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看到了不死不休的死敵,那只灰白色的貓瞬間炸毛,發出一聲尖銳的叫喊,向著老鼠撲去。
老鼠開始拔腿飛奔。在并不寬敞的琴房中瘋狂逃竄。
灰白的大貓瘋狂地攻擊老鼠。黃色老鼠也不甘示弱,不斷地將零碎的東西砸向后方。
貓和老鼠有時候你追我趕,有時候扭打在一起,還有的時候互相毆打。但不知道為什么,它們本身都一點傷害都沒有受到。反而是所過之處,一切脆弱的東西都遭到魚池之殃。
水杯被打碎,木板被抓破,墻紙上滿是腳印,地毯上滿是抓痕,掛在墻上的相框啷當墜地,就連鋼琴的腿都在它們的拼死廝殺中被打斷了一條。
一貓一鼠宛如狂風過境,所過之處摧毀掉了一切東西,將序曲完全變成了一場鬧劇。
隨著演奏的終結,貓和老鼠緩緩消散。
而室內已經徹底的滿目瘡痍。
夏爾的神情淡定,葉清玄已經徹底陷入呆滯中。亞伯拉罕神情無奈,搖頭離去,像是不忍心再看。
“你看到了吧?”
夏爾將手離開了琴鍵:“不論我演奏任何召喚派系的樂譜,都會變成這種鬼樣。皇帝圓舞曲、第四幻想即興曲…沒有一首例外的。
不過習慣了就好,習慣了之后看那只貓和老鼠還覺得挺親切的,我給它們起了個小名叫‘湯姆’和‘杰瑞’,怎么樣?可愛吧?”
葉清玄摸了摸自己的腦門,確定自己沒有產生幻覺,覺得有些荒謬:“為什么不試試變化派系的樂譜?”
夏爾聳肩:“樂器會炸掉。”
“心像派系呢?”
“我會進入喝醉酒的狀態,然后不知道跑到哪里去裸奔…你不是已經見到過了么?”
“好吧。”葉清玄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幻術派系樂譜?”
“聽到的人都會產生幻覺,看到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皮膚黝黑、帶著墨鏡的壯漢站在自己面前,展開雙手,分別有一粒紅色的藥丸和綠色的藥丸…”
“…啟示派系?”
“聽到的人會感應到過去的景象,發現人類是猴子變成的。”
“…”
葉清玄已經不忍心問下去了,簡直是滿心血淚,慘痛歷史,說出來都沒人相信。
夏爾看著他的神色,就知道他理解了自己的慘痛,滿懷無奈地攬住他的肩膀,眼眶通紅起來:
“這么多年以來,我學什么什么遭,練什么什么壞。不論什么樂器到了我的手里都會迅速爆炸…但盡管是這樣,師兄我也依舊通過了圣城的樂器十級考核,師弟你也要努力啊。”
葉清玄聞言先是一怔,圣城的樂器十級考核,那不是以高難度和對以太的精密控制出名的地獄級考試么?
“你考的是什么十級?”
“…三角鐵。”
夏爾仰天長嘆,雙目之中滿是血淚:“三角鐵十級,只有這個炸不掉。”
“…師兄不知道為什么我好想哭啊。”
葉清玄忽然產生了一種和夏爾一起抱頭痛哭地沖動。
平心而論,自己要是遇到這種奇葩情況,估計早就崩潰了。沒想到夏爾的理智這么強大,求生欲望簡直堅韌。
這么多年以來,他從一個風華正茂、不茍言笑的天才變成一個老油條賤貨、學院之恥,卻依舊能夠毀人不倦的活下去,開開心心。
“咳咳,哭就算了。”
夏爾拍了拍他的肩膀:“反正連到這里也差不多了,今晚先睡吧。根據我的推斷,那首練習曲你恐怕短時間內是練不成了。”
葉清玄嘆了口氣,明白他的意思。
和單個音符不同,當音符以小節的形式組合在一起時,彼此之間的連接和變化就變得尤為緊密。
音符彼此之間的關系組成了‘音程’,音程組成了小節,而兩個和四個小節又能夠組成‘樂段’。
可以說,每提升一級,需要對以太的精密操作就翻了一倍。
對于葉清玄來說,這是怒海行舟,野馬馳騁一般地痛苦過程,他完全被以太的反應拖著走,失去了自己的節奏。
哪怕是按照老師的解譯法去尋找最佳組合方式,也需要相當長時間的磨練和苦工才行。
這么多天了,葉清玄才勉強掌握了第一小節的運用,而且還時常出錯。
不說像是夏爾那樣舉重若輕,能夠將任何曲子都彈奏地宛如流水一般順暢。單單是保證百分之百成功,正式練成,就需要三四個月的磨合了。
到現在,他才分外羨慕夏爾和白汐的天資。
雖然白汐不像是夏爾那么變態,而且不喜歡學習,但偶爾上課的時候就完全像是郊游一般輕松。有時候明明上課時在打瞌睡,下課前翻一遍書就學會了。
想到這里,葉清玄就一陣沮喪:“算啦,大不了我哪一天發了大財,買一大堆符石,把熟練度硬生生地鼓上去唄。”
對此,夏爾只是呵呵,“師弟你生的不錯,沒想到想的也挺美。”
“切,沒準有一天我走在路上,一大堆符石就掉我腳邊了呢!”
“嗤!這幾率比我一覺睡醒躺在亞瑟王寶藏上的可能還小…”
“算了,不跟你講了”
葉清玄翻了個白眼,準備去睡覺,臨出門的時候回頭:“對了,師兄你知道城里哪里有賣彈珠的么?”
