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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好戲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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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陽戎發現一件挺神奇的事,做大周朝的“公務員”,端午節竟能有一天的法定假期,這是女帝年年都下達的詔書。

  不過這個時代,能享受這種假期特權的是極少數人,因為忙于生計的平民百姓沒有上班和假期概念。

  這方世界,打工人還真成人上人了…

  彭郎渡龍舟大會的開幕式并沒有什么特別的,作為一縣之令的歐陽戎只是到場露了張帥臉,簡單講了兩句——真就兩句,然后帶頭進行一個“起龍”儀式,便去臺上坐著當泥菩薩。

  南方吳越之地,自古就盛行端午節賽龍舟的習俗,特別是在水患多的地方,可以祈求風調雨順、農業豐收,算是每年最重要的節日之一。

  歐陽戎只是個空降的縣令,整個端午盛會期間,龍城縣衙與民間自有一套熟練無比的風俗流程,并不需要他插手指揮,自行運轉即可,他只需盯下縣衙開支。

  這幾日歐陽戎為了驗證那套水利方案,忙的昏天黑地,眼下也樂得清靜。

  況且大辦特辦端午龍舟會的目的,眼瞧著已經差不多達到,他一時摸魚起來。

  恩,剝個粽子先!

  蝴蝶溪沿岸有很多觀賽臺,延綿數里,看熱鬧的觀眾們并不會全擠一處。

  但最核心的主觀賽臺,是歐陽戎所在的渡口高臺,位于龍舟賽起點。

  不過它附近還有幾處視野不錯的觀賽臺,亦是熱鬧,被龍城縣的大族與豪商們占據。

  柳子文便是帶著二弟柳子安與家眷們,包下了一座位置很好的觀賽臺。

  柳子安坐在椅上,從主觀賽臺上那位一臉人畜無害的年輕縣令身上默默收回目光,轉頭問:

  “大哥,你說這個縣令到底在想什么?放開限糧令,糧價已經飆升二十錢一斗了,怎么著,他也轉手賣糧?”

  柳子安觀看龍舟比賽,目不轉睛,輕輕搖頭:

  “暫不管他,漲糧價對咱們沒有害處,當下最重要的是…爐中那口劍…得時刻盯著,其它都是次要。這個蘿卜縣令只要不像瘋狗一樣過來咬就行,咱們繼續聯合其它十二家富紳孤立他。

  “看得出來,他很想治水,但眼下災情從哪弄多余銀糧,而且想修狄公閘,沒咱們這邊提供的工匠,是不可能短期內修好的。再熬一熬,總會求上門來的。

  “道理就是這么簡單,公道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辦的,當年貶官的狄夫子都沒做到的事,此子還想做成不成?”

  這位柳氏少家主絲毫不急,自信穩操勝券。

  柳子安看一眼大哥,沉默點頭,不再多言。

  像柳家這樣的大船,除了把握大勢的掌舵人外,還需要有柳子安這樣的副手軍師,背后做臟活累活。

  柳子文喜歡看勢,好謀善斷,而柳子安喜歡用計,擅長做局。

  對于柳子文的決斷,柳子安倒是頗為信服。

  另一側,也有一座被重金包下的觀賽臺,視野極好。

  王操之坐在一眾糧商中間,最近心情不錯。

  也是,畢竟換誰來白撿錢,心情都差不到那里去。

  他與他身后的清涼齋,算是最早發現龍城縣糧市這處聚寶盤的外地糧商之一了,在本地鄉紳糧商還在緊急去外地熟人處調糧的時候,外來者王操之就已經拍板調來了清涼齋商行在洪州的三萬石囤糧。

  可謂商貴神速,先賺一筆。

  待到大批外地糧商如同嗅了血的鯊魚聚集龍城縣后,王操之又在淵明樓擺宴,熱情接待這些同行們,分享龍城縣的局勢消息,對于這些或比他有強、或比他弱的糧商們,絲毫不藏著掖著,頓時團結起了一支炒糧價的小團隊。

