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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副教授

熊貓書庫    四合院之飲食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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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機場整備之后改名字嗎?”

  “當然得改,不然不白花錢了嘛。”李學武手里拎著筆記本,同薛直夫往電梯口方向走,笑著強調道:“我覺得‘奉城紅星國際(塔東)機場’這個名字就不錯,足夠醒目、亮眼。”

  “呵呵——”薛直夫走到電梯口時腳步頓了頓,看著他輕笑道:“是夠醒目的,將集團的野心一展無余。”

  “紅鋼的視野內不止有國際。”

  李學武站在電梯口眉毛一挑,看著薛直夫自信地強調道:“還有機場。”

  “哈哈哈,世界是你們的。”

  薛直夫笑著點了點他,轉身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李學武臉上同樣帶著微笑,按了電梯呼叫鍵,他上午還有個會議要主持。

  “聽高總說要在營城組建鐵礦粗提項目?什么時候立的項?”

  景玉農同老李多談了兩句,這會兒趕到了電梯口,也準備去參加會議。

  “您都沒看見報告就說明還沒立項呢唄。”李學武回頭瞥了她一眼,頗有種愛答不理的態度,“聽說?呵呵。”

  呵你妹啊——

  雖然知道他是故意的,可面對這種態度她更懷疑李學武真是故意的了。

  咋地?不服氣啊——

  電梯門開啟,電梯駕駛員驚訝地看見等在電梯門口的景副主任白了秘書長一眼,而且是那種…形容不上來的意味深長,難怪機關里都說兩人不和睦。

  “景總好,秘書長好。”

  駕駛員微笑著打了招呼,只是她的微笑中多少有點尷尬的意思。

  李學武就坦然了很多,也沒等景玉農,先一步上了電梯,道:“10樓。”

  “好的領導,10樓。”

  駕駛員禮貌的笑容里尷尬成分越來越高,第一次她還可以懷疑是自己眼花看錯了,可就在剛剛秘書長搶先進電梯的時候,她親眼所見景副主任皺眉瞪了秘書長的背影一眼,是狠狠瞪了一眼!

  其實她還是沒看全面,有李學武高大的身材擋著,景玉農還咬牙切齒地掐了他一下,駕駛員只看到了后半段。

  “景總,您也是10樓。”

  就在電梯門關閉的同時,駕駛員突然覺得車廂里溫度驟降,比室外還冷。

  “嗯。”景副主任只淡淡地嗯了一聲,看也不看秘書長的表情讓駕駛員恨不得帶兩人飛上10樓。

  幸好,只有一層,電梯很快就到了,兩人相繼離開車廂,駕駛員狠狠地松了一口氣,這工作還真辛苦啊!

  “谷副主任。”李學武在會場休息室見到了提前到的谷維潔,主動打了招呼。

  “玉農同志,秘書長。”

  谷維潔禮貌又稍顯客氣的回應讓三人之間的關系盡顯無余。

  集團管委會班子成員之間的稱呼很是能說明親疏遠近的關系。

  比如說名字不帶姓但帶有同志二字,這種在任何場合都算較為正式的稱呼了,看似不失禮貌,但也少了親近。

  當然了,這么稱呼總比直呼職務要強很多,至少代表了身份上的認同。

  比如說秘書長?

  品一品就能感受得出來,在正式場合李懷德習慣稱呼李學武秘書長,私下里兩人就叫學武,有別人就叫學武同志,可見兩人之間的關系較為親密。

  而無論任何場合都稱秘書長,這跟給下面開會叫對方劉科長、李經理沒什么區別,不過職級上李學武確實不高。

  正處才幾年,也能平起平坐?

  如果關系較好還算罷了,給面子也好,捧一捧也罷,叫同志更親近。

  最近兩年谷維潔同李學武之間的關系可逐漸變得微妙了起來。

  都不如李學武同景玉農之間表面上的關系穩定呢,溫度下降的很厲害。

  原因是什么?

