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燒烤攤。
禹州的三月,氣溫相當古怪,哪怕已晚上九點多,仍是超過20度。
張招娣:“尹玉用的手機是6plus。”
這年頭的蘋果手機,在學生群體中,屬于有錢的代表。
“你注意到了?”肖少雄微驚,在他印象里,張招娣比較愛裝,有種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氣質。
“盧琪琪跟我說的。”
“別提她。”肖少雄不爽。
“我覺得她挺好,她很清醒。
同樣的一個女生,男人認為她是壞女人,但女生可能就認為她是好姐妹,角度不同,立場不同。
自命清高的張池,端起啤酒:“這一杯敬鐘淮,感謝他今天帶我們吃燒烤!”
說罷,柳段張三人齊齊敬鐘淮。
鐘淮獲得了足夠的尊重,內心竟然有些飄飄然,他打算以后多組些飯局,以此聯絡感情。
又等了一會兒,校服裝的裴玉靜,冰冷著面孔,端了一盤不銹鋼盤過來。
她話語也是冷冷的:“30串羊肉串,20串五花肉。”
她用筆在菜單勾劃:“生菜需要嗎?免費。”
鐘淮和肖少雄他們,目睹她的長相后,心中皆是生出一股驚艷,真漂亮!
小小的燒烤店居然有這么漂亮的服務員,給人的震撼,猶如貧瘠之地開出嬌艷之花。
段世剛大咧咧:“要的要的!”
“嗯。”裴玉靜轉身,及腰長發隨意散落,呈現一種錯落的美。
柳傳道嘖嘖:“難怪姜寧找楊圣幫忙,她這脾氣確實難相處。”
張池沒管那么多,抓起羊肉串開炫。
段世剛沒急著吃,他是講究人,要等生菜夾五花肉吃。
他以江湖老大哥的身份,講:“這種性格確實不討喜,放在我以前的鐵中,鐵定會被欺負。”
尤其是邱蝶她們,經常以搶男友的名義,找漂亮女生的麻煩。
段世剛惋惜,可惜他當時不開竅,一心沉迷混江湖,不然以他的地位,談個漂亮女朋友輕而易舉。
話說回來,邱蝶還欠他錢呢,發消息不回…
鐘淮不解:“姜寧?”
肖少雄是瓦廟中學,曾經初中時期,和姜寧起過矛盾,他詢問:“姜寧跟她有關系?”
段世剛當過老大,知道守口如瓶的道理:“還行吧。”
張招娣忽然說:“姜寧是第二排的那個男生吧,他晚自習還出去了。”
她在瓦廟中學,曾聽汪雪她們談起過姜寧,張招娣來四中讀書前,汪雪還把姜寧的QQ號推給她了。
只是,張招娣沒太放在心上,她還不至于主動到,親自去添加一個素未相識的男生。
況且,她已經有男朋友了。
柳傳道享用烤串:“對,就他,還行吧。”
他同樣沒多說,柳段張三人的自尊心極強,壓根不會在漂亮女生面前,承認別的男生牛逼。
于是話題匆匆跳過。
段世剛吃著生菜夾五花肉,吹噓他的江湖生涯,正好旁邊有吃燒烤的精神小伙和精神小妹,他索性開始點評:
“你瞧,像那幾個小子,以前只配當我小弟!”
旁邊好好吃飯的精神小伙小妹,不樂意了,朝這邊投來威懾的眼神。
段世剛絲毫不懼,柳傳道則滿臉不屑,張池偶爾露出陰冷目光。
精神小伙們也會看人眼色,知道這幾人不是善茬,于是自顧自的吃燒烤了。
鐘淮他們愣了愣,不是,他們長這么大,還是頭一回見到,有人敢主動招惹混混,不怕挨揍嗎?
段世剛:“太瘦了他們。”
張池瞧瞧他們寒磣的菜,道:“他們全吃素啊!”
柳傳道:“但看起來很精神。”
段世剛解釋:“胖了血脂高,血脂高就會頭暈,頭暈就會不精神。”
張招娣幾個人難繃,太專業了。
裴玉靜又端上來一盤烤串,肖少雄觀察她很久了,心里有些癢癢,發起搭訕:“你們家的烤串味道真好,比我之前吃的人均三百的日料還好吃!”
裴玉靜:“日料是什么?”
肖少雄“啊?”,然后他開始裝逼:“就是日本料理,都是日本人!”
裴玉靜后退了一步:“你吃日本人?”
肖少雄咋感覺交流不了呢?
