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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六章 別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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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州州城江南郡,論武樓。

  繼任東州論武樓主,四品神機學士的王朝陽,正看著手里的天機武譜,凝眉不展。

  這是在天機武譜發布的半日之后。

  王朝陽借助樓內的資源,僅隔半天,就從數萬里外的京畿之地拿到了新一期的天機武譜。

  當今的世情就是這么詭異。

  天機館是被朝廷封禁了,然而朝廷愈是大力封禁的東西,民間百姓就愈是信之不疑。

  天機武譜被封百余年,而今的聲譽與銷量,反倒更勝百年以前。

  他們論武樓的人,也不得不將天機館視為最大對手,對每一期的天機武譜關注有加。

  此時讓王朝陽心情不佳的,正是‘神秀十杰刀’的名單。

  天機館的那些同行是什么意思?

  楚希聲只是東州青云榜的第二十九位,那些人卻要把楚希聲抬入了神秀十杰刀?

  是認為東州論武樓低估了楚希聲的實力,認為他們有眼無珠,不能識人?

  豈有此理!

  恰在此時,一位穿著五品官袍的秀麗女子,走入到他的公房。

  那是東州論武樓的副樓主,主掌東館的謝真卿。

  謝真卿進來之后,很是隨意的朝王朝陽拱手一禮:“學士大人!下官方才因公務外出,請恕下官來遲之罪。”

  她是返回之際,被王朝陽的屬吏傳喚至此。

  而就在施禮之際,謝真卿望見了王朝陽手中拿著的那本天機武譜。

  她的眉梢頓時一揚。

  這是新一期的天機武譜?

  今天才二月二十九,天機館這么早就定稿發售了?

  “無需多禮。”

  王朝陽擺了擺手。

  他察覺到謝真卿的目光,當即將手中的天機武譜放在案前,微笑著道:“這是新一期的天機武譜,謝館主還沒看過吧?今次有樁稀奇的事情,那個楚希聲,居然就被天機館列入了神秀十杰刀。你說可不可笑?”

  謝真卿聞言一愣。

  楚希聲居然入選了神秀十杰刀?這是怎么回事?天機館的那些人是怎么想的?他們的腦子進水了?

  她面上卻無表情,神色冷淡:“屬下還來不及看,不過楚希聲排位東州青云二十九,確實有些低估了。”

  當初王朝陽初上任時,謝真卿給楚希聲定的青云榜排位是十九。

  她認為楚希聲現在的實力,還是擔得起這個排位的,也知楚希聲急于成名,意在青云總榜,拿到無相神宗直升內門的名額。

  謝真卿看在楚希聲那張臉的份上,倒也有意成全。

  至于兩人間的過節,謝真卿已忘的差不多。

  被美人踩臉怎么辦?

  當然是原諒他——

  不過謝真卿擬定的排位,卻被王朝陽壓落到了二十九。

  這位神機學士的理由,是一個寒門子弟,沒必要拔的太高。

  他認為楚希聲崛起太速,當前雖戰績驕人,威震秀水,卻缺乏后力。

  往年似楚希聲這樣的例子實在太多,其興也勃,其亡也忽,宛如流星。

  且楚希聲的睚眥刀意,雖然能力壓千人,可在單對單的戰斗中,還拿不出過硬的戰績,還沒遇到過什么強力的對手。

  此人三個月來,從沒遭遇過青云榜上的人物,無法準確衡量其戰力。

  他們論武樓制定榜單,必須要留有余地。

  謝真卿卻嗤之以鼻。

  對方的理由是冠冕堂皇,讓她無話可說。

  不過這僅是王朝陽的一種立威方式。

  以這種不著痕跡的方式,豎立他在東州論武樓中的權威。

  換成別人,也就忍下來了。

  謝真卿卻是何等驕傲之人?她一直都沒給這位上司好臉色。

  不過這個時候,謝真卿卻不禁代楚希聲擔心起來。

  那個家伙萬里護友,護送左家父子前往京城的壯舉,已經傳到了州城。

  秀水與江南二郡的武林,士林,凡是聽說過這樁事的,無不伸大拇指,贊嘆那位少年霸刀義薄云天,是一號人物。

  謝真卿也聽說過這樁事,心里佩服之余,也意識到楚希聲即將面臨何等的兇險。

  京城的那位大理寺少卿,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其人早年就有酷吏之名,而今更是天子手中的尖刀。

  他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偏偏天機館推出的‘神秀十杰刀’,更將楚希聲推至風口浪尖。

  那個家伙,可別在京畿出什么事才好——

  王朝陽臉上笑意如故:“那么你認為楚希聲入選十杰刀,有沒有道理?”

