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個地方的文化都是多樣性的。
群島人信奉弗蕾雅(Freya),她是生育、愛情、美貌和豐收的女神,也是預言家、占卜師和通靈師的守護神。
但是弗蕾雅并不是史凱利格的唯一神,任何地方都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滋生出各種各樣的信仰,比如此刻七大家族領主正在討論的對象——斯瓦勃洛。
對于是否真的有這尊名為“斯瓦勃洛”的邪神,群島人無從考證。但是圍繞這尊邪神,確確實實曾經在史凱利格群島建立起了一個教派,并且在局部地區獲得風靡。
斯瓦勃洛教派只有一條戒律:殺戮。這與部分史凱利格海盜家族的性格不謀而合,因此受到了極其忠誠的擁護。
在斯瓦勃洛教派的無數“神跡”中,最讓勇士們瘋狂的就是“狂戰士”。據說對著邪神有著忠誠信仰的信徒能夠享受恩賜,獲得變身巨熊的能力。
這也是如今眾領主能夠準確地把目標鎖定在斯瓦勃洛教派身上的原因——那些宴會上突然出現的熊就能夠說明問題了。
但是有著如此“神跡”和強大護教戰士的教派最終還是被消滅了。
因為斯瓦勃洛教徒非常喜歡以活人來祭祀神祇,曾以此為借口幾乎血洗了整片史凱利格群島的村莊。這讓領主們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所以他們聯合起來摧毀了斯瓦勃洛教派的神殿,將他們的信徒綁上長船,拿掉船帆,送進深海。
不過現在看來,當初的信仰滅絕運動做得還不夠干凈,不然就不會出現今天的事故了。
也是因此,布蘭王的主張才能夠被其他領主接受——徹底消滅斯瓦勃洛教派的功績完全足夠支撐一名領主成為國王。
而他之所以提出這個主張,也有部分是為了伊斯特——群島人不該阻止親友去追求榮耀,所以哪怕布蘭王在內心深處認為伊斯特去挑戰寒冰巨人的行為無異于自殺,卻依舊不好直接勸阻。
但布蘭王還是在尋找著讓伊斯特放棄討伐巨人的方法的。
提出這個“剿滅斯瓦勃洛者為王”的主張,就是布蘭王尋求的一個機會:曾經被史凱利格人打殘了之后只能夠茍延殘喘的手下敗將,怎么看都比在群島人傳說中存在了成百上千年的絕世兇獸要好對付。
在布蘭王發出倡議之后,沒有人愿意在這種情況下第一個出聲。
有資格出聲的,也被布蘭王此刻的決定驚得失了聲——比如伊斯特。
然而大廳里面雖然安靜,其中閃爍的各種眼神卻能夠清晰地表達出每位領主的情緒:有驚聞喜訊興奮難自抑的,有目露擔憂不知如何處理的,也有神色恍惚置身事外的。
幾個呼吸過后,最終還是德高望重的老領主多納·安·辛達咳嗽了兩聲站起來。
他和布蘭王交換了一下眼神,意味深長地看著面露焦急的伊斯特以及同樣被布蘭王的決定驚到的蘭恩,朝著另外幾大家族的領主說道。
“陛下的決定很合理。斯瓦勃洛教派是我們長輩的敵人,也是我們如今的仇人。消滅斯瓦勃洛教派相當于完成了我們先祖沒能做到的功績,同時也是為我們洗刷掉了如今的恥辱、為我們復仇。這樣的人理應獲得我們的支持,贏得我們的擁護。”
領主們聽言,交換了一下眼神,紛紛點頭。
“同意。”
“只不過,我還是希望陛下多考慮一下。如今發生的一切并不是你的過錯,也無法掩蓋您以前的功績,我希望您能夠…”
“我意已決,多納。”布蘭王打斷道,“那些死在我宴席上的勇士,他們本該有著更加傳奇的冒險,為群島抗擊強敵。如今他們的榮譽戛然而止,這也是我洗刷不掉的恥辱。
所有的領主在簡單交流完意見之后就離開了。有的立刻開始慌慌張張地四處張羅,顯然是想要搶占這難得可以讓所有人心服口服的的機會,登上群島的王位。
有的則滿臉不在乎,似乎對于這個位置根本沒有興趣。但是這些領主與國王的關系也不太親密,于是沒有久留,早早就返回各自的封地,他們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
