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厭離翻開了日記的最后一頁。
“或許是因為上了年紀,最近越來越不愛寫日記了。我即將遠行去做一場大事,因此還是決定把故事的結尾寫下來。”
“朱雀尊者死去了,帶著祂的殘暴和冷漠,還有令人唏噓的過往。這位神明聲稱,祂在經歷重生之前并沒有看到自己的結局,到底是真的假的呢?或許永遠都沒有答案了,這只有祂自己知道。”
“幽熒大神的復活失敗以后,白澤和玄冥離開了地球,帶著祂們的古神界漂流在宇宙的深處,據說是去探索新的規則去了。師母她老人家還在甘淵里沉睡,梅里雪山成了地球上的圣地。”
“即便是我,當年也沒有想到,師母她老人家就是地球上選中的那位至尊。距離祂再次蘇醒,可能還需要再過一萬年的時間。而我沒猜錯的話,師母也效仿了她的前輩們,把自己人性剝離出去了。如今她在哪里呢?可能在奧斯陸看海,也可能是在普羅旺斯的薰衣草園里賞花,熙攘的人群里穿梭著她的身影,她卻不知道自己是誰。”
“老師是徹底死透啦,就算是修行了至高律法,也無法像我一樣死而復生。世界上再也沒有了統一意志的信徒。以太協會倒是沒有公開這老家伙的暴行,否則世界又會陷入巨大的動蕩。”
“景辭和陸黍重修于好,聽起來有點禁斷,但人類和古神族本就是一家。這倆人在準備度蜜月,暫定的目標是環游太陽系。”
“萊茵和凜冬都出家了,最終去了梅里雪山當和尚。對此我只能表示,學會跟自己和解,有時候也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我妹妹和妹夫也還沒有放下過去,隨他們去吧。”
“最終的決戰結束以后,大家該退休的退休,該休假的休假。如今秩序世界的接班人是陸子衿,副會長是陸子呈。嬴長生和唐昀結了婚,據說已經在婦產科準備接生了,一下子休了八年產假。”
“姜子夜在陪著小琉璃環球旅行,預計明年在東京領證。這倒是一點兒也不出乎我所料,他倆的感情本來就不錯。”
“我的寶貝外甥女蘇有夏還是單身,作為新時代獨立女性她似乎有了厭男情節,最近熱衷于機車。我出發前,聽說這女人把用古神種作為素材,結合煉金術和現代科技閉門造車,真特么嚇人。”
“姓聶的執事竟然還活著,不愧是師母留下來的影子。上個月成家的小胖子和聶家的小姑娘生了個女兒,可把他給樂壞了。”
“牧鋒接管了黎明作戰序列,他的女兒如今是副司令,也是有史以來第一位女性統帥。姬小鈺那只潑猴晉升神將,好在有傅朝陽隨時隨地看著她,否則任由她折騰,很容易引起國際糾紛。”
“夏稚拒絕成為秩序世界的守護者,而是回到了中央靈樞院里搞研究,陳伯均那個老小子倒是很欣賞她,經常跟她湊一起搞學術。”
“這項學術研究還是有很有意思的,涉及到古神族的基因編碼,如果研究順利很有可能可以嘗試復活曾經那些逝去的人。”
“嗯,以古神族的身份。”
“司家老太爺為首的神侍們也在幫忙滿世界尋找古文獻,這群家伙活成了盜墓賊,被人稱之為現代摸金校尉。”
“說起來,不周山已經被毀了,藏匿起來的蒼龍也被殺,燭龍氏族也陷入了無盡的死亡里,這可能就是應有的報應吧。”
“我那位好師侄已經天下無敵,有他坐鎮的世界掀不起任何風浪。據說他剛剛讀完了大學,準備去面試工作,被拒了三四次。這年頭的年輕人越來越卷啦,燭照大神都找不到工作。哦對,當年的朱雀尊者上班的時候,工資也就五六千,還得為房貸發愁。”
“如今他過得怎樣,我倒是不好評價,只能用一句歌詞形容。”
“明明是三個人的電影,我卻始終不能有姓名。”
有人把一杯咖啡落放在桌子上。
“你研究的黑科技還不錯。”
幽冥笑道:“我們明明已經不在地球,卻還能擁有重力。”
姜厭離躺在椅子上,凝視著舷窗外的無垠宇宙,笑瞇瞇道:“那是當然,我為了這一天,可是等待了很久呢。”
他轉過身,金屬的船艙里放著一具古老的棺槨。
那是一尊纏繞著花藤的棺槨,棺中沉睡著絕美的女人,祂就像是古代的祭祀,雪白的祭袍繡著黑色的蓮花,纖塵不染。
就像是一副古老的壁畫,億萬年不朽。
你甚至不敢大聲說話,生怕驚擾了祂的安寧。
“你從哪里找到的這東西?”
幽冥隨口問道。
“幽熒大神死前留下了很多種子,朱雀拿到的是其中之一。”
姜厭離豎起一根手指,噓了一聲:“最重要的是,那場決戰的時候,幽熒大神已經汲取到了窮奇的養分,祂是有可能完成新生的。”
幽冥微微一愣:“顧見臨沒發現?”
姜厭離想了想:“我覺得他發現了。”
幽冥不解其意:“那他為什么沒有阻止你?”
