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中,圣城里燃燒著火光。
雖然妖魔不再,混亂依舊在繼續,
可隔著店門,那些動亂和變化仿佛就消失不見了。
如同隔著油畫去凝視畫中的世界,看似海浪滔天,可距離自己卻如此遙遠。
遠處的喧囂和尖叫,卻凸顯出店中的靜謐和安詳,一切災難和不幸都遠離了這里,只有溫暖地爐火燃燒著,令人昏昏欲睡。
可是在龐大的櫥窗前,依舊有一個孤單的影子佇立。
白發的少女抬頭,沉默而專注地仰望著天空。凝望這那一輪緩緩消散天空之上的白月,和那個被圣徽映襯地威嚴如神的身影。
在天上,蒙提的投影被焚燒殆盡了,那一輪灼熱的烈日散盡光輝,重歸于月,恢復看了靜謐與柔和,如水的月光流淌。
她像是松了口氣,緊抿的嘴唇上也勾起一絲笑意。忍不住伸手,撫摸在窗上,就像是能夠觸碰到那個距離自己如此遙遠的身影。
在月光的倒映中,那一雙眼瞳滿足而釋然。
“月色真美啊。”
她輕聲呢喃。
“白汐,你關注錯重點啦。”
在沙發上,赫爾墨斯懶洋洋地揮手:“這里爭斗地核心呢,不要搞錯。真是的,年紀輕輕,看到表哥就挪不開眼睛,再過兩年,豈不是被那個家伙吃死了?你可不要搞什么非他不嫁之類的套路啊,學生這么倒貼,師傅的臉面往那兒擱。”
回答他的是窗邊破空而至的古董。
赫爾墨斯得意一笑,歪頭,任由那個價值萬金的燭臺從自己耳邊擦過,釘在柜臺上,嗡嗡作響。
而隨著他的揮手,窗前的景象,驟然變了。
透過天空,那櫥窗照穿了層層阻隔,深入了以太界的核心,窺探到那兩個爭斗不休的龐然大物,也看到了那無數動亂的樂理變化。
就像是置身于劇院的特等包廂中,居高臨下,將一切變化都收入眼中。
“時隔這么多年,終于又打起來了,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赫爾墨斯懶洋洋喊道:“白汐,快去把我酒架上那一瓶巡禮者取下來,咱開點好酒為他們慶祝一下啦。”
白汐沒有動,只是佇立在窗前,錯愕地仰望著以太之海中那兩個龐大而恐怖的側影。
許久,她皺起眉頭:
“神就是…這種東西么?”
“為什么不是?”
赫爾墨斯反問,怪笑起來,“你們是不是一般提到神,就會理解成在天上放閃電的小飛人兒?唔,頭頂或者背后一定還要帶個光環才可以。
說不定還要帶倆大翅膀…
這種設定在一百年前的文藝復興時還挺流行的呢,唔,畢竟是我開創的潮流,當時所有畫壁畫的人都抄我的設定,真是懷念啊。”
感慨許久之后,他聳肩,遺憾地說道:“真可惜,白汐,那是我為了騙錢,胡逼亂畫的…神怎么可能是像人類一樣的東西呢?
祂們和人類是不同的。
甚至它們三個的形態、性質、層次都完全不同。彼此之間的關系也并非是人類所想象的對立,換個角度來講,或許可以說…是‘因’與‘果’。
“哦。”
白汐不感興趣地回應了一聲,令準備好滿肚子話的赫爾墨斯被噎住了。他尷尬地抿了半杯紅酒之后,才嘆息這說道:
“…白汐,作為學生和弟子,這時候你應該表露出充分地好奇來才對。”
“哦。”
白汐撇了他一眼:“有話快說,別煩我。”
“好吧。”
赫爾墨斯撓頭,能讓白汐做到這種程度,也不容易了。無處傾斜地表現欲和解說在體內占據了上風,壓倒了對師道威嚴地渴求,他開口解釋起來,頓時變得眉飛色舞。
“我們略去細節不表,然后又要扯到一檔子以前的破事兒…”
白汐打斷了他的話,“簡略一些。”
“…你就這么想早點去看你那便宜表哥?”
