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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七章 我心誠啊

熊貓書庫    寂靜王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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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大家快看,多么美的月光!”

  審判之塔的最高層,靜謐的月光下,有人凝視鐵欄之外的月光,滿是沉醉地詠嘆。

  在周圍的牢房柵欄之后,一片死沉默,所有人都忍不住捂住臉。

  那年輕人好像絲毫沒有察覺,轉過身,滿懷期待地說道:“正值良辰美景,不如我為大家奏曲助興。”

  有人面色大變:“別!夏爾,等…”

  “噢哦哦噢哦哦噢哦哦噢哦哦”

夏爾自顧自地動情吟唱起來,滿是陶醉:“圣城美景,六月天吶春雨如酒,柳如煙勒有緣千里來相會呀無緣對面手難牽  十年修得同般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那見鬼的歌聲穿過鐵欄,回蕩在每個人的耳邊,一遍遍地重復著:“若是千呀年呀有造化白首同心在眼前若是千呀年呀有造化白首同心在眼前啦啦啦啦啦啦~

  囚徒們忍不住捂住臉,翻箱倒柜地尋找耳塞。

  直到最后,最接近的受害者——他的牢友,那個滿臉絡腮胡的壯漢終于不堪折磨,猛然將牙刷柄折斷,頂在自己的喉嚨上。

  “閉嘴夏爾!”

  他咬著牙,下定決心:“否則我立馬自殘讓你去關單間!”

  “別啊!你不喜歡的話,我可以換一首呀。”

  夏爾一愣,神情難過起來:“我當年可是天才樂師,三角鐵十級你知道不知道?很厲害的!不信?我敲給你看…”

  “只要你閉嘴就行!讓我好好睡覺,別煩我了!”壯漢怒吼。

  旁邊牢房里的囚徒發出應和的聲音,紛紛怒斥著這個最近把自己逼上崩潰邊緣的噪音源。

  聽著那些批判的聲音,夏爾頓時淚眼朦朧,看起來分外沮喪和可憐。

  他眨巴著大眼睛,看著自己的室友,滿是期待:“難道你聽了之后沒有覺得十分感動然后對我另眼相看么?按照套路來說應該是這樣沒錯的呀!是不是我唱得不好?

  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

  “聽著,夏爾。”

  室友按著他的肩膀,用盡了所有的耐心勸慰:“我知道你被抓進來之后覺得未來十分灰暗,從此之后再無希望,因此破罐子破摔想要加入革命軍。但恕我直言,像你這樣的人…哪怕是在外面,我們也是不收的…”

  夏爾愣住了,不可置信,湊近了指著自己的臉:“你看看我啊大哥,我好歹也算是可造之材呀!要不您再考慮考慮?”

  壯漢的表情一陣抽搐,堅定地別過頭去。

  態度堅決。

  “臥槽你們不帶這樣的啊!”夏爾慌了:“我可是因為你們犯事兒進來的啊,你們不罩我,我怎么辦吶!而且最近隔壁的那禿頭每一次放風都在看我屁股,我好害怕。”

  “放屁!”

  壯漢暴怒:“那禿子是我表弟,他斜視都五年了!”

  “呃…”

  夏爾頓時尷尬起來:“你別生氣嘛,大家好商量,不如您在考慮考慮?”

  壯漢的表情鐵青,手指頭捏的嘎嘣響,已經忍無可忍。

  可他剛抬手,夏爾卻癱在了地上,活像是像是煮爛了的面條一樣,抱著他的大腿,涕淚橫流:“大哥你就高抬貴手,收了我吧!嗚嗚嗚,我好想做革命軍吶…我心誠啊!”

  囚徒們沒想到這混蛋這么無恥,就連打架都沒有就直接認輸抱大腿,納頭便拜,頓時有一種一腳踩在牛皮糖上的粘稠惡心感,一個個表情古怪,忍不住揚聲怒罵。

  直到最后,對面的牢房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

  “睡覺吧。”

  在月光照不到的黑暗中,靠在墻上的老人輕聲嘆息,“已經不早了。”

  一言既出,所有人都恢復了寂靜。

  就連那暴怒的壯漢都老老實實地恢復冷靜,躺回床上,不再說話。

  令人尷尬的安靜中,只有癱軟在地上的夏爾搞不明白狀況,茫然地環顧著四周。

  沒人理他了。

  許久之后,他無奈地爬起來,愁苦嘆息:看來臥底之路,真是任重而道遠吶!

  可就在他準備睡覺時,背后卻傳來了老人的沙啞聲音。

  “你的名字。”

  “啊?”

  夏爾一愣,回頭,看到對面牢房中,老人不知何時已經起身。

  他走進月光之下,站在欄桿前面,看著對面牢房里一臉懵逼的年輕人。

  他已經很老了,滿頭白發,看上去并不威嚴,像是一個老學者,眼眸碧綠,凝視著別人的時候,就像是一座藝術家所雕刻出的石像——在經歷了那么多時光的磨礪之后,僅僅是粗糲的棱角,便令人覺得敬畏與心折。

  那是康斯坦丁。

  “你的名字。”康斯坦丁重復了一遍,沒有任何不耐煩。

  “呃,夏、夏爾…”

  “夏爾?”

  康斯坦丁沉思片刻,緩緩點頭:“是個不錯的名字。聽說你是安格魯的樂師?”

  “沒錯,皇家音樂學院樂史系,很厲害的我跟你講,我可是以打破過去十年記錄的成績畢業的!”

