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詹達爾王子看到出城路上,那隊直沖他們而來,甲胄齊備,手握騎矛的騎兵時,就知道自己暴露了。
他屬下的加齊勇士們紛紛將手放入懷中,那里有他們族中的薩滿巫師煉制的野獸之血,只要飲下,就能爆發出超出平時數倍的恐怖力量。
當然,代價也是極為慘重的。
野獸之血的持續時間有限,在爆發過后,所有人都將陷入漫長的虛弱狀態。
那些背后戴著羽毛裝飾的騎兵,手握騎槍,將他們的前路堵死。
后方,則是一個個手握雙手斧,身上也不知披了多少層黑魆魆的鎖鏈甲,一眼看去,便覺望而生畏的重裝步兵。
這些狡詐的法蘭克人,竟然布置了一個根本無路可逃的陷阱!
洛薩高舉起騎槍,指向對面:“束手就擒吧,突厥人,早在那天晚上,我就知道你不對勁,但我沒想到你們居然還真敢動手。”
鏗——
刀劍出鞘。
護衛詹達爾王子的十余名加齊勇士,緊張地做出防御的姿態。
但他們很清楚,即使飲下野獸之血,今天也已是必死無疑的局面了。
他們不可能在這無遮無掩的街上擊敗一支騎兵,再為自己的主人殺出一條通往城外的血路。
而且洛薩特地挑選的一條沒有人跡的街道來堵他們,這使得突厥人煽動混亂,趁機逃跑的可能也落了空。
詹達爾王子突然高喊道:“我們可以談談!”
他語速極快,似乎生怕洛薩下一刻就下達進攻的命令般:“狼人的尸體已經被我們分割掉了,因為我們要它的尸體,是為了制作一種藥劑——對你們法蘭克人而言,它已經失去了價值,你就算拿回去,也不可能再充當圣物了。”
洛薩冷笑道:“所以呢?”
詹達爾高聲道:“我們愿意掏錢,拿出身上所有的金銀財寶,還有我們寄存在住處的坐騎和馱畜!”
洛薩冷哼道:“糊涂!殺了你們,這些也都是我的。”
詹達爾微怔,隨即又高喊道:“但你得知道,我們是來自一個仍舊堅守古老傳統的突厥部落,我們的薩滿巫師,掌握有神秘的超凡力量,這也是我們為何謀取狼人尸體的原因,我向長生天發誓,如果我們拼命,伱最起碼會死一半人!”
“所以,放我們離開,這對你,對我們,都更有好處。”
洛薩看向芙琳吉拉。
后者立刻小聲道:“的確有奇怪的氣息,但有我和傻大個兒在,真打起來,應該也損失不了多少人。”
“損失不了多少人”是多少人?
洛薩稍微權衡了一下,還是道:“如果最開始你們提出交易的請求,或許我還會答應。”
“但是,你們選擇了可恥的偷竊,被發現后才提出交易的請求,如果我這都答應你,置耶路撒冷的法條于何地?我又該如何向威廉大主教這樣位高權重的神職者交代?”
詹達爾王子緊張道:“你到底想怎么樣,說句痛快話,我們已經付出了所有能付出的代價,如果談不攏——長生天的子民也絕不會畏懼死亡!”
洛薩直言不諱道:“得加錢。”
詹達爾王子氣惱道:“可我們已經決定要把所有財富都交給你了,難道你還想要我們把自己都變賣為奴,替你賣命嗎?”
“我告訴你,這不可能,長生天的子民,是自由翱翔的雄鷹,絕不會屈辱地為你這樣的異教徒效力!”
洛薩思索了片刻,有些不甘心道:“再添點,比如魔藥配方,或是你們的薩滿巫師掌握的神秘學知識之類的?”
