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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一章 權杖·無何有之鄉

熊貓書庫    寂靜王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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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數消散的燈火之中,只剩下了最后一個身影。

  他靜靜地看著葉清玄,熟悉的面孔上露出了欣慰的眼神,很快,又有些尷尬的抹了抹自己的鼻子。

  “抱歉,我的一切早已經給你啦。”

  他攤開手,“這次沒什么可以送你的了。”

  “沒關系。”

  葉清玄走上前,伸手擁抱著他,輕聲呢喃:“能再見到你真好,父親。”

  葉蘭舟愣了一下,很快,忍不住笑了起來,拍了拍兒子的背脊,心滿意足。

  “我也是。”

  在消失的晨光中,他微笑著,向自己的繼承者揮手道別,消散在了火中,融入了那龐大到近乎看不到盡頭的宿命之章中。

  千年之夢在坍塌。

  不知堆砌了多少人的幻想和夢魘,經歷了多少代修訂的樂理隨著權杖的坍塌,盡數融入了葉清玄的夢境。

  紅塵萬丈、滄海桑田、悲歡離合盡數在此消散。

  如此,孕育新的種子。

  舊的幻夢于此蘇醒,而新的長眠即將到來。沉寂的千年之夢將徹底融入葉清玄的宿命之章,推動著那龐大的篇章運轉。

  令它生長、焚燒,匯聚,升華!

  而在坍塌的夢境里,葉清玄回過頭。

  他終于再一次看到了那一張似曾相識的面孔。

  那個在夢境的最底層,存留在最深處,仿佛與時光之外的身影。

  他的面孔和自己如此相似,又決然不同,就像是血脈的源頭,一切的開始。

  如同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樣,他凝視著葉清玄,眼神悲憫。

  “你后悔嗎?”

  “不是早就說過了嗎?”葉清玄看著他。搖頭:“不后悔,以后也不會。”

  于是,悲憫的眼神就變得釋然又欣慰。

  隨著身影的消散,那個不知從何處而來的男子向葉清玄道別:“將來有機會,到東方去吧,去龍血之路的盡頭,我有東西留給你。”

  他說,“很多問題,你都可以在那里得到答案。”

  “一定。”

  葉清玄頷首,仰起頭,凝視著夢境最后的天穹崩潰。

  恍惚中,有龍吟自九霄環佩的琴弦之中迸發,無盡的光芒從匯聚坍塌為一點的宿命之章中噴薄而出。

  葉清玄閉上眼睛。

  光芒吞沒了一切。

  “他要在這里進階?”

  直到現在,所有人才恍然察覺葉清玄的意圖,可很快,高冠男子皺起了眉頭,神情錯愕:“不對,他不是在繼承葉氏的權杖…他在毀掉它!”

  絕非尋常一般將自身的夢境融入千年之夢的核心,駕馭葉氏的權杖,而是將千年之夢徹底點燃,化作了自身的資糧。

  那個家伙…

  “他會毀掉葉氏的傳承!”

  袁長卿恍然,眼中閃過一道冷光:“攔住他!”

  鐵光從虛空中迸發,幻化為無數虛影,在夜空之中縱橫交錯,拖曳著星辰,無數殺伐樂理交織,將整個歸墟籠罩在其中。

  可是有人比他更快。

  無形的翅膀從虛空之中展開,那龐大到近乎匪夷所思的羽翼將歸墟包裹在其中,將葉清玄置與自身的保護之下。

  夏爾。

  “雖然不懂你們要對我家的師弟干嘛,但麻煩能不能向后挪幾步。”夏爾攔在袁長卿的前面,露出令人想要把他暴打一頓的坦誠的笑容:“有什么事兒好好說。”

  “讓開!”

  袁長卿冷哼:“你根本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夏爾沒有動,背后,那一只有形的翅膀微卷,攔住了純鈞的劍光,無數白羽凋零。

  “事實上,我確實不大明白。”

  夏爾攤手:“但這和你又有什么關系?”

