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楚希聲語落之際,秦奉先身上的一百只眼睛,都同時朝楚希聲噴出灰色光束。
——那是‘戊土神光’,可將任何生靈石化,化成泥凋石像!
不過這一百道灰色光束,全都被楚希聲二次張開的‘永恒之壁’阻住。
秦奉先同時拼命往后方逃遁,試圖斬裂甩開楚希聲的那些血紅色絲線。
既然已殺不死楚希聲,那就該考慮如何逃脫,如何保命!
秦奉先卻絕望的發現,楚希聲的那些血紅色絲線竟額外的堅韌。
它們仿佛吸附于他身上的蟲豸,已經鉆入他的血肉內部,破壞他的軀體結構。
——這是弒神血罡!
秦奉先的胸膛竟也隨之爆裂,那血肉中竟夾含著一條條細如游絲的蠱蟲。
它們都被弒神血罡壓制,氣息無比萎靡,奄奄一息。
它們也對弒神血罡畏懼異常,驚恐萬狀,寧愿脫離秦奉先的軀體,也要避開與血色絲線的接觸。
楚希聲遙空看著這一幕,不由諷刺的一笑:“控心蠱?看來你換血之后,人家也沒把你當成自己人。堂堂的鐵戟無敵,竟是人家百目巨靈豢養的一條狗。”
秦奉先勃然大怒,怒瞪著楚希聲:“老夫只恨我昔日決心不夠,換血換的太晚!”
如果他在晉升超品之前完成換血,就是真正的‘百目石靈’!
那時不但不用被控心蠱操控,更不用面對那每五百年一次的天劫!
不過就在他語落之際,一道被白火纏繞的黑色槍影驀然穿刺而來。
是逆神旗槍!
那長槍平平無奇的穿刺過來,卻讓秦奉先徹底放棄了掙扎,原地待死。
這一槍,他無法避讓,無法抵抗。
他的這具身體,也將被絕對的擊殺!
秦奉先的眼中現出無奈之色,卻沒有任何恐懼。
像他這樣的超品武修,沒那么容易死亡!
他的元神印記刻印于天規道律深處,他遲早會從天道長河中歸來!
此時秦奉先甚至開始期望眼前這對狗男女,在神州繼續興風作浪,把動靜搗騰的越大越好。
要復生一個超品武修,需要巨量的資源。
神刀門至今都沒能復活‘無上刀’舒懷石,而即便他身后貴為‘長留山帝族’的‘百目族’,也不會隨隨便便將資源投在一個沒有徹底完成換血的外人身上。
不過只需這二人在神州搗騰的風浪越大,他復生的幾率也就越高。
諸天巨神想要干涉神州人族,便離不開他的助力。
她們遲早會想到他秦奉先!
就在秦奉先腦內無數念頭轉動之際,他感覺自己胸腹處一陣劇痛。
逆神旗槍先是將他的胸部洞穿,隨后整個軀體都被楚蕓蕓的槍力震為血粉。
不過在整個軀體震碎之前,秦奉先將自己身上所有的一品兵甲與神寶,全都往北面震飛出去。
這些東西,未來他復生之刻,依然用得上!
下方的楚希聲卻眼神一亮。
他看著楚蕓蕓將秦奉先一槍捅死,原以為自己是毫無收獲。卻隨即發現秦奉先死亡之后,有一些奇異的力量被他的那些血色絲線吸取了過來。
楚希聲人物面板里面的‘許愿石’一欄,數字也由0變成了2。
就在楚希聲驚喜之際,遠處的‘天翼神刀’蕭龍圖已經展動自己身后的六只虛幻羽翼,在頃刻間擺脫了風三與神赤火的追擊,飛到了四重云霄之上。
他目光一直在看著魔流刀王莊嚴的無頭尸體,眼里飽含著無奈,痛惜與傷慟。
莊嚴雖還有著大半截的軀體,卻已徹底歸于寂滅。
楚蕓蕓賜予他的,是‘絕對的死亡’!
