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過一個巴掌大小的藥瓶竟然涌出了足夠裝滿一個木桶的魔法藥水,好似溪水分出了無數支流一般精準地流進了每一個侍從和士兵的口中。
“噗通”、“噗通”的跌倒聲不斷傳來,所有人依次恢復了正常,但是他們此刻都因為脫力而癱在地上。
看到三侍從掙扎著想要站起來擋在自己和菲麗芭的中間,蘭恩擺擺手示意他們不用擔心:“你們先好好休息一下,之后的事情回去再說。”
他轉過頭來看著菲麗芭鎮定自若地收回魔法藥水,疑問道:“這是什么手段,以里恩斯的魔法造詣怎么可能在一瞬間定住那么多的士兵?”
菲麗芭輕笑一聲:“你對術士的認識還是過于片面:金屬、植物、血液、甚至是一個月圓之夜,都能經過合理的利用爆發出你想象不到的力量。”
說著菲麗芭指了指倒在地上的眾人,說道:“魔法植物學的知識也很奇妙,里恩斯是用了一種茄屬植物,混合在伱們的日常飲食中,只需要一點點的魔力催動就能夠造成這樣的效果。”
菲麗芭不厭其煩地解釋,絲毫不注意自己的話里漏洞百出,或者說她故意讓自己漏洞百出而毫不在意。
茄屬植物混在自己這幫人的日常飲食中?
蘭恩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自己一幫人今天才剛剛到的牛堡,什么人才有機會這么準時而高效地把魔藥混在自己這幫人的飲食中?
只有瑞達尼亞一方的管家或者牛堡的侍者,這些都是受轄于菲麗芭和迪科斯徹的人員!
退一步講,就算不是他們授意的直接下毒,給王室訪客的食物中難道不檢查的嗎?北境最大的情報機構會這么疏忽大意嗎?
結合菲麗芭能夠這么準確地掏出解藥的行為,答案就只有一個了:里恩斯的行為是獲得了菲麗芭的支持的。
蘭恩深吸一口氣:“這件事情國王知道嗎?暗中和殺手合作謀害國王的盟友,可是能夠判處叛國罪的,再不濟也能夠判你們一個瀆職!”
菲麗芭針鋒相對:“那辛特拉的伯爵大晚上帶著四十名全副武裝的士兵外出又是什么目的呢?刺殺國王?若是這個罪名做實的話,我們就是保護了國王,反而是大功一件了。”
“不要像個小孩子一樣了,蘭尼斯特伯爵——雖然對于我來說你確實還是個小孩子。”菲麗芭說道,“我們還是換個地方吧,這里實在不適合商議事情。相信我,當你知道我邀請你要加入的偉大事業之后,過去和現在發生的一切都不算什么了。”
術士們總是這么自信。
蘭恩討厭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但是菲麗芭此時說的話不無道理,蘭恩一行人確實要快點返回牛堡免得被人誤會。原地修整了一刻鐘之后,戰士們才勉強有了站起來的力氣。
正要走時,蘭恩突然腳步一頓。
菲麗芭微微側過腦袋,目露詢問。
蘭恩遲疑地說道:“我覺得…我好像忘了什么東西。”
菲麗芭微微抬頜:“既然忘了,就說明不是什么重要的東西。”
蘭恩皺了皺眉,覺得這回菲麗芭似乎說得有點道理。
運河中,河水混雜著木屑和各種奇怪的東西起起伏伏。
丹德里恩渾身濕漉漉地坐在河岸上,惆悵而不安地看著天邊,雙手抱著自己瑟瑟發抖。
“他們打完了沒有啊…”
“不會像杰洛特一樣,也把我忘了吧…”
此時東方已經露白,天色就要大亮。
蘭恩最終還是想起了詩人,派遣侍從找到了他。一行人悄悄摸回牛堡,收拾行裝,整理衣容。
等到蘭恩再次見到菲麗芭的時候,她已經變回了那副美艷的宮廷術士的樣子。
之前見面的時候菲麗芭為了方便活動而換了一套男裝,再加上她在黑夜中跟蹤監視了蘭恩很長一段時間,不可避免地在貓頭鷹的狀態下淋了不少雨,整個人雖然氣質高傲,但是不可避免地顯得狼狽。
此刻她又換回了她常穿的有著浮夸后領的無袖低胸裙,重新帶上了她喜愛的的黑瑪瑙首飾,在蘭恩的房間內一副主人的做派。
看到蘭恩依舊全身著甲的戰斗著裝,菲麗芭好似面對賭氣的孩子一般嗤笑一聲,指了指沙發道:“坐吧。”
菲麗芭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邊喝一邊說道:“我知道你依舊在意里恩斯下毒的事情,但是你放心,這是我計劃好的考驗,一切都在我的控制之下進行。哪怕你最終沒有通過考驗,我們也能保證你不會被里恩斯傷到一根毫毛——畢竟你是國王的盟友。”
“里恩斯只是一枚棋子而已,你要重要得多。”
不愧是她啊,對話開始的第一句話就讓人這么火大。
蘭恩控制著不讓自己的語氣太過惡劣,用盡量沒有感情的聲音反問:“考驗?”
