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宿御苑的周邊就是信濃町,以江戶時代德川幕府的家臣內藤家族的舊居命名,如今這里遍地都是高級公寓和高檔塔樓,從陽臺眺望出去就可以看到赤坂皇宮和明治神宮的外苑,可以說是相當高級的住宅區了。
因為這里靠近幽熒集團的總部,也是極少數沒有被實驗體侵襲的住宅區。
月姬從窗外望去,午后的街上靜得像是一幅畫。
說來也奇怪,本以為實驗體會攪亂整個東京,事態會持續惡化。
誰都沒想到,天剛一蒙蒙亮,實驗體們就已經集體消失,不知道躲在了什么地方,就像是古老傳說里畏懼陽光的吸血鬼們,遁入了黑暗里。
“如今對實驗體的分析還在進行中,幽冥剛剛成立了專項組,聘請了大名鼎鼎的亞倫博士來擔任組長。這是曾經就任于以太協會的煉金科學家,在生物科技和煉金再生等技術領域,都是毫無爭議的世界第一人。”
蘇有夏打著哈欠,隨手把一疊文件扔在沙發上,懶散說道:“最好祈禱這些家伙是出于某種生物的本能才躲起來的,而不是受人操控。
喪尸片,大家都是看過的。
沒人會希望這種怪物出現在現實,因為這對現代文明是毀滅性的沖擊。
倘若有人能控制這些喪尸,那么它們的危險程度無疑會增加十倍。
尤其是這些實驗體的破壞力,可比喪尸群要大得多。
“還沒找到么?”
月姬把玩著手里的貓臉面具,冰雪般精致的容顏沒有任何表情。
“沒有,自從在那座高架橋上跟白判官一戰以后,他就消失了。”
蘇有夏半倚在沙發上,眼角眉梢似顯慵懶,安撫說道:“如今不止有我在找他,整個黑暗世界都在找他。我在各大家族都安排了眼線,倘若有消息的話我們會第一時間截獲的。畢竟小顧也不是什么善茬,他如今就像一頭哥斯拉。”
月姬嗯了一聲,目前的她倒是很鎮定。
雖然男朋友丟了,但是她卻并不擔心。
因為目前的顧見臨,真的就像是一頭哥斯拉,逮誰滅誰。
而且景先生目前就在東京。
那是個很可靠的男人,不會就這么看著自己的師弟出事。
再加上,東京這座城市,竟然也有影子的存在。
顧見臨曾經跟她解釋過,總會長麾下有這么一個神秘的組織。
這個組織里的人就像是生長在黑暗里的影子,本身的存在不會留下任何痕跡,只會默默地生根發芽,以信念和傳承為根莖,在陰暗的角落里茁壯成長。
這是總會長為了對抗隱修會的控制,從而專門成立的組織。
倘若隱修會的慣用手段就是推動世界的大勢,從而完成自己的目的。
那么影子們,就是在暗中監視,并左右局勢的人。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當月姬聽說過影子這個組織以后,自然而然地想通了很多的事。
比如當年老師帶著她四處游歷時的一些怪異行為。
包括最后一次行動,把她給出賣的事情。
隔壁的書房里響起槍械的碰撞聲,那是有人在組裝她心愛的槍械。
姜明硯一生中最離不開的就是她的槍械,她的武器庫里堪稱熱武器的博物館,墻壁上的展柜里都是她精心收藏的槍支和子彈,經過她的保養都是隨時可以拿出來用的殺人利器,而不是只能用來觀賞的玩具。
那個女人現在正在給她的狙擊槍打磨拋光,給各式零部件上油。
事實上在半年前,月姬一直都是跟著老師闖蕩世界,幾乎從不跟自己的生母見面,也很少會跟姜家或者黑暗世界里的人接觸。
這是因為顧辭安當年一直把她保護得很好。
從這里也能看出他作為影子的權限。
直到老師有一次心事重重地回來,二話沒說要帶她去見一個人。
月姬當時還滿懷好奇,直到在機場遇到那個凌厲如刀鋒般的女人。
從此她就失去了自由。
與此同時,她也變相得到了新的保護。
如今想來那個時候的老師,應該已經預感到了危機,提前給她安排了后路。
“無論怎么說,這都是你媽。”
蘇有夏盤膝坐在沙發上,咬著一塊切好的西瓜,澹澹說道:“昨晚她還是很擔心你的,甚至有想過親自出手帶著你離開,好在小顧的戰斗力足夠強悍。”
月姬板著臉說道:“我媽不是你媽?”