那是莊嚴無法應對,無法抗衡的力量。
讓他悲哀的是,莊嚴距離超品境界雖只差一線之遙,卻終究還未修至超品,未能將他的神魂印記,印入天規深處。
這就意味著莊嚴,未來也沒有任何復生的可能。
這個神刀門一百年來最出色,最有希望踏入超品,問鼎近神的門人,已經隕亡于此!
就在這一瞬,楚蕓蕓已抬起頭,望向了天空中的‘天翼神刀’蕭龍圖。
蕭龍圖的功法得自于神蟲‘六翅金蟬’,遁法無比迅捷,不在楚蕓蕓之下。
就在楚蕓蕓抬頭之際,蕭龍圖又升上了五重云霄。
他遙空俯視著楚蕓蕓與楚希聲二人,目中含著無限殺機,要將這兩人深深記憶于心,銘心刻骨。
舒懷石,莊嚴,萬劍生——神刀門一脈三代門人,皆因這對夫妻而死,蕭龍圖豈能不恨?
不過就在這刻,蕭龍圖望見楚希聲也抬頭往他看了過來。
楚希聲的唇角含著怪異的笑容,手中的‘鏡花水月刀’則驀然往旁一個揮斬。
瞬時一片片的銀鏡刀罡,在這片天際云霄之間快速的生成。
蕭龍圖敏銳的注意到,這些銀鏡刀罡正在反射著他周圍一切力量。
——大到風力流動,小到芥子微塵之間的摩擦,一切的‘力’,都在被來回反射。
他的眼瞼不由自主一張,童孔則劇烈收縮。
不好!
那是神意觸死刀第三式——‘神意禁天’!
蕭龍圖已經感覺到自己的遁法幾乎失去效果,身軀差點停滯在半空。
他身后的三對羽翼雖然還在震顫著,然而周圍空間內的各種力量,還有各種天規道律,都因楚希聲的銀鏡刀罡不講道理的持續反射之故,被攪亂成一團亂麻。
它們在反射,反射,反射再反射,不停的反射!
這些銀鏡刀罡,讓各種力量在這邊天空縱橫交錯,激突沖撞,令蕭龍圖的金蟬遁法幾乎完全失去效果。
更有一股刀意,斬入蕭龍圖的心靈。
這刀意不算強大,無非是楚希聲的神意觸死刀,融合他本人的敵意殺念。
然而這刀意卻在干擾,干擾著他對遁法與身后三對罡力羽翼的操縱。
那就仿佛是幾面銀鏡,映射于他的心念之內,反射著他一切外放的神識念頭。
——這就是血睚刀君創成的‘神意禁天’!
神意禁天的覆蓋范圍內,禁止飛空,禁止遁法!
所以這一刀,專克一切羽族與有翅昆族!
這天下間的羽族與有翅昆族,一身力量往往有六七成都在身后的羽翼翅膀上。
就比如蕭龍圖修的金蟬天翼刀,就是模彷六翅金蟬。需要依靠身后的三對罡力羽翼與相應的遁法輔助,才能發揮出最大威力。
然而一旦他無法使用罡力羽翼,刀訣威力連三成都無法發揮。
且無論是‘震天’,‘巽風’,還是‘雷霆’,‘光遁’,‘云遁’等等天規衍生出的遁法,都需要借助‘力’來實現。
然而當這片天空中的各種力,都被人絞成一團亂麻,來回反射沖突,那么哪怕是強如‘風神’帝剎,強如‘陽神’太昊,也無法在此處施展遁法,更無法揮翅飛空。
此外那多肢昆族,也在神意禁天的克制之列。
它們的肢足越多,越易受‘神意禁天’的影響。
蕭龍圖毫不猶豫的收起了罡力羽翼,直接改用最原始的遁法踏空而行。
這遁速自然是沒法甩開楚蕓蕓的。
蕭龍圖這么做的目的,只是為自己爭取時間。
他一邊踏空飛遁,一邊斬出了一片密集刀光,將眼前虛空撕開無數的裂痕。
也就在此刻,楚蕓蕓來到了他的身后。
那逆神旗槍僅僅一擊,就捅穿蕭龍圖的胸膛。
就像是秦奉先一樣,蕭龍圖的軀體也被她的槍力震成齏粉。
接下來她本該追蹤尋覓著蕭龍圖的靈識氣息,繼續上朔追索,進一步重創蕭龍圖刻印于天規內的元神印記。
楚蕓蕓還無法將一位超品武修刻印在天規中的元神印記徹底磨滅,卻能在他們臨死之刻將之重創。
這些超品的元神印記越是殘缺,復活的難度也就越大,也越易被時間與天道消磨。
不過接下來她卻柳眉一皺,放棄追朔的舉動,而是眼神冷冽的望向了前方,那片正逐步‘愈合’的虛空。
“怎么了?”