  當初兩人在大會場第一次見面算不上和諧,可也說不上反感。

  隨后在董文學家里見的第二面,有韓殊和董文學牽線搭橋,兩人也算默契地確定了正治和利益同盟關系。

  在隨后的工作中,李學武也確實很支持她,她也很積極地進行反饋。

  當初李學武同景玉農的矛盾幾乎就要公開化,同她的關系更顯親密,甚至到了登堂入室,交流個人感情的地步。

  結果呢?

  從親密的戰友到陌生的同志,他們只用了4年時間,這4年發生了什么。

  難道是李學武做錯了?

  不,李學武還是李學武,只不過是谷維潔的心變了,或者說目標變了。

  谷維潔到紅星廠工作以后,形勢幾經變化,經歷的人和事頗多。

  在這一過程中,她的地位逐漸穩固,受到的支持和收獲的影響力也日漸增多,心態和目標自然隨之改變。

  那又何至于同李學武分道揚鑣呢?

  與其說她同李學武分道揚鑣,倒不如說她主動疏遠了李懷德,在意識形態上更多地表現出了相對獨立的態度。

  而一貫支持李懷德的董文學在鋼城工業區創建和發展的過程中,由于缺少在軋鋼廠的工作參與,同谷維潔之間的同盟關系也愈加疏遠。

  在經歷了幾次形勢上的波動和主動選擇之后,關系雖然還沒有達到破裂的那一步,可韓殊的面子幾乎沒有用了。

  前兩年她還能在過年期間去董文學家里打麻將吃餃子,最近兩年哪有。

  李學武從保衛處脫身到管委辦任職,面臨著接崗遼東的關鍵時刻,谷維潔并沒有堅定地站在他們這一邊。

  這也讓董文學徹底對其失望,因為對階級感情的忠誠不絕對,那就是絕對的不忠誠。

  所以在這段同盟關系中,是谷維潔先表現出了特立獨行的一面,致使董文學不得不主動停止了相關的合作關系。

  表面上集團管委會班子自然是在李懷德的強調下保持著團結的同志關系,可實際上暗流洶涌,早就變了味道。

  當然了,有人說關系是復雜的,董文學選擇終止合作關系,并不代表李學武失去了繼續合作的可能。

  這句話也分情況,當李學武在李懷德的支持下完成對機關相關制度確定,以及相關組織人事梳理的過程中,難免會觸及到正在謀劃更多影響力的谷維潔的雷區。

  同時,李學武太過于年輕,過早地進入到管委會,也讓谷維潔提高了警惕。

  谷維潔當然不是單打獨斗,有蘇維德這個攪屎棍,再加上這幾年接二連三的活動,她的機會多多,手段多多。

  借助工人新村項目,她現在的威望很高,至少有幾分實力能同老李掰手腕,在一些重要問題上老李也得充分考慮她的意見。

  按這個思路發展,不出三年,老李進步之后,接班的一定是她了。

  谷維潔是這么想的,其他人是不是這么想就不知道了。

  不過李學武確定老李不是這么想的,他和董文學也不是這么想的。

  谷維潔不可能成為李懷德的接班人,因為她身上缺少一股子狠厲。

  老李能為了多干幾年而選擇戒煙戒酒,能隱忍熊本成的無賴和蘇維德的囂張,更能容忍程開元和張勁松,就看這份顧大局的氣度又有幾個人能做到。

  當初程開元落難,可沒見谷維潔出手相助,這才是李學武斷定她無法上位的主要原因。

  再看程開元的反應,他當然感謝李懷德的出手相助,可依舊不服氣。

  但也是從那一次過后,程開元的手段可都是大開大合,再沒耍過陰招。

  君子較量,比的是真功夫。

  谷維潔這邊呢?

