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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執念

熊貓書庫    人在死牢馬甲成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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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修知道謝洛河在渴望著“歸復常人”。

  可無論是謝洛河還是鄭修,他們都不知道,所謂藏在聶公寶庫中,“歸復常人”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前朝國師臨死前,只說了一句“歸復常人的秘密”。

  但這“秘密”,到底是一本秘籍,還是一件物品,誰都不知。

  在藏劍山莊山下,鄭修遇見范謠,既是和尚、又不是和尚、并自出生后、便在這畫中世界里虛度了四十年光陰的可憐人,同樣說出了這個秘密。

  從他的話,鄭修推測,聶公寶庫里有一個“出口”。

  如果“歸復常人”的真面目是一個“出口”,那么一切都能說通。

  公孫陌畫出的“食人畫”,相當于鬼蜮。鬼蜮是“常世”與“常闇”的交界,既是交界,那么定有路徑,與常世相連。

  通過“出口”,鄭修便能離開這里,回到日常生活中。

  所以,從某種程度上言,他與謝洛河的根本目的是一致的。

  如今,鄭修也有了尋找聶公寶庫的理由。

  為了“離開”,為了“歸復常人”。

  在朝岜山出發前,謝洛河借古老的飛鴿傳書手段,將信件傳回云河寨。

  “飛鴿日行一千五百里,若哥在收到信件后來得足夠快,他大約在二十天后,能抵達岜山。”

  這是謝洛河的原話。

  鄭修之所以將“聶公寶庫”的位置,通過這種方式通知謝云流,自是為了救出和尚。

  如果“歸復常人”真的藏在聶公寶庫里,和尚他,得一起走。

  鄭修如今只能選擇相信,離開這里后,通過“歸復常人”,通過“出口”,無論是鳳北,還是和尚,都會回來,變成往常的他們。

  當然,鄭修擔憂的事情很多。

  比如飛鴿不認識路、中途被打下來、空中暴斃、謝云流不識字等等,最終導致謝云流無法如期抵達岜山。但事已至此,鄭修也沒辦法保證謝洛河的信息一定能傳回云河寨。所以為了保險起見,在中途謝洛河花高價在城里請了一位信差,“八百里加急”,送往云河寨附近、土匪們往日傳遞消息的地點。

  只能如此了。

  燕州,自古便是英雄輩出之地。

  燕州地界,四周群山環繞,形成盆地,地勢險要。在很久很久以前,這里不叫燕州,叫“燕國”。性子粗獷的燕人甚至過了許多年茹毛飲血的日子,直到被精兵鐵騎撞開了國門,歸入中原。

  騎馬越過群山,初入燕州,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將毫無準備的三人淋成了落湯雞。

  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但鄭修知道,謝洛河真的很著急。

  她一心想找到聶公寶庫,為了“歸復常人”,冒雨前行,一天一夜。

  直到第二天清晨,雨勢減緩,在一間破廟中。

  小桃發了高燒,在迷迷湖湖中,一會喊著“小姐”,一會喊著“公子”,一會喊著“好冷”,過了一會抖了抖喊“好壞”。

  “她病了,需要入城找郎中。”

  要不是鄭修如今與囚者聯系不夠深,無法進入心牢,換上醫理,他都想自己上。

  在這個時代,即便是小小風寒,若不重視,也能要人性命。

  謝洛河默默地往火堆里添柴。

  聞言,她沉默片刻后,笑了:“怎了,鳳北,不要了?”

  鄭修聞言先是一怔,旋即一股無名火涌上心頭,怒道:“她是你的貼身丫鬟!”

  “是呀,丫鬟。”謝洛河平靜道:“僅此而已。”

  “要不是你連夜冒雨趕路,她會淋成這樣?”

  認識謝洛河以來,這是鄭修頭一回,用這種尖銳的口吻對謝洛河說話。

  “呵呵,”謝洛河笑道:“與你何干?”