楚希聲也飛到空中,懸停在她的身后。
他循著楚蕓蕓的視線,往前面看了過去:“這蕭龍圖不是死了么?有什么不妥?”
楚蕓蕓手持長槍,微微搖頭:“是金蟬脫殼之法!”
那逆神槍的逆神之火,赫然在熊熊燃燒。
“金蟬脫殼?”
楚希聲立時恍悟,想起了六翅金蟬的這門根本神通。
他卻毫不在意:“所以他剛才斬裂太虛晶壁的時候,就已經把自身的真血元靈都送出去了是吧?也沒什么,金蟬脫殼之法雖然神奇,卻至少要虛弱三個月。期間此人的力量,連三品武修都不如。
蕭龍圖至少需到三個月后才會逐步恢復,也就是說未來半年之內,我們都不用在意這個‘天翼神刀’。何況此人將真血元靈送入無垠太虛,能不能回來都是兩說。”
楚蕓蕓微一頷首:“他生還的幾率不大,我剛才發力在太虛海制造了一場虛空風暴,未來一年之內,這附近三萬里內的太虛海都難以遁行。不過最遺憾的還是秦奉先——”
楚蕓蕓眸光冷冽,一雙天藍色的眼宛如冰湖:“我剛才未能將秦奉先的元神印記徹底摧毀。”
這個秦奉先,秦家的七代先祖,簡直是令鐵山秦氏蒙羞!
昔日秦氏的初代先祖,一生到死都在與巨靈征戰對抗,直到死于神劫。
初代先祖之所以決定脫離無相神宗,并非是與神宗高層有什么沖突,而是為投身軍伍,掌控北地軍權。
神州的任何一位皇帝,都不會容許無相神宗的一位長老走到三品以上的高位。
唯有退出無相神宗,他才能在軍中更進一步。
鐵山秦氏的子弟,每到開蒙年紀,要學的第一句文字,就是秦氏初祖留下的遺訓——巨靈不滅,吾秦氏一族非戰死于沙場者,不能入土!不得入葬!
就因這一族訓,幾千來的秦家歷代族主,已有十二人戰死于巨靈之手。
在最初的那兩千年里,鐵山秦家子弟皆以戰死沙場為榮。他們在臨老之際,都渴求在戰場殺敵,向北征戰,渴求馬革裹尸。
而歷代秦家族人未能戰死沙場的,也都未能入土安葬,他們全都停棺于祖祠之內,至今總數才不過兩千。
這秦奉先不但將先祖的誓言族訓置于不顧,還換了一身百目石靈之血,去做那長留山巨靈的走狗家畜!
這要是被歷代先祖得知,怕是九泉之下都無法瞑目。
以前秦沐歌只以為這位七代祖先是擔憂她借助‘歸一’血脈踏入超品,從而將他打落半神之境,這才聯手永恒諸神,將她陷入絕境。
如今看來,實情未必如此。
此人身后的‘百目石靈’與‘長留山’,只怕也出力不淺。
“我倒是盼著他能活過來。”
楚希聲唇角微揚:“若真有這一天,我會讓長留山的那些巨靈,親手把他送到你我的面前。”
——就一如昔日的秦沐歌,被秦奉先親手送到永恒巨神的刀下。
楚希聲很期待自己,能有機會完成這一‘睚眥秘儀’。
楚蕓蕓不由側目看了他一眼,隨后若有所思的微一頷首。
秦奉先如果就這么死了,她心里多少還是有些不甘的,心胸之內意氣難平。
楚蕓蕓為人如古之君子,心胸曠達,甚少有極端之念。
哪怕她恨極了一個敵人,也往往都是賜之一死了事。
然而對秦奉先,楚蕓蕓卻生出了要將之千刀萬剮,碎尸萬段的念頭。
怎么能讓這家伙,簡簡單單的死掉?
