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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一章 在路上

熊貓書庫    寂靜王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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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中央圣所,肅穆寂靜之中,露水自從騎士的裝甲之上落下。

  兩排漆黑的裝甲騎士肩扛著禮儀大戟,肅立在道路的兩側,伴隨著昭告新一天的鐘聲,層層大門轟然洞開。

  肅穆的氣氛中,教堂里的神甫們卻有些心不在焉,哪怕是身披紅衣的樞機主教此刻臉上也不見歡顏。

  走向大會議室的時候,甚至還有人不小心撞在了燈架上,旁邊的人伸手扶住他,令他不至于跌倒,然后向著侍從揮手:

  “將這玩意搬開,問問今天值守的人是誰,弄出這種事情。”

  侍從慌忙地將燈架搬走了。

  主事的主教拍了拍同僚的肩膀。

  “鎮靜一點,艾利森,我們代表的可是圣城。”

  艾利森勉強地笑了笑,神情卻很難稱得上是愉快。

  不論是誰被推選出來背鍋,都不會開心得笑出來。

  更何況,還是在這種地方…

  他已經料定,從今天過后,自己和尤利爾恐怕就會被釘在圣城歷史的恥辱柱了。

  很快,來自各方的使節就已經紛紛到場,遵照禮儀,等候在宮門之前,彼此肅穆無言,只是凝視著道路的盡頭,等待真正的主角入場。

  短短一周以來,除了封閉的東方之外,幾乎全世界所有國家和大型組織都派出了使團來到了圣城。

  明面上是圣城站了出來,對諸國之間的戰爭進行調節,秉持著公義和正理,力圖消弭戰爭。但那里有各方使團都到了之后,才不情不愿地出來召開會議的呢?

  真相反而是諸國在強硬態度之下,圣城不得不站出來,面對戰爭的后果。

  或者說,為戰敗付出代價。

  早在會議還沒開始之前,所有人都已經對結果心知肚明:

  第九次修訂法案恐怕就要到來了…

  只不過這一次不再是往日那種小打小鬧的削弱和限制了,在慘烈的戰敗之后,圣城將迎來徹底的拆分和重組,從此與一切政治權利無緣,能夠保持自治都難。

  而在引導整個世界運行了數百年之后,教團將退出最頂峰的舞臺,雖然影響力依舊龐大,但是卻再難如同往日那樣鉗制諸國,令行禁止。

  恐怕在以后的教團歷史中,今日便是足以載入圣典的受難日了。

  一想到這里,在一派喜氣洋洋的氣氛中,所有神甫的表情頓時都變得有些難看起來。

  這種情況之下,赤之王自然不會親自出面,實際上,來到這里的也都是諸王所派出的使者,只能由樞機主教會進行應對。

  結果大家都已經一清二楚,但過程怎么著都要走一下。

  更何況,這一塊大蛋糕還沒決定怎么分呢。

  就在萬眾矚目中,一輛莊重肅穆的馬車在衛兵的拱衛之下停在了中央圣所的前方,高加索的外交官自馬車上走下,緊隨其后則是蓋烏斯的代表人…狼笛。

  那一瞬間,幾乎所有在場護衛的圣殿騎士都忍不住握緊了武器,想要往那一張燦爛微笑的臉上來上這么一刀…

  “嘿,朋友,放松一點!”

  狼笛愉快的微笑著,信步前行,向著往日的同僚們揮手致意,“好久不見,大家還好么?”

  而他的腳步卻停留在道路的末尾,教堂的大門前。

  將臺階上面迎來的樞機主教們晾在一邊,他反而側過頭,看向身旁。

  統領圣殿騎士負責會場安全的大騎士長佇立在臺階下方,蒼老的白發在腦后束起,并沒有穿戴動力裝甲,只是披著一件騎士禮服。

  在堅毅如石的面目上,是如傷痕一般的皺紋。

  狼笛嘆息,“班恩先生,你老了好多,早知道就給你帶禮物了,高加索的保健品挺不錯的。”

  老騎士的眼眸低垂:

  “狼笛,人都會老的。”

  狼笛尷尬地笑了笑,沒有再說話,邁步踏上臺階,走向了在那里尷尬等待著的樞機主教們。

  似是無意,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頸。

  有點涼。

  相較接下來的會議,這一段不足以為人道的插曲很快就被揭過了,大家默契地沒有提起剛剛的外交失誤。

  很快,一輛白色的馬車停在了宮門的前方,赤紅之徽下,安格魯駐圣城的外交官自馬車上走下,然后伸手,將撐著手杖的年輕人從馬車上扶下來。

  似是不良于行,那個年輕人撐著手杖,走路的時候很是吃力,腳步緩慢。

  雖然面目俊秀,笑容溫和,可是第一眼看過去,首先注意到的卻是那一雙鐵灰色的眼睛。

  看著那眼眸中的鐵光,便令人心生敬畏。

  名為華生的年輕人一步一步走過宮門和廣場上的道路,最后停在了臺階的前面。等候的樞機主教走下臺階,想要幫忙,可是卻被他拒絕。

  將樞機主教晾在一邊后,華生側過頭,看向老騎士,微微頷首行禮。

  “班恩神父,親王殿下向您問好。”

  他伸手,從隨從手里接過盒子,“這是他帶給您的信和禮物。”