菲麗芭點了點頭,說道:“我聽到一些傳聞,總結了一些信息。一切線索都指向一個結果:你有著超乎尋常的天賦,蘭尼斯特。可能你自己都還沒有注意到這一點,而這如果是真的話,那么毫無疑問你的未來是光明的,也是因此我想要邀請你加入我的偉大事業中來。”
菲麗芭看著蘭恩沒有絲毫變化的表情,感慨道:“這個考驗證明了你確實是特殊的。我沒有阻止里恩斯的行為,暗中了觀察一切:你的飲食中其實也被他加了同樣的毒,但是你卻毫不受影響;你能夠一人用刀劍獨斗數十名殺手,轉瞬將他們殺光;你還能夠用法印這種戲法控制術士的精神,這是最讓我驚訝的,因為很多術士都做不到這一點。”
原來里恩斯給自己也下毒了?那還真的是一點感覺都沒有。不說獵魔人群體本就出色的耐毒性,蘭恩自己可是在凡人時期就點滿耐性提高和代謝控制這兩個嗑藥流打法的煉金核心技能的。
“體質、戰斗、法術,還有磅礴的魔力,你都證明了自己的價值了,蘭尼斯特。”菲麗芭高深莫測地說道,“你或許還不清楚自己的潛力,畢竟你的出身限制了你的見識,我可以給你一個方向讓你去探索自己,去好好查一查這個名詞吧——上古之血。”
蘭恩心中的憤怒突然消散了一小半,轉而一種啼笑皆非的感覺涌了上來。
我還需要你來告訴我我其實是上古之血?
菲麗芭繼續說道:“而關于我想要你置身的偉大事業,由于現在我們之間的關系還沒有確立,恕我還不能夠跟你透露細節。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我的計劃中包括一股足夠將大陸勢力攪得天翻地覆的力量,加入我們,對于你來說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蘭恩心里荒謬的感覺更重了,“百利而無一害”指的是跟你一起上火刑架嗎?
不過菲麗芭死后的名聲似乎不錯,在她被火刑掉幾百年之后,歷史學家和有需求的政治家最終幫助女術士集會所集體平叛,恢復了她們的名譽并給予“殉道者”的稱呼,菲麗芭貌似還封了“圣”的頭銜。
從這個角度上來講,菲麗芭的政治理想也不算完全沒有實現…
看著眼前這個幫助敵人給自己一行人下毒,現在又大言不慚地畫大餅拉攏自己的菲麗芭,蘭恩突然覺得這樣也不錯,這種敵明我暗的感覺是他最喜歡的。
雖然他和菲麗芭之間最終一定會因為價值分歧而分道揚鑣,但是現階段利用對方的自大和自己的先知先覺,說不定可以把這北方最頂尖的術士短暫利用起來成為自己的力量也說不定。
但是這個梁子是已經結下了,蘭恩是個愛憎分明的人,他也深切地知道菲麗芭是個什么性格,他們最終一定會刀劍相向的。
你等著,貓頭鷹女士。我遲早給你復刻一波那張“禁室土咅谷欠”的世界名畫!
蘭恩揉了揉臉,強制表情管理上線:“你反復提及了你的偉大計劃,卻又不說你的偉大計劃是什么,那怎么確定我的立場,我又要怎么證明自己呢?”
沒有在意蘭恩語氣中刻意營造出來的淡淡攻擊性,菲麗芭有著額外的大度:
“你目前不需要知道計劃的全貌,我們各司其職,你也一樣。可能是命運的指引,你在冥冥之中將自己的任務完成得很好了。”
蘭恩身體前傾,露出感興趣的神色:“任務?”
菲麗芭點頭道:“你已經掌控了辛特拉,這很好,這給我們提供了一種與眾不同的可能性。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其實是一個術士,一名源術士。為了幫助你的行動,在今后我會嘗試著說服維茲米爾二世繼續支持辛特拉的。”
蘭恩一陣牙酸,突然覺得大可不必。依照菲麗芭的政治智商他還真的不太敢接受對方的好意。
他斟酌了一會字眼,說道:“我在民間幫助領民的時候,聽到一句俗語,叫做‘不要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維茲米爾二世已經決定與我聯盟,我覺得維持現有的關系就足夠了,如果你真的想幫忙的話,給我提供一些更加多元化的幫助吧。”
看著菲麗芭有些怔神的眼神,對方似乎想不到自己會拒絕她的幫助,蘭恩委婉地說道:“比如讓迪科斯徹伯爵多跟我聯絡吧,我和他相處得似乎不錯,而且我看你們似乎也很親密。”
蘭恩點了點自己的肩膀,暗示之前菲麗芭以貓頭鷹形態和迪胖一起見自己的情形。論政治,他信任迪胖真的多于信任菲麗芭。
接著他又說道:“同時我也很重視術士的幫助,聽說你是術士最高評議會的成員之一,能否幫我再爭取一些魔法方面的幫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