她長吐了一口濁氣:“如有那一天,那是最好不過!”
楚希聲那一肚子壞水,從沒有讓她失望過。
楚蕓蕓隨即抬手一招,將地面的那口‘歸一源鐘’招到了手中。
此物一直都被她鎮壓到地面不能動彈。
在秦奉先死亡之后,這口鐘更已停止了反抗。
楚蕓蕓將之招入手中,這‘歸一源鐘’更是無比歡喜的發出了一聲清冽的鐘聲。
楚蕓蕓卻面色冷凝,揮手在‘歸一源鐘’上重重的一抽,使鐘聲劇烈的震顫。
當!當!
那一陣陣的鐘鳴聲響遠傳至數十里外。
楚希聲見狀一愣,他看出楚蕓蕓這一抽,竟是用上了全力,也聽出這鐘鳴聲中,含著‘歸一源鐘’器靈的痛楚,哀傷與不解。
楚希聲吃驚不已:“你要毀了它?這是為何?”
這‘歸一源鐘’的器靈一毀,必將從超品階位跌落。
“秋分之音,萬物穜成,故謂之鐘!”
楚蕓蕓冷冷的看著手里的歸一源鐘,神色不屑:“鐘鼓喤喤,磬筦將將。鐘乃八音之首,眾樂之君,音質本該堂皇正大!
所謂器肖其主,然而我昔日繼承‘歸一源鐘’的時候就很奇怪,這件神寶之靈,既沒有我那初代先祖的銳烈之氣,也沒有他的鐵骨錚錚,更沒有先祖的堂皇正氣。
如果我所料不錯,這器靈多半已被秦奉先污染,甚至是已被他替換。如此器靈,我寧愿不要。”
“也有道理!”
楚希聲忖道楚蕓蕓的性情,確實是百折不撓,寧折不彎的,這器靈如此油滑,顯然是不合她意。
且誰知秦奉先在掌控‘歸一源鐘’的歲月里,在這器靈當中還留了什么手段。
所以毀了也好,無非是多花點時間,再蘊養一次器靈。
半步超品的‘歸一源鐘’依然強大。
他隨后看向了下方,看著那躺在地上,已經重傷昏迷過去的秦夕顏。
楚希聲眼含好奇:“你準備如何處置她?”
這才是真正的麻煩。
他想楚蕓蕓對她的妹妹,如果也有摧毀‘歸一源鐘’器靈時的果決與魄力就好了。
半刻之后,秦夕顏幽幽蘇醒時,感覺不到身上任何疼痛。
她一開始以為自身已經死亡,身在九幽冥獄。
隨即又想不對,九幽冥獄確實存在,然而那卻是巨靈的九幽冥獄,根本就不接納他們人族之魂。
秦夕顏隨即就發現,楚蕓蕓正立在她的身側。
她姐姐的五官相貌,都回到了十六歲的時候,年紀看起來比保養得當的她還要小上好幾歲。
這應是‘天荒地老不死回春功’的效果。
她姐姐號稱‘武庫’,仗著她那高絕的悟性,什么功法都練上一點,稍稍用點心,就能將之提升到駭人聽聞的層次。
而世間少有人知道,她這個號稱女中豪杰,不讓須眉的姐姐其實對容貌也是很在意的。
所以早年秦沐歌在‘天荒地老不死回春功’上面下了很大功夫,練到了極高境界。
這門功法練到極致,可以獲得一種奇特的能力。
秦沐歌每十年能施展一次‘起死回生',能夠在在絕境之刻,讓肉體的年齡回到她開始修習天荒地老不死回春功時的時間點。
秦沐歌當年又得了一件奇珍,讓這天荒地老不死回春功的能力額外強大。
秦沐歌當時面臨神毒神咒,還有三位神靈同時出手,這門神奇功法無法發揮作用,卻讓她的身體面貌回到了十三四歲的年紀。
換在以前,秦夕顏會很羨慕,現在卻沒這心思。
她隨即發現楚蕓蕓手托著那口‘歸一源鐘’,一身龍氣澎湃,化作九條金龍,環繞著這件神寶。
秦夕顏先是不解,隨后眼仁一張,不能置信:“這歸一源鐘怎么受損這么重?不對!你毀了歸一源鐘的器靈?”