鐘淮組織語言,說:“他是在夸獎你們家的燒烤味道,比那種非常昂貴的燒烤還好吃。”
裴玉靜輕輕搖頭:“我們家也很貴的。”
煙火繚繞的烤爐前,馬姐正在烤串,抽空朝這邊瞥一眼,總覺得女兒在敗壞她家生意。
‘唉,再過幾年,給玉靜找個踏實肯干的男生,我能少操點心!’馬姐感慨,到那時她就負責記個菜單,上上菜。
鐘淮驚了,她是在顧客面前,承認她家賣的貴嗎?
太真誠了,鐘淮說:“很便宜了。”
裴玉靜:“是你們太有錢了。”
韓問暖打聽生意經,想從中探知技巧:“你們家咋做的這么好吃,有什么訣竅嗎?”
裴玉靜:“我媽做的。”
這時,有顧客喊她,裴玉靜又繼續忙碌了。
張池瞧瞧韓問暖,他從她的眼神里,看出了強烈的賺錢欲望。
張池欣賞這種人,他不吝賜教:“像這種生意,講究一個熟能生巧!”
“就像我在殯儀館兼職,人是死是活,我一燒就知道!”
張招娣心說:‘我燒我也知道…’
段世剛展示:“我當年混社會,這個人狂不狂,我踹一腳就知道!”
柳傳道不甘心落后:“我當年跟著我叔去修電線,有沒有電,我一摸就知道!”
難評。
張池狂吃了許多羊肉串,總覺得差了點東西,缺了水果,他四處掃掃,發現了一個老實的女同學簡溪。
張池尋思了番,主動開口:“簡溪,你咋吃那么少,看看人家韓問暖,比豬還能吃!”
韓問暖不爽,但這次是男A女免,她沒實力出頭。
簡溪連忙擺擺手:“我吃不多的。”
張池不悅:“這怎么能行,服務員!”
裴玉靜移步而來。
“來兩罐黃桃罐頭!”
很快,罐頭上了。
張池抓住蓋子,奮力擰動,眾所周知,罐頭是一種很抽象的物品,哪怕力氣很大,有時候也會擰不開。
張池擰了兩次,沒擰開,準備找工具了。
簡溪見此,趁勢說:“沒事的,擰不開算了,我不吃的。”
‘媽的!’張池不找工具了,賭上他的尊嚴,與罐頭斗爭到底。
最終,還是打開了,畢竟他是‘準體育生’之境。
張池幾人分食罐頭,又干了幾串腰子,飯桌氛圍相當不錯。
趁新同學們不注意,柳段張三人對視一眼。
張池率先說:“她家燒烤好是好,可惜沒我喜歡的飲料,我打算買一瓶!去去就回!”
鐘淮沒在意:“行,你去唄!”
段世剛叫嚷:“幫我也帶一瓶,我回頭給你錢。”
張池昧著良心:“還給什么錢,我請你!”
段世剛皺眉:“親兄弟該分清楚點。”
張池:“我請!不準給!”
柳傳道不爽了,仗義執言:“什么你請他請的,我請了!”
然后,三個人竟然因為誰請客買水吵起來了,越吵越大聲,鐘淮還準備拉架。
張池突然說:“靠!那誰跑的快誰請客!”
說罷,張池拔腿便跑。
段世剛:“我可不能讓你贏?”
柳傳道怒了:“什么意思,不給我面子?”
然后,三人你追我趕的跑了,越跑越遠,消失在夜色中。
鐘淮忍俊不禁,笑出聲:“幾個兄弟真不錯,太講義氣了。”
肖少雄:“能處,能處!”
唯獨正在上菜的裴玉靜,望著跑走的幾人,覺得這幅畫面有幾分熟悉。
只是這般想法轉眼間消弭,裴玉靜又繼續忙她的生活了。
鐘淮在飯桌等啊等,等了快半小時,愣是沒等到他們回來。
“他們不會出事了吧?”鐘淮問,“誰有他們的聯系方式,打個電話問問?”
肖少雄:“我加了班群,我看下情況。”
他拿出手機,開始戳戳點點,居然還笑出了聲。
眾人又等了五分鐘,張招娣問:“你找了嗎?”
肖少雄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來他拿手機是要找人的,他汗顏:“內涵段子太搞笑了,剛才上頭了,不好意思!”
肖少雄這才開始點進班群。
鐘淮特么服了,要是讓你打電話報警,受害人估計該涼透氣了。
鐘淮:“不行,問了沒人回復,加好友也沒回復。”
韓問暖思索了一下,起身:“我去找找,我知道那家商店的位置。”
鐘淮:“行。”
韓問暖沿街道搜尋,連續找了兩家便利店,沒人。
最后,她在一家臺球廳外面,找到了張池和段世剛。
韓問暖驚了:“你們不是去買飲料了嗎?”
