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
“…雅爾。”
“來自哪里?”
“我…”
“想清楚再說。”格德微微瞇起眼睛,看著眼前猶猶豫豫的瘦弱少年。
蘭恩給予獵魔人的補貼實在是太好了,導致辛特拉全國上下的年輕人在這段時間里蜂擁而至到都城,甚至連鄰國的不少人也都過來碰碰運氣。
格德最近得空,難得有閑心在教派新址附近轉悠,正好看到獵魔人征收處正在給候選者登記報名,好奇心驅使之下就過來了。
雅爾看著眼前身形高大得像是熊一樣的男人,不敢和那雙琥珀色的豎瞳對視。
圍觀的群眾中很快有人認出了格德,紛紛驚呼出聲。
“是海上游擊隊的隊長,海之熊格德大師!”
“據說他的皮膚連強弩都射不穿,沖鋒的時候就好像海浪席卷敵人!”
“看看那個胳膊,看看那個大腿,還有那些漂亮的疤!那才是真正的戰士應該有的樣子!”
“不知道森林游擊隊的隊長——森蚺雷索大師在哪?據說他是唯一可以在體型上和格德大師一較高下的大師?”
“如果能夠成為獵魔人,我也能變得和格德大師一樣嗎?”
辛特拉人對于獵魔人的崇拜顯而易見。
格德撓了撓腦袋,他以前覺得自己在史凱利格得到的禮遇已經是世間罕見的了,沒想到現在的辛特拉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到現在都沒能適應。
他定了定神,再看向眼前這個青年,對方大概十五歲左右的樣子。
“你看上去不像是貧困家庭出身的。”格德打量對方整潔的衣服,“手掌看上去也沒怎么握過劍,反而像是執筆的手。這么干凈的手在現在的辛特拉可很少見。”
“誠實點回答問題,孩子,這里可不是嬉戲的地方。”
青年深吸一口氣,猶豫了幾下,這讓其他等著報名的人都有些不耐煩了,讓格德大聲吼了幾句才穩住場面。
“我叫雅爾,名字是對的。”雅爾最終還是低聲說道,“我來自艾爾蘭德。”
艾爾蘭德是泰莫利亞的附屬公國,但是問題不在于這里。
格德用審視的目光看著雅爾:“據我所知,梅里泰莉神殿也在艾爾蘭德。看你這幅弱不禁風的樣子,不會恰好是個那里的學徒什么的吧?”
梅里泰莉也是北境的主要信仰之一,在泰莫利亞的地位等同于永恒之火在瑞達尼亞。不同的是梅里泰莉神廟有著確切的女神,而且神殿祭司也不像是沙佩特他們那樣深入政治,而是專心供奉女神。
雅爾的身份如格德所料:“我是神殿的見習抄寫員。我識字,會書法…我了解古代符文,懂得上古語…”
“哈,一個前途遠大的年輕人。”格德拍了拍登記員,示意他把雅爾的名字從名單上劃去,“你以后應該成為一個祭司或者學者之類的,而不是獵魔人!”
“大師,大師,請您聽我說。”雅爾急了,“之前尼弗迦德入侵的時候,我就想要參加泰莫利亞的志愿軍,但是戰斗結束得太快了…但是您相信我,我相信尼弗迦德絕對還會卷土重來,這是戰爭歷史發展的規律必然…”
“敵人踏進國土,祖國受威脅的時候,沒有人能夠袖手旁觀。”青年原本還吞吐的語調突然變得鏗鏘,“而獵魔人…我想要像各位大師,像蘭尼斯特公爵一樣,成為守護北境的力量。”
看樣子這又是一個受了“北境雄獅”名頭影響的年輕人。格德揉了揉眉頭,蘭恩在北境的名氣越來越大了。
“等等,我記得杰洛特好像跟我說過他年輕的時候在梅里泰莉神殿待過一段時間——你聽過這個名字嗎?你不會也認識他吧?”
“杰洛特大師來的時候我還沒進神殿。”雅爾眼中的崇敬更濃了,“但是南尼克嬤嬤跟我提起過他,我也聽過不少丹德里恩大師寫的關于他的詩和歌…”
南尼克是梅里泰莉神殿的大祭司,據說教導過年輕時候的杰洛特,還給他治過傷。杰洛特和獵魔人喝酒閑聊的時候提起過她,語言中不乏尊重。
至于這個小子…呵,現在看來不只是受了雄獅的影響,白狼也功不可沒。
格德搖搖頭,一只手提溜著雅爾的后領就把他抓起來了。最近似乎有一支從泰莫利亞的商隊過來,這個小子應該就是從那里混進來的,他得把這個小子再扔回去。
獵魔人不會以這種方式接收學徒。實在不行就等杰洛特從培養艙里面出來之后讓他去解決這個問題。
而在格德身后,人群沒有因為這個小插曲而冷卻下來,反而因為格德短暫的露面變得更加熱烈。
更多十來歲的少年、十幾歲的青年、乃至十歲不到的兒童在自己父母的帶領下蜂擁到登記員的面前。
未來,他們之中將會出現不少身負雙劍的斗士,為了保護人類而戰。
“鏘”獅首銀劍出鞘,借著馬匹的沖擊力將眼前的食尸鬼硬生生砍成兩半。
豪斯調整身子,獅首徽章在胸口跳躍。
一拍坐鞍,他猛然從馬背上飛了起來,一個力大勢沉的跳劈就沖進了剩余的食尸鬼群之中。靠著厚實的甲片硬吃幾記利爪,躲過朝著眼睛和脖頸襲來的幾記偷襲,墊步扭腰,大臂帶肘——
回旋劍舞!