她已經完全失去對歸一源鐘的感應。
“秦奉先昔年換了百目石靈之血,已非人族之軀,更背離先祖之道,已經無法御使此器。他將歸一源鐘的真正器靈封印,再另造器靈,取而代之。”
楚蕓蕓語聲澹澹的解釋:“我將這器靈毀去,倒是歪打正著,讓真正的器靈解封。不過時隔數千載,它一直不得溫養,如今只有一息尚存,唯有源自于我冰幽極絕四州將士的銳烈戰意,才能讓它逐步恢復。”
她說到這里,側目看著秦夕顏:“我勸你別再妄想取回此物,這件神器現在不會認可你。”
秦夕顏一陣沉默。
她倒是不覺失望。
最近這段時日以來,‘歸一源鐘’就沒幫助過她,一直都是她的負擔拖累。
秦夕顏也知道此物遲早會落入楚蕓蕓之手,心里早有準備。
秦夕顏一直耗費真元按著此器,只是不想此物,被秦奉先拿去而已。
她只是震撼于楚蕓蕓最開始的那一句——秦奉先已經換了百目石靈之血?
他怎么敢?
楚蕓蕓隨后將一個袋子,丟到她面前:“拿著吧,這里面的東西,足以幫助你修到一品下的境界。里面還有一份天聽院,對無相功二品上秘藥方位的記錄。不久后,我還會為你收購三件一品下階位的法器贈予你。
如今秦奉先已死,你可以自由出入無相神山,可以去外務堂接取任務,換 取功勛,希聲他也不會阻止你兌換神意觸死刀第一式。”
秦夕顏微微一喜。
姐姐莫非已原諒了她?
然而楚蕓蕓的下一句,卻讓她心里一片冰涼,寒透骨髓。
“從此之后,你我恩斷義絕,再無關聯!”
楚蕓蕓仰望天空:“我本該殺了你的,在我看來,你比秦奉先更讓我厭惡。那個時候,任何人都有背叛我的理由,唯獨你沒有。”
她依然清晰的記得,自己眾叛親離,被整個世界背叛的絕望。
秦夕顏則啞然無言。
她很想說話,想要辯解,卻發現自己竟說不出哪怕一個字。
“我現在想到那一天,還是止不住殺心。”
楚蕓蕓長吐了一口濁氣:“我給你十年時間,十年之內,必須殺死一百名二品以上的巨靈,用于贖你之罪,否則十年之后,我仍將取你性命。”
楚蕓蕓說到這里,一字一頓:“我給了你機會,你要珍惜,接下來十年,好自為之!我會看著你!”
她隨即袍袖一拂,一個閃身,返回到了不遠處的浴日神舟上。
“開船吧,我們回去。”
楚蕓蕓說完這句,卻見楚希聲眼神怪異的定定看著她。
楚蕓蕓目光微微閃爍,避開與楚希聲的對視:“你看這么看我作什么?”
楚希聲微微搖頭,眼神失望:“雖然那是你的親妹妹,可你既然覺得這也是我的家事,我有些話就不能不說。我這次雖然賭輸了,然而秦夕顏這女人絕不可信,她背叛了你一次,就會背叛第二次。”
“我不會信她,也不愿與她在一起。希聲你可是覺得我在處理夕顏與族人一事上,過于心慈手軟?”
楚蕓蕓問出這句的時候,神色無比復雜:“那么你可知我父親,其實是被一些人逼迫自盡?”