  謝真卿皺了皺柳眉。

  她察覺到王朝陽語中對楚希聲的輕視,本能的就想為楚希聲說話。

  可這些話臨到嘴邊,又被謝真卿收了回去。

  楚希聲有資格入選十杰刀一事,確實荒唐。

  需知‘神秀十杰刀’的前九人,墊底的一位都入選了青云總榜。

  她再怎么欣賞那人,也不能昧著良心說話。

  “楚希聲潛力不俗,未來有望地榜。問題是他加入正陽武館修行的時間太晚,如果他再長大一歲,足以與神秀十杰刀的其他九位比肩,現在卻還差一點。”

  “不是差一點,是還差很多。楚希聲已在前往京城的途中,此時河洛諸地不知有多少人想要稱一稱他的斤兩。這次天機館的面皮,怕是要被人扒下來,往爛泥里面使勁的踩。”

  王朝陽‘嘖嘖’不已的搖著頭,隨后一揮大袖:“說正事,這次我喚你過來,是為秀水郡。那邊一場大戰在即,我想請你親自過去坐鎮監督。”

  謝真卿聞言則若有所思:“學士所說的大戰,指的是西山?沈家與上官氏,要對西山堂下手了?”

  王朝陽則笑著端起了桌上茶杯:“楚希聲已入運河,從那邊快馬加鞭,都需至少三日夜才能返回秀水。如此良機,沈家豈有不動手的道理?

  這次你過去,一是去觀摩此戰,看雙方陣營有哪些高手值得注意;二是要想辦法查清楚,西山堂那位神秘五品高手的身份。這是首要之務,謝館主你定需盡心。這樁事錦衣衛查不清楚,那就只能由我們論武樓來辦。”

  謝真卿神色一凜,抱了抱拳:“下官明白!定當盡力。”

  他們論武樓除了編造論武神機,制定各種榜單。還有為朝廷,為天子掌控江湖,刺探天下之責。

  他們像是一張蛛網般密布天下,使朝廷能夠感知江湖上每一點變化。

  西山堂那個不知名的神秘五品,確需加以關注。東州一地,不能存在一個未知的五品高手。

  于此同時,在秀水郡,西山鬼哭峽。

  丹家修建的三座石堡前方,一片箭雨如蝗。

  無數的箭支,如傾盆暴雨般往三座石堡灑落,壓得丹家的眾多族兵都抬不起頭。

  丹赤靈躲在垛墻后面,凝眉不展的看著前方。

  鬼哭峽是西山東麓的兩個出口之一,不似一線峽那邊險要。

  這條峽道寬約五十丈,可以擺下一排數百人的陣列。

  而此時白云寨,九刀塢合同十二股西山賊匪,在這條峽道中擺下了足足五千人的軍陣,并以強弓大弩,不斷的漫射著石堡內外。

從斗羅開始的浪人  他們的目的不在于殺傷,而是掩護那八架六臂床子弩與小型拋石機接近石堡,以便近距離的轟擊城墻。

  望著這一幕的丹赤靈,則不禁臉色青黑。

  “這是秀水郡軍庫藏的軍用重器!沈周居然敢把它們借于賊匪使用,真是膽大包天,回頭我定要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爹你這話好奇怪,他手里有這樣的籌碼,不用才是咄咄怪事。否則這些賊匪,該如何攻打我們的石堡?”