  李學武知道的,或者說聽董文學提及的,為了目的無所不用其極了。

  沒錯,她著急了,她怕上面等不及讓老李提前走,她怕自己沒有足夠多的影響力威信接下這一班崗。

  真要錯過這一屆,那下一屆也不會有她的機會,她也會離開紅鋼集團。

  以前說來紅星廠算不上什么香餑餑,但現在的紅鋼集團可不一樣。

  只要長了眼睛的,誰看不見紅鋼集團蒸蒸日上,在上級領導的眼中是親兒子,是實驗市場經濟的試金石。

  在這里工作不用擔心刮風下雨,做任何決定都有實驗經驗做支撐。

  走到他們這一步,從紅鋼集團離開無非只有兩個方向,要么是上無可上,調去其他單位進步,要么是直接下崗。

  依照這一屆集團班子成員的年齡,他們幾個連留在集團退休的資格都沒有,這些人里只有熊本成有這個資格。

  老李的未來幾乎已經見亮,從紅鋼集團飛升,幾成定局。

  而他們這些副職年齡小的還能等一屆,年齡大的爭不到接班的位置,只能去其他單位流轉,拿個一把不成問題。

  可這是最后的選擇,也是最無奈的選擇,她明明有機會憑什么不搏一搏?

  混過江湖的讀者都知道,出位的第一步當然不是偷二嫂,而是背叛大哥。

  偷二嫂和背叛大哥是兩碼事。

  只有自己扛旗當大哥才有機會招兵買馬,才有機會逐鹿中原。

  在谷維潔看來,似是李學武這般跟在李懷德屁股后頭等接班,純屬糊涂。

  就算李懷德再仁慈,再講究,還能為了他在紅鋼集團等三年嗎?

  給李學武三年,能躋身她之前?

  理念和理想不同,也就有了谷維潔對李學武態度上的轉變。

  這就叫道不同不相為謀。

  再看表面上勢不兩立,背后勾勾搭搭的景副主任,這關系就很不一樣了。

  景玉農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距離老李那個位置缺少什么。

  她是從部里下來的,此前一直在機關工作,在這種重工業企業缺少基層管理經驗,更缺少專業技術認知。

  你可以說老李也不懂業務工作,但你不能否定紅星廠是在李懷德的帶領下開啟了技術變革和科技創新的新篇章。

  就算在以后的集團發展史上都會著重描寫這一段,介紹的內容也必定是集團第一任總經理李懷德同志是多么重視科技創新、技術發展,帶領全廠同志深耕業務,開拓進取,創造了輝煌成績。

  有今天這份發展成績在,沒人敢說李懷德不懂業務,不懂技術。

  可她景玉農呢?

  在經濟工作上缺少對外工作經驗,與今天在集團站穩腳跟,將對外貿易和集團經濟工作徹底盤活的高雅琴相比,她很清楚自己的第二個劣勢是什么。

  再看今天的谷維潔,瞧著是起高樓,宴賓客,可根基在哪呢?

  一個主管組織和宣傳工作的副主任,既拿不起組織人事工作,又不能完全影響企業宣傳工作,她有什么優勢?

  掌握一個企業,駕馭一家集團,首先你得有一定的業務能力吧,至少在人事工作上你得有自己的決斷權吧。

  可想一想集團的人事工作是誰在負責?

  沒錯,是她這個主管財務工作的總會計師,竟然管著集團的人事勞資部。

  就算人事部掛了勞資兩個字,應該歸她這個總會計師管轄嗎?

  可事實就是如此,在總經理李懷德的支持下,她牢牢地掌控住了人事工作,并且在過去一年半的時間里配合李懷德完成了集團從上到下的人事變革。

  在過去的三年時間里,紅星廠經歷了十七家企業并入,又經歷了集團組織人事關系重組,再經歷了京一廠組建。

  人事工作完全是在壓力峰值狀態下把握著集團的方向盤完成了歷史性的轉變,輔助集團完成了產業升級和轉化。

  今年開年的工作報告中就有她做的人事變革和財務工作報告。

  這意味著什么?

