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報聲驟然轟鳴響起。,
刺目的紅光從天穹上亮起,打破了黑暗和寂靜。看守者們像是被驚醒了,錯亂沉重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
在懸掛的尸骸之間,葉青玄的眉頭緩緩皺起,可心中卻恍然大悟。
“圈套竟然在這兒?”
他輕聲嘆息:“真是小看你啦,莫利亞帝教授。你一開始的目的,就是這里嗎?”
如果一開始他還以為這是教授的埋伏的話,現在他已經打死都不相信教授能弄出這副陣仗了。
如果就連阿卡姆精神病院都從頭被他滲透成妖魔生產工坊、禁忌技術改造中心的話,那他又何必淪落到被議院追殺的境地?
只不過,這一次,自己算是栽進了教授的手里。
那個家伙真的是睚眥必報,上一次被自己坑了一把之后,下一次就一定要再坑回來。
審問走私販子時,他故意模仿自己的手法,吸引了自己的注意,順帶提供了下一步線索。
就這樣,以自己為誘餌,教授輕描淡寫地就將自己引到了這里,替免費探路、打了頭陣,探清虛實,順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現在他恐怕隱藏在暗中,看著兩個替自己吸引了所有注意力的蠢貨,笑的正得意吧?
當葉青玄看到那一片尸林的時候就明白了:鬼手他們一開始就搞錯了。
荔枝那些走私販子鉆進下水道里,根本不是在這里探索和尋找什么。他們是在往這里運東西啊,運送尸體!
下水道真是一個好地方,毀尸滅跡的絕佳之處,不論是什么東西,丟進來。都會在濁水中沉底,消失無蹤。
誰會去在意尸體究竟是飄入了海里,還是去了其他地方?
這么長時間以來,議院跳動了下城區之間黑幫的戰爭,縱容他們彼此拼殺,耗費生命。源源不斷地為他們提供了越來越多的尸體和血。
——還有大量的失蹤人口!
所有的東西都通過了廢棄的下水道,被運送到了這里,經過了篩選和防腐之后,懸掛在鐵鉤之上,等待加工。
這個關節想通了之后,一直以來記憶中的迷惑線索也迅速地組織在了一起。
阿卡姆精神病院恐怕早就被議院納入了鼓掌之中了吧?
畢竟,哪里還有比阿卡姆精神病院更好的地方呢?一個人見人厭,但又或不可缺的垃圾桶。
沒有人會仔細探究一個瘋人院里究竟藏著什么秘密,也沒有人關心送到這里的瘋子變成了什么樣子。是否真的經過治療之后變成了正常人,重新回到了社會之中?
就在阿卡姆精神病院旁邊,還有一扇明晃晃、閃亮亮的金字招牌——皇家研究院為他們擋風遮雨。
他們可以從容地收集尸體或者活人,探索著來自妖魔的禁忌技術。將那些血肉改造成外面的妖魔…
為了長生、為了力量,或者搜集鮮血…以制造血路!
想到了這里,葉青玄被自己這個想法刺到了毛骨悚然,可是越細想卻越覺得合理。
為什么不呢?
“那群家伙已經瘋了吧?”
他輕聲呢喃,環顧著周圍的尸體。看著那些死不瞑目的眼瞳…這些人有的來自下城區的臭水溝,是乞丐。有的來自偷渡進安格魯的貨船,是破產者,還有的渾身都帶著紋身,是地痞和暴徒。
毫無疑問,這些都是最讓人看不起的人,就連死了都毫無聲息。甚至他們直到臨死之前都不知道自己是因何而死。
他們活著的時候未曾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但這不是他們必須要死掉的理由啊。
尖嘯聲破空而來。
葉青玄抬起手掌,只感覺手臂一陣,崩!
一根弩箭被他的手臂隔住,彈開,在空中飛轉著。落在了地面的鐵板上,鋃鐺作響。
那些包抄而來的身影已經進了,隱約可以在碎散的紅光里看到他們猙獰的面孔。
“干掉他們!”
有一個似曾聽聞的聲音在怒吼:“記得留個活口,搞清楚他們是怎么進來的!”
“…前一個命令和后一個命令有些矛盾啊,下城區的語法都是同一個算數老師教的么?”
葉青玄皺起眉頭,冷眼看著那群包圍過來的人影,還有對準自己的弓弩:
“好歹能溝通一下吧?說實話,我不是很想…”
一發弩箭擦過了他的面孔,釘在了背后的尸體上。
“既然沒辦法溝通的話,那就抱歉了…”
葉青玄低垂著眼眸,手杖猛然頓在地上:
“——跪下!”
沉重的手杖和腳下的鐵板碰撞,發出尖銳的聲響。琴弦震顫,演奏出了哀鳴的旋律。
絕望癲狂的聲響擴散開來,伴隨在這一道尖嘯之中,虛空之中,黑色的河流席卷。
一瞬間,那些撲上來的人影腳下一軟,失去力氣,身不由己地軟到在地,匍匐在那個少年面前。
緊接著,骨鋸高舉,向下斬落!
鮮血飛迸。
狂亂的喊殺聲出現了一個尷尬的停止,緊接著被屠夫狂亂的咆哮所替代。在濃厚的血腥味中,猛獸出籠,掀起了廝殺的血雨。
“屠、屠夫?”
