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寒的殺氣甬道里席卷過來,仿佛洞穴里吹拂而來的風。
云雀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她目前所占據的只是一具神侍的身體,無法過度承載她的力量,面對強敵很容易就會分崩離析,因此她的眼神驟然凌厲起來,默默望向那尊漆黑的王座,伸出了素白細致的右手。
這尊漆黑王座的價值不言而喻。
不,真正珍貴的是這里的煉金矩陣。
只要掌握了這里的煉金矩陣,就等同于掌握了制造第三生命的可能性。
這種條件非常苛刻,首先你需要擁有足夠強大的天賦,要對兩種至高律法產生同等的反應,還得能理解靈性交融秘術,再用那個男人的精神基因改造自己,通過煉金矩陣讓自己變成屬于人類的雙螺旋結構,最后植入第三法的源質。
缺一不可。
但并非是不可能。
當然,這也只是第三法的入門而已。
目前絕大多數掌握第三法的生命,只是做到了讓兩種至高律法共存。
唯有顧見臨做到了讓兩種律法初步融合,甚至誕生出了進化論的奧義。
除此之外,或許就只有雷霆也能同時施展兩種至高律法了。
不外乎是因為顧見臨的饋贈。
云雀一念至此,不知怎么就煩躁起來。
她要盡快拿到這東西,再把里區探索一遍,趁早離開。
“這里的東西我要了。”
顧見臨抬起血紅色的鬼刀,橫在了她的面前。
云雀抬起妖異魅惑的眸子,望向他的眼神變得森冷了起來。
“我知道你也有古神之楔,能把它帶走。”
顧見臨卻根本都不看她一眼,嗓音淡漠:“別想。”
云雀眼瞳深處閃過稍縱即逝的殺意,曾幾何時哪怕自己想要天上的星星,眼前這個少年的或許都會幫她摘下來,如今卻要處處跟她做對。
“如果我說我非要把它帶走呢?”
她的嗓音仿佛彌漫著徹骨的凄寒,妖異的曼陀羅在瞳底盛開:“對于我的古神氏族來說,這是通往第三至高的捷徑。我要君臨天下,少不了它的幫助。”
顧見臨無聲地笑了笑,他的語氣里罕見的多了一分毋庸置疑的威嚴,冷冷回應道:“第三法這條路上,我才是走的最遠的那個人。既然那么多人都想染指這種力量,那我偏偏不遂你們的愿,你們又能怎樣?”
他的眼瞳里遍布血色,也流轉著妖異的曼陀羅,漠然道:“而且別說得好像我們有什么舊情一樣,當初你在神墟里可以給我一刀,現在當然也可以。”
沉默持續了一秒。
云雀抬起森然的美眸,冷笑道:“那就讓我見識一下第三法有多厲害。”
這一刻,時空凍結的領域轟然吞噬了寂靜的里區,千絲萬縷的時空之隙從虛空里浮現出來,一寸寸蔓延到黑暗的角落深處,世界黯然失色。
他們同時撐開了時空凍結的領域。
除了互相牽制之外,也是為了凍結正在逼近的敵人。
時空凍結的領域內,麒麟和云雀都沒有受到絲毫影響,他們第一時間遁入神速力的力場里,如同稍縱即逝的殘影暴起出手,刀鋒碰撞出密集的火花。
血紅的眼瞳相對,倒映出相似的臉,美輪美奐卻殺機四溢。
這對曾經最親密無間的同類再一次面對面,昔日的舊情仿佛早已經煙消云散,堪稱狂暴的斬擊在轉瞬間碰撞了無數次,如潮般的閃亮刀光湮滅又亮起。
每一道火花的亮起,都是刀鋒的兇險碰撞。
短短的十秒鐘內,兩柄刀就不知道碰撞了多少次,仿佛火樹銀花不夜天。
時空轟然顫抖,瀕臨崩潰。
他們的虛影破碎又閃滅,仿佛流星經天般劇烈轟擊,伴隨著隱約的喘息。
燦爛的火花照亮云雀絕美的容顏,眼角的一抹緋紅濃艷如血,她的嗓音卻冰冷刺骨:“既然你那么討厭我,為什么還要用跟我一樣的力量?”
她再度遁入虛空里,無數道森冷的弧線閃滅,迸發出熾烈的火花。
顧見臨漠然說道:“早在認識你之前我就掌握了這種力量。”
時空被撕開一道觸目驚心的裂痕!