  很簡單,今年的人事工作依舊是由她來負責,多掌控人事工作一年又意味著什么,別人不知道,李學武還不知道?

  他能在遼東大展拳腳,政通人和,沒有景玉農在背后支持能這么瀟灑?

  從遼東工業領導小組匯報上來的人事變動申請文件時不時便有補充材料的要求,可見秘書長簽字的文件有被否定打回的嗎?

  表面上景副主任看不慣秘書長,處處為難,下面的人也很緊張。

  實際呢?

  文件都通過了,倒顯得李學武為了遼東工業的發展努力了,受委屈了。

  景玉農很清楚自己在紅鋼集團干不長,她這種外來戶只能把紅鋼當跳板。

  要么選擇回部里,要么選擇去其他重工業企業再干一屆主要副職,或者找準機會直接跳出去扛大梁。

  回部里就意味著她擁有企業工作管理經驗,能夠在重要部室擔當負責人的角色。

  去其他重工業企業擔當主要副職,是就紅鋼集團工作崗位的延伸,是上級對她將工作經驗傳播到其他企業的期望,未來依舊是光明一片。

  扛大梁的機會呢?

  很難得,得看運氣,所以她不著急,還在等,等李學武出手幫她。

  景玉農知道,李學武一定會幫她,未來以李學武為核心的集團管理班組中不可能有她的位置,這是一定的。

  不是管理理念上的沖突,而是集團管理層需要迭代的必要性。

  上面不會看著李學武越過她擔任主要負責人職務,會顯得太草率了。

  不到合適的時機李學武不會推她進步,不值得,當然也不會推她滾開。

  比較谷維潔將自己推到火上烤,景玉農就顯得低調很多,務實很多。

  有一天當上面不得不選擇動一動集團班子的時候絕對會先考慮谷維潔,而不是一直負責財務和人事工作的她。

  這樣一來,她就有機會鍛煉自己的組織和人事能力,又能掌控集團財政。

  人財一把抓,你說她重不要重要?

  在紅鋼集團你可以說她缺乏基層管理經驗,沒有業務管理基礎,但當她去到其他企業,那你得說她擁有豐富的企業管理經驗,完全有資格擔當主要負責的角色。

  想想吧,主要負責人必須懂什么?

  當然不是業務,是人事,是財務!

  一支筆簽的是什么,是人事,是財務,只要這兩桿槍拿好了,誰敢不跑!

  所以谷維潔著急了,疏遠了李懷德,看似獨立,看似熱鬧,實則烈火烹油,孤家寡人的滋味慢慢她就知道了。

  而景玉農看似堅定地跟隨李懷德,實則在工作和生活中表現出的嚴肅已經讓集團上下對她由畏生敬,不敢輕視。

  在溫水煮青蛙的手段之下,她掌握住了集團的人事和財政權,老李是更尊重谷維潔啊,還是更尊重她景玉農啊?

  那這么看來,集團組織生態中到底是谷維潔更獨立呢,還是她景玉農更獨立呢?

  別的景玉農不知道,但今天的這個會議可不是主管組織工作的谷維潔副主任主持,恰恰是秘書長李學武主持。

  在秘書的提醒下,谷維潔走在了前面,景玉農在看了李學武一眼后,嘴角微微翹起,走在了谷維潔的后面。

  三人依次走進位于集團辦公大樓10層的大會議室,現場掌聲雷動。

  就在會場主席臺的上方,紅底黃字寫著“紅星鋼鐵集團第二次活學活用思想積極分子、四好單位、五好戰士代表大會”一排大字,相當的清晰。

  李學武最后一個登臺,最后一個落座,倒顯得他是今天的主角了。

  其實看今天的安排這樣想也不一定有錯,真就是秘書長第一個發言呢。

  “同志們,受集團管委會委托,我代表集團管委會,管委會主任、集團總經理李懷德同志主持今天的會議…”

  臺下有心思通明之輩已經從秘書長的第一句話聽出了不一樣的意味。

  而坐在谷維潔身邊的景玉農更是眼角上翹,心里暗嗔他就是個小狐貍。

  老李遇見他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

  “經濟工作不應該是高總負責的嗎?”李學武瞅了站在辦公桌右前方的紀久征一眼,道:“這種事也找我?”

