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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謝家有女初長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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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瘦又大在現實中是真的存在的。

  這可不是歐陽戎的臆想。而是小師妹證明了的。

  江右頂級門閥陳郡謝氏,是否子弟皆芝蘭、風流滿南朝,歐陽戎不確定,他唯一能確定的是,烏衣巷謝家的伙食不是一般的好。

  你若說庶民出不了貴子,歐陽戎或許還會輕笑辯一辯血統出身論,可你要說庶民出不了小師妹這樣的女郎,那他是一百個贊同,毫不質疑。

  因為庶民家的營養哪里跟得上小師妹的發育速度啊。

  歐陽戎承認,剛剛謝令姜驀然轉身去迎接老師他們,他被晃了一大眼。

  前一日貼近他的半細,和這個根本沒法比,這把才是上了強度的高端局…而且若沒記錯,小師妹才十六七歲啊。

  “檀郎怎么這么慢呀,是不是讓人家小師妹等你半天了?”

  甄氏含笑,進門就責問歐陽戎,可后者卻知道,嬸娘眼角肯定在悄悄瞥著謝氏女郎,說不得,心里滿意的要命。

  謝旬朝歐陽戎道:“船今早到的彭郎渡,你叔母接我們上的山,剛入寺得禮佛,本來是要等良翰你一起的,你叔母卻說不用,也確實不便再拖,我就讓婠婠留下來等伱了,去一趟誦經殿燒了九柱香。你們應該認識了吧。”

  何止是認識,都要差點“打”成一片了。腰還有點疼的某人心道。

  謝令姜似要道歉:“阿父,女兒剛剛錯把…”

  歐陽戎卻是搶答:“認識了,剛剛看見令姜師妹…還挺意外的,這兩年,經常在信里看到老師提起,今日一見,果不如然,小師妹確實是柳絮才媛,又好問好學,剛剛還來與學生切磋了下佛典。”

  謝令姜看了這位“大師兄”一眼,后者目不轉睛的回答著阿父的問題。

  “那就好。婠婠去白鹿洞讀書那會兒,你剛好出發去洛下趕考,后來又是中進士,又是丁母憂,又是赴任的…都好久沒見了,婠婠在書院可是聽了不少關于你這大師兄的事跡,后來有一日,她還與我說,桃李二十前有三愿,一愿讀盡家藏書,二愿一見真良翰。”

  “不敢當。”歐陽戎笑了下,虛名似乎還是有那么一點用的,什么用?騙騙青澀文藝的小姑涼。

  “阿父…”謝令姜低頭呼了聲,似是有些臉皮薄。

  歐陽戎其實還想聽下“兇猛”小師妹的第三愿,可是謝旬含笑撫須,已不再說了。

  “原來還有這段佳話,令媛是仰慕師兄的事跡?”旁聽的甄氏眼底一亮,立馬過去拉著謝令姜的手親熱寒暄,還不忘回過頭替人家埋怨下某人:“欸,檀郎啊,你說你,平日里不知道多給小師妹寫些信,天天給凈給些無關緊要之人寫干嘛,冷落了自己人。”

  “…”歐陽戎。

  他現在很怕嬸娘說漏嘴,把她心里的“自家人”、“自家媳婦”這些話說出來…

  謝旬等人禮佛后,要去后山塔林那邊拜一座佛塔,東林寺主持親自接待引路,不過善導大師眼下還沒來,于是一眾人在三慧院暫歇一會兒。

  甄氏繼續把謝令姜拉到一邊拉家常,問問學業呀、閨事啊、可有心上人啊什么的。

  不過這位出身烏衣巷嫡系的謝氏才女,似乎有些抗拒被婦人拉著手喋喋不休,不過還是一問一答的,保持禮貌從容,期間不時瞥一眼石桌那兒正敘舊的阿父與師兄。

  另一邊,歐陽戎并不知道謝令姜在想什么,他眼下略微緊張。

  歐陽戎其實是有些怕這位恩師的,而這一份“怕”更多是愧疚引起的。

  謝旬出身陳郡謝氏嫡系之一的金陵房。陳郡謝氏是大周的五姓七望之一,與瑯琊王氏合稱王謝,實打實的六朝望族。

  在南北朝時,衣冠南渡后,王謝前人們與南方皇室共治天下,權傾朝野,榮貴至極,連帝王都默認只娶王謝女。也就后來,北朝一系勝出,天下大一統,隨乾王朝先后建立,北升南貶,王謝式微,堪堪留在五姓七望之末,這些年更是聽說有不少王謝嫡房相續遷回關中,靠近帝國的權力中心。

  但是在江南道,陳郡謝氏依舊是令人敬慕的江左士族最高門之一。

  陳郡謝氏是偏向儒學、玄學世家,謝旬便是以儒術顯,曾官至國子祭酒,是士林盛譽的“碩儒”,只是后來衛昭稱帝,改乾為周,謝旬辭官而去,不任周官,回了白鹿洞書院教書,聽說衛氏子弟曾親自登門封官許愿,卻都被婉拒。

  不過謝旬卻并不阻礙弟子們入朝為官,當初歐陽戎初入長安,順風順水,就是因為他是謝旬弟子,這一層保護傘,甚至歐陽戎懷疑女帝給其賜官,也有千金買馬骨之意。

  另外歐陽戎隱隱知道些,這位恩師其實并沒有勘破紅塵、安心歸隱,他書房那枚牌匾上書“飲冰”二字,看來依舊是血熱難消。

  至于離氏與衛氏之爭站在哪邊,自然是一目了然。

  可是歐陽戎之前死諫,卻是狠狠得罪了隸屬保離派的長樂公主,后來好像也是恩師謝旬的私下人情,托洛陽貴人保住了他這“高徒”的命,只是外派到這水患嚴重的龍城縣而已。

  所以眼下,他如何不“怕”恩師問責?

