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旁邊，兩道身影閃轉騰挪，化虹交手。
彌漫的水汽和震耳的轟鳴之中，只能看見兩道帶著尾焰的光帶上下飛舞，忽左忽右靈巧如風，中間夾帶著復雜多變的銀光劍影，偶爾還有密密麻麻的蛇形匹練。
其中的兇險程度，就連不遠處偷偷觀望的林山都咂舌不已。
他原本以為水冰月先前爭奪蘆玉鐘乳時，被眾多金丹真人圍攻，應該受了不小的傷勢，沒想到竟然這么快就恢復了。
看那件“月紋銀劍”排山倒海的威能，必然是三十六道法禁以上的頂尖法寶，讓林山忍不住嫉妒眼紅，這幫大勢力出身的狗大戶！
而對面的人影林山也不陌生，原來跟水冰月對陣的金丹后期，正是鳴蛇妖王。
怪不得這老小子一進洪崖洞就不見了，合著是偷偷摸摸跑這兒來了！
林山對于鳴蛇妖王是走是留，其實沒有太大的掌控欲。
因為之前鳴蛇妖王給他們哥仨安排了個推薦信，能順利加入奎虎妖王帳下，解決了最開始的信任問題，也算是幫了他們一個大忙。
而且中途很多時候出謀獻策、帶兵打仗忙得昏天黑地，如果它真要跑的話，三兄弟還真顧不過來。
所以這家伙是去是留，到后面都懶得管了。
沒想到今日竟然能在這里遇見，讓林山提起了一點興趣。
這老牌妖王鬼鬼祟祟，想來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下一刻，他就明白了這是為什么。
透過朦朧的水汽，漫天珠簾之后，不光有從天而降的大瀑布，還有一根通天粗抱的鐘乳石柱，更關鍵的下方石臺上的靈液。
清透撲鼻，香飄十里。
“嘶這是...”
哪怕他再怎么文盲，也能根據環境、規模、場景、大概猜出來這是個什么東西。
必然是和蘆玉鐘乳一個系列，甚至還要更加強效的靈液！
再根據鳴蛇妖王這老怪物現在的需求，隨便一想都能把大致功能摸個八九不離十。
“好家伙！”
林山暗自心驚，沒想到蘆玉鐘乳之后，竟然還有這等寶貝！
原來洪崖洞那邊只是開胃菜，深藏在地下暗河中途溶洞里的，才是真正的重頭戲！
如果今天不是跟著水冰月意外來到此處，他還真想不到能碰上這等機緣。
“命里有時終須有，時機一到運敲門。”
“既然能被我碰到，那么說明此物，多多少少也算與我有緣...”
林山心里暗忖。
這等天地靈液，單單看那邊鐘乳石柱的通天規模，還有周圍山壁古老巖層的歲月刻痕，以及天降瀑布大霧蒸騰的滿滿逼格，鐵定是世間遍尋不得的頂級寶物！
僅僅是蘆玉鐘乳，就能延壽半個甲子，那這份鐘乳靈液必然延壽更多！
怪不得鳴蛇妖王處心積慮，盡心盡力幫助三兄弟殺進洪崖洞，想來綢繆此物已久。
而林山現在歲不過百，壽元對他來說不是必須，他更看重的是輔助“玉液煉形”的效果。
這也是為凝結金丹打基礎的重要一環！
如果基礎打得好，萬丈高樓平地起，日后凝結的金丹品質就越高，法力就越雄厚、越凝煉、越強勁！
同等境界，法力的強大，直接決定了法術法寶的威力。
上品金丹對之于下品金丹，完完全全就是碾壓的態勢！
林山先前沒打算強化蘆玉鐘乳，只是覺得用這個把根基打牢固就足夠了，留著強化點用來提升“三彩地靈芝”，先保證自己突破金丹期的成功率最好。
可是現在遇到更好的選擇，有了領先旁人一騎絕塵的機會，怎么可能不心動？
“此物，我必須拿到手！”
林山眼中閃過熱切，手掌開始握緊，隱藏身形偷偷觀察場中交戰的二人。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縱然一個金丹中期，一個金丹后期，自己也不是沒有半點機會。
瀑布之中，大戰仍在繼續。
水冰月先后又扔出了兩件法寶，一件綠色的玉簪，一串彩色的手鏈，攻防兼備，全都不是普通貨色。
加上前面那柄月紋銀劍，同時操控三件法寶，把鳴蛇妖王壓得頭都抬不起來。
這條老蛇仗著自己的修為還有經驗，企圖憑借拖延來消耗，等待時機反敗為勝。
