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星神器!
魔王!
鄭修抬頭望向天空,瞳孔一縮。
他不可思議地望著那只宛如傳說中的巨人“盤古”般遮天蔽日的黑色手掌。
如果那只手掌是由“某個生物”拍下的,那么這個生物的體型,別說是踩著整個世界,哪怕是站在鄭修的世界船舵中向“黑源海”瞭望,“這個生物”也定是傲立于源海上,舉手投足間能將一艘艘“船”在手中搓圓捏扁的巨人。
那只手掌拍下的速度仿佛很慢,但鄭修僅僅一眸,那只手掌便拍開云層,覆蓋了鄭修目之所及的所有視野,仿佛下一秒便要將眼前這個支離破碎的世界徹底壓得粉碎。
“哇哦!”
安妮瞪大貓眼,她雖然見得多了,神情間并沒有太多的驚訝,畢竟安妮再拉垮,曾經也是主宰級別的呀。只聽安妮故作夸張地哇哦了一聲,緊接著眼睛一瞇,托著下巴納悶道:“吾為何看著那只手有點眼熟。”
“…是鳳北的手。”
安妮沉默片刻,恍然大悟:“原來在那家伙心里,最無敵的家伙還是你前妻呀!”
“是夫人,夫人!”
鄭修不忘糾正橘貓那不切實際的說辭。與貓兒雖拌著嘴,可鄭修此刻目光卻片刻也不曾從那只可怕的手掌移開。
這一刻鄭修心中可謂百感交集,千般滋味涌上心頭。他萬萬沒想到,自己與鳳北分別那么久,如今再次“相遇”,竟是由偽神的“心愿”,偽神心目中的“最強”,所誕生出的…
魔王。
更讓鄭修覺得諷刺的是,這個世界,在“大災變”后,覆蓋世界上空數百年不曾散去的塵埃云,此刻卻被阿諾的“魔王”一掌拍開。
可是啊,這一掌拍開塵埃云后,為這個世界所帶來的并非清澈的天空與黎明,而是更為恐怖及絕望的永夜。
“哈哈哈哈哈——”
臉上失去了少年清秀的阿諾,在驅使著十星神器·魔王滅世的同時,面目猙獰,兩顆漆黑的眼球仿佛隨時都會瞪出眼眶。
他的雙眸沒有焦距,他在使出魔王后,他的兩眼焦距并不在鄭修或者安妮的身上。他渴望,他貪婪,他饑餓,他的魔王在睥睨這個世界,在睥睨著眼前的一切。
“哈哈哈哈!這就是神嗎!原來這就是神!”
“祂說得對,成為神,以后就不會挨餓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你們都是食物,都是食物呀!”
“爸爸,媽媽,阿諾再也不會挨餓了!”
這個世界的地面,早已沒有任何生命的痕跡。
名為“大逃殺”的游戲,在這一刻,已經算得上是“GAMEOVER”。
游戲,結束了。
在這個“大逃殺”游戲中,所誕生出的“新神”是規則的制定者,是游戲的執行者,可這個游戲,沒有勝利者。
隨著游戲的結束,世界也快速地步入“終結”。
鼠潮已經吞噬了這個世界。
所有的一切,都成為了“鼠潮”的一部分。
這并非是世界的終結,而是…一個文明的終結。
“這一紀,即將結束。”
鄭修忽然生出一種奇怪的感慨,那是站在神明的高度,親眼見證了一個尚未復興的文明,尚未重燃璀璨焰火的文明,在殘暴的偽神無情吞噬下,轉眼走到盡頭時,所映照出鄭修此刻心中的冷漠。
要毀滅一個世界,竟是如此地簡單。
鄭修在細細地品嘗著這種“冷漠”,他不禁想到,當初鳳北在降臨這個世界,她見證上一個文明從繁華頃刻變成荒蕪時,也是這般光景么。
地面,空中,鼠群,鄭修肉眼可見的一切,都在快速地分解著,化作絢麗的飛灰,如點點黑光,螺旋著卷向天空,卷向那只“魔王”。
“魔王”甚至連最后的時候,也不忘在瘋狂地壓榨著世界最后的火種,吞噬著世界最后的“源”。
“呼——”
鄭修雙手拄著“小丑手杖”,長長舒了一口氣。
小丑口中,空白的輪盤高速轉動,最后停留在一個數字上。
鄭修微微一笑,如變魔術般,雙掌一拍,手杖仿佛被拍進了掌心中,消失不見。
漆黑的流光在鄭修的背后浮現,如一個個拼接的方塊般,在鄭修身后的虛空中閃動著。
“神國,降臨。”
一片鳥語花香,山巒綠樹,令人垂涎的浮空島幻影自流光中出現。
浮空島上,一座古色生香的府邸,在這片絕望的天空底下熠熠生輝。
“爸爸!”