“我是成年人,有沒有媽都管不著我。”
蘇有夏笑瞇瞇說道:“而你不一樣,你是未成年。”
月姬面無表情,抓起天叢云劍就準備離開。
書房的門被打開。
姜明硯一襲黑色的長風衣,帽檐的陰影遮住精致又寒冷的面容,她的雙手拎著沉重的金屬武器箱,走起路來會響起清脆的金屬碰撞聲。
“如果你想離開的話,也可以。”
她冷冷說道:“我不攔你。”
蘇有夏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幕,刻板冰冷的母親和青春叛逆的女兒。
這可真是太有趣了。
月姬轉過身,驕傲地抬起下巴。
她不知道眼前這個女人還有什么話好說。
昨天顧見臨展露出的強悍實力,足以讓她這個圣域級都膽戰心驚,從凌晨到現在她再也沒有說過半句怪話,更沒有再對婚約的事情提出任何質疑。
畢竟就算心里再不情愿,事實就擺在眼前,無可否認。
月姬作為她的女兒,在挑男人的眼光方面的確是甩了她十條街。
當年姜家的人來找到她的時候,她根本就沒有反抗的想法,只能想著委曲求全,以最妥善的方式保護好兩個心愛的女兒,而她的丈夫自然就成了犧牲品。
這個故事在多年后的再次發生在她的女兒身上,走向卻截然不同。
姜家人再次找上門來。
姜家人被打爆了。
好吧,姜家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因為什么被人打爆的。
總之就是被打爆了。
甚至連黑白判官都死了,一夜之間死了兩個圣域級。
只因為黑暗世界對那個少年實施了圍剿,便付出了慘痛的傷亡代價。
如今整個黑暗世界都在震動,這特么就好像一群獵人冬天去野外的山洞里面狩獵巨熊,結果卻一不小心喚醒了哥斯拉,然后慘遭團滅。
你說你惹他干嘛。
姜明硯親眼目睹高架橋上的一戰以后,都覺得姜家人是在作死。
你不能說他們菜。
只能說對手已經強悍到完全不講道理了。
當然,她還可以說,婚姻大事并不只能看實力,還要看雙方是否合適。
只是這種話在普通人的世界里說說可以。
在黑暗世界,完全就是一種屁話。
因此她換了一種方式,不贊同也不反對,先觀望一下再說。
此刻的她對于那個少年也很好奇,改天親自去司家拜訪一下就好。
而且就在剛才,她還查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以太協會行動組已經在昨晚凌晨五點抵達東京,為了實驗體的事情。”
姜明硯冷冷說道:“目前東京的政府已經被他們控制,八岐社心有不滿卻無力反抗。幽冥和軍師親自帶隊去了皇居,要跟他們談判。”
蘇有夏瞇起美眸,這是以太協會和幽熒集團做出的妥協,因為隱修會的潛在威脅實在是太大,他們不想立刻就在東京開戰,因此談判是很有必要的。
問題在于,談判不代表真的不打。
因為談判桌上本就是一種戰場。
以太協會這次有多么強勢,她也是有所耳聞。
如果真的在談判桌上打起來,也不算什么新鮮事就是了。
“跟我有什么關系?”
月姬抬起清冷的容顏,面無表情說道:“我沒把自己當黑暗世界的人。”
姜明硯冷笑一聲。
有句老話叫做知女莫若母。
這些年姜明硯沒有對她盡過絲毫的撫養義務,也一直都跟她生活在兩個世界里,但卻因為有一個人的存在,卻能夠見證她一路走來的成長。
那個人就是顧辭安。
如今想來顧辭安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作為老師也是無可挑剔的,他把自己學生這些年來的成長做成影集,記錄著她生活的一點一滴。
不定期的寄到東京,送到她這個生母的手里。
顧辭安作為老師,并不僅僅是要教導學生如何在超凡世界里生存,也沒有只想著讓她變得有多么強大,他真正的目的想要治愈她支離破碎的童年。
跟過去和解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顧辭安卻在嘗試。
或許是把對兒子的虧欠,以另一種方式補償到了學生的身上吧。
當年顧辭安也是第一次做父親,卻把一切都搞得一團糟,等到真正成熟了以后又遇到了一個跟自己兒子那么像的女孩,自然就會疼愛有加。
姜明硯很感激那個男人,也想過該怎么補償他的兒子。
誰能想到,兩個孩子非要湊在一起談戀愛。
“以太協會的行動組里有一個人,以太協會有史以來最具天賦的繼承人,毫無爭議的總會長候選者,秩序世界未來的王座,代號雷霆。目前有一種很流行的說法,總會長有意讓雷霆和麒麟結合,共同肩負起人類世界的命運。”
姜明硯澹漠說道:“就像是四百年前的太清和太華。”
蘇有夏吃西瓜的動作微頓,偷偷抬起美眸打量著自己的妹妹。
月姬眼神悄無聲息的銳利起來,隱隱透著孤寒。
“黑暗世界有不少人都去看她了,想看看秩序世界未來的女主人到底長什么樣子。如果不出意外,等她晉升九階的時候,就是她來到東京宣布統治的那一刻。能夠近距離觀察人類世界未來的支柱,這種機會可不多。”
姜明硯瞥了女兒一眼,眼神隱隱透著一絲嘲弄:“而這位未來的女主人,這會兒的心情可不怎么好,因為黑暗世界的人剛剛圍殺過她的男朋友。”
女人之間的相處永遠是話里藏針。
哪怕親生母女也不例外。
你在這里一口一個你男朋友。
偏偏在秩序世界,人家卻又成了別人的男朋友。
你們倆到底誰是小丑?
