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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三十六、明明我先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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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繡娘的纖瘦身影出現在抄經殿廣場前。

  她眼圈稍紅,像是哭過。

  風塵仆仆的趕來。

  特別是,在看見前方正板臉等待的一位狐白裘女子的冷漠身影后。

  謝令姜發現,繡娘背手腰后,微微低頭,匆匆的腳步略緩。

  更顯得柔柔弱弱,惹人憐愛。

  就像一只無家可歸的濕漉小貓怯怯返回,令人忍不住伸手揉頭。

  但是謝令姜卻知道這位吳裙啞女的實力,能輕易削下柳福一臂,纖弱小身板背負一柄三尺長劍,更顯得她性子里藏著的一抹堅強。

  只是,似是從狄公閘匆匆趕回來的啞女,不知為何。

  她小臉有些茫然失神,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一般,患得患失,心不在焉…

  就在謝令姜蹙眉不解之際。

  “你還知道過來?”

  雙方離的還挺遠,雪中燭就已開口,繃著一張臉說:

  “藏啊,怎么不繼續藏了?不是會藏嗎,只要我沒逮到,你溜出來一趟再偷偷回去,也沒人發現,你那幾位好師姐都能幫伱圓場。”

  “啊…”繡娘腦袋更低了,老老實實走來。

  這副反復犯了錯,卻還實誠乖巧、內疚歉意的模樣,令雪中燭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今日龍城,鼎劍出世,魚龍混雜,你難道不知?

  “違背禁足,私自離殿也就罷了,來到龍城,也不知幫忙,四處躲我,還跑去越女峽上游,那兒剛剛塌閘,也不知你究竟是在尋什么?”

  狐白裘披肩的雪中燭側身,閉目冷聲,背朝秀娘,氣不看她。

  遠處,繡娘停步,空“啊”嘴巴,小臉有些無地自容。

  “大女君誤會了。”

  謝令姜聽了會兒,忽然插話:

  “您這位師妹剛剛也來過這里,還去過山下的鹿鳴街,與我有數面之緣,應該…應該也是在幫大女君尋找鼎劍,至于為何跑去越女峽…”

  她想了想,語氣推測道:

  “大女君有所不知,您師妹曾路過狄公閘,出劍救過我大師兄,他是龍城縣令,有治水救民之責,想必這位姑娘應該也是心憂龍城百姓,心地良善,所以剛剛狄公閘塌陷,以為大水殃民,才飛奔去上游狄公閘,不是您想的那樣游山玩水、不務正業。”

  雪中燭皺眉,側目看向繡娘,眼神詢問是否如此。

  “啊啊。”

  誰知,遠處的啞女老實搖頭,低頭不敢去看替她說好話的謝令姜,秀發遮掩的臉頰浮現些許、后者看不懂的復雜之色,其中似有…愧疚?

  雪中燭輕哼一聲,不置可否。

  謝令姜臉色愕然。

  此刻,歐陽戎昏迷躺在謝令姜懷中,謝令姜又跪坐在廢墟間,面朝雪中燭,高挑嬌軀側對繡娘,一時間遮擋住了遠處緩緩走來的繡娘視野。

  重新返回的繡娘,走入抄經殿廣場,神色隱隱沮喪的小臉上,露現些好奇疑惑,四望廣場上廢墟般的狼藉場面。

  雪中燭丟下謝令姜,似是要避開她,與自家師妹談話。

  這位云夢大女君朝繡娘徑直走去,遮住了后者探尋廣場景物的視線:

  “別看了,你來這么晚,人早就跑沒影了,以為都和你一樣,喜歡瞎晃蕩嗎?”語氣生硬。

  繡娘埋頭,上前一步,伸手欲牽住大師姐袖口,卻被雪中燭大袖揮開。

  因為被雪中燭攔住,繡娘沒繼續靠近謝令姜那邊,二女一齊站在遠處。

  雪中燭深呼吸一口氣,冷起臉來:

  “七師妹,以往你是殿內師妹中最乖巧懂事的一個,師尊臨終前,也對你最是欣慰放心,可自三個月前起,你就開始不對勁起來。

  “桃谷問劍,雖取魁首,卻全程走神。讓你下山來一趟龍城調查舊盟,你又長久逗留,理由蹩腳,遲遲不歸,眼下還屢次三番潛來此縣…”

  這位代領云夢女君殿的大女君忽然轉頭,盯著繡娘眼睛問:“這里可是有你念念不忘之人?”