刷刷刷!
三頭食尸鬼好像砍瓜切菜一般被劈開了胸膛,腰腹、后背,鮮血如雨般潑灑。
一圈,兩圈,直到第三圈,豪斯終于保持不住身體的平衡繼續劍舞,于是干脆舍棄了架勢直接順勢一躺,倒在地上就翻滾起來,企圖退出戰圈。
“噌——”兩頭體型似孩童大小的食尸鬼嘶吼著正想朝豪斯撲上去撕咬,冷不丁斜后方伸過來一柄鷹首長劍,連點幾下就把它們刺穿。
看著利落的樣子,持劍人的劍法比起沙場鍛煉出來的豪斯更加適合砍殺怪物。
豪斯抬頭看過去,還是半大小子的雷歐朝著他咧開嘴,胸口的鷹首徽章閃閃發光。
沒等他說什么,一支又一支的箭矢從他們身遭的縫隙像是描邊一樣穿過去,一箭一箭好似連珠不停歇,轉瞬就把剩下所有的食尸鬼殺了個干凈。
“米爾瓦!”豪斯不滿地叫了起來。
女射手沒有說話,只是得意地挑了挑眉,隨后輕磕馬腹后退一步,露出后方表情嚴峻的蘭恩。
那臉色看上去不妙,豪斯立刻心虛地低下了頭。
此次遠行泰莫利亞,蘭恩并沒有悶著頭趕路,而是出于練兵的目的一路剿滅了好幾個怪物巢穴,在這個過程中又收獲了一批附近村民的感恩戴德。
現在隊伍里面的獵魔人除了蘭恩之外,還有豪斯、雷歐、以及不久之前完成突變的米爾瓦。
其中,米爾瓦和豪斯一起被蘭恩授予了獅首徽章,加入自己成立的獅子學派;雷歐則是保留獅鷲學派的身份,一方面是填補蘭恩自己退出學派的空缺,另一方面雷歐畢竟是凱爾達和杰隆一手帶出來的,有感情了。
不過知道蘭恩要遠行之后,雷歐就被兩個老獅鷲丟給蘭恩帶了,全當是這個青年的高山試煉了。
此時,蘭恩用嚴峻的眼神盯著自己的侍從和后輩:“這一路上清繳的魔物已經不少了,為什么你們的戰斗風格還是沒有改過來?”
“豪斯,劍舞是這么用的嗎?直接轉圈轉到站不住,殺不死敵人就殺死自己嗎?你是獅子學派,不是貓派!”
侍從低下了頭。
“還有你雷歐,豪斯是戰場上鍛煉出來的搏命打法,我不管;但是你作為一個傳統獵魔人打起來怎么也這么不顧命?有隊友看著自己的后背所以就不給自己留退路了嗎?還有你的法印呢?你是個獅鷲!”
青年也低下了頭。
“然后米爾瓦…”
女射手抬起頭,眼睛亮晶晶。
蘭恩思考了一下:“繼續保持,不要學他們。”
“是!公爵大人!”
剩下的護衛隊自覺朝著怪物的尸體圍了過去,剝皮、收集突變物和其他生物素材,還有幾個人肩并肩去探索怪物的巢穴,動作嫻熟無比。
蘭恩借此機會休整隊伍,給黑風喂了一點水。馬兒很不滿地撞了主人一下,剛剛它好幾次想要自己沖出去和食尸鬼單挑,但是蘭恩畢竟是要練兵,所以強行把它按住了。
“我們距離維吉瑪還有多遠?”
聽到誓主的問題,豪斯立刻抬頭:“我們已經過了伊斯米納河谷,按照路程今天黃昏就能到了。”
蘭恩點點頭。
終于又發揮了一點作用。侍從心里松了一口氣,希望公爵大人可以盡快忘記自己剛剛戰斗中的魯莽。他最近確實是因為驟然提升了力量導致心態有些失衡,打法激進了很多。
“豪斯。”
“是!”侍從條件反射性地把身體站得筆直,以為又要遭到責罵。
然而耳朵里面傳來的卻是公爵揶揄的聲音。
“你今年有十八了吧?”