  “是李主任安排的。”

  副秘書長紀久征臉上沒有絲毫的為難和尷尬,因為他就是個傳話的。

  如果不是李主任安排,安排的對象又是李學武,他都不會親自來。

  “真的是要活活把我累死。”

  李學武當著紀久征的面直接抱怨了一句,并沒有在意安排工作的是誰。

  “秘書長,還有時間準備。”

  紀久征也是紅星廠老人了,以前在技術處任副處長,同李學武早就認識。

  可當初李學武只是初來乍到的紅星廠保衛干事,現在卻是他的頂頭上司。

  再想想李學武這些年的工作成績和踩著人頭上位的經歷,他壓力山大。

  讓紀久征精神不振的原因還有一個,那便是能源總公司的任職經歷。

  這段經歷被他視作人生的敗筆,沒能抓住機遇,影響了他的職業規劃。

  能源總公司啊,集團首個與外資達成技術和管理合作的重要企業。

  集團給聯合能源總公司的定位是立足當下,展望未來,目標是開發礦業資源,不限國內外。未來不可限量。

  也就是聯合能源初創,當初紅星廠得用的中層干部都各領一方,臨時缺少人手頂上去,這才給了他機會。

  可惜啊,可惜,他沒抓住機會。

  現在看卜清芳折騰的熱火朝天,也沒集團領導再擔憂聯合能源總公司的業績,更顯得他在業務上的無能。

  同卜清芳互換崗位,看似是回到集團重要部門工作,實際上是集團領導在故意羞他呢,讓他站在后方學著點。

  將近一年的時間,這股勁他都沒緩過來,精氣神上就差了很多。

  李學武掃了他一眼,雖然很不愿意接手這些工作,但還是接過文件看了起來。

  “是由綜合管理部牽頭負責嗎?”

  他一邊看著文件,一邊問道:“李主任交代哪些部門協助負責了?”

  “李主任沒有特別交代,只是說由您來負責組織和協調相關工作。”

  紀久征謹慎地看了他一眼,匯報道:“如果您有需要,我下來再聯系。”

  “25號嗎?周六?”李學武皺眉點了點文件上的時間,抬起頭看了他講道:“我不用管遼東的工作了嗎?”

  他有些不滿地推了手里的文件說道:“跟李主任說我沒時間,準備周三就回遼東呢,那邊還有工作要忙。”

  “這——”紀久征現在為難了,李學武可以講這些話,但他沒辦法將這些話反饋給李主任。

  集團一把啊,李懷德可以同李學武在電話里溝通,見面說也沒問題,但就是由他來傳話不能行,他頂不住壓力。

  “李主任考慮對方身份畢竟特殊,集團有對外工作經驗的還是少。”

  紀久征當然不能帶著拒絕回去,想了想便主動解釋道:“三禾株式會社畢竟是您負責聯系的外企,您看這…”

  “這種工作就應該交給高總來負責,她才是對口專業。”

  李學武看了看他,手指敲著面前的文件強調道:“明明知道是對外貿易工作,要跟外經貿打交道,不找高總找我來,你覺得合適嗎?”

  “是,是,這我也搞不清楚。”

  紀久征被他為難的連連點頭,微微低著頭站在那聽著李學武的不滿。

  “企業是我負責聯系的,一切工作就都得交給我?”

