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見琉璃氣呼呼回到家,碎碎念著七原武把作業寫完,又拿出《天下第一美姬名偵探琉璃摩斯小姐探案集》把今天的案子記上,這才一個仰面摔到床上,摟過熊貓玩偶,琢磨今天的案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須賀田行雄是怎么被毒死的?他身邊所有東西都沒有毒啊!
菊間久見為什么能死而復生?他應該在五年半以前就死透了啊!
她想了一會兒依舊沒頭緒,只能等七原武那邊出結果,慢慢閉上眼睛睡著了,只是睡夢中時不時冷哼一聲,小小嘟囔一句「現在求我也晚了」,也不知道做了一個什么樣的夢。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她被鬧鐘驚醒,迷迷糊糊去晨練,練完洗漱,洗漱完照著鏡子捏了捏自己的臉蛋,感覺也沒多大變化。
切,哪里胖了,明明還是和以前一樣,還是漂漂亮亮的。
那狗東西整天就會造謠!
她在心里又罵了一句七原武,換了衣服去對面按七原武貼在冰箱上的條子做早餐,又等了一會兒,才看到七原武一臉無精打采地下來。
她也沒理他,繼續忙自己的,七原武也沒像平時一樣過去,對著她做的早餐大放厥詞,自顧自坐到小方桌那兒,托著下巴想事情。
等她把芝士滑蛋三明治和牛奶端過來,看到他還在思考,終于忍不住問道:「那個…你在想什么?案子有頭緒了嗎?」
「沒有。」七原武回過神來,喝了一口牛奶,隨手拿起一個芝士滑蛋三明治就開始吃。
清見琉璃也拿起一個三明治狠狠咬了一口,焦黃的土司、香嫩的雞蛋、濃郁香醇的芝士片再加上煎得軟嫩的培根,口感相當不錯。
自己的廚藝真的越來越好了!
她忍不住哼哼了一聲,不過還是對案情進展更感興趣,含糊地追問道:「一點也沒有嗎?」
七原武慢悠悠吃著三明治:「沒有。」
清見琉璃還不死心,「那疑點呢?菊間久見的案子就一點疑點也沒有?」
七原武吃飯的動作停了一下,沉吟道:「案子本身證據確鑿,沒什么大問題,放別的國家,菊間久見槍斃三五次都夠了,但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小問題肯定有,但算不算疑點,還要去當年的埋尸地看看再說。」
清見琉璃精神一振:「現在就去嗎?」
案情最重要,也許可以逃學一天…不對,是犧牲一天上學時間。
「等放學吧!」七原武今天有點像蔫了的小白菜,昨天晚上他看案卷看到夜里快三點,這會兒困得要死,「反正也不急于一時,我要去學校補補覺。」
清見琉璃有些失望,好想快點長大啊,要是現在已經長大了,已經當上刑警,i就能專心辦案,不必每天還要花八個小時在學校。
不過也沒辦法,七原武不帶著她逃學,她自己不太敢,也就只能去上學了。
好在她也不是以前的純血學渣,現在怎么也算班里的中下游,課程已經能跟上進度,在學校的時間倒也不再難熬,認認真真學習著,沒什么感覺就到了下午三點四十――這全是托了在日本的福,擱中國哪個高中也不可能讓學生三點四十就開始放羊。
她在鞋廚那里等到七原武,拎著兩個書包就跟他去確認「疑點」,不過七原武也沒太急,出了校門先是給中野惠理打了個電話,詢問一下她那邊有什么進展。
結果是沒什么進展,阪西浩志的后院里,沒找到兇手的掉落物或是腳印;排水管上也沒有找到相應腳印或指紋;窗外的墻上倒是像七原武所說的那樣找到一點痕跡,不過兇手只是用一只腳的前腳掌點在那里提供一點支撐,再加上外墻堅硬,留下的痕跡非常輕微,沒提取 到什么東西,連兇手的身高、體重都無法推測。
簡單地說,在第二名受害者家里,警方沒找到任何可供追尋的線索。
七原武倒也沒失望,又問了問中野惠理「訪客名單」查得怎么樣了,發現調查正在進行中,暫時沒結果,便掛掉電話,領著清見琉璃搭電車去了靠近市中心的一個小公園,找到一片稀疏小樹林。
清見琉璃跟著他鉆進這片稀疏小樹林,好奇問道:「這里就是當年的埋尸地?」