領主們在走之前都對蘭恩表達了一定的感謝,不復之前的審視、忌憚等等。群島人一碼歸一碼,哪怕蘭恩是板上釘釘的伊斯特支持者,但是他之前當著眾人面展示出來的武力卻是震懾了所有人。島民崇尚勇者,因此對于蘭恩的態度自然而然就會產生變化。
其次,蘭恩之前救下了宴會廳內的眾人是不爭的事實,領主們都要承他的情。
說實話,若是蘭恩現在就提出讓這些領主放棄競選國王,在人情的裹挾下說不定還真的能夠讓其中的幾名領主答應。
蘭恩也真的有心思打算這么做,但是終究還是被伊斯特攔下來了。
因為這又回到了伊斯特企圖討伐寒冰巨人的初衷:在成為國王的同時,又能有足夠的威信調動各大家族的的軍隊。
通過蘭恩的人情確實可以讓競爭對手放棄,但是之后他們對于伊斯特的命令有幾分履行就誰也說不準了。
不如把蘭恩的這份恩情留在后面,靜待更加合適的時候讓它發揮作用。
此刻,依舊留在會議室里面的有伊斯特、布蘭王這對兄弟,除了蘭恩之外,還有克拉茨、以及海玫家族的多納·安·辛達。
七大家族之三,這就是伊斯特一方現在的力量。
最強大的克萊特家族和圖爾塞克家族是早就確定緊密聯合在一起的,而海玫家族的加入則讓蘭恩更加驚喜。
“我年紀大了,只不過是因為家族沒有能夠獨當一面的年輕人所以才不得已擔了領主的責任。”多納笑著解釋道,“當國王就不敢想了,那太難為我這個老年人了。”
布蘭王向著眾人介紹:“我之前一直都在游說多納,他的立場也和我們一直很親近,是之前就答應出兵支援辛特拉的家族之一——甚至是支援力度比較大的家族。”
“如果布蘭辭去國王的位置,其他的任何一位領主都沒有資格得到我的支持,想來想去還是伊斯特最為合適。”老人笑著點頭,看向蘭恩,“事實證明我的選擇沒有錯,我甚至都沒有開始履行我的義務,就已經受到了恩惠——感謝你的救命之恩,雄獅。”
蘭恩笑著謙虛起來。
“多納的加入,也是我提出這個倡議的底氣。”布蘭王補充道,“他與弗蕾雅神殿的祭司們交好,而對抗斯瓦勃洛這樣的異端,她們肯定不遺余力,可以讓我們事半功倍。”
“可不要小看她們,祭司們雖然戰斗力或許不精通戰斗,但是依舊有著種種神術——圣母弗蕾雅也有著‘預言’的神職的!”
多納含笑著點頭。
想來也是,布蘭王敢于提出“剿滅斯瓦勃洛者為王”這樣的提案,肯定是已經為自己的哥哥鋪好路了的。
“只是這回,伊斯特要蘭恩你多幫忙了,我要去調查城堡內的漏洞。”布蘭王說著就陰沉了臉。
“放任敵人進入城堡殺戮我的盟友。這件事情如果不調查清楚,圖爾塞克家族的榮耀就要于此毀于一旦了。”
發現任務沉默的狂暴:
史凱利格人的野蠻和好戰舉世聞名,但哪怕是他們也容忍不了殘忍的斯瓦勃洛教派。他們曾以為自己已經將這個血腥殘忍的教派從群島除名,然而如今它卻以一種慘烈的方式重回島民的視線。為了完成先輩的未盡之事,也是為了洗刷自己的恥辱,國王決定讓覆滅斯瓦勃洛的人繼承王位——這或許也是你的機會,雄獅。
這是蘭恩第一次接到相互沖突的任務。
之前通過伊斯特接到獵殺寒冰巨人而奪得王冕的任務,這次則是覆滅斯瓦勃洛封王的任務,顯而易見這兩者是不能同時完成的。
如果有的選,蘭恩還是更愿意接受由布蘭王的請求而生成的這個任務。
饒是伊斯特,在思考一會之后也心思復雜地接受了布蘭王的提議。他不是固執的人,同樣可以成為國王、獲得領主擁護、從而為卡蘭瑟向尼弗迦德復仇,曾經被島民打殘過一次的斯瓦勃洛怎么看都比寒冰巨人好對付。
下一步的行程也就這么確定下來了——跟隨多納·安·辛達前往印達爾斯費爾島,尋求弗蕾雅教派的幫助,殲滅斯瓦勃洛教派。
在正式出發之前,蘭恩還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完成。
在伊斯特他們做著準備的時候,獅瞳青年走進自己的會客廳。