“是的。”
“很好。”蘭恩點頭,“那是時候找個妻子了。”
“…大人?”
“正好,莫斯薩克叔叔準備確認新獵魔人的生育情況。”蘭恩鄭重地朝著豪斯命令,“你要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要知道,對于新獵魔人的突變效果,原本還只是猜測“在獵魔人之間不存在生殖隔離”,男獵魔人和女獵魔人之間可以繁衍后代。
但是當雅妲懷上蘭恩的孩子之后,一切都變了。
莫斯薩克大膽假設:以蘭恩的突變為藍本的新獵魔人也可以和人類生育,從此獵魔人們將和常人無異!
而提出了假設,自然需要驗證。看著臉色窘迫的豪斯,蘭恩心中暗笑。
他心中考慮的更多。這些第一批跟著自己的侍從一直替自己南征北戰,幾乎將為自己揮劍作為人生的唯一目標。
但是他們把自己當成工具,蘭恩自己可不能這么當做無事地受了這些忠心耿耿的付出。哪怕他們自己不需要,蘭恩也會給他們安排上該有的待遇,比如爵位、財物、婚事等等。
這么想著,一回頭,蘭恩又看到了米爾瓦亮晶晶的眼睛。
以及在米爾瓦身后目露沉思的特莉絲。
黃昏,暗金色的陽光灑在維吉瑪湖畔。
維吉瑪作為泰莫利亞的都城,卻也是個港口城市,位于重要貿易路線的交會點上。
來往的商船靠岸,吆喝著卸貨。
只是他們的鼎沸聲音突然安靜了下來,因為有一支安靜的、聲勢卻比他們浩大了無數倍的隊伍慢悠悠地經過。
他們屏住呼吸,這支具裝重騎的鎧甲上還有血跡。
而當看清了領隊之人的相貌之后,他們的議論聲怎么都蓋不住了。
“那就是蘭尼斯特公爵吧…北境雄獅。”
“對,獅鷲披風,太陽一般的淡金半長發…還有那個氣質和氣場,北境絕對找不出第二個人。”
“和詩歌插圖里面繪畫的一模一樣。”
“新發售的昆特牌上面的彩繪我覺得已經很有氣勢了,沒想到本人居然更加英武…”
蘭恩置若罔聞,一路經過了大小城市,他對于這種圍觀已經渾不在意了。
倒是豪斯有些警惕,防止周圍人出現什么失禮的舉動冒犯自己的公爵。
“大人,都城那邊早就朝維吉瑪互通了信件,他們知道我們今天會來。但是現在我們都是甲騎,安排起來會有些困難,或許會面弗爾特斯泰王陛下要等到明天…”
豪斯話音未落,獵魔人們胸口的徽章突然開始震動起來。
傳送門在隊伍面前十步遠的地方打開。
看著里面的走出來的術士,特莉絲露出驚喜的神色。
凱拉·梅茲依舊穿著她喜歡的卡雷拉斯花紋藍紫色上衣,領口開到了下胸,牢牢地吸引著周圍雄性生物的視線。
她先是對著特莉絲微微一笑,隨后朝著蘭恩恭敬地行禮:“蘭尼斯特公爵,您一路的消息都有沿途的哨所傳遞,陛下已經等候您多時了。”
骨科王似乎有些迫不及待見到自己了。
似乎有點來者不善。
這是廢話。
蘭恩摩挲了一下韁繩:“那就麻煩凱拉顧問帶路,然后安頓好我的隊伍了。”
維吉瑪王宮和蘭恩上次來沒有什么變化,會客廳也和上次沒有什么變化。
弗爾特斯泰王依舊板著那張俊美到可以用漂亮形容的臉,坐在火爐邊上烤著火一言不發。
酒侍給蘭恩拉出靠座之后就被趕了出去,隨后弗爾特斯泰又大手一揮,把屋子里面的十多個侍衛也都趕了出去。
“陛下…”領頭的騎士看著房間內武勇冠絕北境的獅瞳男人,欲言又止。
“出去。”國王的語氣不容置喙。
于是房間里面就只剩了兩個人。
火焰在壁爐中燃燒,“噼啪”一聲爆裂了香木,彌漫出好聞的味道。
房間內陷入令人尷尬的沉默。
五個呼吸,十個呼吸,二十個呼吸…
蘭恩抿了抿嘴,如今氛圍的原因他自然知道。
怎么說都是自己理虧。蘭恩打算讓對面的老頭一步,清了清嗓子,打算先說點什么。
“陛下…”他甚至用了敬語。
然后蘭恩一開口,弗爾特斯泰就好像等著這一刻一樣急出聲打斷了蘭恩的話。
“是報復吧。”國王的聲音很僵硬。
“嗯…什么?”
“或者說,這是你的陰謀,蘭尼斯特?”弗爾特斯泰轉過身,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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