詹達爾王子直言拒絕道:“不,不可能,這是只有族中的薩滿巫師才知道的東西,我們不可能泄露給你。”
眼見似乎真沒榨取更多油水的余地了。
洛薩猶豫了下,還是道:“好吧,我以天父的名義發誓,只要你們放下武器,交出所有的財物,便允許你們離開耶路撒冷。”
詹達爾王子長舒了一口氣:“放下武器吧,我聽說過這個洛薩,他是個虔誠者,這種人的誓言是可信的。”
“噗——”
洛薩循著聲音瞪了過去,卻發現是芙琳吉拉。
她輕咳了聲,掩飾道:“我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
洛薩派兵押送著他們回到他們下榻的旅店,取來了他們攜帶而來的皮革,金銀貨幣,寶石,貴重衣物等,粗略統計,應該能值個五百枚蘇勒德斯,也算價值不菲。
洛薩還特地留給了他們一些錢幣,勉強夠他們最近幾天的食宿費用。
至于威廉大主教因此會有什么下場,他是不在意的。
反正,他是贏麻了。
一具狼人尸體,既換取了聲望,又得到了錢財,面子里子都有了。
只有威廉大主教受傷的世界達成!
臨別前,詹達爾王子有些疑惑地詢問道:“對了,我有個問題想要問你,‘蒂法’是什么?我的意思是,你替教堂守衛設置的那個什么‘珊蒂區不能沒有蒂法’的口令的含義?”
洛薩的臉上,罕見露出了一絲古怪的神情,他斟酌片刻,信口胡謅道:“是古諾斯語,意在強調耶路撒冷對基督徒的重要性。”
“我明白了。”
詹達爾王子露出恍然的神情,他說道:“那么告辭了,洛薩男爵。你是個貪財的人,但也是個很有誠信的人,我愿意跟你這樣的法蘭克人打交道。有朝一日,或許我們還會再見,但愿那時我們不是敵人。”
“呵,如果要為敵的話,但愿你那時身上依舊帶夠了錢財。”
洛薩一行目送突厥人離去。
芙琳有些疑惑道:“再不動手,他們可真跑了!”
洛薩搖了搖頭:“已經被榨干油水了,沒看見他們只能徒步離去了嗎?把他們都殺了,對我們有什么好處?”
這些突厥人只是小偷,又不是窮兇極惡的殺人魔,處以“罰金”就夠了。
返回城內時。
一個滿身黃色塵土的騎兵,縱馬馳騁在街道中,他一邊飛奔,一邊大喊道:“薩拉丁來了,他的大軍自東方殺來,快要逼近卡勒堡的城下了。”
洛薩微怔。
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他翻身躍上馬背,語速極快道:
“漢斯,你先回騎士團,命令全團成員,無論是軍士,采邑騎士還是雇傭騎士,立刻回到各自的崗位和營地,隨時準備離開耶路撒冷外出作戰。
芙琳和般若,跟我去大殿,雷納德的求援信肯定已經呈遞到御前了,眼下最緊要的,是在出征大軍中,爭取更有利的權位。”
原本出征大軍的統帥,勢必要從太后黨的成員中選出,畢竟,他們背后搖旗吶喊的貴族數目實在太多了。
如果統帥是旁人,他們也不可能接受。
但要知道,太后黨的關鍵人物,卡勒堡的雷納德伯爵現在就處于敵人的圍困當中,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擔任統帥的職位。
如果能推舉當下留在城內的,威望最高的高弗雷男爵為大軍統帥,對他而言,無疑是最有利的。
洛薩前世的記憶中,跟薩拉丁作戰的,是已經迎娶了西比拉,坐上了耶路撒冷王國王位的居伊國王。
他的愚蠢以及急于證明自己,壓服諸多反抗力量的想法,致使“哈丁一戰”,幾乎整個耶路撒冷的主力全部淪喪。
足見一個愚蠢的統帥,對于一支軍隊的破壞力,有多么恐怖。
高弗雷男爵雖然未必多么具備統帥才能,但最起碼,他能聽得進去洛薩的勸諫,被分配的任務,也有挑選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