“買彈珠?干什么?”
“答應要送給別人的謝禮。”
“哦,那明天下午我帶你去唄,正巧我的酒喝光了。”
夏爾打了個哈欠,低聲感嘆,“最近睡眠質量越來越糟糕了,老是做惡夢,難道是哪個學姐又扎了我的草人?”
“…”
翌日午后,葉青玄無比謹慎地帶好了阿瓦隆的地圖,囑咐過白汐如果自己失蹤的話一定要帶上老費把自己從不知道哪個地方的陰溝里找回來,然后再三下定決心之后,終于跟夏爾出門了!
“師兄你靠不靠譜啊?”葉青玄走一步看三看,生怕夏爾這貨又把自己帶迷路帶到什么鬼地方去。
“放心放心,這條路我走了五六年了,閉上眼睛都能找得到!”夏爾走在前面,信心十足,可葉青玄卻不敢掉以輕心。
見識過這貨迷路的本領之后,他實在放心不下來啊!
你見過帶學弟去食堂吃飯,然后莫名其妙的拐進遠在天邊的阿瓦隆警察廳的拘留室里的么?!
光是給那幾個警察解釋自己是迷路迷到這里的,葉青玄就已經淚流滿面了,最后還是白汐帶著學院開的證明才把他給領回去的。
而夏爾那貨卻帶著一身脂粉味從學院的公共女宿舍里鉆出來,差點被發現,然后丟到學院門口吊起來打!
“沒關系,走丟了不是還有老費嘛。”他拍了拍葉青玄的肩膀,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對了,這兩天你見到老費了沒?”
“沒有,它可能又去亂跑了,怎么了?”
“…沒什么。”夏爾的表情頓時變得無比復雜:“你知道最近鬼母消失之后,阿瓦隆十大傳說里又填補了新成員么?”
葉青玄忽然有一種不大好的預感:“不會吧?”
“沒錯,新的傳說是一條神出鬼沒的狗。”
夏爾一臉殘念:“阿瓦隆的小孩子現在都知道不要一個人走路,不然總是會有一條惡狗從不知道什么地方跳出來,然后把他們嚇到不能自理,順便搶走他們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
前兩天,云樓城的使團離開時,皇室舉辦的盛大宴會上,國務大臣正在講話的時候,忽然有一只叼著雞腿的大狗跳出來,然后當著所有人的面,一口咬在大皇子腿上,把大皇子嚇到尿褲子。
而且‘裝完逼就跑’,在所有人完全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它就一溜煙的跑沒了。據說它臨走之前那種鄙視的眼神令很多人的心理都受到了嚴重創傷,到現在大皇子還躲在羊圈里不肯出來…”
“這是一個陰謀!一個意圖破壞兩國邦交的卑鄙陰謀!”夏爾模仿著國務大臣的暴怒語氣,無奈搖頭:“現在整個阿瓦隆風聲鶴唳,所有人都在抓狗,你最好讓老費躲的嚴實點,不要頂風作案…”
看著夏爾那種飽含著悲憫和悲愴的復雜眼神,葉青玄的表情抽搐著,已經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了。
就在談話之中,他們已經走出了校門口。只是不知道為何,他們剛剛出門,就看到路上的人群一陣擾動。
緊接著,好幾只信鴿撲打著翅膀飛上天去,一溜煙地飛到看不見了。
隱約看到還有人轉過身跑了,不知道干什么。
“這是怎么了?”葉清玄疑惑地看著他們的背影。
“誰知道。”夏爾聳肩:“大概是放鴿子玩吧?”
“阿瓦隆的人真閑。”
“對啊,真閑。”
十分鐘之后,下城區,酒館。
在一片歌舞聲中,煙熏霧繞。
裝飾著金環和銀珠的天竺舞女在單根琴和陶壺鼓的曲聲中偏偏起舞,歌唱著吟誦神明的詩歌,搖曳生姿。
在臺下,抽著水煙的大胡子男人橫躺在臥榻上,瞇起眼睛享受著水煙中的秘藥,隨著樂聲哼唱起來。
在歌舞聲中,有包著頭巾的佝僂男人小心翼翼地推門進來,彎腰踩著臺階上來,趴在榻前,神情滿是恭敬:
“沙魯克老爺,沙魯克老爺…”
“嗯?”沙魯克瞇起的眼睛睜開,看到他的樣子,便坐直了身子,放下了水煙:“有消息了?”
“那個東方小鬼出現了。”佝僂男人低聲說:“他們出門了,往下城區這邊來了,好像是要找什么東西。”
“沒看錯?”
“沒看錯!”下屬斬釘截鐵地點頭。
“很好。”沙魯克撫摸著腰間的象牙短刀,“其他人的消息呢?”
“按照您的吩咐,信鴿都被普蘇婆大師的梵唱給攔住了。暗樁都被解決了。”
佝僂男人的眼中閃過一絲狠色:“沒一個人逃出去。在他們發現自己的暗樁失蹤之前,那個小鬼的行蹤,只有我們知道。”
他停頓了一下,比劃了一個刀割的姿勢:“我們是不是趁著這個機會把那個小鬼…”
“不著急,這可是吉祥天的眷顧,優勢在我們這邊。我們花了這么大力氣,只得到一個小鬼怎么夠?”
沙魯克舔了舔嘴唇,似是饑餓:“讓我們的人都準備好!布好埋伏之后,用那個小鬼,一個一個把他們引過來…
這一次,我們玩把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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