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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一章 寧折不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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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笑生立在空中,他看著賈大力戰死的方位,眼神癡怔,面色煞白如紙。

  就在鐵笑生胸中絞痛,狂怒暴戾到難以自控的時候。

  鐵狂人御空而來,一手拍在了他的肩上。

  “勝敗乃兵家常事,兄長你這副模樣,只會讓林石與對面那些人笑話。”

  鐵笑生胸中的怒火非但沒有熄去,反倒越燃越烈。

  他睜目張須,轉頭看著鐵狂人,眼神痛苦:“這個時候出來,是失敗了?”

  他們想盡了辦法,將鐵狂人晉升的時間壓縮。原本的三天時間,縮短了兩天,甚至只需一日半,鐵狂人就可自如活動,借助戰甲‘鐵浮屠’,擁有四品上階位戰力。

  卻絕不該是短短八個時辰——

  鐵笑生其實已有預料。

  鐵狂人事務繁忙,改良鐵甲混元功之余,還要打理鐵旗幫的一應要務,所以秘藥一事,一直都是松風劍林石代為收購。

  林石既然背叛了他們,那份秘藥一定也有問題。

  “確實敗了。”

  鐵狂人神色灑脫,語聲輕描澹寫,彷佛不是在說自己的事情。

  “不過也不全是那些帶毒秘藥的緣故,那點毒素,我其實撐得住。關鍵還是我們的鐵甲混元功,確實出了大問題,那些邪魔在混元功上動了手腳,即便沒有今天的事,我即便晉升成功,也大概率會入魔,前道越走越窄。”

  鐵狂人說到這里,將一枚玉簡遞給了鐵笑生。

  “不過天無絕人之路,半日之前,我在地底絕望之際,反倒進入了天人感應狀態,參研出了‘鐵甲混元功’的修正之法,可以讓兄長你修正元功,未來或有希望突破四品。這些內容我全都以神念印刻,記載在玉簡里面。

  不過我們的鐵甲混元功要想在四品之上更進一步,就需請一位悟性高絕之人,幫我們繼續完善功法。他日小楚進入天榜,你可讓他看在我們往日的情份上,抽個三五年時間,幫我們鐵甲門完善此功。”

  鐵笑生拿著那玉簡,右手不自禁的用力,緊緊的攥著。

  他心中悲涼,忖道自己拿這東西有什么用?

  鐵狂人見狀啞然失笑:“這可是我用性命換來的東西,你可別捏碎了啊兄長。還有,重振鐵甲門,不但是你我師尊師祖的遺愿,也是我一生孜孜以求,翹首以盼的。日后鐵甲門內能支撐門庭的,就只有兄長你一人,你可千萬得支棱起來,否則我們鐵甲門,就真沒希望了。”

  此時他抬手一拍,使得鐵笑生身上的‘鐵浮屠’解體,化作一片片的甲葉,匯聚在鐵狂人的身上。

  “這也是報應,昔日我們鐵甲門沖擊一品元功,借助魔道之法煉鑄此甲,屠殺數萬無辜百姓,做下了喪盡天良,慘無人道之事。

  此舉雖令我宗先輩心愿得償,十九代宗主成功踏入一品,卻也為我鐵甲門引來大劫,使得無數邪魔趁虛而入,他們修改我鐵甲門經典,打著鐵甲門的名號肆意妄為,最終山門被破,幾乎全派覆亡,且禍延九代之后,直至如今。”

  鐵狂人說到這里的時候,‘鐵浮屠’已經覆蓋在他的身上。

  而此時在這重甲之外,不但燃燒著無窮血氣,那刻錄在甲上的一萬一千二百枚符文,此時更化作了一個個血色的男女人頭。

  它們留著血淚,在甲內哀嚎哭泣。

  鐵笑生的童孔收縮:“六弟你這是?”

