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隆若有所悟,但旋即就回過神來。
“姜郎,不對啊!”
“如何不對?”姜星火笑著問道,似乎早就料到了李景隆的反應。
“那就算寶鈔這般濫發下去,遲早會變成一張廢紙,可如果想要白銀成為大明的主要貨幣,歸根到底,白銀在大明的產量和存量都不夠啊!”
李景隆愈發費解,就連朱高煦也意識到了好像大明的白銀確實很少。
雖然朱高煦平常兜里只揣金豆子......
李景隆略作回憶后肯定地說道:“我是親自去過浙南和福北的銀礦的,大明官營銀礦多集中在這兩處......但說實話,即便是官營銀礦,開采難度也很高,而且銀量也不算高,成色亦是略有不足。”
“官營銀礦,朝廷設立銀場局征集礦夫來開采、工匠來煎煉,每年生產所得扣除必要支出費用后,剩下的全都要上繳給朝廷,便是所謂‘銀課’。”
要知道,當年李景隆曾負責過監察浙南銀課好幾年,所以現在說起來白銀的事情如數家珍,里面的門道他可謂是清清楚楚。
“而洪武朝的銀課,洪武二十三年是三萬兩,洪武二十四年是兩萬五千兩,洪武二十六年是兩萬兩。”
“從銀課日趨減少的數字上看,大明現有的官營銀礦,已經快要開采殆盡了,如何還能開采出足夠整個大明流通使用的銀子呢?”
這時,一直在旁聽沒開口的朱高煦,忽然暗戳戳地說了一句:“賬面數字減少不代表產量下降,沒準進了某些人的口袋里呢?”
李景隆面色一僵,艱難地扭過頭來,看著朱高煦。
李景隆的心里有些慌亂,在中秋大宴上為了表忠心站好隊,他給大明下西洋事業貢獻了兩萬五千兩白銀。
這可是相當于大明一年銀課的驚人財富!
其中有一部分,就是從各地銀場局里撈出來的。
若是平常也就罷了,這都是官場上半公開的秘密。
可眼下朱棣還在旁邊聽著吶......
李景隆欲哭無淚,他幾乎不敢想象,朱棣聽到這句話后,他會是什么下場。
這件事往重了說,已經涉及到了謀奪國庫銀錢,甚至可能牽扯到其他罪名,足夠治個誅九族的重罪。
而李景隆之所以愿意以國公之尊,進詔獄來當朱棣的耳目,說白了不就是靖難之役的時候跟朱棣對著干,眼下怕朱棣秋后算賬嗎?
立功贖舊罪不成,新罪反而自己嘴賤帶了出來,可謂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李景隆越想越怕只覺得雙腿發軟,額頭冷汗淋漓。
而那朱高煦仿佛毫無所覺,仍舊用輕松愉快的語氣說道。
“所以嘛,俺覺得大明的銀課還是很有潛力的,把歷年各地銀課主官都查一遍,該抄家的抄家,該殺頭的殺頭,沒準可供全大明流通的銀子就湊夠了呢?”
此話一出,李景隆立刻瞪圓了眼睛,緊張地盯著朱高煦,表情僵硬地說道。
“呵,呵呵......怎么可能呢,莫要開玩笑了。”
好在姜星火終于開口,拯救了瀕臨崩潰的李景隆。
姜星火說道:“前面我已經講了,首先大明本土白銀產量很少;其次如今大明開國只有數十年,民間白銀存量極度不足且多集中在權貴手中,百姓手里壓根沒有多少。”
“但是究其根本,其實問題就在于一個。”
“——白銀不足。”
脊背冷汗還沒消散的李景隆,在心里翻了個白眼,這不就是‘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
“但是如果我告訴你們。”姜星火瞇起了眼睛,“就在距離大明不遠處,儲藏著將在未來幾百年內占全世界三分之一白銀產量的高品質超大銀礦呢?”
“姜郎,莫要開玩笑了!”李景隆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的。
朱高煦卻忽然興奮了起來,拍著大腿道。
“快告訴俺,這超大銀礦究竟在哪?等俺出獄了,馬上帶人去搬空!”
姜星火看了他一眼,笑瞇瞇地反問道。
“一年能產八百萬兩,能連續產數百年的銀礦,你搬得空嗎?”
“才八百萬兩而已......啥?!”
朱高煦遲鈍的反射弧反應過來后,登時就呆住了。
李景隆更是瞠目結舌,心中幾乎是瞬間劃過了一個念頭。
我們曹國公府,辛辛苦苦攢了兩代人,也就攢出來不到三萬兩銀子啊。
八百萬兩,曹國公府怕是攢到大明滅亡,都攢不出來這么多的銀子。
而這只是姜星火口中銀礦一年的產量!
怎么可能?
李景隆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半響才咆哮著憋出了一聲。
“——我不信!!!”
而墻外密室,更是剎那間變得一片寂靜。
這個消息實在太過勁爆,簡直是震碎了眾人心中的觀念和認知!
“啪!”
一名書吏手中的毛筆,重重地掉落在了案幾的宣紙上,宣紙上登時暈染出了一團墨跡。但此刻紀綱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永樂帝身上,根本無暇分神顧及訓斥。
朱棣的第一反應,也是不可置信。
這種事怎么可能?如果這真是真的,豈非天下財富,盡歸于他這位大明皇帝之手?
若是真有了一年八百萬兩銀子做軍費,朱棣甚至有信心馬上便能揮軍北上掃平漠北,甚至連帶著西域諸番一塊收拾!
這還不過癮,然后還得打下安南占領整個南方,最后海陸出擊向西再把帖木兒帝國給滅了......
“啪!”
又一只毛筆墜地了,這次掉落在地上的毛筆筆桿,被摔斷成了兩截。
眾人的視線,方才轉移到了另一側案幾邊上坐著的書吏身上。
剛才是他丟掉了毛筆,此時他渾身發抖,似乎想哭,臉漲得通紅。
“陛下恕罪,小的一年都賺不到八兩銀子啊,驟然曉得了這天文數字,心里登時就慌了。”
朱棣沒說什么,只是擺了擺手。
這兩個透明人一樣的書吏,給家人報了平安后,就被紀綱告知不許回家,只能住在詔獄而且有錦衣衛看守。
故此,朱棣不打算聽一節課就殺倆人,那也太費小吏了;即便是要殺,也得聽完所有的課再說。
“這、這不可能。”
朱高熾喃喃自語著,仿佛根本聽不見眾人的對話。
八百萬兩是什么概念?大明一年的銀課也就兩萬兩啊!
一座銀礦,就是大明全國上百座銀礦的整整400倍!
這豈不是意味著,得到這座銀礦,馬上就可以富可敵國?!
不,是富可敵四百國!!
等朱高熾緩過神來,其余人他都沒理會,只扭頭過來盯著朱棣,一字一句地說道。
“若是大明真的每年都能穩定得到額外的八百萬兩白銀,兒臣有信心襄助父皇,成就真正的。”
“——永樂盛世!”
所以,這座足以富可敵四百國的超大銀礦,究竟在哪?
說罷,兩人幾乎同時目光熾熱地盯著那面布滿了特制擴音瓷器的墻壁,等待著姜星火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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