它想得很美好，操縱三件法寶的確無時無刻消耗大量法力，可人家水冰月轉手就直接取出了在洪崖洞中得到的蘆玉鐘乳。
感覺法力不夠？
那就來一滴！
瞬間回滿所有狀態。
這股子奢侈勁兒，把偷看的林山都驚呆了，更別說鳴蛇妖王了！
這么寶貴的東西，竟然用來恢復法力？
越打到后來，時間越拖越久。
它才發現真正快要被耗死的，反而成了自己！
水冰月此時面色紅潤，不疾不徐，穩穩和對面纏斗著，拖回合正和她意。
只要能夠得手萬年靈乳，些許蘆玉鐘乳消耗便消耗了，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以小謀大用在這里剛剛合適。
鳴蛇妖王現在金丹后期哪怕法力再多，也抵不住水冰月接連服用蘆玉鐘乳恢復，體內被消耗得即將告罄，讓它連施展起法術來都氣喘吁吁。
“這位妖族道兄，何必苦苦堅持？
如果現在離去還來得及，我也不想在這里和你拼個你死我活，畢竟地下暗河殺機四伏，留點狀態以應萬變不好么？”
水冰月說話還是那么動聽，每一個出手動作都是那么優美，只不過看似商量實則霸道。
簡單點，話里話外就是一個字，滾！
鳴蛇妖王氣得怒火攻心。
這一切的起始明明都是源于自己，如果沒有它給那三個人類小子寫推薦信，奎虎妖王怎么攻入洪崖洞？這幫亂七八糟的人類怎么闖進來搶機緣？
偏偏萬年靈乳就要到手，半路突然殺出個程咬金，它已經無法形容自己憋屈的內心了。
“女娃娃夠霸道，區區一介金丹期修士就敢威逼本王，想來平日里出身不凡，自命清高，可你真以為本王就這點本事了嗎？”
“哪怕奪舍過后，一身實力十不存一，那也不是你能輕松拿捏的，今天就給你好好上一課！”
“害我中斷恢復妖身的進程，你真是罪該萬死！
“鳴蛇兜率旗，出來！”
只見鳴蛇妖王奪舍的普昌真人臉色黑青變換，四肢上下“蓬蓬蓬”爆出一團團血霧，強忍著劇痛怒吼一聲，一桿桿青色小旗從身體里飛了出來。
細細一數，整整十二桿！
邊上偷看的林山大吃一驚，這法寶怎么這么眼熟？
如果沒有看錯的話，這十二桿青色小旗，分明是當初爭奪靈澗青古巖之時，他的老對頭普昌真人使用的那套組合法寶。
這套法寶當時大發神威，召喚出十二條金丹期鳴蛇兇獸，把三兄弟壓著打，可謂出盡了風頭。
后來普昌真人為了抵擋三九雷劫，妄圖臨陣突破元嬰期給自己爭取時間，迫不得已拿這套法旗頂鍋，結果被全都被噼碎擊毀。
當時還讓三兄弟惋惜不已，一件好好的頂級功能性法寶，就這么用來擋雷被毀了，實在是暴殄天物。
可誰能想到，這東西殘骸竟然能在短短兩個月時間，被鳴蛇妖王給修復過來！
這個只能說有因必有果。
原來這十二桿小旗，本就是當年普昌真人趁著鳴蛇妖王重傷時，布下陣法趁虛而入偷襲后，把其妖身抽筋扒皮得到的材料，拿去找到煉器大師煉制成的一套頂級法寶。
等鳴蛇妖王奪舍了普昌真人之后，竟然悄瞇瞇憑借自己漫長壽元鉆研的煉器造詣，還有在奎虎妖王和沅鹿妖王兩大陣營戰場上偷偷撿漏材料，把這套法寶修復得八九不離十，而后將其融入這具新軀體之中。
本意就是企圖用當初的本體妖身材料，潛移默化把現在這具人類肉身，隨著時間和修為延長，慢慢同化成妖族真身。
這算是它恢復步驟的百年大計！
結果今日，水冰月突然蹦出來，想要截胡自己內定的萬年靈乳不說，還把自己一頓暴打，迫不得已之下，只好中斷妖身恢復進程，把這套法寶抽出來對敵。
此寶一出，整個溶洞的天地元氣瞬間暴走。
一圈圈青色風暴開始聚集，強大的風壓摁彎了所有花花草草，無窮的水汽從瀑布之上被席卷而來，四面八方一條條綠色光帶流轉交匯。
美輪美奐，煞是好看。
鳴蛇本來就是風系妖獸，催動風系法寶如魚得水，遠比普昌真人要拿手多了。
水冰月也沒想到鳴蛇妖王奪舍之后還有法寶護身，在看到那十二面青色小旗之后就意識到不妙，指揮法劍想要去擊毀旗桿。
攻擊型法寶比輔助型法寶要硬多了，如果真讓她幾劍斬下來，指不定這法寶又要被毀掉。
鳴蛇妖王不慌不忙，催動了普昌真人不曾顯露過的使用法決。
