熱水沐浴。

  沐浴更衣后,歐陽戎一身雪白里衫,來到書桌前,靠椅坐下,長吐一口氣,呢喃:

  “看來真的是她,這位叫秀娘的啞女孩,到底知不知道這是我家。她來此是有心的,還是無意的?

  “若真是前者,不是巧合,那她到底是圖個什么呢,還有,那個被我咬過的女子也是她嗎…”

  歐陽戎抿了抿唇。

  若是有機會再遇見她一次就好了。

  少頃,他回過神,手撐下巴,盯著面前的一粒燭火,思索了下。

  忽伸出手,從一本厚書里取出一封書信。

  正是秀發他們從神都洛陽寄來的。

  小沙彌在信中提前透露了一件大事。

  “陛下要在江南修一座蓮宗大佛嗎,很可能會落戶潯陽城這邊?

  “若是如此,朝廷估計八成會就近讓江州府出這份錢…也不知這回要花費多少銀兩。

  “州內數縣,年初才剛發生水災與濟民倉貪腐大案。最近借著歲終上計,統計賬目,我查了查江州全年的度支,除龍城縣稍好些外,幾乎一片虧損,簡直慘不忍睹。

  “而這潯陽城雖商貿繁盛,卻只算做中轉之地,商賈狡猾精明,并無多少錢銀截留下來,滋養財政。”

  “再建造佛像…已經不起折騰了,可別又勞命傷財。”

  暗室,一盞孤燈前,最近也開始沉迷算賬的弱冠長史微微一嘆,有點頭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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