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玥一邊吃著餅干,一邊往酒館走。
蘇明安看向玥玥手中:“等等,你吃的這是…”
玥玥立刻把餅干袋藏到身后,警惕地盯著蘇明安,像護食的倉鼠。
…不對。
蘇明安望著玥玥,心中的疑慮越擴越大。
玥玥不是這樣的。
最開始的玥玥確實是這樣,她連餅干都怕被人搶走,小心翼翼地護著自身為數不多的東西,卻又能義無反顧地為了他獻祭于世界棋盤。她既害怕失去,又可以為了他勇敢失去。
但如今已然完整成熟的玥玥,不會因為一袋餅干如此警惕,她只會笑著把餅干分享給他。
蘇明安很快意識到了什么,繞到她身后,看向她的手腕。
——一點朱紅的印記。
玥玥吃的猴頭菇餅干含有菌菇,會讓她感染。當朱紅印記進一步發展下去,她就會腐化死亡。
這是…第一世界的故事。
所以她是…
蘇明安對上她單薄而明亮的眼眸。
——2021年的玥玥…嗎。
“怎么了?”玥玥望著他,她的眼眸薄得如同一片玻璃,倒映著的并非五光十色的人生百態,而是她僅有十幾年的人生。
“今年是幾幾年?”蘇明安問。
“唔…”雖然是奇怪的問題,但玥玥沒有猶豫,很快回答道:“2021年。”
“這是第幾個副本?”蘇明安深吸一口氣,繼續問。
玥玥望著他:“第一個。”
得到這個答案,蘇明安的胸前間寒涼一片,大腦卻異常清醒,思緒如同齒輪在他腦海轉動。
…好了。
好了,好了。
他已經梳理明白情況了。
他自己是唯一真實的,這一點毋庸置疑。不僅是主辦方還是迭影,或是神靈的信息,都證實了這一點。就算存在2021年的另一個版本,也只是模擬、仿生體、數據等虛幻之物。
世界游戲切切實實發生在2024年,也就是他這一年,這也是毋庸置疑的。至于為什么他會在這第十一世界遇到2021年的筱曉、王珍珍、玥玥等人,他想出了三種原因。
第一種,有一種“可能性”中,世界游戲發生在2021年,而非2024年,所以出現了這一批人。
就像“影”與“明”的存在,存在一種2021年的“可能性”。但說不通的地方在于,如果真的是這樣,那2021年版的蘇明安應該是16歲,筱曉和王珍珍的年齡也會再減三歲。
第二種,這些2021年版的人,都是門徒游戲模擬出來的npc。因為門徒游戲本身就在照抄世界游戲,是一個低配版世界游戲,連白發紅瞳的主持人少女看起來都沒有老板兔可愛,所以這只是一種模仿。就像在第十世界中,千年計劃試圖制造出黑鵲一樣,就是對于蘇明安的模仿。
第三種,無限套娃。蘇明安確實參加過2021年的世界游戲,但最后并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所以他許下了某種愿望,讓所有參與者失去了相關記憶。并且讓 世界游戲在2024年再度降臨。
而他曾經參加2021年世界游戲的場景,被世界游戲復刻了下來,作為第十一副本的門徒游戲場景,展現在人們面前。也就是現在。
這種說法看起來比較離奇,但邏輯鏈居然很合理——它甚至能解釋,為什么開局會有一個女人在咖啡廳給他發黑卡。因為女人知道他在2021年的所作所為,想提前拉攏他。
“好合理啊…”蘇明安自己都快信了。不過這樣一來,早在2021年,主辦方就應該看出他有死亡回檔,不會再試探。但如果主辦方一直在演戲,這種說法就完全能成立。
而且,這個玥玥的時間是“2021年的第一個副本”,而他剛剛遇到的筱曉和王珍珍的時間明顯處于“2021年的第十一個副本”,因為筱曉和王珍珍是經歷了第三個副本才認識的。所以,2021年版的玩家們存在時間混亂的情況,有的玩家以為自己身處第一副本,有的玩家以為自己身處第十一個副本。
這也可以佐證——這些2021年版的玩家,并非真實。而是門徒游戲弄出來的混亂產物。又或者是:世界樹利用召喚卡牌的技術,切割了這些玩家的時間,弄出來了不同時間段的玩家。包括眼前懵懂的玥玥,雖然不知道她的本質是什么,是一段數據、一段復現的畫面、一顆植入生命源流的種子、還是一個被改造的仿生人,但她只是門徒游戲的產物,并不是玥玥本人。