張池也驚了:“你怎么找到的?”
韓問暖:“鐘淮他們還等你們回去AA呢!”
段世剛是老大哥,他拿著桿子,邀請:“打兩球嗎?”
韓問暖是個聰明人,稍微猜測后,看出來他們不想是不想AA。
她望著臺球桌,有些心動,想了想,問:“打臺球你們請客嗎?”
段世剛笑道:“這點錢我還是出的起的。”
于是,韓問暖加入打臺球。
而在另一邊的燒烤攤,鐘淮終于等不下去了,他喊服務員結賬。
“一共是324,給320就行。”
肖少雄聽到這里,一陣肉疼,五個人平均分,每人64塊啊!
當著女同學的面,他A了錢。
鐘淮則是自己出了256塊的巨款!
他想到工地干活的父親,又忍不住想唱一首父親。
不過沒關系,主要他獲得了友誼,獲得了榮光,哪怕是在工地做活的父親,也會驕傲的挺起腰桿!
況且,還有三個人給他A錢呢!
段世剛最后付了臺球的錢,他獲得商徵羽賠的三萬八,算是小有身家。
他們三個結伴前往宿舍,柳傳道早早的溜走了。
走在路燈照耀的街道,張池問:“小韓,你為什么癡迷于賺錢?”
韓問暖穿的破舊,和精神小妹一般瘦,唯獨眼神明亮:“沒辦法,我不賺錢,很快就要餓肚子。”
張池聽了后,沉默了一會兒,說:“是啊,人家不用賺錢,家里能打來大幾千,和咱們不一樣。”
韓問暖:“是的。”
哪怕是冷漠如張池,此刻在俗世中,碰到了一個和自己一樣的窮逼,他亦有幾分惻隱之心:“根本看不到前方的路。”
韓問暖說:“不會吧,我覺得這是暫時性的,等我考上名牌大學,一切就不一樣了。”
張池麻了,他突然想起,這批幫扶學生,似乎成績很不錯。
段世剛:“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
與此同時,對面的街道,一輛寶馬三系正往這邊行駛,安嬋單手置于方向盤。
副駕駛,年輕女人遙望夜景,忽然出聲:“嬋嬋,你決定留在禹州當一名老師了嗎?”
兩人是室友,來自國內頂尖的華東師范,明明有機會留在國內最繁華的都市申城,可是安嬋卻選擇放棄,并且接受了禹州四中的人才引進計劃。
安嬋聽后,目光落到車窗外,與繁華的申城相比,禹州太小了。
她心情微微低沉:“我爸媽身體不好,他們不想我在外面。”
“唉”年輕女人嘆氣,又開玩笑道:“不過現在禹州有了長青液,發展的很快呢,說不定多年以后,成了下一個南市。”
“說不定你在本地能嫁一個有錢人,過上富太太的生活呢!”她說著說著笑了。
安嬋失笑:“我倒不奢求那些,能過上普通的生活,某種意義上,也是一種成功。”
只是,她的笑容中,終究透出幾分失落,誰不奢望去繁華的大城市看看呢?
興許是因為走神,過彎時,她的車頭不小心蹭到了停在路邊的電瓶車。
安嬋一腳剎車,趕緊下車查看。
張池正在和兩人吹牛:“想賺錢,必須抓住你所有能抓住的機會!”
“嘭!”一聲響。
張池怔了怔,發現了前方的動靜。
女司機、寶馬車、倒下的電瓶車。
張池飛快的拔腿跑過去,張口大聲喝斥:“你怎么開車的?撞到我電瓶車了,你們沒看見啊!”
安嬋歉意:“不好意思。”
張池目眥欲裂:“道歉有什么用,賠錢!”
安嬋畢竟年輕,社會經驗不足,問:“多少?”
“這可是我媽新給我買的電瓶車,傷的多嚴重啊!八百!”
安嬋旁邊的年輕女人反駁:“你訛人呢,要八百?”
張池絲毫不懼:“好啊,不愿意賠是吧,那我報警!”
“算了。”安嬋不愿糾纏,拿出錢夾,給了他八張鈔票。
然后她又檢查了一番轎車的受損情況,方才驅車離開。
等到她們走后,段世剛疑惑:“池子,你啥時候買的電瓶車?”
韓問暖:“外殼裂開了。”
張池把錢往兜里一揣,得意無比:“這不是我的電瓶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