  袁長卿怒極,冷哼一聲,正準備開口,卻尷尬的發現自己不知道應該說什么才好。

  確實,龍脈九姓悉為一體。當年,九家天人的先祖攜手,在東方那一片荒漠中開辟出了第一塊聚集地,并以此為始,建立了龐大的震旦。

  九姓之間的關系錯綜復雜,卻又密不可分。就連震旦最核心的力量——長城以及更深處的天上之城都是九家共同打造。

  每家的傳承的神器和權杖在其中占據了最重要的地位,近乎不可替代。倘若葉氏天梯尚存,他們從東方來這里哪里需要這么費工夫?

  要是以九霄環佩為天上之城投影,地上任何一處地方都能夠瞬息可至。哪里需要苦逼兮兮的耗費諾大代價,強行以《云門大卷》橫跨如此遙遠的距離?

  因此,一旦葉清玄將千年之夢徹底焚盡,那么天上之城中存在的缺陷,恐怕便永遠都得不到彌補了。

  因此這四位家主才會如此著急跳腳。

  可著急跳腳有什么卵用?

  當年放逐葉氏可是他們那一撥人所作出的選擇,這簍子葉氏他們逼不得已捅出來的,如今哪里又有理由有臉插手?

  如今他們的心情,簡直就像是分家之后看到二房的小孩兒把祖產全都燒了玩一樣。

  而且,燒都是白燒了,純粹就是把錢往水里砸著聽響。

  “你懂什么,他不可能成功的!”

  袁長卿撓著自己頭上稀疏的白發,急得跳腳干著急,“他沒有回東方通過龍血之路,甚至沒有正式繼承的葉氏的家主,沒有被陛下昭告震旦,分封為王。

  不要說取回葉氏的要素,就連葉氏的傳說都沒有融入自己的宿命之章里!

  你以為圣城為什么一直覺得能卡著他?

  打鐵還需自身硬!如今他強行進階,看似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其實是一條死路!

  如今火燒的旺,可爐里卻空空蕩蕩!火熄了之后,別說還能留下一點灰,就連活下來恐怕都難!”

  夏爾愣住了。

  許久,遲來的恍悟,頷首:“哦。”

  就像是聽了今天早上學校門口沒有面包賣一樣,毫不在意,根本不為所動,只是愣愣地看著他,“所以呢?”

  “所以你讓開啊!”

  袁長卿憋著火,從牙縫里擠出聲音:“難道你要看著他送死?”

  “可他自己想死的話,做師兄的也不好攔著啊。”

  夏爾撓了撓頭,感嘆道:“可惜,我還答應當他婚禮的司儀呢,如今,婚禮趕不上,恐怕只能湊合主持一下葬禮了…”

  他停頓了一下,看向袁長卿:“對了,你們要請帖嗎?聽說東方人份子錢給的多,你們不會帶著一堆人過來白吃白喝吧?”

  用盡一生的克制,袁長卿把一口老血吞回喉嚨里去,看著夏爾的眼神就分外的懵逼。

  這個世界是怎么回事兒?

  你他媽是他的師兄還是他的仇人?

  他人還沒死,你怎么就準備收葬禮份子錢了么!

  “你就一點都不擔心他的死活么?!”

  夏爾攤手:“說實話,你要說別的,我可能還會操心一下。但唯獨這個,我一次都沒擔心過。所以,我不擔心,大叔你也不要亂搞。”

  說著,他抬起手掌,五指之上的虛空里裂開了一個漆黑的洞。

  仿佛通往了世界之外的地方,充滿了黑暗悲鳴和哀哭,沒有絲毫的微光。那滿盈著純粹黑暗的洞令袁長卿的面色變得忌憚起來。

  “深淵?”

  “誒?你認識么?那就太好了!”

  夏爾笑了,手中隨意地撥動著那小小的黑洞,“因為我還是第一次弄這個,不大熟,萬一出什么漏子的話就不好了。

  所以,可不可以請你稍微往后挪一點?