  李學武眼皮耷拉著,見他唯唯諾諾不說話,伸手將文件扯了回來。

  1月25日,馹本原內閣大臣,早稻田大學名譽法學博士,馹本正治家松村謙三將領經濟貿易團隊來內地訪問。

  三禾株式會社作為在內地已經開展多年合作的企業自然也在訪問團之中。

  紀久征帶來的這份文件便是三禾株式會社的詢問函,咨詢本次訪問期間,是否能達成新一輪的企業間貿易合作。

  “這特么算什么?逼宮嗎?”

  將文件看完,李學武冷笑著將文件扒拉到了一旁,哼聲說道:“誰給他們的膽子。”

  “咨函是外經貿轉過來的,上面的領導應該也關注到了這份合作意向。”

  紀久征仔細斟酌一番,這才回道:“相信李主任也是怕出問題,這才讓我將咨函交給您來處理,畢竟——”

  他不好意思地抬手示意了一下,那意思是三禾株式會社與李學武之間關系匪淺,合該由李學武來解決此事。

  李學武掃了他一眼,沒沖他發火,靠在椅子上看向了窗外。

  辦公室里空氣凝結了一般,彼此沉默半晌,他這才開口說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準備,25號我去開會。”

  “好的,秘書長。”紀久征終于等到了他的答復,心里的石頭落地,動了動僵硬的脖子,點頭說道:“如果您有什么需要,我這邊提前做好準備。”

  “高總幾時回來?”李學武回頭看了他問道:“還在金陵?”

  “聽說是在金陵。”紀久征謹慎地回道:“如果您需要聯系到高總,我安排辦公室詢問金陵那邊的動態。”

  “算了,到時候再說吧。”

  李學武坐直了身子,端起茶杯打量了他一眼,問道:“今年的體檢你去了嗎?”

  “啊?我去了,去了的。”

  紀久征不知道李學武為啥突然問了他這么一句,回答的有些倉促。

  “沒什么問題吧?”

  李學武耷拉著眼皮,喝了一口熱茶看似對他的健康很關心似的。

  紀久征也是在機關里熬了多年的,這會兒哪里聽不出他話里的別樣意味。

  “沒什么事,就是前列腺有點大。”

  他搞不懂李學武的意圖是什么,回答起來既不能太簡單,又不能太虛偽。

  所以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不說。

  這倒是印證了他在副秘書長崗位上的工作要求和行事作風:低調,謹慎。

  李學武放下手里的茶杯說道:“坐辦公室的,人到中年哪個前列腺不大?”

  他抬起頭看向紀久征,目光銳利地講道:“就因為前列腺大了,精氣神都消耗光了?看你怎么萎靡不振的?”

  不等表情意外地看著他的紀久征開口說話,他又落下眼眸淡淡地講道:“如果不是有難言之隱,那就找個好大夫調理一下,別一天沒精打采的,不知道的人家還以為你在機關混日子呢。”

  “…是,我知道了。”

  紀久征挨了一記當頭棒喝,這句話李學武說的極為平常,但力度十足。

  直到他走出辦公室的時候,腦子還嗡嗡作響,可見威力非同一般。

  “紀副秘書長,您這是?”

  張恩遠手里抱著文件從屋里出來,見站在領導門口的紀久征臉色幾度變換,輕聲詢問了一句。

  “張秘書,我這邊忙完了,你去吧,忙你的。”

  紀久征有些慌亂地擺了擺手,拎著筆記本越過張恩遠往辦公室方向去了。

  張恩遠回過頭看了看他,眉毛微微上挑,轉身進了秘書長辦公室。

  “領導,有您的電話過來。”

  他走到李學武辦公桌前面,拿起電話同集團通訊班講了一句,這便將電話遞給了李學武,“是衛戍區的電話”。

  “嗯,我是李學武。”