  “與我何干?”鄭修怒極反笑。

  “對你而言,此間不過一場夢,你從不信。那么小桃,對你而言,如夢中人般,死了就死了。”謝洛河兩眼彎成月牙:“所以,與你何干。”

  接下來便是漫長的沉默。

  雨停。

  鄭修將迷迷湖湖的小桃背在身后,用一卷破布捆緊。小桃身體的滾燙偷過衣服傳到鄭修背上。

  “那你自己去找聶公寶庫。”

  鄭修撂下一句,騎馬帶著小桃走了。

  陰沉的天空布滿烏云,像極了鄭修此刻的心情。

  岜山位于兩州交界,進入燕州不過借道。在燕州地界、岜山以北,有一座要害之地名為“漓城”。此地地處兩州交界,屬于兩州之間貿易與經濟的中心城市。

  漓城的天隨燕州,向來多雨。

  一天后,鄭修抵達漓城時,天上下著毛毛細雨。

  入城百姓皆身披蓑衣,城門旁,告示欄上,百姓里三圈外三圈地圍了近百。

  騎于馬上,鄭修居高臨下,遠遠看見告示欄上貼滿了告示,告示上醒目地寫著“招安令”三字。

  城門有軍隊把守,但鄭修如今模樣一看就是貧苦書生,身后背著病重女子,守城衛兵稍作盤問后,并未阻攔,放了鄭修入城。

  日近晌午,鄭修騎馬走了一夜,眼窩深陷,頗為疲憊。但他仍是強忍著疲乏,用所剩不多的盤纏在客棧中租了一間房,安置好小桃后,到重金花了三兩銀子請了最好的郎中上門替小桃治病。

  看著行囊中僅剩的幾顆碎銀,鄭修忽然無比懷念昔日的富豪生活,并自嘲萬萬沒想到自己也有被金錢所困擾的這一天。

  “公孫夫人不慎染了風寒,幸虧你來得及時,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老郎中替小桃把脈后,慣例恐嚇幾句,開了幾副煎藥,并詳細交代了藥方的煎法。

  鄭修推開紙窗,向客棧借來火爐與陶鍋。不多時,屋內飄出難聞的草藥味。

  替小桃喂藥后,小桃嘴里都囔幾句,又睡下了。

  至此,鄭修實在扛不住了,趴在床邊,眼皮耷拉,不知不覺睡著了。

  在迷迷湖湖間,鄭修感覺有人在摸他的鼻子。

  睜開眼一看,小桃正眨著兩顆明亮的眼睛,做賊般紅著臉,捂著被子偷偷地用手指碰著鄭修的鼻尖。當她看見鄭修睜開眼睛,手指觸電般彈開,連忙閉上眼睛裝作自己還沒醒。

  “公子,小桃似乎聽見,有人、有人、有人在說‘公孫夫人’。”

  二人氣氛尷尬,沉默幾許后小桃張口便紅著臉問出了這個奇怪的問題。

  “你定是聽錯了。”

  鄭修篤定道。

  “是么。”

  小桃縮進被子里,病怏怏地回答。

  鄭修伸手貼著小桃額頭,摸了摸。

  退燒了。

  “我出門替你買些吃的。”

  鄭修出門,掂了掂懷里的碎銀,輕嘆一聲,估計這點錢付明日的房費都夠懸。出門后,鄭修想到了賺錢的法子,找了一個熱鬧的位置,擺起了地攤。

  賣畫。

  市集上人來人往,內卷嚴重。起初鄭修的小地攤無人問津,他無奈之下,掛出招牌——“公孫親傳,畫圣之技”。

  擺出招牌后,很快,一位年輕的公子半信半疑地上前咨詢:“公孫?哪個公孫?”

  “那個公孫。”

  鄭修笑道。

  “又是一個騙子。”

  公子冷笑著走開。

  “又?”

  鄭修聞言有些納悶。

  足足一個時辰后,鄭修總算做成了第一單生意。

  有一位城內的公子,一個月后家他爹過八十大壽。他叭叭地朝鄭修訴苦,說他爹什么都不好,偏好字畫,他上有兩兄,下有一弟,老爹還有三房嬌妾、萬畝耕地等著繼承。他隱晦地說如果鄭修真能畫出討他老爹歡喜的字畫,定有重酬。

  他還說,自己對老爹的嬌妾沒有興趣,主要是那萬畝耕地。

  “重酬倒不必,一兩銀子,童叟無欺。”

  “什么都畫?”

  “不畫人面。”

  “好,請先生起筆。”

  并非所有富二代都驕橫跋扈。

  這人就很有禮貌。

  當然也有可能他還不夠富。

  鄭修想著,什么畫值一兩銀子。思索片刻后,鄭修畫了一副山水圖,面朝大海,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腳下騎云,朝東仙去。

  題字:壽比南山、羽化登仙。

  落款:公孫陌。

  鄭修為謝洛河畫了將近半年的“背影”,畫功在不知不覺間,已經進步到連他自己都不認識的地步。畫一落成,富家公子當即丟下一袋銀子,歡天喜地地卷起畫卷走了。

  買了一籠熱騰騰的肉包子,還有一碗香氣撲鼻的燕地美食“流脂粟米羹”,當鄭修抱著兩大袋油布包匆匆往客棧回程時,一道熟悉的身影,戴著斗笠,壓低帽檐,安靜地站著。

  鄭修撇撇嘴,走上前,摘下對方斗笠。

  一束黑色的馬尾高高扎起。

  鄭修一愣。

  “小桃好點了?”