他看向眼前的黑發少女。
她靜靜地吃著餅干,一塊又一塊,咔嚓咔嚓。黑亮的眼睛始終望著他,不會打斷他的思考,始終沉默而安靜。
發現他一直盯著她,她的神情很明顯經過了猶豫與掙扎,好像在下什么天大的決定,片刻后,才從餅干袋里拿出一塊餅干,遞給他。
“…給你。”
這個決定一定讓她非常不舍,以至于眼神一直黏在那塊餅干上。
蘇明安嘆了口氣,擺擺手。
他感到了強烈的時間錯差,仿佛某種粘稠的無形之物在他的腦海里翻騰。明明他立足于2024年的第十一副本,卻與2021年的第一副本發生了藕斷絲連般的重迭。一個是后期,一個是遙遠的開端。
“別吃了,菌菇應該含有病毒,我很快會幫你找到喪尸解藥。”
他想,不管怎么樣,還是有那么一丁點的可能性,這個2021年版的玥玥是真人,所以還是不要拋下她不管。畢竟他自己的猜測并非百分百正確。
他可以肯定,這次他無法在同樣的位置找到喪尸解藥。因為門徒游戲發生了微調,“橫港市”變成了“x市”,城市構造也完全不同,一切需要從頭盤。
他忽然注意到,旁邊的酒館有著一個線索紅圈,看來里面有線索。
“在這里等一會,我讓黑貓去聽聽。”蘇明安蹲下身,給黑貓系上了攝像頭,讓它進入酒館。
“你還是喜歡貓。”望著黑貓緩慢溜入酒館,玥玥說。
“不算喜歡吧,只是碰巧是貓。”蘇明安低頭看她:“我養的寵物你都見過,金魚阿獨,還有一只談不上是寵物的水母。”
“水母啊…你還記得嗎?那只青石板上的水母。”玥玥說。
蘇明安微微一愣。
他記得在自己上小學的時候,拿到了趙叔叔給的零花錢,被校門口的攤販哄騙,買 了一瓶水母,想一直養下去。
當時他和玥玥都很開心,兩個人在午休時間趴在青石板上,看著一團小小的白色水母在瓶子里游來游去,她還給它唱歌。但不知為什么,水母變得越來越淡、越來越淡…最后消失不見了。
“那時我一直以為,水母是升仙了。后來我才知道,它是被陽光燒化了。”蘇明安視線微垂:“原來殺死它的不是危險的生物,僅僅只是燦爛的陽光。就這樣化掉了,一點痕跡都不剩…沒有人記得。”
“我記得啊。”玥玥說。她一直記得。有關他的一切,她都很難忘。
蘇明安望著她,一時困惑于她的本質。
這時,他耳朵微動,黑貓在酒館里聽到了什么聲音。
他打開阿獨一看,監控畫面顯示的是——水島川空。
酒館老板已經倒在了血泊里。水島川空負手而立,看著她的手下翻箱倒柜尋找線索。預言者艾蘭得、拳擊手尤里克魯、死靈法師埃爾文站在她身側,這幾位榜前玩家好像已經達成聯盟。旁邊還站著一個白發少年,瞇著眼笑著。
“神獸小姐,我有些事想與你談論,我們找個房間吧。”白發少年微笑道。
水島川空頷首,和他進了一個房間。
黑貓悄悄停在了房間門口,它的身形極具隱蔽性,如同融化在黑夜里的深淵。
“——神獸小姐,關于伊甸之戰,你應該已經收集到了不少信息吧。”白發少年說。
水島川空點了點頭,復述了伊甸之戰的過程。
伊甸之戰,被譽為秩序側與混亂側的戰爭,由生命女神與終焉之神發起。戰爭期間,三級神詭計惡魔伊芙琳奴役了整個黑矮人族,試圖打造可以斬殺神明的圣劍,只要用這柄圣劍斬向生命女神,祂必將受到重傷,阿薩斯地獄的百萬亡靈也將沖破秩序側設下的位面屏障,沖入地表,釀造生靈涂炭的慘烈局面。
終于,耗時一千零八個晨昏與七個種族的生命,圣劍打造成功。可就在這決定上千種族存亡的關鍵時刻,樂子惡魔覺得很有樂子,祂不知道從哪里竄出來,把圣劍偷走了當燒火棍,導致這場伊甸之戰莫名其妙地結束了。終焉之神失去了武器,大魔鬼珀洛被兒子琥珀背叛,跑到暮光之境養傷,生命女神終止了戰爭。唯有龍族和天族還在因為仇恨互撕,血灑長空…
“好了好了。”白發少年揉了揉眉心:“知道神獸小姐博學多才,但不用說得這么細。我只想問,你知道樂子惡魔為什么會想要偷走神劍嗎?”
