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玄此刻心中已經充滿怒火。
姑且不論自己身上帶著阿瓦隆鑰匙的消息是怎么回事兒,光是羅西家族在屢次迫害自己之后,還想要殺死他,就已經令他的眼神冷厲起來。
看來,那群家伙,還是想要將自己逼上死路…
他沒有沉默太久,再次開口問道:
“屠夫是怎么回事兒?”
他的語氣中隱含怒火,令鼠王誤會了什么,趕忙高喊:“那都是‘教授’惹出來得禍!我發誓,跟我無關。我只想要那個東方小鬼的尸體而已,可那個賤人卻雇傭了屠夫,把事情徹底鬧大了 結果大家雞飛蛋打,誰都沒有落到好處!”
“哦?教授么…”
葉青玄咀嚼著那個稱呼,忍不住回憶起那一天帶給自己壓倒性恐懼的怪物,還有他身旁那個渾身籠罩在黑袍中的影子。
他也是個樂師。
他腦中飛快地思索起這一切的聯系,卻覺得依舊有什么重要線索隱藏在迷霧中。無法連鎖成線。
“如果你想要尋找血路,還是盡快吧…”
鼠王的聲音有些幸災樂禍:“昨天我們剛剛收到消息——薩滿已經回來了。
他可是最痛恨黑樂師的,等他掌權之后,所有違反規矩的人都會被吊死,或者沉浸泥潭里。
到時候,你將在下城區寸步難行。”
鼠王停頓了一下,提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眼中閃過了濃濃地忌憚:“現在,其他人恐怕也開始慌了吧?”
“你們就這么忌憚他?”黑影的語氣有種淡淡地嘲諷。
“你不懂的。你是外來人,你不懂。”
鼠王的神情苦澀:“薩滿不止是一個傳說,他是下城區的一個時代。你懂么?他是過去那個時代的黑暗國王…
在薩滿的勢力最大的時候,他通過阿瓦隆的下城區,控制了半個安格魯的黑暗世界。所有的人做夢都想要跪倒在薩滿面前。親吻他的戒指,向他效忠。
哪怕是貴族們也奈何不了他。警察廳里全部是他的忠犬。皇室想要穿上絲綢的睡衣也要跟他商量。他一度成為了安格魯的影之國王!
有人說,他甚至覲見過教皇…
如果不是他后來離奇失蹤了,恐怕現在下城區都還是他的天下。”
他的眼神滿是不甘:“我們這些人對于他來說,只是啃著他的剩飯湯水的老鼠而已。
哪怕現在時代已經變了,可他只要振臂一呼,還會不知道多少人想要追隨他。如果他真的回來了,所有人都必須在他控制局面之前,將他徹底扼殺…”
“他不是被皇家樂師追緝。逃走了么?”
“皇家樂師?皇家樂師本來就是他的合作伙伴!沒有那個家伙的黑錢,皇家樂師團怎么過花天酒地的生活?!”
葉清玄沉默了,他沒有想到,薩滿曾經的勢力竟然這么大。
他慶幸的是,那位傳說中的黑暗國王還在牟圖奪回自己的權利,還沒有將目光轉移到亞瑟王的寶藏身上…
“最后一個問題。”
葉清玄看向他,“你知道‘老鬼’是誰嗎?”
“老鬼?”鼠王忍不住想要笑:“你在逗我?下城區叫這個綽號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我怎么知道你說的是哪個?!”
“是么?那就太可惜了。”
葉清玄眼中閃過一絲遺憾,從他身上收回了目光。
“你可以走了。”他轉過身。冷淡地揮了揮手:“我已經對你沒興趣了。”
鼠王先是一愣,有些不可置信,緊接著狂喜。他沒有想到這個家伙真的打算信守諾言。
可是明明他能夠活下去了,可是這種前所未有的屈辱感有是怎么回事兒呢?