  “老師過來,為何沒有寫信通知聲。”

  “你叔母沒和你說?”

  “沒…嗯,可能提過吧,我那會兒還臥床養病,腦子經常暈暈的,聽岔了。”

  “你傷勢可還有礙。”

  “沒事了。”

  “好。

  “好了就立馬下山履職,不可耽誤。”

  “是。”

  師徒之間沉默了會兒,不過這也是記憶中的相處方式。

  謝旬屬于那種平時挺好說話,可一涉及正事便像換了個人似的,聲色震厲的學者,而歐陽戎以前的性子也敏行訥言。

  師徒之間即使是表達關心,也是像剛剛那樣的一問一答,言簡意賅,說沒事了那就是沒事了,不再管之前傷有多重,已經過去了,只看眼前事。不像甄氏那樣的婦人之憐。

  謝旬沉默了會兒。

  “你師母生前信佛,我為她在東林寺立了一座石雕佛塔,每年梅雨季的這個時候,都會過來替她拜一拜,今年也不例外,帶了婠婠一起過來。

  “本來是不準備通知你的,你是剛剛上任龍城,肯定事忙。

  “可是在江洲水陸換乘的時候,遇到了你的叔母,以前她們去書院看望過你時,咱們倒是認識,她急著趕水路,匆匆經過,不過卻告知了老夫你溺水受傷的事…所以今日還是帶婠婠來了,希望沒耽誤你正事。不過我明日就走,倒也無礙。”

  歐陽戎默然。

  先生與學生二人,一時無言,一起坐在石凳上,頭上是淺灰的云層,身后竹林被山風偶爾猛搖,一時間他們耳邊全是竹葉的沙沙喧鬧,可怎么也震不散二人間的沉默。

  直到,竹林歇了,烏云頓了,歐陽戎轉頭:“老師,洛陽的事…”

  “主持應該忙完了,咱們走吧,到后山塔林再等他。”謝旬抖了抖袍擺,像是沒聽見,笑著起身,去招呼謝令姜與甄氏。

  歐陽戎看著老師背影,把話吞了回去。

  一行人前往塔林,路上恰好碰到又在駐足給女施主解簽釋夢的善導大師,稍等了片刻,大師事了,帶著眾人一起趕到了后山謝旬捐贈建造的石雕佛塔處。

  此塔九層高,四面繞青竹。

  禮拜時,謝旬仰頭看了會兒尖頂的塔,歐陽戎陪在身后。

  “以前總笑她迷信。后來才知道,人有時候確實需要立那么一座‘塔’,這塔中可以寄放任何東西,這樣哪怕遠隔千山萬水,但知道那兒有它,便也心安。”

  “老師節哀。”

  來到這佛塔旁,謝旬似乎話多了起來,歐陽戎選擇做個安靜的聽眾。

  煙霧繚繞在塔腳下,

  在某次佛禮的間隙,裊裊青煙里,謝旬突然轉頭對他道:“其實,你做的沒有錯…良翰,能有你這樣的弟子,老師很高興。”

  歐陽戎啞然。

  禮畢,眾人陸續掉頭離開石林,謝旬一行人會在寺里住一晚,明日吃了早齋便走。

  回去的路上,不知道是有意無意,甄氏和謝旬一起走在了最前面聊天,把歐陽戎與謝令姜丟在后面。

  師兄妹二人并肩而行,不過胳膊間距離倒是有點遠。

  但歐陽戎卻是覺得倒也正常,因為也不知道是小師妹害羞悄悄束胸裹壓的過扁,還是胳膊太纖細,萬一走路靠太近碰到了,他真不知道是先碰到胸呢還是先碰到胳膊…

  “良翰兄剛剛為何撒謊?”

  “沒大沒小,要喊師兄。”

  謝令姜煙眉微蹙,目視前方,“不喊,本也沒差個幾歲,咱們平等論道,以兄臺相稱更好。”

  歐陽戎發現,小師妹有些習慣性的小撅嘴,這放在女子身上本有些可愛的動作,卻因為她一本正經盯著前方的嚴肅表情,而顯得…更可愛了。

  “良翰兄以為小謊便無關大礙嗎。”

  “不知道。不過師妹說的都對。”

  “良翰兄因為我小,便遷就我?”

  “不是。”

  “那是為何?”

  “因為師妹最大。”

  “不是一個意思?”

  “不是一個意思。”

  “就一個意思!”

  “那就一個意思吧。”

  “…”

  謝令姜突然覺得師兄被誤踹一腳,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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