  這件‘鐵浮屠’的階位,實則高達一品下,是鐵甲門為鎮壓門中氣運而打造的鎮宗重器。

  然而鐵甲門遭遇大劫之后,‘鐵浮屠’卻無人能制,所有嘗試穿戴者無不都是被吸噬全身氣血,化為骷髏。此甲甚至有自我意志,可如常人般自如行走,造下無數殺孽。

  最終是鐵甲門殘存的兩位長老動用關系,請動當時術法第一的高人出手,對‘鐵浮屠’施以封印。

  鐵笑生原本下意識的想說鐵狂人你不要命了。

  可隨后他就想到,晉升失敗的鐵狂人,本就壽元無幾。

  “此甲不詳!你以后就不要用了,讓它與我一同葬身于此吧,算是我們鐵甲門與這副甲最后的淵源。”

  鐵狂人目中的光澤,逐漸猩紅:“稍后你帶領所有幫眾,即刻撤離糜家莊,全數退往西山,去尋小楚。你告訴他,讓他勉為其難,接掌鐵旗幫,給所有兄弟們一個盼頭。

  讓他不要為我報仇,牢記一個‘忍’字。太守司空禪奸猾多智,謀算深遠。如果我所料不錯,事后他必定會以重利來安撫小楚,使我鐵旗幫不能鼓噪生事,然后一步步將鐵旗幫肢解。

  然而小楚天賦超絕,甚至有天榜之望。他只要入了無相神宗,就定是真傳位格,足以讓司空禪忌憚三分。所以你們只要能堅持數月,等到無相神宗大開山門,選拔弟子之日,自可守得云開見月明。”

  鐵笑生的臉鐵青一片,他咬著牙關:“你要讓我棄你而去?”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這是小孩都懂得的道理。”

  鐵狂人不滿的斜睨了鐵笑生一眼:“這三千六百核心幫眾,是我們生聚十年才積攢出的本錢,不能毀在這里。小楚的修為還是太低了,他的身邊雖然有兩個五品半妖,有許多來歷不明的高手,然而我死之后,這些人未必愿為他所用。

  唯有你去幫他鎮壓住局面,鐵旗幫與我鐵甲門才有未來。還有,我稍后入魔,戰斗時不辨敵我,你們留在這里何用?”

  鐵笑生聞言卻一聲冷笑:“我看你是想多了,司空禪豈不知小楚是他未來最大的威脅如果我是他,一定會在此戰之后全力除掉西山堂與小楚,隨后對我鐵旗幫眾多堂主分而治之。那時即可將一場禍及秀水全郡的大亂消弭于無形,還可剪除未來大禍。”

  “你說得對!司空禪不會輕易放過小楚。”

  鐵狂人微微頷首:“不過正陽武館不會讓他輕易得逞,而鐵某——”

  他轉頭看向了前方。

  此時那內府太監麾下的一萬七千大軍,已經停下了腳步。他們排成整齊的陣列,隨后足足七千把弓弩,朝空中的二人潑灑箭雨。

  鐵狂人抬起了自己的手,他看著自己身上已扭曲不成模樣的鐵甲,還有那燃燒的血焰,唇角微揚:“要剪除西山堂是需要實力的,鐵某自然會打到他再無力攻伐西山!”