  這半旬以來,來龍城的糧商越來越多,可糧價卻始終維持在二十錢一斗,就算他們的手筆。當然,也有端午節家家戶戶做粽子,對糧食需求高的原因在里面,但最重要的還是有他們調控,市場價沒亂,貨多但不擠兌,慢慢收割這幫韭菜們。

  做生意嘛,大家和和氣氣一起賺錢,打打殺殺或一家獨大干嘛,吃不長久的,即使背景通天。

  另外,王操之還有一件開心之事。

  在此地遇到一位陳郡謝氏的直房嫡女,且還是烏衣巷王謝這一代子弟中出類拔萃十分耀眼的才女謝十七娘,其父是大周文壇的大儒謝旬。

  王操之沒有生出什么癡心妄想,他只是瑯琊王氏的旁房子弟,且走經商之道,經營的清涼齋在家族里也不怎么受重視。

  有自知之明,越是出身高門大戶且受益,越是維護森嚴等級。

  王操之想與這位謝十七娘搞好關系,至少混個眼熟,是為了以后萬一王氏受重視的嫡系才俊能娶到她,他可以去攀攀交情,這叫提前下注。

  “王少掌柜,我怎么覺著這小小的龍城縣消化不下咱們這么多糧啊。”

  觀賽臺的一眾外地糧商中,有個帶著紫色幞頭的高大中年糧商,手里盤著的一串小葉紫檀手串停住,皺眉道。

  王操之轉頭看去,此人是這次外來糧商中,財力最雄厚,同時也是背景除了他外看起來最大的糧商,姓馬,傳聞是金陵那邊某家開國勛貴的白手套。

  王操之笑臉以對,“馬掌柜勿心急,龍城縣只是個開胃菜,先吃個小飽。”

  “哦,此話怎講?”

  王操之自若道:“龍城糧價一漲,周圍其它幾座受災縣的糧商定然忍不住心癢,即使當地有限糧令,也難壓住,咱們當時候再過去澆一把火,嘿嘿…

  “這龍城水路方便,正好做咱們的中轉站,先把糧運到這個囤著,后續整個江州地界的災縣都是咱們的餐桌。”

  馬掌柜舒眉,不過在座的糧商中又有一個山羊胡老糧商開口詢問:

  “若是糧價遲遲不漲,糧食囤太久陳化了怎么辦,陳糧可賣不了幾個錢,可不能最后便宜那些窮鬼。”

  老糧商兩指捻了捻藍黑絲綢布料的衣角,又搖搖頭,“這地方儲糧的環境太潮濕了,很容易陳化。”

  這老糧商姓李,財力僅次于馬掌柜與王操之,聽說與洪州長史家有些關系。

  王操之面色不變,似是早有考慮,指了指腳下這個渡口:

  “還是有賴此地發達水運。所以說,咱們每日都要合理溝通賣糧,若是發現市場不妙,有糧食久久堆積的風險,咱們就趕緊喚船運糧跑路,現在這兒又是災區,人力最賤,要不了幾個錢。”

  他笑露一口大白牙,指了下眾糧商,又指了下他笑臉:

  “大伙又不是剛走出來行商的雛,這點市場上的風吹草動難道還捕捉不到?見機不妙就跑路唄,難不成做慈善?諸位叔伯哪位不是千年的狐貍,相信已經不少人提前準備好船了,何必再多此一舉問小侄。”

  馬掌柜、李掌柜等人相互對視一眼,皆點頭哂笑。

  有個低調糧商贊道:“王少掌柜確實銅牙利齒,做事周全,難怪年紀輕輕就接手家中生意,擔當大任。”

  “不敢當不敢當,以后還得多向諸位叔伯學習。”

  王操之微笑擺手,心里卻有些反感不耐…我是瑯琊王氏貴種,若不是讀書不行,出來賺錢,誰愿意跟你們這些商賈賤籍打交道。

  王操之看了眼河里即將開始的龍洲賽,轉頭吩咐隨從,端上一些甜粽來,余光忽瞥到某道略熟的倩影正朝主觀賽臺走去,他臉色好奇,起身下臺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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