楚希聲聞言面色不變,微一頷首:“略有猜測。”
“我當時接任家主的時候,對父親的死因渾然不知。直到接掌家主八年之后,才查出了一些端倪。這大概也是我的死因,秦家那些族老心中有愧,對我很不放心。”
楚蕓蕓語聲幽幽道:“我知道父親之死,全是緣由于我。而在他親手寫下的遺信中不但交代我不得為他復仇,還再三囑托,讓我照顧好夕顏。
父親因我之故,在她還未成年之際亡故,事后我又因勤于武道軍務之故,對她疏于管教,一直心存愧疚。”
楚希聲目光微閃,沉默無言。
他感覺他這個岳父挺慫的,有負于‘秦鐵軍’之名。
當年無相神宗都已經開始拼命了,秦鐵軍卻發令將楚蕓蕓召回,接下還在楚蕓蕓回歸之前被逼自盡。
被逼自盡之后,還囑托楚蕓蕓不要報復。
“對了!”楚蕓蕓背負著手,遙望遠方空際:“你接下來應該是要回無相神山,開啟燃血法祭?法祭之后呢,準備直接回秀水郡?”
楚希聲知道楚蕓蕓是想轉移話題。
他點了點頭:“除了燃血法祭,還要順道拿我的寶甲戰刀。”
——時隔數月,他從太微垣帶出來的那些睚眥遺蛻,已經完成煉造了。
“——接下來自然是回秀水,兩位太上長老倒是說了,希望能再幫我一段時間,不過他二人元氣不能再損下去了,我不能這么自私。鐵旗幫那邊也亂得很,我再不回去,幫里就要徹底亂套了。”
在返回秀水郡之前,還得去極東冰城見一見他的知心大姐姐問銖衣。
一方面繼續強化提升他們的‘神源參同契’,一方面與極東冰城這個事實上的盟友加強聯系。
對!他就是奔著與極東冰城結盟去的,沒有其它的心思。
楚希聲瞞下此事,不是不想與楚蕓蕓說,而是怕楚蕓蕓誤會。
“那么你呢?”楚希聲轉望楚蕓蕓:“是返回嚴州?”
楚蕓蕓點了點頭。
嚴州的戰事已經落定,不過那邊真正麻煩的,其實是戰后的治理。
此時稍有大意,就會為日后埋下隱患。
楚希聲當即神色一肅:“那趁著還沒返回嚴州,你先打我一頓!”
楚希聲說話的時候,狂劍風三正坐在船沿發呆。
他正為自己遺失的一段記憶而失神。
好奇怪?剛才到底發生了什么?自己為什么就不記得?
直到風三聽到楚希聲這一句,這才勐醒了過來。
他與神赤火一起萬分吃驚的看著楚希聲,一人一神都忖道這家伙莫非是有什么不良的癖好?
風三旋即醒悟,想到了緣由。
楚希聲這是為他的‘不磨’之能!
楚希聲的葬天神血已經到了二十一階,他的‘不磨’能力也已相當強大,極其可觀了。
而這世間最適合幫助楚希聲修習‘不磨’的,正是掌握大量武道,大量天規的楚蕓蕓!
“好!”
楚蕓蕓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下來。
她捏了捏拳頭,發出一陣‘卡卡’聲響,語聲卻很輕柔:“我會盡量讓你沒有破綻的。”
對于楚希聲,楚蕓蕓其實也有一肚子郁氣,一直都想要找機會揍他。
她平時不記仇,除非是實在忘不掉的時候。
楚希聲見狀,卻一陣驚疑不定:“先說好!你可不能太用力”
他懷疑自己做了錯誤的選擇。
不過除了楚蕓蕓,楚希聲也沒有其他選擇。總好過去找幾十號人,讓他們輪換著打自己一頓吧?
此時在地面,秦夕顏正仰望天空,看著那艘越飛越遠的浴日神舟。
她的眼神悲涼而無助,感覺自己已被整個世界遺棄。
秦夕顏忽然想到了四年前,自己姐姐踏入那個死亡陷阱的時候。
那個時候的她被所有人背棄,也包括了她秦夕顏。
想必那時姐姐心里的悲涼絕望之感,更勝過自己現在百倍!
秦夕顏隨后苦澀一笑。
忖道秦夕顏啊秦夕顏,你真是死有余辜!
剛才你怎么就沒有死掉,死在莊嚴的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