巴掌大小的“領航員烏”,哭哭啼啼地從神國中飛來,跨越兩個世界。
與上次分別時相比,小烏像是進化了般,多了幾分人性,更會哭了。
“媽媽!”
小烏撲進橘貓懷里撒嬌,安妮一臉嫌棄地接住,但最后斜眼看小烏哭得傷心,仍是伸出爪子,粉嫩的肉球輕輕拍著小烏的腦袋,安撫著小烏的情緒。
“老鼠!嗚嗚嗚!我們的船里進了好多老鼠!老鼠嗖嗖地漲,殺也殺不完,咔咔剁完又長出來,砍碎的肉還會融合成一塊,變成比老鼠更丑逼怪的怪物,越殺越多!我們的下界已經一片大亂了!”
小烏雖然哭哭啼啼,但還是用三言兩語快速將鄭修神國下界的混亂,說清楚了。
“果然,在亮出權柄的瞬間,相當于全面開戰,”安妮大人輕嘆,一副“不出所料”的口吻,嗤笑道:“‘通道’本來就是相互的,我們沒法完全封死兩艘船的‘鏈接’,否則你和其他人都回不去,即便是神,也不可能浸泡在純粹的源中而安然無恙,更何況是這片垃圾場一般受到‘污染’的源海。”
橘貓搖頭晃腦:“我們被‘反入侵’了。”
“無妨,我已經聽見了我的子民…祈禱之音。他們呢?”
“已經到下界殺怪去了。”小烏回答:“值得一提的是,和尚嘴上喊著罪過,‘清理’的效率最高。”
對于“那邊”的戰況,鄭修沒有多說什么,只說了一個“好”字。
這就是神戰,神之一役,動輒尸骸遍野。
將對將,王對王。鄭修相信和尚他們,他如今只需負責面對展露獠牙的“新神阿諾”便可。
“好,鏈接‘神國’。”
鄭修平靜道,下一秒,神國的幻影與鄭修之間,浮現出一扇扇若隱若現的漣漪。
一根根粗壯的漆黑管道,插進鄭修的背部。
“報告船長,”
小烏立即進入了秘書狀態,手腕一翻,翻出航行日志。
“我們的源目前還剩下…”
小烏正想報告剩下的源有多少,能用的有多少。鄭修卻語速極快,打斷了小烏的話:“不用匯報了。”
“嗯?”
“全押上。”
小烏與橘貓同時一愣:“啊?”