七原武在腦子里回憶著案件卷宗,又往樹林里走了一小會兒,找到一處微微下凹的地面,又左右瞧了瞧,這才點頭道:「是的,就是這里,當初菊間久見殺害了一位名叫鹿取賢治的男人,尸體就埋在這里。」
清見琉璃觀察著四周,不明所以道:「所以,這里有什么可疑的?」
七原武指了指西南方:「直線距離大約一公里,就是當年一神會在市區的總部和活動場所,要是埋尸,有點太近了。」
說完他環顧一下四周,又沉吟道,「現在看看,地點也不太合適。這里還在市中心范圍內祓,致小公園也不算偏僻,樹林樹木也不算茂盛,就算是夜間往這里運尸也不是個好選擇,換了我,我不太可能會選這里。」
清見琉璃四處瞧了瞧,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哪怕是半夜開車往這里運尸,并且挖出一個深坑,真的不太保險,不像普通人會選的樣兒,但她想了想說道:「也許是他腦子壞掉了?他都相信世界上有所謂的神了,還相信世界馬上要毀滅,神會從天而降拯救他,我看和瘋了差不多,未必和正常人想法一樣。」
七原武搖頭道:「五個人的死和他直接相關,其中四個都被他埋到市郊的山林里,這已經被能說明問題了。他是個被洗腦的狂信徒不假,但就是因為他真信,他才格外小心,生怕給一神會帶來麻煩。
他的精神鑒定報告說過,他殺這些人完全沒有負罪感,也沒有絲毫悔過意識,他從本心認為殺害這些人是為了壯大一神會,是為了將來拯救更多的人,甚至拯救世界。這家伙以為自己是在做好事。」
「那你認為這位…鹿取賢治不是他殺的?」清見琉璃猶豫道,「只憑埋尸地有點奇怪這一點,也無法肯定吧,也許當時是有什么意外,他不得不就近埋尸。」
七原武倒沒否認,圍著埋尸體轉圈圈看了一會兒,實事求是道:「確實有這種可能。鹿取賢治的死因是后腦受到重擊,導致腦后顱骨碎裂而亡,除此之外別無傷口,死得應該比較突然。
而且他家中確實莫名其妙少了一些財物,后來追回的一部分財物上,也找到了菊間久見的指紋,證據確鑿。那如果他剛剛被蒙騙不久便幡然醒悟,想擺脫―神會的人,然后和菊間久見在總部沖突起來,被失死,尸體埋到這里勉強也能說得通。」
「那現在怎么辦?」清見琉璃問道,「還有別的疑點嗎?」
「沒了,回家吃飯吧!」七原武轉身往回走。
兇手幾乎沒留下任何痕跡,菊間久見的案子又太久遠,本人也都燒成骨灰了,根本沒法問,現在能做得不多,只能等中野惠理那邊的排查結果,或是兇手再次犯案。
清見琉璃也沒辦法,跟在他身后想了想,提議道:「反正時間還早,我們去看看麻衣那孩子吧?」
「那孩子沒表面看起來那么脆弱,不需要你同情。」七原武不置可否。
「這不是同情,這是做人的基本道理。」清見琉璃堅持道,「她一個孩子自己在家,腿腳還不方便,養父還剛剛過世,養母正在配合調查,那我們如果有能力照顧一下的,當然應該照顧一下。她要是不喜歡我們過去,我們瞧瞧她沒事,再回家也不遲。」
頓,她又嘟著嘴說道:「反正我不太放心,你要是懶得動彈,或者冷心冷肺的,我自己去好了,我想給那孩子做頓飯。」
七原武斜了她兩眼,沒好氣道:「整天一言九鼎,說得我好像不是人一樣,要去就去吧!」
還沒搞清須賀田行雄是怎么中毒的,雖然現在作案手法看起來沒那么重要,關鍵在于菊間久見怎么「死而復生」,但弄清總比不弄清要好,說不定對排查兇手有很大幫助,那過去再了解了解情況也無妨。
當然,他也不是鐵石心腸,須賀出麻衣身世、經歷確實值得同情,清見琉璃圣狐心發作,想過去盡盡心,他也不是多抗拒。
事情就此說定,兩個人又搭電車去了須賀田家,車票錢記在清見琉璃賬上。
清見琉璃按了門鈴,略等了一會兒,門鈴對講機響起,里面傳來須賀田麻衣綿軟的聲音:「您好,這是須賀田家,您是?」
人都跑來了,清見琉璃突然不好意思起來,微微結巴道:「那個,我是清見琉璃…呃,我們昨天來過。」
「原來是七原桑和清見桑,是為了我父親大人的案子嗎?」須賀田麻衣馬上熱情道,「給你們添麻煩了,快請進!」
「呃,那倒不是…」清見琉璃答了半句,但看到院門鎖彈開,也就沒再繼續說,直接推門進去。
須賀田麻衣坐著輪椅在房門口迎接,彎腰鞠躬:「七原桑,清見桑,辛苦你們了。」
「沒什么沒什么!」