一雙琥珀色的貓瞳朝著他看過來,顯然等待已久。
這束目光不是來自杰洛特、寇格林姆、柯恩中的任何一人,而是那個在宴會中獨斗一頭巨熊并且戰而勝之的拳擊手。
這個拳擊手高且壯。他比身邊最魁梧的一名史凱利格護衛都要高出半個多快一個頭的高度;他肩膀極寬,手臂粗虬,蘭恩一時間都有把雷索用傳送門召過來跟他比一比身材的沖動。
他頭上留著莫西干辮子,身上的裝扮也已經換成了一身棉衣為底、鎖子為襯、鋼板外覆的鎧甲樣式。裸著胳膊,穿著皮革護手、護肘,將半個大臂和整個肩膀露出來,上面肌肉鼓脹,好似巖石。
這人身上的盔甲上的鋼板看上去非常厚重,但是在他的身上卻只給人恍若“輕甲”的視覺效果。之前蘭恩就一直覺得這個人和那頭巨熊對戰的時候,就好像一頭熊擊倒了另一頭熊。
而事實也接近蘭恩的想法——這個男人的背后也背負著標志性的雙劍,胸口一枚雕刻著熊首的徽章正放肆咆哮。
從皮膚和五官的輪廓來看,這個人明顯不是出身于史凱利格,但是他的發型、著裝、乃至于性格,此刻都展現出了被島民同化的趨勢。
在看到蘭恩的一瞬間,這個壯漢的眼睛就亮了起來,他豪邁地大笑著朝著蘭恩走過來,高聲地表示著自己見到蘭恩的歡喜之情,表達贊嘆。
“辛特拉的蘭恩對嗎?雄獅!我聽過你的名字,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真正見到你會是這么地讓人驚訝!”
“我更沒想到你會是一名獅鷲!而且還跟狼、蛇一起組隊,這是什么新風潮嗎?還是說大陸局勢發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變化?”
“我一直以為你是一名伯爵,但是我剛剛聽你帶過來的人說你已經變成公爵了,恭喜!”
“我不得不說你的法印實在是太漂亮了!那個亞登法印居然能夠分辨敵我,而且還能夠覆蓋整個大廳,你是怎么做到的,方便交流一下嗎?不介意的話我可以用我獨家的昆恩法印技巧來跟你交換!”
壯漢朝著蘭恩走過來,悶而響的笑聲好像在巖石在咆哮。
那豪邁的樣子讓蘭恩覺得自己下一刻就會陷入熊抱之中,饒是蘭恩這種久經社交場合的人,見到這種場面都一時間愣了神。
但是好在對方也知道是初次見面,走近幾步之后就在離著蘭恩三個身位的地方停了下來。
他伸出手,那也是一只掌距極寬的手。
“初次見面,我是格德,熊學派獵魔人。”
在集齊了獅鷲、狼、蛇、貓之后,蘭恩終于又遇到了新學派的獵魔人——熊。
理論上講,熊學派也是獵魔人如今名聲敗壞的源頭之一,他們完美地符合了常人對于獵魔人的一種刻板印象——獵魔人的突變會消除掉他們的感情。
熊學派的創始人叫做阿納哈德,由天才術士阿爾祖親手改造出來的初代獵魔人之一。
初代的技術極其不成熟,那突變的不穩定性哪怕放在阿爾祖個時代也是驚世駭俗的。但是阿納哈德偏偏在那樣亂來的實驗中活了下來,并且迥異于除了他之外的所有獵魔人。
阿納哈德有著極其發達的肌體力量,能夠揮舞比其他人更重的武器,覆上比其他人更厚的甲;同時他也有著極其淡漠的感情,幾乎從來沒有什么情緒起伏,不憤怒、不悲傷、不快樂,與伙伴之間毫無溫情。
同時,阿納哈德也是獵魔人教團解體的直接推手。阿納哈德對于教團“保護民眾而討伐怪物”的高尚追求一直嗤之以鼻,在教團領袖遠走之后,更是把獵魔當做了一份簡單的“拿錢辦事”的工作。
在某一次委托中,阿納哈德遇到了其他的獵魔人同行。那個時期的獵魔人在遇到這種情況,本應該驚喜于有同伴可以助自己一臂之力,可是阿納哈德偏偏認為對方搶了自己的“生意”,產生了爭執,最終刀劍相向。
據說阿納哈德只用了一劍就將那位同胞從肩膀劈到腰,差點當場身亡。
不過那個時期的獵魔人也都是夸張的強悍。那名被阿納哈德打傷的獵魔人居然硬撐著一口氣,施計用原本要討伐的羊角魔拖住了阿納哈德的步伐,隨后拖著重傷之軀逃進荒野,將阿納哈德的暴行告知了其他的獵魔人同伴。