他能夠感覺到,這個黑影最后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冷淡,輕蔑,而又憐憫。
就像是看著一只蒼蠅,蟲子,或者是其他微不足道的什么。
對于他來說,自己就是那種厭煩了之后隨時可以踩死的老鼠么?!就連他的性命都不屑與取走…
你會后悔的!
他的心中瘋狂地咆哮:你一定會后悔…
他手腳并用地向后爬出,在手下的攙扶之下站起來。全身戒備著,后退離開。
可踏出墓園地大門的時候。他又回頭看了背后一眼。
在慘白地月光下,那個滿是陰暗氣息的影子站在墓園之中。低頭凝視著一塊墓碑。就像是和整個墓園中的黑暗融為一體了。
在他的背后,月光投下了一個尖銳的影子,宛如怪物一般地舞動著,分外猙獰。
鼠王看著那個毫無防備的影子,猶豫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狠戾,可很快又被濃濃地忌憚和恐懼替代了。
他放棄了襲擊的想法。
“你…究竟是誰?!”
他嘶啞地問:“告訴我你的名字!我要知道你的名字!”
聽到了他的聲音,那個黑暗中的影子回過頭來了,冷冷地看著他。黑暗中的眼神令他毛骨悚然。
像是審視著面前的這只老鼠是否有資格讓自己報上名號一般,十足的傲慢和冷漠。
不發一語。
鼠王的面色漲紅,羞憤地轉身,離去。可是卻聽到背后傳來的聲音。
“你可以稱呼我為夏洛克。”
在黑暗中,其實正在絞盡腦汁編造假名的少年低頭看到腳邊的墓碑,于是眼前一亮,報上那個墓碑上的名號。
他說:
“——我叫夏洛克.福爾摩斯。”
當鼠王離開許久之后,葉清玄終于撐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墓碑上,大口喘氣。
要是鼠王在晚走幾分鐘,他就真的要癱倒在地上。越階發動黑暗樂章,令他整個人的神智都快崩潰了。
在旁邊。白汐手忙腳亂地遞上了一管綠色的藥劑,上好地恢復藥劑。葉清玄沒工夫問她究竟是怎么來的了,仰頭將藥劑喝完之后。喘息了好一會,才感覺到自己的神智緩緩地恢復起來。
他恢復過來了。旁邊地白汐就尷尬起來,躡手躡腳地想要逃走,卻冷不防有一只手掌按在了自己肩膀上。
“晚上好呀,小盆友。要不要跟叔叔去做游戲呀?”
少年那怪腔怪調的聲音從她耳邊響起:“叔叔這里有可好玩的游戲了…”
白汐一陣惡寒:“你、你別過來!”
“怎么?現在知道害怕了?”
葉清玄問:“那你還半夜瞎跑出來干什么?”
“我、我不是白汐!”
小女孩兒捂住臉:“你認錯人了,我叫約翰!呃,約翰.華生…”
“其名起的挺快的啊?”葉清玄忍不住哼哼冷笑,“你要不要再加個中間名?比如‘h’什么的?”
“名字都是父母起得,怎么能說改就改!”
“呵呵。”葉清玄伸手捏她的臉:“你再扯?你再扯?”
“我錯了!表哥我錯了!我就想幫個忙…”
看著她忽然又乖巧起來。雙手合十求饒,眨巴著眼睛看著自己,葉清玄就覺得自己生不起氣來了。
他嘆息,伸出手:“東西,拿來。”
“東西?什么東西?”白汐露出茫然地眼神:“我什么都不知道哦!”
“是么?”
葉清玄冷哼,伸手探進她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個巴掌大的小牛皮本子,在她面前晃了晃:
“你膽子夠大啊,被人拿著弩頂在頭上,還不忘記重操舊業?
是誰答應我以后不偷東西了么?”
“我這叫以惡制惡!誰叫他的姿勢那么正點?”