  一點點就好了。”

  話音剛落,轟鳴從歸墟之中迸發。

  千年之夢燃燒殆盡。

  火焰熄滅之后,預想中的死寂沒有到來,反而有光升起。

  “那是什么…”

  光芒自從歸墟之中噴涌而出。

  宛如流水一般的月光流淌在天空之中,如雨灑落,籠罩了整個歸墟,所過之處,一切毀滅消失無蹤,一切動蕩歸于平靜,一切喧囂化作了寂靜。

  仿佛永恒的安寧到來。

  干涸的土地上有青草萌發,樹木生長,泉水潺潺,不再有紛爭或者動亂,在這宛如幻覺一般的靜謐里,冰冷如鐵的世界仿佛也變得柔軟。

  瀕臨毀滅的一切被重新再造。

  萬物重得救贖。

  而龐大的宿命之章已經收縮為極其渺小的一點,幾乎無法察覺,但卻又散發出這寧靜而安逸的月光。

  浩蕩的鐘聲自以太界深處響起,傳來了昭告,宣告新的權杖就此誕生,令所有人都愣住了。

  “竟然成功了?”

  袁長卿凝視著那光芒,和所有人一樣都陷入了茫然之中,“不對,這是什么傳說的征兆?沒有葉氏的天梯顯化,也沒有圣典的神圣之光…以外道成就的權杖?不對,也沒有外道的痕跡,不屬邪神之類,不是天災的強行拔升…”

  在錯亂的呢喃之中,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想從他心中浮現,令他愣住了:

  “這是實證!”

  沒有借助外部樂理,沒有借助天災的力量,甚至沒有憑依葉氏和圣典之中的傳說塑造要素!

  不求助與虛無縹緲的神話,也不藉助教團所搜集的信仰,更沒有憑依葉氏所遺留的王爵之位,沒有借取震旦的冊封。

  而選擇了以自身實證!

  憑借著進階權杖的瞬間,向大源發下的誓言,以自身之力量成就傳奇之名!

  以自己的人生,創造新的傳說!

  就好像用自己的一切去跟大源貸款,所得到的力量自然不弱,甚至可以得到由大源之中所直接產生的要素。

  可一旦背棄自己的誓言,違背和大源所訂立下的契約,那么一切都會被大源所收回。

  連本帶利。

  不僅僅如此,一旦所許諾下來的誓言無法完成,那么接下來將會被大源徹底同化,連同自身在內的一切都被徹底抹除。

  如此看來,這不失為一條劍走偏鋒的道路,可想要貸款的人這么多,大源卻不是銀行。

  實際上,自古至今,幾乎沒有幾個人所發下的誓愿能夠得到大源的認可,而能夠完成誓約的,更是百存在一。

  通往權杖領域的道路有無數條,用的鑰匙不同,所打開的門自然不一樣。但放著那么多前人的鑰匙不用,卻付出這近乎苛刻的代價,換來了一個新的房間…這一選擇不知道究竟是該說果斷還是愚蠢。

  但葉清玄不在乎。

  隨著大源鐘聲的昭告,蒼藍的月光驟然從天穹之上顯露。

  不曾有神圣之釜和深淵之間的爭斗,可是寂靜之月的蹤影卻在此顯露,照耀在葉清玄的身上,無數樂理如鎖一般加持在了那蛻變到最后一步的宿命之章上,見證這一契約的成立。

  于此,誓約成立。

  “以后又要蒙您看顧了啊。”

  葉清玄目送著天空之上那蒼藍之月悄然隱沒,感應到自己的宿命之章中那已經徹底融為一體的誓約,便露出了笑容:

  “那么,依此成就…”

  他抬起手掌,宣告這一份誓約的存在,聲音如雷鳴,響徹在以太之海的每一個角落:

  “——權杖·無何有之鄉!”

  下一瞬間,宿命之章徹底坍塌,在浩蕩鐘聲中消失不見。

  而在所有人的感測之中,卻仿佛有新星從黑暗之中升起,自物質界向上,穿過了以太之海,抵達了以太界的最深處,在高層維度中彰顯出自身的存在。

  而在葉清玄頭頂,無數光芒幻化為一個虛幻的投影,仿佛海市蜃樓一般,折射著來自遙遠世界的風景。

  權杖!

