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3年。
日歷顯示的年份是五年前。
看來,在五年之前,這里就已經沒有了活人,所以不會有人更換日歷。
旁邊,路在對角落里的一具尸體仔細查看。
“你看,這些尸體…像不像那些因詛咒而死旳人?”路說。
這些尸體身上,存在柏油狀的污泥,這和穹地的污泥一模一樣。
“初步判定…這里應該是外來人的實驗室,他們在對詛咒纏身的穹地人做實驗。”路說:“現在有兩個猜測——一是,外來人在穹地人身上提取病毒。二是,穹地人的詛咒,是外界的病毒傳染而來。”
“排除第二種猜想。”蘇明安說。
穹地人的詛咒來源于信仰神明,溝通虛空,這是已經敲定的事實。
“那么便考慮猜想一。”路說:“外來人的野心不小,他們在進行某種生化實驗…但是黑墻有進無出,他們進入穹地,在穹地人身上提取病毒,又怎么把這種病毒武器帶出去呢?”
“——如果黑墻有一天倒塌了呢?”蘇明安說。
說到這里,他的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對啊,如果黑墻有一天倒塌了呢?
那么這些已經被提取好的,致死的病毒,會如同潘多拉魔盒一樣被帶往外界…
但很顯然,這里的實驗員已經不在了,或許是操作中出現了失誤,他們沒能等到黑墻倒塌的那一天,就已經全員死亡或失蹤。
“轟——轟轟——!”
此時,劇烈的響聲突然響起,似乎有什么東西在靠近。
“往這邊走!”路沖向小門。
這里的環境太逼仄了,詛咒黑獸一旦追來,體型能擠滿房間,他們逃都沒地方逃。
蘇明安跟著路沖著,七拐八拐之下,他們竟然很巧合地,再度闖進了剛才那間廚房。
廚房里,有一股炸雞翅的香味,諾爾和北望兩人居然正在這里美美吃雞翅。他們一個直接坐在了灶臺上,翹著二郎腿,一個靠在櫥柜旁,啃著雞腿。
地上還躺著摩卡中毒而死的尸體。
蘇明安沒想到諾爾和北望關系還不錯,明明這兩人之前沒什么交際。
“后面有黑獸。”蘇明安說。
“啊,沒事,這邊算安全區,我試過,黑獸進不來。”諾爾吃的滿手油膩:“話說,你兩都是真人嗎?”
蘇明安取出了29的羽毛,這是他一路收集的成果,旁邊的路收集了24。
諾爾手腕一翻,他的羽毛收集到了30,北望則是21。
“這樣一來,我們都不是內鬼啊。”諾爾說:“內鬼不會這么殷勤地收集羽毛,它們會想殺死玩家。”
他說著,拍了拍旁邊的瓦罐。
“來吃吧,感覺莫名其妙就餓了,你們應該也餓了。”諾爾說:“這是我剛找到的瓦罐湯,熱的。這古堡廚房還挺現代,居然還有微波爐…”
看著一動不動的蘇明安和路,他了然一笑。
“啊,行。”諾爾舀起一勺:“我先喝…你看,沒事吧。我試過,背包里的食品不能解餓,這里的才行,快喝吧。”
“有的毒一分鐘后才會發作。”蘇明安冷靜道。
“你仍然覺得我是內鬼?”諾爾問。
“諾爾,不是內鬼。”北望在旁邊搖頭:“他不對我出手,一直。”
北望的說話方式一直言簡意賅,這倒不是他不尊重人,而是在世界游戲開始前,他是個啞巴,被治愈后仍然不習慣說話。
“才說了幾句話,我們沒辦法分辨各位是不是內鬼,對吧。”諾爾從灶臺上跳了下來:“既然如此,不如各自介紹一下自己,看看和真實信息有什么出入?我相信這種解密游戲一定有破解的辦法,不會讓我們瞎貓碰死耗子。”
“我們本來就互相不了解,你說謊,又誰能聽出來?”廚房的門突然被打開,一頭棕毛,有些桀驁不馴的赫伯特走了進來。
他估計也是餓了,才跑到了廚房來。
“既然都聚在一起了,多交流一會也無妨吧!”諾爾笑著說:“我們的羽毛加起來已經超過100,第三天中午去上交就好了。”
“我贊同,最好還是交流一下。”路溫和地肯定。
赫伯特不說話了。
“身份、愿望、夢想,都可以說說,大家一起吐露真心,多好啊!”諾爾很高興地說:“——我們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怎么能因為一個游戲就放棄互相理解呢?”