  李學武起初并沒有在意,這一兩年衛戍區也好,衛三團也罷,不是沒有電話過來,他也不是失聯人員,

  拿著人家的俸祿不干活哪成。

  在協調訓練基地、組織民兵演訓、對接輕兵所實驗等等,都有他的聯系。

  不過這個電話他還是有心理準備的,因為上一次從東德回來,相關領導就找他談過話了,問了他的態度。

  這一次來電話如果不是業務相關的話,那一定是關于他在衛戍區職務的下一步安排有了結果。

  他在保衛處的時候,八一六團兼并治安大隊后組建了衛三團,在他的幫助下,衛三團成了王牌團,最能打的團。

  而就在衛三團功成名就,揚名衛戍區的時候,李學武卻選擇急流勇退。

  齊耀武不太理解他的做法,衛三團其他同志也有一些想法。

  包括王小琴在內的幾人都同他單獨聯系過,也私下里問了他的想法。

  他只有一個回答,那就是不能離開紅星廠,態度十分的堅定。

  王小琴在紅星廠工作過,已經能夠理解他的想法,挺復雜的。

  也正是有了王小琴的解釋,衛三團上下才默認了他的隱身狀態。

  這一兩年李學武幾乎沒有去過衛三團的駐地,即便距離四合院非常近。

  齊耀武等人也很有默契地選擇了支持和等待,支持他的選擇,等待衛戍區的選擇。

  其實李學武也知道,他讓衛戍區為難了,時間拖的越久這件事越尷尬。

  幸好,有人想到了辦法。

  李學武在上一次談話中就表明了自己的立場,能退則退,服從組織決定。

  跟他談話的那位也很意外他會有這種想法,更沒想過他的態度會如此堅決。

  不過再想到他在紅鋼集團的職務,也能從其他方面理解了他的選擇。

  在那位領導看來,在企業工作無非是進步快一點,工資待遇好一點罷了。

  但在目前相對復雜的環境中,不知道未來會有什么樣形勢變化的情況下,如果是他,他一定會選擇留在衛三團。

  即便不是他,換做是其他人也會這么選擇,穩定勝于一切。

  如果李學武留在衛三團,以他的工作能力和強悍的身體素質,以及特殊的身份背景,也會有很好的發展機遇。

  這才是那些領導斟酌的一個原因。

  另一個原因是李學武為衛三團以及其他衛戍區單位發展所作出的貢獻。

  如果同意了李學武的意見,那未來還會不會有如此緊密的合作,這要打個問號的。

  換做是他們,他們會怎樣做?

  所以考慮再三,今天才有了結果。

  李學武聽著電話里的要求,點頭說道:“好,我現在就過去,嗯嗯,再見,魯主任。”

  “秘書長,給您備車嗎?”

  張恩遠聽了他的電話,并沒有離開,就為了等著領導有什么交代。

  現在聽領導電話里說要現在就過去,那是需要汽車了。

  “嗯,十分鐘以后吧。”

  李學武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站起身說道:“你陪我去趟衛戍區。”

  “好,我現在就去聯系汽車。”

  張恩遠答應的很是痛快,幫他收拾好了文件包,轉身便出了門。

  李學武推開休息隔間,看了看墻上掛著的綠色戎裝,這樣的衣服衛三團每年都會送過來一套,包括大衣和皮鞋。

  他也是想了想,還是關上了房門,決定就穿身上這套藏青色夾克衫過去。

  白襯衫的衣領堅挺,如他的態度和決心,夾克衫掩藏住了年輕的鋒芒,他終究要有所抉擇,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洗了把臉,剛放下毛巾,張恩遠走了進來匯報道:“秘書長,車備好了,就在樓下。”

  “好,這就出發。”

  李學武放下毛巾的動作很是隨意,已經不再是接通電話時的猶豫。

  張恩遠看了看他,默默地摘了衣架上的呢子大衣幫他披在了肩上。

  汽車只在衛戍區大門口稍作停留,值班崗在看了他的證件以后便敬禮放行,應該是得到了通知。

  集團小車班司機還真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不湊巧張恩遠也是一樣。

  兩人坐在前面,全靠坐在后面的李學武指引,這才找到了辦公樓位置。

  “你們在車上等我,不用下來。”