這個消息最終傳回了獵魔人教團。
這是歷史上第一次發生獵魔人之間的內部沖突,教團內的其他獵魔人格外憤怒,本就看不慣阿納哈德平日做派的同伴發誓要懲罰阿納哈德。
阿納哈德對于這種情況似乎已經有了預料,于是緊接著他又主導了歷史上第二次的獵魔人內部沖突——而且這一次是大規模的武裝沖突。
最終結果就是阿納哈德帶領著一批對于教團宗旨不以為然的獵魔人與教團正式決裂,并且由此拉開了獵魔人教團解體的序幕。
這支第一批出走教團的獵魔人團體用“熊”作為自己的標志,在矮人們的指點下他們于南北交接處的阿梅爾山脈設立了學派的大本營,用那里的嚴寒天氣以及苛刻的地理環境鍛煉自己的學徒。
阿納哈德作為初代獵魔人中的特殊個體,他的突變內容有過額外的研究。他將這種研究成果帶了出來,導致熊學派之后的學徒都跟他一脈單傳一般地具備了冰冷的情感和強壯的肉身,還有著極其務實的人生觀:干活收錢,不談理想。
如果有必要,他們不介意把刀劍指向擋了自己道路的人類乃至于獵魔人同胞。他們和貓派唯一的區別就在于他們不會主動接取殺人委托。
當然,就和其他學派一樣,熊派如今也沒有大本營了。但是他們的故事卻戲劇化了許多:
事情的起因似乎是由于某次對吸血鬼的失敗討伐引起了周邊暴民的不滿,他們早就有怨懟——比起和沒有感情的變種人,他們寧可和怪物比鄰而居。
而當這些變種人“沒有了”討伐怪物的能力之后,暴民們就決定將他們消滅掉。
這可能是唯一一場沒有術士在幕后作為推手的暴動,而一群感情淡漠的重甲魔法劍士對上只有草叉鐮刀的暴民,最終結果可能真的很難說。
但是熊派偏偏就沒有這種集體作戰的意愿,在得知暴民上山的消息之后,熊學派的成員依舊顯得冷漠,他們既不想做無謂的殺戮,也沒有那份保護學院的赤誠,便分道揚鑣,留下一座空城。
熊學派就此解散。
看到格德之后,蘭恩迅速地在腦海中過了一遍熊學派的歷史。
就和盛產瘋貓的學派中也能有理智者一樣,眼前的格德顯然也是情感淡漠的熊派中的一個另類。
這是一個只出現在背景故事里的人,卻也是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人。
格德的身上原本有著一整套的熊派裝備藍圖,蘭恩也是前世作為玩家收集圖紙的時候了解他的故事。
簡單地說,這是一名在死后還能有島民為他寫詩著史的人,作為一名熊,他比多數的獅鷲還要受歡迎。
從詩中選取幾段就能看出他的為人:
正義英勇、不懼死亡,
這就是狩魔獵人格德!
有朋友的人最幸運,
能夠安心離開家園,
在回家時一切安好,
正是歸功狩魔獵人!
被屬于格德的背景故事里,他幾乎是以一邊唱歌一邊喝酒一邊打牌的方式轉遍了群島,在他人的請求下狩獵了吸血妖鳥、女海妖、甚至還有一頭龍。
不過現在看來,格德還沒有完成自己的那些傳奇事業,而是正在修行中,這回是被因自己而舉辦的七大家族齊聚的宴會吸引來的。
蘭恩雖然腦子還在思考著,但是他的表情、動作和思維是徹底脫節的。
聽到格德對自己的贊揚和自我介紹之后,他還在回憶熊派和對方的歷史,嘴里卻幾乎是條件反射性地回以問候。
“你好,我是辛特拉的蘭恩,蘭恩·蘭尼斯特·雷安倫。”
“你過獎了,我是獅鷲學派的,在法印上面有所特長是非常正常的。”
“你的力量才是讓我感到贊嘆,我是第一次見人用昆恩硬扛著巨獸的攻擊,用匕首硬生生捅死對方。”
格德卻突然噎了一下,他并沒有對蘭恩的夸贊感到高興。
“嘿,伙計。你還是太謙虛了,我可是看到你那種到處閃光然后一口氣干掉五頭巨熊的手段了——話說那也是法印嗎?”
“而且你走了之后我也用獵魔人感官查看過現場,我發現了一頭巨熊,是被人用拳頭活活打死的,你的那位公主正在到處宣揚這件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