  只是看了一眼,便沒有人能夠挪開視線。

  因為那景象是如此的完美。

  無數景象的幻化,交織出了一個美好到近乎不切實際的國度。

  可很快,所有人的眉頭便皺起。

  從未曾見過…如此虛幻和飄渺的權杖,簡直如同幻象一般的虛無,甚至沒有任何的力量蘊藏在其中!

  倘若不是切實感覺到了要素存在的話,所有人都會覺得這只不過是幻影。

  可很快,赤之王便皺起眉頭。

  他終于感應到了權杖的存在。

  可那由權杖之中的要素卻如此的遙遠,甚至在以太界的高層維度之中,也遙遠到了人類甚至天災都難以企及的地方。

  遙遠到它對現實產生不了任何影響!

  那一瞬間,他終于洞徹了權杖的本質。

  “這就是你對大源所發下的誓愿?”赤之王俯瞰著葉清玄,神情滿是失望:“用自己的一切去換一張藍圖?

  葉清玄,我原本期望你能與所作為…可你依舊還在做這種不切實際的夢么!”

  “這也沒辦法。”

  葉清玄微笑著攤手:“畢竟,本性難移。”

  權杖·無何有之鄉!

  那一瞬間,他終于向著所有人展露出這一份力量的本質。

  那是應人的祈愿,由大源所創造出的夢境!不存在于現實之中,也不曾依托與物質,它只是一張藍圖。

  一個烏托邦。

  一個不存在的理想之國。

  究其本質,甚至不屬于現在,乃是距離塵世和人間無比遙遠的‘未來’。

  一個幻想。

  不,那比幻想還可笑,從未曾有人膽敢這么自掘墳墓…

  樂師通過權杖中的要素共鳴來調取遠超人類的力量,可不存在的要素又怎么調集力量?通過對未來的暢想嗎?

  這就像是將自己的權杖化作了虛無,用一切換來了一個幻影。

  從古至今,這樣的瘋子從來屢見不鮮。

  就好像當年的最初的三王向神圣之釜祈愿,開創了人類的黃金時代。龍脈九姓的始祖建造長城,奠定了震旦帝國的基礎,開創了天人之血的主宰。

  甚至在前不久,深淵賢者改造歸墟,期望創造出百目者統治的天災盛世,‘亙古黑暗’的時代。

  但葉清玄的瘋狂程度甚至遠超與其上。

  他竟然向大源發愿,不奢求力量和權杖,而是用一切來換取一個不可能存在的未來,一個之存在與他夢中的世界!

  他瘋了么?

  可很快,所有人的臉色就變了。

  因為歸墟之中龐大的以太波動并未曾因為權杖的成就停止,而是繼續存在著,而且…還在向上繼續攀升!

  從起初的微弱震動,緊接著,海潮翻涌,歸墟轟鳴,到最后,整個鐵幕天穹也為之動蕩了起來。

  虛無的轟鳴從每一個樂師的感應之中迸發,宛如世界開辟的巨響在歸墟之中醞釀,磅礴的力量不斷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沒入了歸墟之中。

  甚至平衡之輪劈碎時所散逸的要素也回到了歸墟里,融入了那龐大的以太波動里。而緊接著,無數電光從歸墟之中噴薄而出,沖上了天空。

  那刺耳的聲音此起彼伏。

  由葉清玄所獨有的以太質變在此刻覆蓋了整個歸墟,無數刺耳的聲音交織成了和諧的旋律,如此詭異而宏大,仿佛要以整個世界為樂器,奏響華章。

  這一征兆所有人都無比熟悉。

  甚至在短短的一個小時之前,便已經顯露過一次,可結果卻令深淵徹底推出了舞臺,令赤之王和東方的六御對決,更成就了帕格尼尼的正教教宗的地位。

  可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

  這是…天災誕生的跡象!

  “藍圖之所以有價值,不正是因為能夠創造出新的存在么?”

  迎著所有人驚愕的神情,葉清玄微笑著,將自己的權杖,投入了其中…

  仿佛最后一塊拼圖終于被補足,隨著無何有之鄉的嵌入,有新的靈性自歸墟之中萌發。

  以自我的權杖,為這新的天災帶來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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