  李學武交代了一句,并沒有披大衣,只身一人走進了辦公大樓。

  張恩遠也不是沒等過領導,這次來衛戍區,想到可能要多等一會,沒想到足足等了有一個多小時。

  如果不是這里的規矩嚴,他都想下車去找領導了,怕領導有什么需要。

  再看見李學武從辦公大樓里出來,張恩遠跳下汽車,幫他開了車門。

  “走吧,回集團。”

  李學武只交代了一句,上車以后便靠坐在后座上閉目養神。

  除了剛剛迎接領導時感受到的復雜情緒以外,張恩遠實在摸不清也看不懂領導在這里經歷了什么。

  集團辦公大樓也就忙碌,李學武重新回到辦公室以后,張恩遠便沒再安排人來匯報工作,不急的都主動擋了。

  他不確定領導是個什么狀態,至少回到辦公室以后領導是沒有工作的。

  看書,領導從書架上拿了一本厚厚的紅皮書看了起來,坐在沙發上。

  直到下班鈴聲響起,張恩遠將自己辦公室里的文件收拾整齊,看了看手上的時間,確定已經過了下班點十分鐘以后,這才敲開了領導辦公室房門。

  也沒等領導應允,他便推開門走了進去,見領導依舊坐在沙發上看書,這才輕聲提醒道:“秘書長,下班了。”

  “嗯。”李學武只是應了一聲,好一會兒才放下手里的紅皮書,靠在沙發上閉起眼睛思考了起來。

  張恩遠也不敢打擾他,確定領導已經知道他進來了,也知道下班了就好。

  辦公室越大越難收拾,尤其是秘書長回京工作這幾天,下面幾個部門都想著節約時間,省的再往鋼城匯報,緊著往這邊遞交審核文件。

  他將秘書長已經審核簽字的文件收拾好,放在了大會議桌的一角。

  不用他分發,也不用他知會辦公室,明天一早會有人來取走。

  而沒能批示的文件他會按緊急先后重新整理擺放在一邊,真有特別緊急的單獨拿出來,等一會上車后交給秘書長,提醒他今天必須給出意見。

  這就是秘書工作的必要性。

  既是領導的助手,也是領導的鬧鐘,提醒他什么時間該干什么。

  “不用送我了,你直接去招待所吧。”李學武睜開眼睛,看向張恩遠說道:“省得麻煩你來回跑。”

  “沒什么麻煩的。”張恩遠整理好了文件,回身看向領導微笑著說道:“今天沒有特別緊要的工作,我還想著去城里轉一轉呢。”

  “那就叫上彭曉力他們幾個。”

  李學武也是笑了笑,看著他說道:“咱們在京城逗留的時間可能要多一點了,你可以多逛一逛。”

  “彭曉力下班得陪媳婦呢。”

  張恩遠同自己的這位“前輩”倒是有點交情,還是彭曉力主動來請的他。

  兩人也算一脈相承,有著天然的關系網,是能坐在一起喝酒的朋友。

  他只是回答領導的關心,并沒有說彭曉力的意思。

  這會兒打量了李學武的情緒,輕聲問道:“領導,下午去衛戍區是…”

  “嗯,有點麻煩啊——”

  李學武長出了一口氣,手里輕輕拍了拍剛剛看過的紅皮書,看著張恩遠問道:“你覺得我有當老師的形象嗎?”

  “啊?這個——”張恩遠被他問的懵了一下,隨即試探著問道:“是請您去哪當老師嗎?”

  “嗯,正法學院,副教授。”

  李學武站起身,走到窗前往窗外望去,亮馬河工業區一覽無余。

  “副教授啊,我都不知道自己還有這個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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