  謝洛河笑著問。

  在漓城看見謝洛河,鄭修一時間不知是好氣還是好笑,將斗笠壓了回去,將眼熟的馬尾壓住。

  “要你管?”

  鄭修沒理會謝洛河,上樓和小桃吃飽喝足,煎藥,換去濕透的衣衫。

  一根箭釘在窗臺上。

  鄭修瞥了一眼,沒理會。

  第二根又射了進來,詭異地繞了半個彎,釘在床頭。

  熟睡的小桃睫毛一抖。

  鄭修趴出窗外,朝仍站在客棧入口,背著長弓的謝洛河以嘴型示意:“你搞什么鬼?”

  謝洛河朝鄭修勾勾手指。

  下去后,謝洛河對鄭修說道:“我哥大約三天后抵達漓城。”

  鄭修聞言,眉頭一皺:“你什么意思。”

  “找聶公寶庫。”

  謝洛河言簡意賅道。

  “你眼里只有聶公寶庫?”

  “是。”謝洛河平靜點頭:“我說過,等我找到聶公寶庫,我便將她,還給你。”

  鄭修沉默,扭頭返回客棧。

  謝洛河在身后看著鄭修的背影,將鬢發挽至耳后,輕聲道:“那么,現在的你,是鄭修…還是公孫陌?”

  見鄭修沉默不語,謝洛河輕嘆一聲:“我贏了。”

  鄭修面無表情地轉身走到謝洛河身邊:“小桃怎辦?”

  “放心,我早已花錢請人暗中護衛,天黑前趕回來即可。”

  聞言,鄭修這才注意到,在客棧周圍,有不少氣質與周圍格格不入的江湖人士,目光時不時瞟向小桃所在的房間窗戶。

  “小桃本就是尋常百姓,不會有人對她不利,你多慮了。”

  謝洛河屈指一彈,在鄭修額頭上彈了一下。

  “原來你跟了一路?”

  鄭修這才注意到謝洛河仍是那身衣服,干了又濕濕了又干,未曾換過,靴子上沾滿泥濘,風塵仆仆的。

  “不然?”謝洛河翻了一個白眼:“你真以為我是那般無情之人?我順便瞧瞧,你是否會趁人之危,行禽獸之事。”

  他們的馬匹寄存于城門旁的馬廄中。

  謝洛河居然連馬都喂飽了,兩匹小母馬一見鄭修與謝洛河二人并肩走來,嘶鳴著喘著粗氣,格外興奮。

  騎上馬,出城時,謝洛河邊走邊道:“在你照顧小桃時,我已經向岜山附近的‘走山人’打聽過,在岜山中,確實有幾個洞窟,深不見底,一旦誤入,內里如迷宮般蜿蜒多變,十進無出。里面或許真藏著通往聶公寶庫的道路。”

  所謂“走山人”,是一種罕見的偏門。常年憑借矯捷的身手翻山越嶺,挖尋山中無主寶物為生,大多是一些長在深山中的名貴藥材、或是珍稀的動物。

  要知道,越人煙罕至的山嶺越是險峻,若無上山的棧道,走山人只能憑借手腳,攀行于山巖之間,一有不慎則跌落懸崖,兇險至極。

  謝洛河不愧是謝洛河,趁著自己照顧小桃時,居然將這些情報都打聽好了。

  鄭修掰著指頭算了算,漓城距離岜山,不遠不近,將近二十里路。但岜山附近并無村落,漓城是距離岜山最近城鎮,將小桃安置在漓城,也算合理。

  小桃畢竟是普通人,鄭修不知聶公寶庫中將發生什么,將小桃暫時安置在漓城中也算是合理。想到這里,鄭修便沒有再反駁謝洛河的安排,隨著謝洛河前往岜山。

  一路無言。

  兩時辰后。

  鄭修與謝洛河來到岜山腳下。

  岜山不高,如三根指頭般佇立在濃濃霧氣中,山頂若隱若現。

  岜山山勢陡峭,叢林密密麻麻,樹林間長滿了荊棘。

  謝洛河找到了一條路,荊棘叢被柴刀砍去大半,這顯然是走山人走過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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