云雀竟然避之不及,格擋在胸前的唐橫刀應聲碎裂開來,無數殘缺的碎片倒映出她錯愕不已的絕美容顏,當然還有稍縱即逝的血色殘影。
顧見臨抬起收緊的拳頭,他回憶著當初在蓬萊仙島師祖母施展天人化時的極盛姿態,看似純粹的一拳卻仿佛醞釀著雷霆萬鈞的威勢,轟然砸落!
電光照亮黑暗,千鳥齊鳴!
只聽轟隆一聲,云雀被一拳轟擊到石壁上,浮灰和碎石簌簌抖落。
石壁上的紙質文件如蝴蝶般飛舞起來。
她雪白纖細的手腕上浮現出一道金色的拳印,隱隱侵入血管。
那是燭照律法留下的痕跡。
不,不止如此,黑暗里仿佛有一尊血紅的古龍奔襲而來,狂暴兇悍!
兩種至高律法的融合簡直強悍到莫名,當一尊貨真價實的古神擁有了自然法則的加持以后,不僅沒有了任何弱點和缺陷,甚至還具備了無上的偉力。
顧見臨驟然欺身而上,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舉過頭頂,反手一刀割喉。
哪有什么憐香惜玉,哪怕本尊來了也是一樣下死手。
這場斬鬼途徑的內戰里他還是占了上風。
首先他是本體,而且具備第三法的力量,足以彌補位階上的弱勢。
再加上云雀用是神侍的身體,沒有一柄趁手的好刀,必然不是他的對手。
咔嚓一刀。
云雀喉嚨被一刀切斷,卻沒有鮮血流淌出來。
觸目驚心的血痕消弭,鮮血的顏色褪去,仿佛從未出現過。
燭龍禁咒!
她的眼瞳里流淌著酷烈的熔巖,天人界域轟然震動開來,終于及時抽出了右手,一根蔥白的手指抵在九陰的刀鋒上,把它一寸寸推離開來。
顧見臨跟她幾乎是臉貼著臉,眼瞳深處盤踞的古龍仿佛日輪般亮起輝煌的金光,屬于他的天人界域也在轟然顫動,仿佛日出般迸發出無限光明!
他的呼吸仿佛怪物的咆哮,若隱若現的燭龍面具也染成了金色!
他的世界仿佛暴雨傾盆,雷聲轟響。
伴隨著轟鳴的巨響,云雀的天人界域竟然被強勢的碾碎,就像是酒杯被摔在地板上,或是啤酒瓶被徒手捏爆,亦或是堅硬的堤壩被轟然沖垮。
她仿佛看到一尊近在咫尺的古龍縱聲咆哮,酷烈的金瞳燃燒著雷霆和烈火。
甚至葉旎的身體都無法承受,隱約浮現出屬于她自己的容貌。
這代表著云雀的力量正在褪去。
這是絕對的力量壓制,顧見臨在燭照律法上并不比她強,甚至要稍弱。
但他同時施展了兩種至高律法,那就是純粹的暴力碾壓。
云雀在這方面是很吃虧的,如果當初在神墟里得到無色之玉的人是她,那么她或許早就掌握了第三法的奧義,今天的局面必然是徹底反過來的。
可惜還是那句話。
沒有如果。
九陰此刻終于不再被推離,而是再次向著少女的咽喉逐漸迫近,刀氣森然。
“天人界域用得不錯,不是當初的樣子了。”云雀眼看著九陰即越來越近,妖異的美眸里閃過一絲嘲弄,唇邊的笑意森然又涼薄。
“還是你教得好。”
顧見臨居高臨下地俯瞰著她,牢牢抓著她的左手,反手握著九陰寸寸迫近。
云雀的蔥白的食指微顫,似乎抵不住刀鋒上傳遞過來的力量。
“我說過你這是自取其辱。”
顧見臨面無表情說道:“下次換本體來?”
云雀凝視著這張近在咫尺的臉,嘲弄說道:“你就這么想死么?”
往事并沒有影響到彼此,無論是麒麟還是云雀都還記得自己的目標,因此也不會有什么緩和的余地,就像是之前所說的那樣,他們本就是陌路人。
或者說敵人。
葉旎的精神世界里,不知何時浮現出了一尊血紅的古龍。
古龍上站著黑發的少年。
血海滔天,云雀被血霧所環繞,赤身裸體的懸浮著。
顧見臨的手仿佛穿過血霧,抵在了她的心臟,一寸寸沒入。
“小麒麟,你敢…”
云雀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眼神里殺機四溢。
恰好此刻,狂暴的殺機驟然襲來。
黑暗里有人踏步而來,磅礴的氣如海潮般洶涌,扛在肩上的樸刀都在顫鳴。
那個人的面容被黑色的布料給蒙住,披著松垮的兜帽,黑色的衣袍在獵獵作響,就像是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撲面而來的殺氣幾乎要滴出血來。
第一圣者,天機!