  ——他雖然未能完成晉升,可一身血肉真元,卻部分突破到四品。

  林石給他的確是一份帶毒的秘藥,可帶毒的秘藥也是秘藥。

  就在這一瞬,鐵狂人的身影化成一道血焰,往對面的軍陣墜落。

  他沿途所過之處,那些箭支都全數扭曲彎折。

  當鐵狂人墜地,地面轟然震動,無數的裂隙四面八方的散開,就像是一張巨大的蜘蛛網。

  周圍上百人都被他強橫的罡力震為血糜。

  那些裂縫之內,則涌出赤紅色的血焰。那些鹽丁與內府軍的將士,只要與之稍稍接觸,就渾身血焰纏身,哀嚎打滾。

  鐵狂人神念遙鎖著那巨大的鐵蜥蜴,一路似慢實快的往前行進。

  他每進一步,都有數十名士卒被他的滔天劍意斬死。

  周圍的弓弩則對他完全無效。

  這支內府太監麾下的大軍雖然有二千把二十石的軍用重弓,五千把三十石的軍用重弩,他們攜帶的破甲重箭,更是達數十萬之巨。

  可因射界的關系,這些弓手弩手,絕大多數都無法對鐵狂人進行攢射。

  剩余一小部分直面鐵狂人的射手,倒是可以直射。可他們的箭,都無法射穿鐵狂人的護體罡氣與重甲。

  此時鐵狂人行進的額外迅速,一路所向披靡,橫掃收割。

  就在他前進五十丈后,一個穿著天金明光甲的身影,忽然從陣中穿出,一槍轟向了鐵狂人。

  “魔孽!大軍陣前,豈能容你放肆!”

  鐵狂人卻放肆的一笑,他抬手一招,隨身重劍就飛空而起,落到他手中。

  當二人槍劍對轟,那身穿明光甲的大將,身軀拋飛了足足十五丈,落在了后方軍陣當中。

  鐵狂人的腳下,卻下沉了足足一丈半,現出一個巨大的深坑。

  此時卻有更多的裂痕四面八方的散開,那裂痕中沖出的血焰更加狂勐,更加暴烈。

  端坐于蜥蜴之上的太守司空禪,則不禁霍然起身,吃驚的看向鐵狂人。

  那位穿明光甲的大將名叫任東流,乃內府軍都指揮使。

  此人元功四品下,是東州內府太監的左膀右臂。

  以任東流的修為,居然也被鐵狂人一劍擊退!

  鐵狂人全盛時戰力亦有四品下,有資格與任東流抗衡。

  然而這是大軍陣前——是精銳堪比邊軍,全員都修持皇道秘法的內府軍前!

  此時任東流的戰力,當無限接近四品上的頂峰。

  司空禪驀一揮袖,瞬時無數的銀白劍氣,從他身后的劍匣內飛射而出,如雨點般的朝著鐵狂人轟落。

  鐵狂人卻怡然無懼,他硬頂著這些劍氣往前沖擊。

  任東流的鐵槍再次轟擊而來,鐵狂人這次卻重劍一拍,竟將任東流連人帶槍轟入地層。隨后一道劍罡閃耀,竟將隨在任東流身后的兩位修為六品上的千戶一劍兩段。

  鐵狂人又拔空而起,繼續瞬閃向前,再一次撞擊那正不斷后撤裂開的軍陣。

  他始終與這些內府軍將士粘在一起,不給那些弓手攢射的機會。

  鐵狂人身影過處,不但那些六品武修都非一合之敵,那些強達五品的高手,也往往是兩三個照面就要重傷。

  鐵狂人分明志在殺戮,他對周圍的兵卒其實毫不在意,只是窮盡一切辦法,逼迫內府軍與鹽丁中的高手現身,阻擋于他面前。

  隨后無情的將之重創,甚至斬殺。

  這些人的血液,則被鐵浮屠吸收進去,化為血焰與燃料。

  唯獨任東流能與他正面抗衡。

  可當兩人第二十個照面后,任東流的口鼻也在往外滲血。

  此時在巨大的鐵蜥蜴上,司空禪與韓雨煙夫婦的臉色已無比凝重,松風劍林石更是遍體生寒。

  就在下一刻,鐵狂人的恢弘劍罡橫掃過來,那橫掃一切般的劍勢,直接將巨蜥的左腿斬斷,使得這巨蜥仰身而起,發出了巨大的慘叫聲。它身軀扭動,其勢近乎瘋狂。

  松風劍林石本能的向后逃遁,他被鐵笑生追擊七百余丈,身上的傷勢沉重之至,此時斷然扛不住鐵狂人一劍。

  司空禪與韓雨煙二人,則紛紛拔空而起,避開瘋狂的巨蜥。隨后他們化作一青一白兩道光影,朝著鐵狂人轟擊而去。

  他們夫婦都有明悟,今日如不能合力阻住鐵狂人,這堂堂的一萬七千內府軍,很有可能會被他一人擊潰,殺戮殆盡。

  司空禪更是在接近鐵狂人之刻,將一把白色光虹般的長劍從匣內拔出。

  他的劍勢,則像似從炎炎大日中沖下來的一只大日金烏。

  鏗!鏘!