水島川空微蹙眉頭。卡薩迪亞的這一手堪稱神來之筆,極為巧妙地停下了這場席卷整個羅瓦莎的巨型戰爭,讓無數史學家至今仍津津樂道,甚至為此發表了上千篇論文…
“盡管卡薩迪亞本人只說這么做很有樂子,但祂肯定不是憑空想到的,你猜猜,是誰鼓動了祂?”白發少年笑著說。
水島川空感到不可置信:“竟然有人能夠鼓動神明?”
她已經了解神明的偉力。每位神明在各自的領域堪稱無敵。比如原本最弱的智械之神,隨著時代的發展,祂變得越來越強,旗下的眷屬諸如:梗言者9、錘鐵人10遍布大陸。
若不是第四世紀487年的神墜日發生了——智械之神被眾神強行剝離為互聯網之神與蒸汽之神,分散了祂的力量與權柄,恐怕祂會成為有史以來的第四位一級神。
但盡管如此,水島川空也不敢直視三級神的權威。若是與祂們正面對壘,光是祂們持有的權柄與規則就足以無形殺人。白發少年卻說…有人鼓動了這么強大的樂子惡魔?
“是誰?”水島川空問。
“那個人的名字,你一定聽過。”白發少年微笑道:“他被譽為創世紀的救世主、與神并肩之人、生靈之燈塔、世間輝耀與時辰的牧人、萬年來最智慧而最有靈氣的創生者——”
“司鵲。”
水島川空眼前一亮:“是他…”
她聽過這個名字。
這個名字如雷貫耳,在羅瓦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他曾寫出令世界樹都震驚的故事,以ss的評分成為了最強創生者。由于高級創生者可以把筆下的部分文字化為現實,他僅用筆桿子就制止了數次足以毀滅羅瓦莎的大型戰爭;他甚至寫出了一整套邏輯嚴密的防御體系,把遙遠的文明入侵者擋在了羅瓦莎之外;他還寫出了上百種科學技術,推動羅瓦莎文明整整躍升了數個層級,其智慧與才華令整個世界驚嘆。
人們稱其為生靈之燈塔、名譽與至高之主同等響亮之人。但不知為什么,某一次至高之主召見司鵲后,他消失不見了。有人猜測他被至高之主擢升為同等的文明統御者,也有人猜測是至高之主嫉妒他的驚世才華,把他殺死了。
聽到水島川空與白發少年的談論,蘇明安心中一驚。
…司鵲·奧利維斯。
原來這個病嬌這么厲害。但人們似乎只知司鵲,不知奧利維斯。可能“司鵲”這個名字是“奧利維斯”的馬甲。
司鵲聽起來很符合蘇明安的附身條件,但不知為什么,蘇明安卻成了單純無害的水母蘇琉錦。
9梗言者:網絡熱梗被人傳播達到一定頻率,凝結而成的網絡無機生命。他們往往出現在不適宜的場合,又被稱為“梗小鬼”。
10錘鐵人:信奉互聯網之神。為了維護神明的權威,他們會對每一個話題提出相反觀點,強行維護自身的權威性,此類神使又被稱為“杠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