鄭修目光冷冽,神性輝光以他為中心,向世界綻開。
他緩緩從掌心中拔出一抹漆黑流動的光芒。
鄭修的動作看似很慢很慢,但此刻鄭修的動作,已經不能用常理的“快與慢”去形容。
一柄漆黑的唐刀自鄭修掌心中拔出,鄭修背后的管道發出如血管般的脈動,隨著“倉庫”中的源快速地消耗著,鄭修感覺到龐大的源瘋狂地流入他的體內。
下一秒,鄭修身形閃動,一尊神,出現在天地間,直面魔王。
阿諾目光灼灼,望著那高大偉岸的身影。
“你做錯了一件事。”
漆黑的光芒如流動的液體,在鄭修身旁一點點地風化,流失,同時卻又有更多的源匯入他的體內。鄭修在移動時,墨色流光在他閃爍的軌跡上流下了絢爛的拖影。
“你所認為的‘無敵’,在她看來,是一種‘錯誤’。”
“錯誤,需要被修正。”
“這才是她的愿望。”
“她的善良,不該承載這些。”
鄭修說罷,一刀揮出。
漆黑的刀光天地一線,筆直地切過“魔王”。
漆黑的刀光將“魔王”一分為二。
黎明到來。
絢爛明媚的陽光,和煦而溫暖地灑向大地。
被塵埃云遮了數百年的天空,
放晴了!
漆黑的源海。
一望無際。
遼闊的海面上,偶爾騰起一個個奇怪的氣泡。
過去,現在,未來,人類,文明,科技,魔法,生命的誕生與消亡,文明的興衰與毀滅,如泡影般,在源海里生生滅滅,形同虛幻。
但這一切同時也是真實的,一個個的泡影幻滅,意味著一個個世界的分解與神明的回溯,他們重新以最本源的形態,匯入這片源海,直到…變成虛無。
緊閉的“猩紅之眼”,蠕動的觸須纏繞在鋼鐵與血肉并存的腐朽世界表面,蠕動的血肉順著“猩紅之眼”的觸須,紅與黑在觸須上相互交纏著。
紅黑之爭,便是兩個世界的“入侵”與“反入侵”之爭,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接軌戰”,看似微弱的動靜,卻在轉瞬間,代表著無數生命的消亡與毀滅。
鄭修的神國下界,期盼著進入神國的人類社會,在毫無征兆之下,面臨著滅頂之災。
原本澄清的天幕裂開了可怕的縫隙,一顆顆血紅的眼睛,密密麻麻,如同繁星,窺視著整個世界。
緊接著,那裂開的縫隙中,落下了一場血肉之雨。
血雨落下,落在地面的瞬間,先是變成了一只只老鼠,緊接著老鼠們相互擠壓融合,內臟飛出,一只只面目猙獰的怪物,從血肉中站了起來。
人類社會中早已出現了許多超凡者,他們挺身而出,浴血鏖戰,保護著他們所棲息的城市與家園。
神職者在“修正之神”的神殿中,頌唱著傳承了百年的歌謠,傳說那是“鄭氏”在成神前,唱響于“天上人間”的靡靡之音,神職者知道,他們的神喜歡聽這些,這般祈禱,能讓人類的“祈禱之音”,準確無誤地跨越時間與空間的壁障,傳到神國中,傳到他們的神耳邊。
布滿裂隙的天空,填滿了絕望的色澤。
一位左臉慈祥如佛,右臉猙獰似魔的禿子,盤坐于血紅蓮臺上,從天而降。
絕望中心懷不甘的人們仰望天穹。
“神說,要有光。”
禿子慈祥的那半邊臉,微微一笑,屈指一彈,光明照耀人間。
慶十三一怒之下,將擺渡人的“擺”字激發到極限,一瞬間將列車傳送到千里之外。
行駛的列車穿越了霧靄后的門扉,視野再次亮起時,他們已經出現在陌生的陸地上。
冰川之上,渺無人煙,白雪皚皚,凍成亙古不融的堅冰。
這里是極地,無人居住,鋪面而來的純粹與寧靜,讓車內眾人驚愕地望著窗外的雪白景色,一時間屏住呼吸,車廂內落針可聞。
他們從來沒來過這里,極地的冰川與32區陷入“永恒寒冬”的景色不同。
這里沒有畸變生物的腐臭,沒有尸體,沒有老鼠,沒有喧囂,沒有人與人之間的爭斗。
這一瞬間,所有人都不約而同感受到了一種發自內心的安寧。
耳邊只有列車行駛在空曠極地上,所帶動的風聲,以及車廂內眾人那極力屏住,仿佛稍微用力呼吸都會破壞寧靜的微小呼吸聲。
“樂園,這里就是樂園。”
不知誰望著窗外怔怔地說了一句。
“我們來到樂園了?”