  夏爾頓時開始恬不知恥的吹噓起來,反正這十幾年里樂史系畢業的人就自己一個,怎么也算打破記錄了。

  “是這樣啊。”康斯坦丁若有所思,微微點頭:“去睡吧,明天陪我聊聊。”

  “啊?”夏爾一愣,旋即大喜:“啊!好好好!您老想聊什么?我提前準備一下?”

  康斯坦丁笑了笑,轉身,回到床上去了。

  夏爾呆呆地看了他許久,沒有回音之后,滿心困惑地躺回床上去。

  不管怎么樣…似乎自己打入內部的計劃,快要成功了?

  翌日,清晨。

  隨著初冬漸漸結束,天氣也越來越冷。

  水汽凍結,就在圣城的鋼鐵墻壁之上,凝結了一層細密的冰花。

  行人們都穿上了厚衣和棉服,看上去臃腫又肥胖。胡先生也不能免俗,加了一件大氅,在寒風中搓了搓手指。

  圣城的車站前,人來人往。

  胡先生佇立在人群外的臺階下,沉默地凝視著遠處。

  在他旁邊,神情愁苦的趙宦官低聲催促:“胡先生,走啦。管事兒的都催了咱家好多次了。再不走,就趕不上下午的船啦。”

  “等等。”胡先生低聲笑了笑:“再等等吧。”

  很快,匆忙地腳步聲響起,穿著黑色大衣的年輕人踩著地上的冰霜走來,白色的長發披在肩上,帶著鋼鐵的色彩。

  “不好意思,來晚了。”

  葉清玄露出抱歉的神情:“昨天晚上出了點事兒,睡得有點晚。”

  胡先生點頭,看到他兩手空空,頓時了然:“看來是不準備回去了?”

  “恩。”

  葉清玄頷首,“暫時不回去了。在這里還有很多我在乎的人,我要讓他們平安無事才行。”

  胡先生沉默了。

  他凝視著面前的年輕人,許久之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沒關系,你心里有決定就好了。我不會勉強。這種事情,也勉強不來。”

  鐘聲再度響起。

  九點鐘到了。

  “該走啦,再不走,就又要來催了。”

  胡先生回頭看了看身后的車站,收回視線:“臨走之前能夠見到你來送我真是太好了。”

  “先生一路順風。”葉清玄道別。

  胡先生笑了,后退了幾步,他拱手道別,大氅在風中如鶴翼一般展開,說不出的瀟灑。

  “此去經年,不知何時才能再會。”

  他看著葉清玄,眼神欣慰:“望君珍重。”

  葉清玄頷首,站在遠處,看著他轉身離去,消失在人潮之中。

  許久之后,黯然地嘆息。

  “先生你也保重。”

  在車站內,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胡先生有些不舍地回頭,似是依舊能夠看到那個佇立在原地的年輕人,便忍不住有些難過。

  或許真的是開始老了,年輕的時候他追隨著老師跋涉了十幾萬里,可現在卻變得有些軟弱,害怕離別。

  可就那一瞬間,胡先生的腳步戛然而止。

  他的感應告訴他:

  有什么東西,來了。

  像是世界像是變得靜寂了,所有人的動作都變得極慢,在他那一雙宛如燃燒的赤金色瞳孔中,微塵可見。

  他抬起頭,凝視著每一張擦肩而過的面孔,最后看向了前方,紛擾人群中向前走來的旅人。

  那旅人仿佛自遙遠的地方來,卻沒有帶著行禮,只是披著一件破破爛爛的袍子,頭發繚亂,疏于搭理。

  察覺到他的眼神,便抬頭看過來,想了想,露出笑容。

  那面容平平無奇。

  可胡先生的眼神卻變了,越發的熾熱,宛如火焰,凝結成實質的兇意在燃燒。渾身上下每個地方每一個細胞都在狂喜地震顫著,渴望著殺戮和戰斗。

  莫名的,想要全力以赴的,不管不顧的,在這里,與這個從未曾見過面的人廝殺一場。

  黑色的大氅之下,袖中的雙手握緊了,傾盡崩起,遏制著出手的沖動。

  有生以來,第一次的,毫無理由的…

  想要殺一個人。

  而那旅人卻似乎毫無察覺,只是微笑著,與他擦肩而過。

  瞬間,胡先生陷入恍惚。

  可恍惚中,赤金色的眼瞳終于窺破偽裝,他看到百手千眼從那個身影中延伸而出,遮天蔽日。轉瞬間,大地震顫,天穹破裂,劫火覆蓋人間。

  他僵硬在原地,汗流浹背,臉色蒼白。

  許久,許久,他向前邁動腳步,終于看到了一臉茫然的趙宦官。

  “胡、胡先生你這是怎么啦?”他湊上前來,低聲問:“難道是害了什么急病?您可不要瞎咱家。”

  “公公不用擔心。”胡先生苦笑,“這大概…就是命吧?”

  他回頭,凝望著身后的龐大城池。

  或許冥冥之中真的有命運存在,交織著一切眾生,卻將那個年輕人殘忍地擺在了風暴和漩渦的最中央。

  葉清玄,保重吧。

  此處,已經再非善地。

  與此同時,邋遢的旅人拉住了車站前面沉默的年輕人。

  “不好…意思。”

  他磕磕絆絆地用通用語問道:“請問,這個…位置,走,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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