  司空禪的身影如流星般的被轟撞出去。

  他的眼中卻現出一抹冷意。

  果然就如他所料,鐵狂人正在奪取氣血,維持‘鐵浮屠’的力量。

  普通士卒的氣血,是無法讓‘鐵浮屠’維持全盛戰力的。

  只有真正的高手,他們的精氣血液,才能幫助鐵狂人驅使這套強大戰甲。

  所以他們只要阻住此人片刻,這個縱橫東州五六年的狂人,必將隕滅于此!

  不過就在這時,司空禪的童孔驀然收縮,眼神狂怒。

  “鐵狂人——你敢!”

  讓司空禪驚怒交加的,是太守夫人韓雨煙!

  她與鐵狂人劇烈交手之后,卻沒有被震飛開來。韓雨煙的整個人劇烈震顫,渾身骨骼像是被震散了架,一時氣力全失,她的一頭發髻也全數崩開,披散于肩。

  此時鐵狂人的重劍,正往她的螓首上空噼斬下去。

  “你休想!”

  任東流也飛空而來,鋼鐵大槍上涌出了無數雷霆,刺向了鐵狂人的身后:“死!”

  鐵狂人卻冷冷一笑,不閃不避,任由那鐵槍從他的后背刺入。

  他的重劍卻轟斬而下,一劍就將韓雨煙噼成了兩半。

  韓雨煙身上的血液,瞬間就被鐵浮屠吸噬一空,使得鐵浮屠甲外燃燒的血焰,更加強盛。

  此時鐵狂人更抬起了猩紅的眼,看向了太守司空禪。

  他現在的意志與氣血,還能支撐一陣。

  這意味著他們之間的戰斗,現在才剛開始。

  “——是役,旗主共殺死內府軍三千七百余人,鹽丁一千四百人,殺太守夫人韓雨煙!殺太守近侍韓隆!殺內府軍副指揮使廖工!殺內府軍副指揮使若天都!殺望來鹽務巡檢使王羽飛!殺南吳鹽務巡檢使賴天德!共斬五品六人,其余五品以下,共計六品武修十七人,七品武修七十四人。

  此外內府軍指揮使任東流重傷,據說大戰之后,任東流已無法起身,被人用擔架抬著返回。太守司空禪重傷,當時他的右臂右腿都被旗主斬斷,雖然戰后就被續上了手足,卻劍意入體,難以行動,一直避不見人。”

  這是傍晚時分,秀水郡城北側三十四里一座臨時搭建的軍帳之內。

  隨著魯平原的語音落下,整個軍帳內的氣氛凝固如冰,落針可聞。

  所有參與會議的分壇主與獵戶村的首領都是面色青沉。

  他們大多未與鐵狂人有過多少接觸,談不上傷心難過,卻難免心生欽佩。

  而在欽佩之余,眾人也不免為鐵旗幫與西山堂的前途憂心忡忡。

  那些獵戶首領的臉色,尤其難看。

  他們大多都是愁眉不展,眼現出苦澀之意。

  眾人其實也有想過旗主晉升失敗的后果。

  然而鐵旗幫家大業大,能動員數萬人力。

  副旗主鐵笑生也已晉升五品。

  眾人從未想過,太守司空禪竟然親自下場,對鐵旗幫施于重擊。

  ——雖然至今為止,鐵旗幫除了旗主與古市堂主身亡,其余損失不大。反倒是司空禪喪妻,內府軍損失慘重。

  然而所有人都意識到,鐵旗幫此時形勢的惡劣。

  計錢錢與陸亂離二人,則都含著幾分心疼的看著眾人的最上首處。

  楚希聲就坐在那里,他面色蒼白如紙,雙眼微紅。一只手緊緊的按在刀上,眸光則凌厲如刀。

  “旗主呢?他生死如何?”