白汐心虛地移開視線。吹著口哨,一臉無辜:“我就是一不小心,順手就…就掏出來了。”
葉清玄無奈地搖了搖頭。翻開了本子,打量著上面密集的數字,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便嚴肅了,仔細地辨識起來。
在不遠處,老費無聲地歸來。
這只金毛大狗嗅著遍地的血腥,徘徊在墓園里,像是在逛商場一樣,從容而優雅地從那些尸體身上跨越過去。
直到最后。眼前一亮,低下頭。刁起了那個東西,邁著小碎步跑過來。將那個小東西放在白汐腳下。
大方地、優雅地。它將這個東西賞賜給了自己的新頭號小弟‘白汐’。
白汐一愣,彎下腰,撿起那個沾著血的鏡子,翻到背面,看到了上面地蛇發女妖的浮雕,眼神就亮了起來。
——蛇發鬼之鏡!
趁著葉清玄在專注看本子的時候,她對老費比劃了‘噓’的手勢,然后賊兮兮地將它裝進自己的口袋里。
反正只是貪污一件小東西,便宜表哥肯定不會在意…吧。
很快,葉清玄將那個本子翻完,對于里面寫著什么東西大略有了一定的印象。便將它塞進懷里去了。
假如里面的東西真如同自己所料的話,那么一切都需要細細思考,從長計議。
就在他拉著白汐的手,準備離開時,卻聽見身旁被挖好的坑里,一個暈厥了的男人發出的聲音。
在暈厥里,他好像落入了噩夢,痛苦地抽搐著。
葉清玄還記得他,他的名字叫做赫德森,想要脫離黑暗世界但是又被鼠王抓回來的倒霉鬼。
沒想到他還活著,只不過看起來離死不遠了。
他想了想,腳步一頓,將手杖頂在了赫德森的心口上,宛如河水奔流的聲音從琴弦中響起 ——音符.流動。
他憑借著九霄環佩,他刺激了赫德森心臟中的血液,將他從噩夢地邊緣拉了回來。
噩夢消散了,赫德森驚叫著蘇醒,睜開了眼睛。他看著四周狼藉的景象,又看向葉清玄的影子,像是明白了什么:“我這是…死了?”
“你還活著。”葉清玄淡淡地說。
“是您救了我?”
“你活下來只是因為自己的運氣。我只是拉了你一把而已。趁著你還清醒,去找個醫生吧,否則就真的死了。”
赫德森沉默了。
他滿是血污的臉上擠出了一個苦澀地笑容:“或許,對于我這種人來說,死了才比較好吧?
就算是活著,又能到哪里去呢?”
他捂住臉,絕望地哽咽:“我為了退出,逃到了那么遠,覺得會有新生活了,可還是被人抓了回來。
在路上我就明白了,跳進泥潭里一天,一輩子都洗不干凈…我做了那么多違心的事情,總要為此付出代價。”
“那就活下去吧,就用剩下的日子去懺悔,為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
“懺悔就能得救么?”赫德森滿懷希冀。
“不能。”
少年搖頭,他凝視著這個曾經血債累累的惡棍,聲音沙啞又冷漠:“你會滿懷愧疚地活下去,一輩子地活在曾經的陰霾里,一直到死為止。
但至少,你能去試著做個好人。”
葉清玄說完,轉身離去。
赫德森愣住了,陷入沉默。
他怔怔凝視著那個轉身離去的影子,忍不住想要流淚。就像是得到了莫大的救贖。
“那真是太好了…”他釋然地跪在了浸滿血漿的腐土中,向著那個影子道別:“先生,謝謝你。”
在遠處,黑影的腳步一頓,回頭看他,許久之后收回了目光。
“也謝謝你。”
他輕聲呢喃。或許這是這些日子以來,他在所有的話語中,聽到的最好的一句。
“怎么了?”白汐輕聲問:“為什么突然這么開心?”
“這些日子以來,一直有個問題在困惑著我自己,但現在我才發現,答案其實一直在我心里。”
黑暗里,葉清玄笑起來,釋然又滿足:“——原來堅持做一個好人,并不是沒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