姜厭離笑道沉默了良久,從椅子上起身,站在舷窗邊,眺望宇宙:“或許是因為他看到了未來,也窺見了師兄復活的可能。”
倘若宇宙無限大,那么再渺小的概率也必然會發生,相同的排列組合也一定會有會有許多個。這就意味著在人類未知未探索的世界里,有著無數存在生命的行星,生態和環境也大抵相同。
此時此刻,某時某處。
一顆蔚藍色的星球上,碳基生物主宰的世界里,文明高度發達的國家里,有人在貧民窟里睜開了眼睛,好奇地凝視著這個世界。
作為出生在貧民窟里的新生兒,他一出生就做了一件事。
伸出稚嫩的手指,在墻上寫下了四個字。
“我叫槐蔭。”
夜幕降臨的時候,顧見臨在臺北路福寧園里買了一束鮮花。
“新年快樂,媽媽。”
他跪坐在墓碑面前,輕聲說道。
蘇有珠按照過往的習俗,在草坪上鋪好了桌布,把貢品擺放得整整齊齊,當橘貓湊過頭來想吃一口的時候,被她一巴掌拍了腦袋。
“貢品你也敢吃啊。”
唐綾拎著橘貓的后頸皮,看著它張牙舞爪的樣子:“不準鬧。”
顧見臨抬起手擦拭著墓碑,鸚鵡站在他的肩膀上。
“說起來,我們要不要去一趟法國?根據天機他們傳來的消息,有人曾在斯特拉斯堡的街頭,看到了一個肅殺的背影。當天夜晚,還出現了佛光普度的異象。”蘇有珠幫他撥弄了一下額前的碎發。
顧見臨擦拭著墓碑的手觸電般一彈。
“嗯,如果沒猜錯的話,她現在還在迷惘的狀態。”
唐綾丟下貓,從背后抱住他,側臉貼在他的后背上,聆聽著他的心跳:“至于要不要去打擾她,由你決定吧。”
顧見臨無聲地笑了笑:“那就去看看吧,把她接回來過年。”
蘇有珠抱著他的胳膊,歪著頭依偎著他:“會嚇到她么?”
唐綾卻知道這家伙在動什么心思。
“我有點好奇,師祖母年輕的時候到底是什么樣子。”
顧見臨面無表情說道:“她當年總說我是草履蟲來著…”
唐綾美眸微亮,也回憶起了不堪回首的過去。
只有蘇有珠還沒有受過那個女人的毒打和嘲諷,委實是無法理解此刻他們兩個心里憋的到底是多壞的壞水。
“走吧。”
顧見臨打了一個響指,漆黑的空洞在墓園里浮現出來。
煙花沖天而起,絢爛的火光照亮夜幕。
宛若繁星點點。
星光里,男孩和女孩們的背影被照亮。
“說起來,媽媽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基因編碼也沒用么?”
“我有我的想法,這件事再說吧。”
“好吧,既然你心里有數,我就放心啦。”
“今晚我想吃鲅魚餡的餃子。”
“那是什么黑暗料理?”
“你不是峰城人,當然不會理解。”
“很好吃么?”
“我以前跟媽媽學過的。”
“先把師祖母接回來再說,不能讓她一個人在外面亂晃了。說起來,以后大年初一他們是不是就要來我們家拜年了?”
“或許可以湊幾桌麻將。”
“那可一定要把送財童子喊過來,正好她祖母在這里。”
“小鈺么?”
“你們倆太過分了,那潑猴來的時候記得喊上我…”
斯特拉斯堡的風雪從黑洞里飄搖而來,冬日的寒風里卻并不如何凜冽,反倒是有種溫暖的味道,像是帶著故人的祝福。
墓碑上女人依舊在溫柔地笑著,目送著他們走向遙遠的未來。
爆竹聲回蕩在深夜里,絢爛的煙花在夜空盛放。
云雀蜷縮在柔軟的懶人沙發里看劇,懷里抱著一只胖乎乎的橘貓,桌上遍布扯開的零食袋,還有喝空的可樂罐。
投影屏幕上正在播放2004版的神雕俠侶。
“姑姑,姑姑!我是過兒!”
“過兒?你在哪?過兒,我的過兒…”
依舊是老小區的舊宅,裝修卻被翻新了一次。
畢竟是燭照之楔里的世界,想要創造什么只需要一瞬間。
顧見臨推門進來,皺著眉說道:“為什么又是這部劇?”
云雀抬起妖冶魅惑的美眸,似是嗔怪地瞥了他一眼,幽怨道:“這么多年來,你一直把我囚禁在這里,還不讓我看劇打發時間?”
“我沒把你囚禁在這里,是你自己賴著不走。”
顧見臨把餃子餡和面皮都放進冰箱里,面無表情回應:“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換一部劇看,實在不行你可以看春晚。”
云雀素白如雪的容顏似顯慵懶,寬松的紫色休閑裝下舒展著一雙雪白豐腴的美腿,打著哈欠道:“春晚可是要等家人一起來看的。”
她的嗓音濕潤魅惑,頗有深意。
“我不是來陪你看春晚的,做完飯我就走。”
顧見臨冷冷說道:“不要自作多情。”
“嗯,做完飯你就走,每次都這么說。”
云雀以手托腮,冷笑道:“那你干脆把我趕走啊?”
顧見臨在開放式的廚房里翻找調料,平靜說道:“如果放你出去,你的力量又會加劇膨脹,直到毀滅世界。”
云雀繼續冷哼道:“你可以像殺死朱雀一樣殺我無數次。”
顧見臨把一瓶醬油砸在桌子上,轉身繼續忙活去了。
忽然間,有人從背后抱住了他,她的懷抱柔軟溫暖。
隱約透著若有若無的蘭麝香味。
“大過年的,別生氣了。”
云雀在他耳邊輕聲如蘭:“你這脾氣到底是誰慣的啊?”
顧見臨還是不搭理她。
“好吧,好像是我自己。”
云雀湊過來輕輕吻著他的耳垂,呵氣如蘭:“那我就繼續哄你好啦,直到你決定原諒我那天為止,我的…小麒麟。”
全書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