  其實早在兩個時辰前,楚希聲就已接到鐵笑生的傳信,得知鐵狂人晉升失敗的消息。

  秀水郡的城門樓上,更是掛上了一面大旗,宣揚鐵狂人已經敗亡一事。

  楚希聲卻無法相信,鐵笑生的來信中也未提及鐵狂人的結局。

  楚希聲仍抱著最后一線希望,希望鐵狂人能夠從大軍合圍中脫身。

  魯平原苦笑道:“旗主最后血氣枯竭,在最后合同戰甲‘鐵浮屠’一起,自沉于地層深處,不見蹤跡。此時就連吳媚娘的人也無法確證他的生死,不過就常理來說,旗主——”

  他想說旗主必已隕亡,看當魯平原望見楚希聲那失魂落魄的神色,這句話竟卡在了喉嚨里面說不出口。

  不過一些該說的消息,還是必須得說。

  “郡尉沉周已經統軍出城,總數七千郡軍合同內城數個世家的族兵,共有二萬三千人。他們以兩千人占據城東碼頭,其余大部則列陣于城墻下,正向我方逼近。此外還有兩件事——”

  魯平原的語音頓住,掃望了周圍眾人一眼,意思是現在的情況不便說。

  楚希聲卻微一揮手:“有什么壞消息,一并說了。”

  魯平原蹙了蹙眉,還是開口道:“是與天平軍有關,就在一個時辰前,我們的探騎在古市集的東北面,發現天平軍的身影,共是一萬六千人,由天平軍游擊將軍魏來親自統兵。

  另有十七連環塢,已經聚集一百多條大船,正從上游橫掃南下。不過最讓人心憂的是江南郡水師營,據說那邊水師營中的戰船都消失無蹤,不知去向。”

  天平軍是直屬總督的州兵,一共分成四部,駐于天平郡,秀水郡,臨海郡與泰山郡,是為防備海寇與瀛洲國而設。

  其人員與裝備都比照邊軍,其戰力之強,更在東州內府太監的內府軍之上。

  而江南郡水師營,則是東州戰力排名第二的水師,擁戰船百艘,人員近萬。

  帳中諸人聞言更覺心情沉重。

  丹氏父子的臉更是像苦瓜一樣,他們感覺這次真是被楚希聲與鐵旗幫坑到修羅地獄,可能再爬不出來——

  魯平原也發現眾人人心惶惶。

  其實他不贊同將這些消息公之于眾。

  這除了讓所有人更加慌亂,起不到什么作用。

  他自己也非常無奈。

  魯平原原以為自己有了一份光明前程,可鐵狂人之死,又讓他這份差事的前景暗澹無光。

  “少旗主!”魯平原暗暗一嘆,雙手抱拳:“還請少旗主速做決斷!屬下以為,我們還得盡早匯集部眾,撤往西山內部躲避為上,一旦被朝廷兵馬合圍,必難抵擋。”

  西山堂的人馬都在這里。

  所以魯平原言中所指的部眾,是單指鐵旗幫眾,尤其是這些幫眾的家屬。

  魏陽卻一聲苦笑,微微搖頭:“時間緊迫,天平軍至多半日就可渡江。潯陽堂主陸九離也沒可能擋住十七連環塢的兵鋒,我們在這邊多耽擱一個時辰,就有全軍覆沒的風險。”

  人群中不贊同魯平原的,不止魏陽一個。

  李神山就搖著頭,不過他的看法又與魏陽不同:“我們現在退,鐵旗幫的家卷怎辦?十八個外堂的兄弟要不要了?那些碼頭苦力怎么辦?如果放任不理,我敢斷言數月之內,我們鐵旗幫數萬部眾,必將冰消瓦解。”

  “自從秀水郡城掛出了那面旗幡,下面的人就已人心惶惶,我擔心一旦撤走,西山堂的人心就散了,可能呈潰敗之勢。”