“…”他說完后,一時沒人說話,氣氛有些尷尬。
“那么從我開始吧。”諾爾說:“我來自新世界公會,一名渴望探險的冒險家,我的愿望…便是玩到更好玩的游戲,進行有趣的探險…”
幾人安靜地聽著,蘇明安突然說。
“只是這些嗎?”他說。
“啊,蘇明安,我們在游樂園簽訂過合約,對吧?我想和你一起去創造一個美麗‘新世界’,讓所有人一起快快樂樂地玩…”諾爾說。
蘇明安沒再說話。
下一個輪到路。
“巔峰聯盟。”路轉頭看向他:“這個只有我們兩個知道的事情,蘇明安,你記得吧。”
“嗯。”
“莪剛才的分析…你應該也初步認可我是路了吧?”
“勉強認可。”
“好。”路說:“我來自澳洲,很普通的一名軍火交易商,我想大家對我的身份都了解,就不多贅述了。我的愿望,便是創造一個良好的未來環境,讓世界游戲后的格局,得以和平、安定。”
之后是北望,北望倒是沒多說,畢竟除了路,他們都對他不太了解。
赫伯特更是簡單地說了下背景和名字,就閉口不言。
“這樣一來,你兩嫌疑很大啊。”諾爾說。
“…無聊,你們繼續過家家吧。”赫伯特轉身:“我去看看外面的詛咒黑獸走了沒…”
“嘶嘶嘶…”輕微的絲線生響起。
赫伯特還沒來得及出門,身形忽然一滯!
下一刻,他的身體突然四分五裂,被絲線切割而開。大片鮮血爆裂而出,嚇了北望一跳。
突然出手殺人的諾爾,眼神很冷。
“看來赫伯特是內鬼。”諾爾說:“他是聰明人,他應該知道——這種轉身就走的行為會遭受懷疑,他卻還是要做。”
“這樣說來,判斷內鬼的標準在于——他們是否心虛。”路說:“畢竟內鬼是知道自己是內鬼的——就算他們和玩家模擬得一模一樣,他們也必須知道自己是內鬼,這是二者之間唯一的不同。”
這是他比賽開始前就問的問題。
內鬼知道自己是內鬼嗎?
此刻,在判斷身份時,這個簡單的問題,發揮了異常重要的作用。
“這樣啊。”蘇明安說。
此時,元雙雙的對講機突然動了起來:
元雙雙:我好想吃雞翅啊。
元雙雙:你來救我前,可以給我帶一個雞翅嗎?
蘇明安:…好。
蘇明安拿了根不知道有毒沒毒的雞翅塞進物品欄,元雙雙看上去很開心。
元雙雙:謝謝你。
元雙雙:但是我還是好困啊…身上軟軟的…
蘇明安:你還知道什么信息嗎?
元雙雙:我就在地下不遠處,你快來實驗室找我吧。
蘇明安:好。
看來雞翅沒毒。
蘇明安又送了點瓦罐湯給她喝,依然沒毒。
“你在給誰送東西?”諾爾疑惑道:“你不吃嗎?”
“吃啊。”蘇明安吃了半根雞腿——元雙雙試過另一半,她這個試毒機十分好用。
“對了,你們有沒有發現,這座古堡里的窗戶都被釘死了,連鏡子也被打碎了?”蘇明安突然說。
“這說明…”諾爾說:“黑獸害怕鏡子?”
“…”蘇明安:“這說明玻璃有問題。”
“啊,是這樣嗎…”諾爾說。
他們走入一間房間。
房間里,掛著一張沒亮起的顯示屏。
盯著顯示屏看了一秒,蘇明安忽然反手一刀!