清見琉璃更加不好意思了,連忙擺手,七原武也笑道:「麻衣學妹,我們也沒大你幾歲,不用一直這么客氣。」
日本敬語形式多種多樣,像是有叮嚀語、謙讓語、尊他語之類說法,須賀田麻衣就一直在說尊他語,搞得雙方像是有是有社會等級差一樣,完全沒必要――就算雙方相對陌生,為了表示禮貌和客氣,說丁寧語也差不多夠了,真不必搞得像是社員見了社長。
須賀田麻衣略微猶豫一下,把稱呼換成了稍顯親近卻又不乏尊重的「歐尼桑」,轉著輪椅轉身,微笑道:「那好吧,七原哥哥,清見姐姐,你們也叫我麻衣醬好了。」
清見琉璃高興道:「好的,麻衣醬,我來推你。」
須賀田麻衣沖她笑了笑,也沒反對,被清見琉璃推進了客廳――須賀田家的玄關處有個特意改建的小斜坡,就是為了方便她進出。
等進了客廳,她請七原武和清見琉璃在沙發上坐下,自己搖著輪椅去廚房泡茶。清見琉璃還想跟去幫忙,卻被七原武暗中伸手拉住,不由轉頭奇怪道:「拉什么?」
七原武低聲訓斥道:「你這豬腦子,你這是想幫忙還是想看不起她?你現在是客人,老老實實坐著。」
清見琉璃反應過來,悻悻說了一句「我沒那個意思」,老老實實坐下了,但望著須賀田麻衣的背影,低聲贊嘆道:「這孩子好乖啊,也好有禮貌!」
比她妹妹清見美玉那熊孩子強多了,那倒霉孩子一點禮貌也沒有,整天除了打小報告就是打小報告,要不然就是竄唆老媽各種懟她,一點也不可愛,她想要個須賀田麻衣這樣有禮貌的妹妹。
「大概身世坎坷吧!」七原武側面贊同了一句。他多少能看出須賀田麻衣并不單純,但她當著養女,是某種意義上的「寄人籬下」,比普通少女心思多一些,他能理解――他也有過寄人籬下的日子,說真的,那并不好過,根本單純不起來。
清見琉璃點點頭,目光移動了電視上,瞧了瞧暫停畫面,好奇道:「這是什么錄像?」
七原武也瞧了一眼,「生活錄像吧,看起來是在廚房那邊拍的。」
「是的,是一年多前拍的生日錄像。」須賀田麻衣一手扶著茶盤,一手 搖著輪椅的輪子過來了,神情微微黯淡道,「回到家沒事做,就看看以前的錄像。」
緬懷父親,或是緬懷過去的家庭生活嗎?
清見琉璃心中憐惜,伸手接過茶盤,把茶和茶點擺好,順嘴問道:「是你的生日嗎?」
須賀田麻衣拿過遙控器讓錄像帶繼續播放,微笑搖頭:「是去年我母親生日時拍的。」
「須賀田夫人啊!」清見琉璃說了句廢話,陪她一起看了起來,發現鏡頭很晃,畫面也不太清晰,但里面的人都很歡快。
拿著攝像機的是須賀田麻衣,時不時倒轉鏡頭露出半張俏麗的臉,似乎那時還沒坐輪椅,性格也比現在活潑一些,在屋內自由游走,詢問須賀田佐代子想許什么生日愿望,看她和淺枝滿子一起準備生日聚會,還跑到樓上書房去「采訪」須賀田行雄,好奇詢問他準備了什么生日禮物。
反正一家人在一起很快樂,是相當幸福的一家三口。
須賀田麻衣看著錄像愣愣出神了一會兒,表情越發黯淡,而午后的陽光斜照在她的臉龐上,讓她越發像個人偶娃娃,漂亮、易碎又可憐。
清見琉璃越發同情起來,不想讓她繼續看了,小聲喚道:「麻衣醬…」
須賀田麻衣回過神來,有些慚愧地笑了笑:「不好意思,七原哥哥,清見姐姐,失禮了。」接著她馬上換了個話題,「對了,你們這次過來是……」
清見琉璃馬上道:「沒什么特別的事,就是你自己在家,腿…嗯,我…我們有點不放心,過來看看你。」
須賀田麻衣怔了一下,微笑道:「沒什么的,清見姐姐,我能照顧好自己。」
清見琉璃馬上問道:「那你晚上準備吃什么?」
「啊,這個…還沒想過。」這才下午四點半,說晚飯也太早了些。
「那今晚我來做飯吧,我料理水平很…還不錯,保證你喜歡。」清見琉璃立刻毛遂自薦,但沒敢把話說太滿,免得回頭落了話柄,回家被七原武這狗東西譏諷。
頓了頓,她又怕須賀田麻衣自尊心受傷,又補了一句,「我知道你自己能照顧好自己,但你還小嘛,又叫我一聲姐姐,我也得有點姐姐的樣子,照顧照顧你。」
須賀田麻衣瞧了瞧她,見她眼神晶瑩剔透,仿佛能照見別人的內心,也沒拒絕這片單純的好意,微微垂下眼瞼,微笑道:「那我們一起吧,清見姐姐,我料理手藝其實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