“快看!這里沒有塵埃云!這里的天空,是藍色的!是藍色的!”
眾人高聲歡呼,盡情宣泄著死里逃生的喜悅。
他們此刻還不知道的是,如今車廂內的幸存者,是這個世界里,最后存活的人類,是最后的“火種”。
“叔叔!嗚嗚嗚!我的叔叔!”雪莉掙扎著想要跳車,卻被米婭用力攔下。
可雪莉畢竟是類人種,力氣極大,掙扎中米婭被狠狠地甩開,跌倒在地,面色蒼白。
“小丫頭,淡定點,老爺他不會有事的,告訴你一個秘密,他可是神,正兒八經的神。跟你們傳說中的那啥,那啥玩意來著?對了,黑夜女士,同一個級別,說句不吹牛逼的話,老裴我認為,咱們老爺的真正實力,能把黑夜女士壓身下吊打。你這么小看咱們老爺,到時候他知道了,可是會生氣的。”
裴高雅嘿嘿笑道。
前面的話,雪莉未必信,但裴高雅一說“叔叔很生氣后果很嚴重”時,雪莉瞬間安靜下來。
米婭苦笑,自己的妹妹,還不如鄭修的生氣管用。
“慶!”
夏莎第一時間擠開人群,她顧不上細品劫后余生的喜悅,抱住昏迷不醒的慶,將頭埋入慶十三懷里,渾身顫抖,極力壓抑著悲傷的情緒。
裴高雅小聲嘀咕:“這位對老慶有所企圖的姑娘,我老裴好心提醒你一嘴,老慶有家室和孩子,他家那位,很不好惹。”
“我不管!慶,你別死!”夏莎抬頭,淚眼婆娑瞪了裴高雅一眼。
慶十三眼皮抖了抖,嘴角抽了抽。
“嘖。”
裴高雅撇撇嘴,看破不說破。
這時廣播中響起開車“機修組”的聲音。
“遭了!前面沒路了!”
“大家注意,準備急剎!”
前一秒還晴空萬里的天空,突然黑了下來。
仿佛一瞬間,白晝變成了黑夜。
“不!別剎車!”月玲瓏臉色猛地一變,她翻身躍上屋頂。
只見適才還一望無際的冰川,在列車后方竟以可怕的速度崩塌著。
一片濃郁得無法化開的陰影,正以可怕的速度襲來。一只巨大的手掌,破開云層,壓向大地。土地,冰川,天空,所有肉眼可見的一切,隨著那只手掌的下壓,正快速地分解著,仿佛有什么無形的東西正瘋狂地蠶食著名為“世界”的一切物質,分解出的黑色流光如一道道龍卷風般,卷向天空中那只手掌。
沒有人能形容那只手掌的可怕,即便他們在慶十三的異人術幫助下,遠遁千里,但仍在那只手掌的籠罩范圍之下。
那只手掌就像是壓向了整個世界,沒有任何東西,所有的生物,土壤,都無法逃脫!
這是…滅世之災!
月玲瓏在列車上頗有地位,她之一言,令行禁止。
“可是,沒路了!!!”
月玲瓏側頭望去,前方是一片海洋,沒有陸地,而鐵軌的盡頭,仿佛被什么東西生生切斷了那般,強行斷在了懸崖邊上。
懸崖邊上,立著一面銹跡斑斑的路標。
路標屹立了數百年歲月,結滿了冰霜。可月玲瓏不知為何,仍能依稀在標志牌上,辨認出一個熟悉的文字。
月玲瓏詫異道:“為何在極地的盡頭,會有一個…‘鄭’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