  相比此刻繡娘的小臉慌亂,側頭偷聽的謝令姜表情更加精彩。

  她眼底有些震驚,偏頭看著不遠處的低頭啞女,一時間難以消化雪中燭話語中的信息量。

  “趙…趙清秀?你…你就是女君殿的越處子,趙清秀?”

  謝令姜蹙眉,朝她們喊話。

  雪中燭背對謝令姜,不理,甚至當她與歐陽戎都不存在。

  她帶著趙清秀走遠了點,雪中燭眼眸盯住趙清秀道:

  “他是不是也在此縣?”

  “啊?”繡娘表情肉眼可見的慌亂起來。

  她一點也不會騙人,這副表情自然逃不過雪中燭的火眼金睛。

  “呵,你在家鄉做童養媳時,那位病秧子童夫,現今就在此縣對吧?你是在尋他的。”

  雪中燭語氣說不出的篤定。

  繡娘移開眼睛,似羞愧的無地自容。

  而另一邊,正緊摟大師兄入懷的謝令姜,臉色怔怔。

  名揚天下的越處子趙清秀,竟然會是一位啞巴少女,而且還…右手斷指,是這般可憐人?

  但這可是女君殿的當代越處子,云夢劍澤掌門人“元君”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啊。

  法理資格比眼下這位代領女君殿的大女君雪中燭還要高。

  自春秋時,在吳越山水間斬盡蛟龍的初代越處子起,往后每一任越處子,幾乎都是傳奇。

  例如千年前,進獻“長生藥”給始皇帝的那支隊伍里,除了史上第一位執劍人外,還有一位越處子隨行。一齊斬去了大秦的小半氣數。

  千年間,越處子甚至還殺過青史留名的儒家圣人。

  這三個字,千年以來,已經成為世內世外的傳奇,幾乎就相當于云夢劍澤的祖師爺轉世,只不過越初子傳承的是神話靈性,只有好動的通靈白猿才能在吳越之地尋到這獨一無二的越女…

  謝令姜長吐一口氣,逐漸消化了眼前這個匪夷所思的信息。

  可是,此前桃谷問劍后不是傳言說,當代越處子趙清秀宛若天仙清冷無雙,從不與宗門外男子言語嗎…等等原來是因為,她是一位啞女,真的說不了話。

  難怪外人覺得她冷清內向,都不過是那些不靠譜男子們的仰視視角罷了,覺得越處子高不可攀,結果亂傳,誤導了謝令姜。

  謝令姜思緒萬千,極快的收斂心神,她低頭看了眼緊摟懷中的大師兄,又看了眼遠處的雪中燭與啞女…不,是趙清秀。

  她眼底的期盼之色更濃,若是這位姑娘幫忙求情,讓其師姐救大師兄,以她在女君殿的高貴身份,雪中燭必定很難拒絕。

  雖然眼下,那邊的二女好像正為某些事陷入尷尬境地,具體是何事,謝令姜一個外人,哪怕聽了半天,也沒聽懂謎語。

  “別狡辯了,不準你見此人,跟我走!等處理完龍城事宜,回到桃源,你再也不能下山。”雪中燭的語氣不容置疑。

  趙清秀搖頭,手指了指山下的龍城縣。

  雪中燭語氣陡然激烈:“你管他如何,七師妹,人各有命,不僅你如此,我與你師姐們都是如此,既已拜入云夢,山下塵緣必須全部斬斷,哪怕師尊還在,再是寵愛你,也不會答應你如此胡鬧!

  她斬釘截鐵說完,頓了頓,忽然,似是沒緣由的又來一句:

  “七師妹,對于你童夫那一家人,師尊可是付了買賣錢的,兩不相欠。”語氣意味深長。

  可下一刻,看到面前的啞女師妹黯然傷神、呆呆歪頭的絕望模樣,雪中燭微微皺眉。

  忽想起師門內某位善解人意、知心大姐姐般的師妹勸人哄人時的語氣方式,這位殺伐果斷的云夢大女君抿了下嘴,再次開口,嗓音罕見的軟了一點,只是吐出的詞匯依舊有點生疏:

  “七師妹,師姐們才是你真的家人,才會真正對你好,其他人,要不是沉陷七情六欲的俗人,要不是心懷鬼胎對你圖謀不軌的歹人,你赤心單純,勿要被人騙了,哪怕是竹馬童夫,多年不見,你確定他還是他?”

  趙清秀固執搖頭,“啊啊嗯啊。”

  “什么?你說他也是家人?”雪中燭聽懂此意,差點沒壓住拔劍的手,她深呼吸一口氣,努力循循善誘道:

  “你想想,若你童夫一家,真把你當家人,為何這么多年,從未有人來找過你?對你不聞不問?”