  這是站在丹赤靈旁邊的一個年輕人。

  年輕人的五官很正,本該相貌堂堂,卻因體態肥胖之故,把那五官擠成了一團。

  這位輕搖著鵝毛羽扇,神態從容:“這可如何是好?沈周不動則已,動則勢如雷霆,這次西山堂有麻煩了,偏偏楚堂主又不在。

  這山口到底該不該守?守得話我家難免死傷,且如果不暴露一點實力,還未必守得住。可如果不守,讓沈家奪回西山鎮,沈周一定會秋后算賬,我們家先前的投入,也會打水漂。”

  丹赤靈聞言,當即無語的看了自己這個長子丹澤一眼。

  這家伙的語氣,說的就好像是別人家的事情。

  他隨后搖頭,收回了視線:“把家中的三百家兵都調過來,傳令眾家將,絕不得讓那些賊匪登上墻頭。再去個說話伶俐的,向西山堂請援。”

  丹赤靈忖道這石堡堅固,即便被那些六臂床子弩與小型拋石機轟擊,也應能撐上兩三個時辰,丹家沒必要太早做決定。

  就在這個時候,一支箭勢如流星般的穿射過來。

  丹赤靈把頭往側旁一偏,任由那狼牙重箭從他耳旁插身而過,‘奪’的一聲,釘在了城門樓上。

  丹澤注意到箭身上綁著一張紙條,他伸手拿下來仔細一看,隨后微一揚眉:“是九刀塢的塢主,驚鴻刀夏青天,還有白云寨主蒙云山,寫給你的勸降書,說讓我們速速投降,不要不識時務。

  如果現在降了,他們還可容得下我丹家離開西山,否則要將我丹家全數斬絕,雞犬不留。嗚,這下面還有沈家獨有的印信,沈家應該有嫡系子弟藏身于對面軍中,”

  “好一個容我丹家離開西山。”丹赤靈扯了扯眉角,面上覆蓋了一層青氣:“也就是說即便我降了,他們也容不下我丹家?”

  丹澤聞言卻很無奈:“父親,以前這西山幾條峽口的過路費,一直都是落在沈家口袋里的。在沈家看來,我們為虎作倀,又奪其財路,罪該萬死。他們能容我們離開西山,已經很寬宏大量了。”

  都到這個地步了,他爹怎么還沒有自覺?

  丹沈二氏,已經是不死不休了!

  “我兒說得對,他們要開出更優厚的條件,我也不敢信。”

  丹赤靈輕聲一嘆。

  這次真被那位西山堂主給坑到了。

  楚希聲此人慷慨任俠,智勇雙全,心狠手辣,厚待部屬,且擅于經營,具有著一個梟雄的一切特征。

  丹赤靈原以為西山堂的基業會很穩固,結果那豎子卻突然跑去了京城,給了對手可乘之機,也讓他們丹家落入尷尬之境。

  “罷了!如今確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丹赤靈目光凝然:“西山鎮距此不到七十里,西山堂的援兵最多一個時辰就可趕至。不過為防萬一,你去找人準備一點木柴,注意不要干的,要濕的木柴,再準備幾個術師。”

  “濕木柴?”丹澤先是一愣,隨后就醒悟過來,濕木柴與術師應該是用來放煙的。

  丹赤靈則背負著手,看著峽前山道上的五千賊匪。

  以他的猜度,沈家的手段應該不止如此,他們定有辦法,牽扯住西山堂的力量。

  丹赤靈不禁握緊了袖中的雙拳,發出一陣陣‘咔咔’的爆響聲。

  他心里忖道這是什么世道,楚希聲在逼他,這沈家也在逼他。

  沈周啊沈周,還有白云寨與九刀塢的那兩位,你們可別太過份。

  老實人發起瘋來,不是你們承受得起的。

  西山的眾多壇主與副壇主,正云集于正堂。

  他們神態各異,有人神色肅穆,有人義憤填膺,有人戰意盎然,也有人憂心忡忡。

  他們在嗡然議論,爭執不休。

  就在半個時辰前,西山東麓的鄭家村在山巔處燃起了烽火。

  大寧軍中烽火傳信的規矩,黃煙為百,黑煙為千。

  楚希聲收服西山獵戶之后直接照搬。

  而此時鄭家村升起的烽煙一共九條,又黑又直。

  這意味著鄭家村,正面臨九千兵馬的攻打。

  更雪上加霜的是,看守西山堂幾條峽道的丹家,也信符不斷,來了信使求援。足足五千精銳賊匪,正在攻打鬼哭峽。

  眾人爭論的焦點,就是該先救何處。

  “自然是鬼哭峽,一旦被那些賊匪沖出西山,后果不堪設想!整個局面,都會動搖。”