  “謝謝。”

  班恩伸手接過,打量著信箋上的字跡,如石頭一樣肅冷的面孔上便浮現出一縷微不可查的笑意,“字已經寫得比我好了。”

  “能夠得到您的贊賞,我相信殿下一定會深感喜悅。”

  華生微笑著,如同后輩一般恭謹地問道:“可以請您今日一起共進午餐么?殿下一直渴望著您的消息。”

  班恩頷首:“自無不可。”

  華生頷首道別,手杖撐著身體,踏上臺階,一步一步,留下尷尬的樞機主教在原地,亦步亦趨地跟在了后面。

  不遠處,禮官們拍著腦袋,眼神絕望,忍不住想要撞墻。

  又是一場外交失誤…

  會議還沒有開始,這種失誤就出現兩次了。

  臺階上,尤利爾冷冷地看了班恩一眼,很快,一位教士不著痕跡地走向班恩,低聲吩咐:“班恩騎士長,主教希望這種意外不要再次出現了。”

  “我也希望如此。”

  班恩面無表情。

  就在短暫的等待之后,最后一位尚未入席的代表終于走進了宮門。

  眼看到來自勃艮第的使者出現,主教們頓時松了口氣——黎塞留作為外交官已經多次代表勃艮第出使圣城,禮儀嫻熟,斷然不會再出現如同狼笛和華生那樣的半吊子失誤了。

  相對于那兩位惡客,不論怎么看,還是早已經和己方私下達成協議的勃艮第更可愛一些。

  就在主教們殷切的眼神中,黎塞留穩步向前,一路目不斜視,風度翩翩,儀態端莊,神情和煦,令人心生好感,然后…又停在了臺階的下面,不走了?

  不走了!

  真不走了!

  尤利爾的表情頓時抽搐起來。

  在所有人的視線中,黎塞留回頭,向著面前的老騎士頷首。

  “班恩騎士長,又見面了。”

  班恩看著他:“黎塞留閣下,我們曾經見過嗎?”

  黎塞留笑著,“二十一年前,您曾作為騎士出使勃艮第,彼時我是負責與貴方對接的秘書之一。

  時隔二十一年,閣下依舊風姿不減,令人羨慕。”

  “過獎。”班恩淡然回應。

  眼見他們客套完了,尤利爾心里暗暗地松了口氣,總算要結束了。可是卻沒想到,黎塞留又從侍從的手中接過了一個盒子,遞向了班恩:

  “這是一位后輩為您準備的禮物,一些茶葉,希望您喜歡。”

  班恩的臉上罕見地浮現了困惑的表情,接過盒子,看到了盒子里的鐵罐。

  實際上茶葉并不是什么罕見的品種,只不過是一個小地方產的牌子,甚至除了當地人以外很少有人知道。

  似是觸動了什么回憶,神父沉默了。

  許久,他輕聲問:“那個孩子,他還好么?”

  黎塞留微微一笑,“雖然有諸多不如意,但總算過上了他一直想要的生活。”

  “是嗎?”

  班恩并沒有再多問,只是頷首:“祝他一切都好。”

  “謝謝。”

  黎塞留道別,踏上臺階。

  于是,伴隨著一場堪稱詭異的外交事故,教堂的大門緩緩合攏,為了和平而召開的會議終于拉開了帷幕。

  “只不過,真得能夠停戰嗎?”

  門外面,戍衛的騎士感嘆道,看向沉默地班恩:“大騎士長您怎么看?大家都覺得阿斯加德的這一場戰爭至少還會持續一年。”

  “不,戰爭早在半個月之前就已經結束了。”

  班恩沉默了許久之后,輕聲嘆息:

  “只不過和平還在路上而已。”

  理所當然的,會議開始的第一天在大家的扯皮、推諉和各種外交辭令中度過了,而真正能夠決定未來走向的卻并不在會議之上。

  而是在會議結束之后的拜訪和長談之中。

  深夜,安格魯領事館的大門被敲響。

  在雨水潑灑的聲音中,來者收起了黑色的雨傘,向著華生露出笑容。

  “深夜拜訪,還請恕我冒昧。”

  “現在的老人家都這么有精神嗎?真是令人敬佩啊。”華生打了個哈欠,“來人,為黎塞留閣下來一杯濃茶。”

  在書房之中,熱茶散發著香氣。

  在開場的客套之后,兩人不咸不淡地閑聊著,到最后,終于轉入了正題。

  “華生先生作為外交官的才能,這些日子我從報紙上已經深有體會。”黎塞留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要在會議之外能夠開誠布公地同您談一談。”

  “真巧,我也是這么想的…”華生微笑起來,“世上無難事,只要有得談。”

  “我喜歡這句話。”

  黎塞留也笑了,“說實話,我本來以為來得會是神之手。”

  “沒辦法,殿下另有要事。”華生聳肩,“況且,上司只要負責承擔后果就行了,蠅營狗茍的問題自然有我們這種下屬來解決。”

  黎塞留端起茶杯,“我相信,我們會有很多共同語言。”

  伴隨著兩個人的輕聲細語,漫長的夜晚才剛剛開始。

  偶爾在間歇的時候,華生抽著煙卷,便忍不住瞥向窗外。

  算算時間,那個撂挑子的家伙,大概已經到云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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