蘇有夏以手扶額,對在天國的顧叔叔說了一聲抱歉。
或許顧辭安也沒有想到這對母女的關系竟然惡劣到這種程度,哪怕他被人穢土轉生再活一輩子,也見不到她們母慈女孝的一幕了。
月姬轉身就走,白金色的短發在午后的陽光里飄搖,卻似顯凌厲。
本來她對這場所謂的談判沒有任何興趣。
如今雷霆卻來了,那她就必須去看一看了。
這個女人的一切都跟她有關系!
“哼,一群小丑。”
云雀倚在停尸房的座椅上,嫌棄地噴著消毒水,揮手散去撲面而來的異味:“真當我是好欺負的?就算失憶了,我也是他們的姑奶奶。”
顧見臨打開白熾燈,戴上口罩和防護服,像是個研究員一樣,低頭打量著鐵床上的尸體,低聲說道:“沒想到你居然連尸體都帶回來了。”
這是他第一次有機會近距離觀察一位祖的尸體。
而且是一位古老的祖。
鐵床上躺著的正是那個白發的少年,毫無疑問她是燭龍氏族的一員,古神化以后的原始姿態是一尊猙獰可怖的蛟龍,這種形象在遠古時代倒是很常見,時常在江河或者大海里翻騰咆孝,如今想來應該是驍勇善戰的戰士。
否則也不會留下這么多的古代傳說。
“蛟龍屬的祖應該還是蠻多的。”
云雀從椅子上跳下來,宛若幽魂般虛化,飄到他的身邊。
顧見臨如今已經習慣她這種女鬼般的行為,只是跟她湊得實在是太近,她的微微蜷曲的發梢垂落到他的臉頰邊,哪怕她此刻是在虛化狀態,也能回憶起那種若有若無的觸覺,還有近在遲尺的蘭麝香氣,讓人心神蕩漾。
他本能地遠離半步,好奇問道:“這家伙應該不會突然復活吧?”
古神族都是有不死性的。
“看來古神族的事情,你是一點兒都不知道啊?”
云雀抬手虛戳他的額頭:“太華怎么教你的?”
顧見臨又不說話了。
“對于古神族而言,她們的確是永生的。但永生實際上是一個偽命題,或者說是一個悖論,因為沒有人能夠證明自己永生。哪怕你活了十萬億年,你也不知道明天你會不會死。因此,永生無法被證明,只能被證偽。”
云雀冷哼一聲:“對于古神族而言也一樣,或許只有古之至尊是真的殺不死吧,哪怕真的被殺死了,千萬年后她們依舊會再度蘇醒。而對于祖和始祖而言,如果你能夠取得她們的神髓,她們的確可以轉生復活。”
“這個過程需要很久,最少也是千年的跨度,重生以后她們只是擁有同源力量的全新個體,已經不再是之前你所認識的古神族了。”
她解釋道:“比如夔,如果有人取得她的神髓,利用儀式將她轉生復活,那么數千年后你的確能見到一個新的夔。但那個夔不會記得你,她也沒有過去的記憶,意識思維跟過去也沒有任何關系,只是同名同姓,長得一樣,力量同源。”
“原來如此。”
顧見臨恍然大悟:“那你記得眼前這個人么?”
云雀凝視著鐵床上白發少年的身體,久久不語。
這是他們的戰利品。
經歷過昨夜的一戰以后,他們的收獲是前所未有的。
這是他們第一次組織反攻,一下子就抓住了隱修會的馬腳。
甚至還收獲了一具尸體。
之前也不是沒有接觸過隱修會成員的尸體。
問題在于那些人的級別都太低。
而此刻他們的手里竟然有一位古老的祖。
從這位祖的身上,或許能看出很多東西。
世界上罕有如此完美的尸體,就像是通體以白玉鑄就而成的軀體,蒼白的肌膚透著晶瑩的光澤,隱約還能看到血液在青色的血管里流淌。
隱約透露出一股異香。
哪怕死后她都保持著呼吸和心跳,這是驚人的肉體活性。
她被層層白布所纏繞,封印著體內流淌的靈性。
如今想來,古埃及制作木乃尹的技術,或許也是模彷著古神族的文明。
“記不住。”
云雀以手扶額,眼神里浮現出一絲迷惘。
“要不然,你鉆進我身體里試試?”
顧見臨認真說道:“我們用時間回朔加上側寫,找找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