黑蟒蛇權柄的泯滅覆蓋刀鋒,諾爾的腹部被一捅而入,瞬間開了個巨大的口子。
“你做什么!”諾爾大驚。
“你的第一反應,難道不該覺得,我是內鬼嗎?”蘇明安說。
“…怎么可能啊,你不像啊。”諾爾說。
“不,我就是內鬼。”蘇明安說:“我就要殺你們。”
諾爾手中銀光一閃,他一劍刺向蘇明安的喉嚨,一邊大喊:
“——有人聽見嗎蘇明安是內鬼!他要殺我——!”
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古堡里,在鬼樓般的寂靜空間里回響。
北望和路見此大驚,他們立刻上前,想要幫助諾爾——
“轟——!”
蘇明安直接轟塌了走廊的天花板,巨石在面前砸落,諾爾沒了聲音。
蘇明安看了眼san值,沒有提升,或許諾爾沒死。
他當然不是內鬼。
他只是看看諾爾的反應罷了。
這樣看來——被攻擊后第一反應想要‘殺死’他的諾爾,真的是內鬼。
“——蘇明安是內鬼!他在攻擊諾爾!”巨石的那邊傳來路和北望的聲音,蘇明安卻沒有追擊,他聽到了詛咒黑獸的腳步聲。
房門已經被巨石堵死,他步入室內,觀察這間房間。
這是一間會議室,椅子東倒西歪,地上有數具面目模糊的黑色尸體。
在剛剛通過顯示屏的反光,看見自己身后空無一人時,他就知道后面這些人,必定不是什么玩家。
…怪不得古堡要遮蔽所有窗戶和鏡子。
因為它們有一個共同點。
會反光。
一旦反光,就能看到真實的景象。
他走入室內,忽然發現對桌坐著一個黑發的女孩,小腿一晃一晃。
“你是誰?”蘇明安問。
“你這次,沒有第一時間認出我呢。”女孩說。
“你是…玥玥?”蘇明安說。
“嗯。”女孩微笑。
蘇明安直接抬起手,狠狠給了自己一刀。
在劇烈的疼痛中,他看見微笑著的黑發女孩緩緩消失。
看見玥玥這種幻覺,讓他明白,自己確實已經處于低san狀態中,他剛才殺的不可能是真正的玩家。
他的手觸摸上房間里的顯示屏,似乎是按到了什么開關,屏幕開始自動播放。
1223年4月13日,攝錄于穹地東部古堡,講話人薩斯博士。
屏幕畫面中,是一個禿頂的防護服中年男人,背景是還算整潔時的會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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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五年前,在這里的一段錄屏。
中年男人帶著微笑,面對鏡頭,語聲嘹亮:
“目前為止,我們的團隊,在昨日下午六點整,通過對穹地人身體的實驗,找到了提取病毒的方案。”
“穹地的天災即將爆發,我們觀測到這里有火山爆發的風險,我們即將撤離這里,前往黑墻邊緣等待。”
“我們已經通過發射器,引動天幕詛咒——在足以滅世的危機降臨時,人們的信仰大增,我們塑造已久的佰神一定會出現。”
“同時,我們制造了‘信仰提取儀器’——‘信仰’沒那么神秘,不過是一種能量,與電能、風能類似,只要運用得當,它也可以被分享、大規模運用。當佰神出現后,我們可以汲取祂的信仰能源,用來推翻黑墻,我們會帶著病毒武器回到外界。”
“我們相信,戰爭不是該被唾棄的、屠殺生命的行為,而是維持和平的必要手段。我們在用病毒戰爭的方法,消滅異端和暴政,保證和平,請大家支持卡爾查總統的選票…”
“哦,等等,外面是什么聲音?”
畫面忽然開始抖動,變得血腥起來。
后面負責記錄的研究員,突然開始口吐鮮血。
“你們怎么開始吐血了?防護措施到位,你們怎么會染上詛咒…”中年男人說著,自己也開始吐血。
他死死盯著一個角度,似乎在盯著一個突然闖進來的人。
“一號實驗體?她不是被關起來了嗎?她是怎么闖進來的?保衛…保衛呢?”他驚恐地尖叫著。
“嘭!”
血花突然大片大片綻開,將畫面染成透紅色。
畫面里的人,一個接一個倒下,很快便腐爛、融化,化為黑泥。各色各樣的組織炸裂在攝像機前,一滴一滴的烏黑的血順著畫面滑落。
一個紫發的女孩,走入了鏡頭,她的衣服上標著“一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