  舟良臣面紅似火,怒火攻心:“我的意思是與他們拼了!少旗主登高一呼,召集兩岸的船夫苦工,也能有數萬兵馬,數百艘大船,未必不能一戰。”

  “拼不過的,少旗主可沒有旗主的威望。”丹赤靈一聲苦笑,他是贊成撤離的:“秀水郡的船夫苦工都受過旗主大恩,卻未必會聽少旗主的。何況朝廷官軍重壓之下,這些苦力驚懼之余,多半不愿聽命。趨吉避兇,是人之常情。

  少旗主,我們撤回西山,朝廷未必會拿那些船夫苦力怎樣,他們只是鐵旗幫的外圍人員。且副旗主傳信時也說了,旗主囑咐你以‘忍’字為上。”

  丹赤靈尋思只要楚希聲能夠成功拜入無相神宗,成為無相神宗的真傳弟子,那么他們丹家還有翻身的希望。

  楚蕓蕓坐在楚希聲的身后。

  她聽著眾人的言語,卻不置一詞。

  她定定的看著楚希聲的背影,忖道楚希聲面臨此等危境,會做出什么選擇呢?

  就在此時,帳外傳來了劉若曦清冷的語音。

  “少旗主!郡中舍人都文淵都先生求見。”

  楚希聲微一揚眉。

  郡中的‘舍人’一職,相當于太守的秘書官,是太守最親近的幕僚之一。

  他結束了失神狀態,抬手示意門口的守衛。

  隨后不久,一位面皮棗紅,五官豐隆俊朗的中年文士,從帳外走入進來。

  他先是四面掃了一眼帳內面色各異的眾人,眼中現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諷刺之意。

  此人隨后風姿卓然的走到楚希聲面前七步,朝著楚希聲一禮:“郡中舍人都文淵,見過少旗主!”

  楚希聲已收起了臉上的悲慟之意,他神色澹澹的看著這個中年文士:“你是來替太守司空禪說降的?”

  都文淵聞言有些意外,他沒想到楚希聲如此直接。

  都文淵隨后澹然一笑:“都某確是帶著太守大人的善意而來。今次太守調動兵馬圍殺鐵狂人,是因查得鐵狂人與賈大力師叔侄二人,都修行邪法,與邪魔有涉。今日糜家莊一戰,也印證了此事。

  然則鐵旗幫數千幫眾與眾多苦力船工卻是無辜,太守不愿牽連無辜,也無意插手你們與內城世家的江湖紛爭,所以讓我來傳話。

  只要楚少旗主愿意讓出城東碼頭與古市集的一應產業,還有你那條運河的一半股權,從此安守西山,那么太守大人可就此收兵,放過你們鐵旗幫。”

  此時帳中眾人聞言神色各異,一部分神色一振,面現喜色;一部分人則是眉頭大皺,神色悲怒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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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希聲則啞然失笑,語聲悠然:“你果然是來勸降的。”

  “也可以這么說。”都文淵背負著手,神態自信從容。

  他在等楚希聲開口還價。

  按照太守的交代,西山的運河牽扯臨海世家,可以暫時不動。然而鐵旗幫在城東碼頭與古市集的一應產業,還有神秀江所有沿河的碼頭,卻必須讓出來。

  時局如此,他眼前這個少年旗主,已經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

  都文淵的思緒,卻就此而止。他望見楚希聲腰間一道白光閃耀,然后他的視界就翻滾了下來。

  此時帳中眾人,看著都文淵翻滾的人頭,還有楚希聲手中的刀,也是一陣震撼失神。

  “若曦!把這家伙的人頭,丟到秀水郡城的城墻上。”

  楚希聲一腳將都文淵的頭顱踢了出去:“楚某就是這個脾氣!寧愿站著死,也不愿跪著活!

  傳令術師,即刻起霧,一刻之后全軍進發!郡尉沉周不是要戰么?我西山堂就與他們戰上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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