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暑假,徽省,谷陽縣開往禹州市的城際公交上面。
夏天炎熱,又是下午,車上的乘客都昏昏欲睡。
后排座位上,一個膚色蒼白的少年,忽然睜開眼,仿佛剛從睡夢中醒來,他臉上先是迷茫,隨后看向周圍。
扶手,座椅,車窗,車簾,都是嶄新的。
“這不是13年,中考后的暑假,我去禹州市讀高一的那輛311城際公交嗎?”
“我記得很清楚,311城際公交今年剛開通,四十公里的路程,票價10元。”
“當時我和堂嫂的妹妹一起乘車去禹州市。”
姜寧偏轉腦袋,他肩膀有些沉重,一個女孩正靠在他肩膀上,發絲半掩臉龐,眼睛閉著,睡得正沉。
“一切都對上了。”
“可我不是渡劫失敗,被雷劫打的灰飛煙滅嗎?為何會在這里?”
“難道,我重生了?”
姜寧瞳孔擴大,數百年道行修為,早已造就了一顆古井無波的心,然而此刻,他心中卻是極盡希冀。
“我回來了,我沒有隕落在天劫中,而是重生回少年時。”
姜寧,落云宗兩位元嬰真君之一,又號“不愚真君”。
前世他二十七歲那年,通過空間裂縫,穿越到修仙界。
他天賦絕佳,身懷天靈根,一入宗門,即被長老收為親傳弟子,僅用三百年,便修至元嬰大圓滿。
雖為苦修士,但一身斗法本領極其強悍,曾一日滅殺七大元嬰宗門,威震整個中州修仙界。
可惜他最終還是隕落在化神劫下,被雷劫劈的灰飛煙滅。
直到渡劫的那一刻,姜寧徹底明悟,他雖貴為元嬰真君,受萬萬人敬仰,可他的求道心性缺陷極大。
在心魔侵襲下,他精心準備的各種渡劫法寶,完全沒有用上,便已魂飛魄散。
原因是在他二十七歲那年,親人離世,愛人離去,事業受挫,那時他的心就已經死了,此后不過是渾渾噩噩的活著。
當宗門給了他一門號稱拋棄七情六欲,再輔上他天靈根資質,便可直入元嬰的功法,他毫不猶豫的答應。
自此,他成了一塊沒有感情的修煉機器,一路進階,超越落云宗過往所有先輩。
然而在渡化神劫時,他才明白,原來化神即是化凡,他拋棄了七情六欲,又談何化凡?
所以他失敗了。
姜寧感應了一下體內,發現一身足以搬山倒海的法力,消失無影無蹤。
連他足以洞察方圓萬里的神識,也消失不見。
他用力掐了一下大腿。
“痛,太痛了。”
硬抗法寶的體質,同樣不復存在。
“這不是夢,我真的回來了。”
法力、神識、千錘百煉的肉體、法寶神兵、丹藥、符箓,無數年的珍藏,全部失去。
哪怕化神劫再恐怖,也絕不可能完全剝奪他的一切。
更加讓姜寧確信這一切的,乃是因為,他居然…會笑了。
自從修了那門號稱拋棄七情六欲的功法,他已經三百年沒有笑了,他早已失去了歡笑的本能。
姜寧內心肆意狂喜,盡管他失去了無數年苦修的功力,卻沒有半分沮喪。
因為只有這一刻,他才感覺自己不是一塊木頭,而是一個真正的人。
忽然肩膀傳來一頓動靜。
女孩醒了,她白皙嬌俏的臉蛋掛著幾分朦朧,凌亂的幾根發絲落在額頭,引人怦然心動,然而姜寧,則是悄悄拉開了距離。
姜寧出生于禹州市谷陽縣下屬的一個小鄉鎮。
父母常年在沿海地區打工,他自小跟隨爺爺奶奶長大,一個非常平凡的家庭。
姜寧中考考了650分,超過禹州市第四中學的分數線,為了更好的教育,父母請求住在禹州市的大哥,也就是姜寧的大伯,希望姜寧借住在他家,就讀四中。
大伯欣然答應,然而姜寧到了他家后,高中三年過的卻并不開心。
伯母并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性格刻薄,嫌貧愛富,動輒找點麻煩教育姜寧,再加上自家有個和姜寧同齡的小兒子,也就是姜寧的堂弟。
姜寧寄人籬下,平日里難免被迫比較,他各方面比不上堂弟,因此受到各種打擊,更遑論數不清的差別對待。
也因此,姜寧后來畢業后,再沒去過大伯家,原本的親戚關系鬧得僵硬無比。
此時坐在姜寧旁邊的女孩是沈青娥,和姜寧來自同一個鎮,他是堂嫂的妹妹,未來將會和自己一同住在大伯家。
沈青娥長得漂亮,姜寧年少慕艾,喜歡上她。
平時有好吃的,好玩的,都分享給她,對她好的不得了,儼然一副舔狗模樣。
他本以為兩人住在一起,便能近水樓臺。
然而沈青娥來到禹州,見識了更大的世界后,姜寧這種小鎮出身的少年,如何入的了她的眼。
跟禹州市的同齡人相比,姜寧幾乎沒有任何拿得出手的優點,長相一般,個子不高,也不擅長體育運動。
小鎮上排在前列的成績,到了城里勉強中游,和班上那些尖子生相比,相差太遠了。
每個月只有一百塊零花錢,他拿什么去獲得沈青娥的青睞。
沈青娥三年間不斷吊著姜寧,跟優秀的男生曖昧,時不時搭理他一下,令姜寧經常失魂落魄,高考后沈青娥和同班一個高大帥氣的男生,一同考去了沿海城市的重點大學,前途光明。
姜寧只考上了一所二本,等他畢業走上社會,才想通了沈青娥當年的舉動,默默刪了她的聯系方式,自此兩人幾乎再無交集。
此時再次見到沈青娥,姜寧幾有隔世之感,他清晰回想起諸多關于她的記憶,屬實是女孩給他留下的印象太深。
這也歸結于姜寧數百年的修行,九成九的時間沉迷修煉,是個苦修士。
“還有多久到車站啊?”沈青娥揉了揉眼睛。
姜寧看了眼外面的路標,已經快到了車站了。
見姜寧沒有理會,沈青娥眉頭一蹙,提了點音:
“姜寧,到哪里了?”
“馬上到車站。”姜寧回了她一句。
沈青娥似乎意識到了什么,不說話了。
公交入站,售票員吆喝著,姜寧拎著行李箱下車。
“姜寧,箱子好重呀!”沈青娥艱難的提著,看向姜寧眼睛眨巴著。
若是以前的姜寧,瞧見她這副模樣,不用她提醒,早沖上去替她拿了。
現在姜寧低頭看看自己的小身板,覺得還是算了。
沈青娥無語,提著箱子恨恨的走。
姜寧隨著人流朝出站口走去。
到了出站口,沈青娥看向對面的一家奶茶店,挽了下額前的發絲:
“好渴呀,姐姐她們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