  趙清秀無言以對,空望大師姐身后、那座大殿一角孤寂飛檐上的藍天。

  雪中燭見狀,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氣。

  可就在這時,狼狽坐在廢墟間的謝令姜忽然站起身來,再也忍不住了,朝遠處二女喊道:

  “大女君閣下,趙姑娘,能否等會兒再敘舊,我大師兄快不行了,我能提供點線索,能不能先救一救…”

  “先閉嘴。”雪中燭沒好氣道。

  謝令姜眼神充滿希冀的望向趙清秀。

  只見,那位越初子聞言轉頭,小臉似是呆愣了片刻,緩緩移步朝謝令姜走去,走在半路上,似徹底看清了紅裳懷中的事物,剎那間,她整個人宛若閃電,瞬閃而來。

  有戲!

  謝令姜見狀,第一反應是松了口氣,可下一刻,她突然發覺懷中一輕,抱了個空。

  懷中閉目垂首的大師兄,被人搶了過去!

  “呃…”謝令姜愣愣抬頭,立馬看見趙清秀與其一樣不管不顧的跪在地上,她緊緊摟抱歐陽戎,梨花帶雨的小臉深埋進他的懷里痛哭,卻口不能言,嗚嗚咽咽。

  “嗚嗚嗚嗚——!”這位在龍城失魂落魄晃蕩一天的清秀啞女,似是終于找到了她的主心骨。

  謝令姜表情漸漸僵硬,趙清秀伸手顫栗的撫摸歐陽戎的臉龐,又關心則亂的胡亂伸手,摸索他身子,檢查傷勢。

  謝令姜眼神匪夷所思,說話結巴:“趙姑娘,你,你抱我大師兄作何?”

  趙清秀依舊緊抱他,不敢再松手。

  這時,雪中燭一臉震驚的走了過來,手指抖動的指著重傷青年:“這…這就是你那位童夫?”

  狐裘白女君又忍不住轉頭,看向同樣杏目逐漸瞪圓的謝令姜,狠狠剮了她一眼,這…這不是你哭的要死要活的情郎嗎?怎么和本座的七師妹有染…合著你倆在本座眼前唱雙簧呢?

  “嗯啊。”趙清秀臉頰貼緊他的額頭,朝雪中燭火拼命點頭,示意這就是她的檀郎,趙清秀跪地膝行,抱著歐陽戎來到雪中燭面前,嘴里悲痛“嗚嗚嗚”但抓住大師姐裙腳。

  雪中燭原本被狐白裘披肩襯的雪白細膩的臉蛋,此時青一陣紫一陣的。

  “不行,本座不救!”

  滄——!寒光如水。

  趙清秀背后的劍已出鞘,反手陰握,緊抵細頸,血痕瞬間浮現。

  “…”雪中燭一臉不可置信道:“你竟為了他,拿命威脅師姐?”

  趙清秀低頭,忽然翻手,劍尖做筆,地面刻字。

  “你…簡直瘋了,大逆不道!”

  雪中燭鼻翼顫動,白臉氣的漲紅,嘴里念罵,最后忍不住垂目,盯著地上的字跡看了起來。

  這位云夢大女君不時怒而呵斥,可趙清秀卻出奇的平靜,低頭刻字,嘗試交流。

  也不知這兩位女君級越女到底聊了些什么,少傾,某位大女君一臉鐵青的甩袖背身,恨恨點了下頭。

  清秀啞女收劍入鞘,長松口氣,緊摟寶貴檀郎,她時而哭時而笑。

  隨后反應過來什么,趙清秀一臉欣喜的抓住謝令姜的袖子,輕輕搖擺她手,示意自家大師姐松口答應了。

  “謝…謝謝趙姑娘求情。”謝令姜的笑容十分勉強。

  好消息,大師兄有救了,

  壞消息,她要成外人了,

  可,明明算是她先來的啊!

  此刻,歐陽戎正被單純赤子心的清秀啞女激動的摟抱在懷里,被擠開了位置,謝令姜低頭看了看,只覺得懷中空蕩蕩的,眼底略有些茫然無措。

  這位謝氏貴女身子盡量往前挪擠了下,貼近趙清秀的身側坐下,她從下方伸出手去,默默抓住漏下來的大師兄手掌,十指緊扣,她呆然歪頭。

  大師兄的童養媳竟是天下聞名的越處子!可甄伯母不是說那個童養媳是個白眼狼嗎?

  看著面前的癡情啞女,一時間,謝令姜的表情也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

  雖然一天一更,但絕不請假斷更,開書至現在,也只請過一天,好兄弟們放心!小戎老堅挺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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