  “鬼哭峽固然重要,鄭家村那邊何嘗不重要了?我們放在西山內的四個分壇,已經前往救援了,那邊只有六百弓刀,聽說鄭家村的村寨還沒有修好。”

  “眼下之計只能分兵,勉力周全。”

  “分兵?分兵只會被沈家各個擊破,讓兄弟們白白送死。”

  “或可向我們鐵旗幫總舵求援?”

  “沒用,鐵旗幫的主力都在上游的潯陽郡,如今總舵的那些留守人員,只能看住秀水郡城。”

  此時坐在上首席位的陸亂離,神色卻有些異樣。

  這庭堂里面爭吵最激烈的,都是些奸細內鬼。他們群情洶涌,爭得面紅耳赤,為西山堂的大業殫精竭慮,慷慨激昂。

  反倒是那些身份沒問題的,都是面色沉凝,較為安靜。

  坐在陸亂離旁邊的則是李神山,他的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

  李神山感覺哪一樣選擇都不妥當,此時的西山堂,竟是陷入左右兩難的境地。

  就在這時,楚蕓蕓穿著一身皮甲,走入到堂中。

  她直接走到大堂中央站定,掃視著在場眾人。

  說來奇怪,楚蕓蕓明明沒什么表情,也沒說話。

  整個廳堂中卻漸漸安靜下來,氣氛也變得冷凝肅殺。

  這明明只是一個十四歲不到的病弱少女,卻散發出了驚人的氣勢,讓眾人的元神意念都感覺到些許威壓。

  “即刻起出兵鄭家村!堂口所有分壇,所有幫眾都需從征,此戰我西山堂不做任何保留。”

  楚蕓蕓的語聲清冷平靜,吐字清晰:“魯平原你先行一步,通知所有獵戶村,讓他們往鄭家村后方的果林村聚集。兩個時辰內,我要在果林村看到西山七千副弓刀。我們答應要護衛他們安全,可他們自己也該盡力!”

  魯平原神色一凜,他起身應命之后,就匆匆走出了大堂。

  楚希聲離去前有過吩咐,由楚蕓蕓代為主持西山堂一切事務。

  在他看來,楚蕓蕓作為楚希聲的唯一親眷,名正言順。

  楚蕓蕓隨后又把目光移向了舟良臣:“舟兄,你負責征召各家大戶豪族的族兵,整軍后從后面跟過來。我不要求這些人參與作戰,只需把他們看住不能為亂即可。”

  舟良臣聞言頓時就有些不情愿,憑什么每次戰事都沒他的份?

  他想要出言推拒,可當觸及楚蕓蕓的目光之后,卻又平靜下來。

  舟良臣從楚蕓蕓的眼中,看到了信任與重托。

  他陡然意識到,自己是整個西山堂內所有壇主中,最適合做這件事的。

  唯獨他舟氏嫡子的身份,能讓那些大戶豪族有所顧忌。

  舟良臣也不想辜負楚蕓蕓的這份信任。

  不過下一瞬,堂內還是有人起身質疑:“代堂主,救助鄭家村自是理所應當,可鬼哭峽那邊該如何是好?丹家軍力不足,且戰意不堅,他們可能守不了多久。”

  “鬼哭峽暫不用理會,命丹家堅守即可。”

  楚蕓蕓遙空看向了堂外,眼含著幾分冷意:“我西山堂不敗,丹家不敢倒戈。此戰的關鍵,還是在鄭家村,只要打垮了沈家調來的那些郡軍,一切都可迎刃而解!”

  陸亂離愣愣的看著楚蕓蕓,感覺這刻的楚小妹好有氣勢,自信從容,運籌帷幄,就像是指揮過千軍萬馬的大將軍。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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