“碧波蕩漾，騰沖云霄，清風過海，鳴蛇妖陣，起！”
十二桿小旗頃刻變大，轉瞬間迎風狂漲，旗面呼啦啦獵獵作響，圍城一圈半畝方圓，自行旋轉越轉越快，一座大陣搭建而成。
陣中云海茫茫，青色光點交織彌漫，漣漪一層接一層，最后掀起滔天巨浪。
每桿陣旗都吐哺青色元氣，把這片云海染成青綠色的天空之鏡，隨后伴隨著陣陣嘶鳴聲此起彼伏，十二條頭上長著崢嶸鼓包，尾部冒著長長綠煙，背生透明四翼的青蛇飛了出來。
十二條鳴蛇首尾相銜，結成一個環，自行瘋狂旋轉。
“銜尾蛇陣！”
水冰月一眼就認出了這陣勢，對于書院出身的她來說，這是各類蛇群最常見的，也是最賴皮的陣勢。
不用說修真界，單單是在凡間，一般的蛇群聚集地，也能偶爾看到很多條蛇首尾相銜，仿佛刻在骨子里的天性。
這種特殊符號代表著“無限循環”“生生不息”之意，最為難纏麻煩，是很多人揮之不去的噩夢。
鳴蛇妖王作為此界的蛇群領袖之一，這種手段對它來說最常見不過。
任由水冰月再怎么攻擊，都只能被阻擋在外，根本攻不破銜尾蛇陣。
而這套由十二條金丹期鳴蛇組成的青色圓環，除了自我防御以外，還能破空索敵，不止一種變化。
在靈動飄渺的風靈氣托運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近套住了一件法寶。
綠色玉簪在環中云海浮浮沉沉，飛來飛起企圖刺破掙脫，但是一切注定徒勞。
云海在銜尾蛇帶動下飛速旋轉，像個磨盤一樣碾壓攪拌，僅僅三個呼吸一晃而過。
“彭！”
那件法寶直接被攪碎崩成無數碎片，還沒來的及四散就被云海再次碾為齏粉，徹底消失在世間。
“哼...”
水冰月眉頭一皺，眼中閃過一絲痛楚，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
神魂祭煉過的法寶被損毀，對她影響雖小但也不是沒有，讓她心痛的是這件法寶來歷不小，是她景陽學宮的某位師姑坐化后留給她的，竟然就被鳴蛇妖王輕輕松松毀掉了！
碧落玉簪，取自《長恨歌》中“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上面凋刻著碧綠的蒼龍，纏繞在鬢發間不光好看，還能替代飛劍御使，是她平日里最趁手的中品法寶之一。
可是在十二條鳴蛇聯手之下，毫無反抗之力。
當初的普昌真人如果有這能耐，林山三人還真沒法贏得那么輕松。
接下來鳴蛇妖王穩扎穩打，指揮銜尾蛇環像套圈一般，又套住了那條彩色手鏈，轉動幾息之間如法炮制，將這件法寶再度銷毀！
“噗”
水冰月兩次神魂受損，直接吐了口血。
一抹鮮紅掛在嘴角，清冷的容顏倏忽一白，竟然有種別樣的魅惑。
鳴蛇妖王可不管什么人類審美，他現在一心想著奪取萬年靈乳，就算一排美女擺在面前它也沒心思去意淫。
水冰月哪怕性格再沉穩，這時候也不得不緊張起來。
剛才那條彩色手鏈也是中品法寶，本身自帶束縛和防護功能，算得上半件防御裝備，還是被陣中當場銷毀，這銜尾蛇陣簡直強得不講道理！
鳴蛇妖王根本不給她廢話的機會，因為其奪舍體內法力本就不多，自然要速戰速決，如果拖下去指不定會被擁有蘆玉鐘乳的女娃娃給耗死。
接連銷毀兩件法寶，已經讓它壓力大減，奪回了現場主動權。
最后，它把目光投向了唯一剩下的法寶，那把月紋銀劍。
水冰月臉色大變，這是她的本命法寶，傾注了景陽學宮這個頂級勢力的海量資源和人力物力，才給她堆出來的頂級法寶，為的就是讓她這個招牌門面出來有所倚仗。
如果再被鳴蛇妖王給毀了，那就不是簡簡單單吐血的問題了。
本命法寶如果被毀，氣血神魂同時反噬，一旦身受重傷，她今日連逃走都成問題！
“休～”
青色圓環再度飛出，風系法寶的速度在這一刻體現得淋漓盡致，任憑她御劍術如何精妙，萬般法術唯快不破。
月紋銀劍在逃離過程中，被穩穩當當套在了環中！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