赫爾墨斯話沒說完,就看到白汐抄起了旁邊的玩意,連忙舉手投降:“等等,我立馬簡略,別丟那個!那個可是初代青之王的頭蓋骨!全世界就這么一個啊喂!我還指望這賣了它養老呢!”
“那就快講…”
“好吧,好吧。”
赫爾墨斯搖頭,嘆氣:
“人類確實尋找到了通往大源的神圣之釜,并創造了神明。但具體過程卻并非像是圣典中所說的那樣,人和神在懸崖上以彩虹立約…
而是更像是煉金術…反正當年這一套,也是我教的。”
“總之,人類通過神圣之釜,在大源混沌里創造了一個矢量。
于是,清者上升,濁者下降。
上升者被塑造為神,但神卻是殘缺的,因為它甚至沒有自己的意識,或者說,人類故意將它的意識剝離了。”
“故意?”
“沒錯,故意。”
赫爾墨斯嘴角勾起一絲嘲弄地笑容:“畢竟,誰會希望頭頂上有一個高高在上的東西,對自己指手畫腳呢 可以說,現在大源之中,神的位置只不過是一個空懸的寶座。雖具存在,卻無任何的意義——因此,稱呼它為神圣之釜倒也恰當,反正它的內部空空蕩蕩。
而下降的濁者匯聚在一起,就成了‘百目者’,相對于神圣之釜、匯聚世間眾惡的所在,甚至由自我的存在產生了追求的目標,表露在外,便是肆虐黑暗世界的殘暴神明。”
他停頓了一下,視線不由自主地投向了以太界的更深處。
“而這清濁之間的分界線,便是寂靜之月。”
“三柱神之中,他和其他兩者截然不同,被雖然稱為天災,但它卻并不具有實體,甚至連‘獨立’都稱不上,它只是一個依托兩者而存在的標桿。
一個不容逾越的‘界限’。
你可以將它當成一種超出人類理解范疇的樂理規則,它是因神圣之釜和百目者的存在而誕生的度量標準,維持著絕對平衡的天平。
百目者想要與神融為一體,重新令大源歸于混沌,可惜,它與神是兩個極端,水火不容,彼此想要融合,便會摧毀以太界、以太之海和物質界之間的平衡,令一切都徹底毀滅。
甚至大源都難以經歷如此龐大的沖擊。
寂靜之月便是因此而生,它可以說,是三柱神中最接近大源本質的存在,由大源親自創造而出的‘界限’。
它是限制神圣之釜和百目者的爭斗的平衡閥,它只出現過一次,那便是百目者和神圣之釜的爭斗到了你死我活,甚至令大源都為之動蕩的時候。
那時,所有人都看到,天幕之上的純白之月與湛藍之月,交相輝映的雙月重疊在了一起,寂靜之月降臨。
結果,冷酷的抹除和再造開始,一切被涉及到其中的東西,不管是人還是妖魔,甚至是天災,都被徹底抹除。
直到大源中再次平衡為止。
它是一個不容逾越的界限,天平的守護者乃至其本身。因此,人類才會用‘寂靜之月’這個現象去形容它。”
“正因為有它的存在,百目者才會舍近求遠,不惜進入物質界,付出巨大的代價,想要繞開寂靜之月的阻攔。
選擇從神圣之釜入手,讓自己重歸與完整…可惜,它流年不利,而且得罪了我。否則哪里會一頭扎進這個大坑里?
有時候,人類可是很可怕的東西啊。”
漫長地寂靜里,白汐歪頭看著他。
“完了?”
“完了。”赫爾墨斯點頭。
“為什么漏了一部分?”
白汐皺眉,“那個從神圣之釜中被人類剝離的意識去哪兒了?”
“誰知道呢。”
赫爾墨斯攤手,意味深長地笑了。躺在沙發上,挑了個舒服地姿勢,他的眼眸低垂,輕聲感嘆:
“或許,至今還在大源之中飄蕩吧…”
那一瞬間,葉清玄猛然從中央機關睜開眼睛,狂喜。
“終于…”
他望向了圣城的最深處:
“——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