原本麒麟和云雀都是低調行事,沒想到驚擾審判庭的圣者們。
結果情人…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當場就不管不顧打起來了。
什么低調行事,早就拋到了九霄云外。
等到天機破開他們的時空領域來到里區的時候,就看到了如此詭異的一幕。
一位絕美的少女倚著石壁,左手被抓著高舉過頭,仿佛被強迫般的姿勢。
另一位絕美的少女低下頭,仿佛要親吻她的朱唇。
當然,前提是忽略那柄架在她咽喉上的血紅鬼刀。
還有她試圖阻擋刀鋒的手。
即便是天機圣者,都無法判斷他們的關系到底是敵是友。
尤其是他們長得還差不多。
這一刻,天機圣者似乎想到了什么,脫口而出:“云雀!”
想當初在永生之海,云雀第一次以黃昏成員的身份出現,就以一己之力挫敗了整個審判庭,甚至連那位高高在上的副會長都在她的手下慘敗。
包括天機在內的圣者們,已經對她產生了心理陰影。
沒想到再次相遇的時候,竟然是雙倍的陰影。
趁著天機圣者愣神的功夫,麒麟和云雀對視了一眼。
如果他們還要打下去,那么必然是會被外人乘虛而入,得不償失。
他和她的確是敵人,但還有更可惡的外敵在外面。
審判庭是他們共同的敵人,也是極度憎惡的目標。
麒麟和云雀之間有的是機會可以一決生死,爭奪無色之玉的所有權。
亦或是了結當初在神墟里的恩怨。
但面對審判庭,他們或許可以選擇一致對外。
這是一個需要考慮的問題。
轟隆!
天機圣者只是失神了一瞬間便暴起出手,古樸的樸刀仿佛卷動著颶風般狂暴的氣,強勢碾碎了堅硬的地面,宛若蛛網般的裂紋彌漫,碎石迸射如潮!
并非是具體的超凡能力,而是最基礎的能量運用。
斬鬼途徑無法用靈魂鏡像復制!
云雀和麒麟的手同時握住了九陰的刀柄。
麒麟再次握住了她細軟的右手。
云雀也再一次感受到被他牽著手的感覺。
很煩,但是也沒辦法。
九陰仿佛重新感受到來自父母的關愛,迸發出了久違的歡愉顫鳴!
它的爹媽活了!
自從他們分手以后,這柄刀就仿佛父母離異的孤兒一樣陷入了自閉,這一刻卻迸發出森然至極的刀氣,隱約有太古的魂靈從天而降,風華絕代!
那是燭龍尊者在歷史里留下的倒影!
魂魄刀鳴!
龍吟聲驟起,如風如雷!
天機驟然被滔天的龍吟聲所吞沒,思維和靈性都在劇烈的顫抖中崩潰,堅不可摧的軀體都浮現出一道道血痕,卻硬撐著劇烈的疼痛揮出了暴虐的一刀!
作為古武途徑的八階伏古,他的兇狂已經堪比太古的巨獸,一旦起了殺心就會化身為世界上最恐怖的殺戮機器,而他的氣早已在體內形成了封閉的自我循環,很難被外力所干涉和破壞,自愈和續航的能力強悍到莫名。
古武途徑的巔峰升華者向來如此。
七階暴君,八階伏古,九階行天神。
圣域級的能力無一例外都是被動的強化能力,根本無法被針對。
天機宛若巨神握著滅世的武器橫掃千軍,刀氣洶涌如海嘯!
這一刀又快又狠,方才還如此狂暴的氣卻在瞬間坍縮,仿佛返璞歸真!
轟隆一聲!
云雀和麒麟被硬生生轟入了坍塌的石壁深處,若非他們及時施展了幽熒律法來強化生命形態,恐怕早就被震得粉身碎骨,當場暴斃。
寂靜里,煙霧在黑暗里彌漫,隱約亮起兩雙血紅的豎瞳。
“只此一次。”
顧見臨深呼吸,仿佛燭龍的吐息般,嗓音嘶啞:“下不為例。”
廢墟里的葉旎早已經昏厥過去,她的主尊早已經棄她而去。
因為云雀已經回到了她最熟悉的地方。
也是曾經最有安全感的地方。
顧見臨的身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