人群之中,那個指揮者認出了那個狂暴的人影,驚聲尖叫。
葉青玄抬起頭,視線穿過了那群暴徒,落在那張慘白的面孔上,便恍然大悟。
“喲,洛倫佐先生?好久不見,你竟然在這里…正好,有些問題,我迫切的希望能夠得到你的回答。”
被那一雙隱含著冷漠的眼眸凝視著,洛倫佐便感覺到一道寒意從腳后跟竄上了后腦勺,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
那種眼神葉青玄認得,也常常在自己敵人的臉上見到。如果要用語言來形容的話,那是一種‘真是他媽活見鬼了’的眼神。
“夏、夏洛克.福爾摩…”
聽到他念出那個名字,葉青玄就露出了毫無溫度的笑容:“既然你認識我,就好辦了。
能否告知一下,這里的這些尸體究竟是怎么回事兒?”
洛倫佐被那種眼神刺痛了,不自覺地后退了兩步。高聲喊:“放箭!放箭!射死他…”
可是就連他自己都知道,弓弩在這種惡靈一樣的人面前哪里還有用么?更別說在加上旁邊還有屠夫那個怪物!
眼看著那些吞服了藥劑之后根本感覺不到恐懼的下屬沖上去,可是他卻忍不住悄悄地后退,轉身逃向遠處的升降機。
該死的,樂師在哪里?我們的樂師在哪里?還有那些實驗體呢?為什么要讓自己來面對那些怪物啊!
在那些密集的箭矢中,葉青玄看到那些眼眶血紅的人尖叫著撲上來,嘆息了一聲,后退了一步。
在他身后,一個龐大的身影驟然膨脹了三分。嘶啞地發出咆哮,渾身散發著狂躁的熱意,仿佛血液都要沸騰了。
所有鐵鉤上的尸體都在那嘶啞地咆哮中震顫起來了,當他怒吼的時候,便像是有狂風撲面而來。哪怕沉浸在禁藥帶來的恐懼中,也被這種狂暴的氣魄所震懾。
緊接著,被骨鋸干脆利落地拆成了兩段,或者好幾段!
在人群最后面。洛倫佐回頭看到背后飛濺的血色,臉色蒼白。
就在其中。有一個消瘦的影子向自己無聲的走來,揮灑著黑暗的旋律。洛倫佐的腿軟了一下,連聲催促身旁的手下:
“關門!快關門!”
下屬呆滯地想要搬動手閘,卻動彈不得,被洛倫佐憤怒地踢開。他搶過了手閘,奮力得扳下。
哀鳴的旋律傳入他的耳中。卻被他脖子上的吊墜發出的清鳴打斷了。那一根吊墜上附加了罕見的心智防護的樂章,應激而發,令他沒有沉入黑色的河流中。
鐵閘轟然落下!
在廝殺中,屠夫咆哮,向前沖出。手中的骨鋸脫手飛出,呼嘯著向著鐵閘之后的洛倫佐斬落!
骨鋸深深地沒入了厚重的鐵閘之上,嗡嗡震顫,抖落了干涸的血竭。
屠夫怒吼,猛然一拳捶扁了身邊最后一個嗑了藥瘋子,踏著血泊走到鋼閘前面,狂暴地砸著鐵閘。
足足又三人高的鐵閘瘋狂地震動著,被烙上了一個個拳頭的痕跡,可是卻始終沒有破碎。
“沒用的,這一層閘門被外面的那一層還要結實。”
葉青玄站在鐵閘旁邊,打量著面前的鐵閘,扣下了一點銹蝕的鐵粉在指尖碾動著:“沉銀、千鍛鐵,還混合了一點青金增加延展性…光著一扇鐵門就已經造價不菲。
這種材料原本是用來做成籠子,去黑暗世界里捕捉妖魔關押的。除非是變化系樂師使用能量狂轟濫炸,否則就算是你砸個兩個小時也砸不穿的,簡直完美無缺。”
葉青玄后退了一步,將手掌按在冰冷的鐵門上,輕聲感嘆:“可惜,唯一的缺點就是,門比墻還結實…”
一瞬間,頂穹上的警報紅光瘋狂地閃爍了起來。無數懸掛著尸體的鐵鉤也在震顫之中搖晃起來。
彈指之間,葉青玄的身體已經向后彈出數米,踉踉蹌蹌地站穩。劇烈的震顫令他眼前一陣發黑。
在手臂上,銘刻著嘆息樂章的臂甲已經發出了灼紅的色彩——一擊之下,竟然已經達到了滿負荷狀態。
而就在他面前,升騰的煙霧中,龐大的鐵門上已經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凹陷,整個鐵門已經徹底扭曲變形了,像是一塊揉皺了的抹布。
而就在鐵門的正中心,掌印宛然。
哪怕已經扭曲到了這種程度,閘門依舊堅挺,沒有破碎。
但隨著接連不斷的噼啪聲響,一道道慘烈的裂隙從閘門附近的墻體上蔓延開來。
屠夫愣了一下,伸手向前一推。
足足后一人厚的扭曲閘門便向后倒下,轟鳴聲里,整個被從墻上拆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