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之棟想的是剛才媽媽說叔叔的那句話。
他的衣服有的時候就是媽媽幫著收拾,剛才媽媽說叔叔連自己都伺候不好,那就媽媽伸手幫幫忙啊。
本是童言無忌的話,到了周亞梅耳中卻是讓她臉色一紅。
“你倒是把你媽豁出來了!”
付之棟見媽媽嗔怪他了,笑嘻嘻地跑下了樓。
聽著兒子噔噔噔的下樓聲,周亞梅轉回頭看向已經開始換衣服的李學武嗔道:“你給我兒子使了什么迷魂藥了,咋就這么向著你!”
“還迷魂藥!是你給我…唔”
李學武剛想說,卻是被周亞梅把嘴捂住了。
“啥都說!”
周亞梅紅著臉嗔怪地捶了李學武好幾下,直到李學武把她抱在了懷里。
“你得想我”
被李學武抱在懷里,周亞梅感覺整個世界都安心了下來,從沒有過這種安全的感覺,任何風雨都不怕。
這個男人跟付海波一樣的優秀,但比付海波更自律,內心世界更加的強大。
這個世界上的誘惑太多太多,有的人選擇了欣而往之,有的人選擇駐足不前。
而李學武不是,他是看見了誘惑,卻不主動上前,把誘惑先撇開了,把后背的東西砸爛了,挑干凈了,還得疑神疑鬼的蹲那等一會兒,這才回去撿了誘惑。
在此期間他認可這誘惑涼了,過期了,甚至是丟了,也不能省了前面的步驟。
“呵呵,剛才還說我干兒子呢,這會兒自己又開始磨人了”
李學武拍了拍她的屁股,撿了衣服穿了起來,嘴里笑道:“趕上他放假了你就帶著他去京城,提前給我打電話,我給你安排通勤的火車”。
“哪兒那么方便呀”
周亞梅抽了抽鼻子,收了眼淚,一邊幫著李學武整理著衣服,一邊念叨著:“不能老讓他玩,我得教他書法和小學的知識了”。
“太早了”
李學武由著周亞梅幫忙,自己則是張開了手,當起了衣架子。
“現在才五歲,幼兒園都是蹦高兒上的,這就開始學小學的文化,那小學學什么?”
“你總有理!”
周亞梅瞪了李學武一眼,嗔道:“你就是老放縱他,老依著他,這才喜歡你的”。
“這可不是”
李學武不服氣地說道:“你就沒看到我身上的個人魅力?就不能是我們倆意氣相投?有共同語言?”
“我看你是拿我兒子當藥引子了!”
周亞梅是李學武的心理醫生,哪里能不知道李學武的問題。
這人的腦神經都緊繃著,跟成年人甚至是大一點兒孩子都不敢放松了警惕,唯獨跟小孩子在一起的時候才會表現出輕松的一面。
李學武有的時候會潛意識的把自己帶入到孩童的世界,更加的純真,更加的豐富多彩。
而當他轉回到現實的時候,又將轉變成睿智果敢,不擇手段的那個人。
可能孩童的世界給他的愉悅是成年人世界不曾有過的,所以反差對比,李學武的性格愈加的沉著冷靜,獨立且敏銳。
這種變化,或者說是自我調節到底是不是對的,周亞梅也搞不清楚,只能觀察著。
倒是在壓力的發泄上,這人卻有些變本加厲了起來。
“我可是以你的心理醫生身份提醒你,不加控制的放縱會讓你失去原則”
扣完最后一個扣子,完成了整理的周亞梅點了點李學武的胸口道:“所以,不要再找別的女人了”。
李學武吊著眼睛好笑地看了看周亞梅,隨后說道:“這好像不是一個心理醫生的提醒,倒像是情人的威脅和警告”。
“隨便你怎么想”
周亞梅無所謂轉過身往門外走去,嘴里催促道:“趕緊下樓吃飯”。
李學武扯了扯嘴角,將剛才周亞梅收拾好的行李拎了,跟在后面下了樓。
找不找女人是他能控制的嘛?!
你們怎么不說女人里面有壞人呢!
但凡摸著良心講,哪個是他主動的?
掰著手指頭兒數數!
婁姐!死抱著他不松手!
于麗!死拉著他手不讓他松手!
秦姐!趁他在浴缸里睡著了下狠手!
張姐!聯合秦姐埋伏在招待所漏了一手!
現在又來了個周姐!
吃干抹凈了,告訴他的手得收一收!
還講不講點兒理!
說!哪個是李學武主動的?!
比特么竇娥都冤枉!
一個本本分分、勤奮好學、成績優秀的年輕人,轉業回到了地方,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就想創造一片天地。
結果呢?
跟特么唐僧西天取經似的,路上全是妖怪呀!
這妖怪還都是女妖怪!
怕不怕!
就這!還都是拳打腳踹的往外踢呢!
攔都攔不住!
家人們,誰懂啊?!
早飯過后,李學武趁著還有時間,讓周亞梅在家收拾著,自己熘達著送了干兒子去上學。
付之棟對于干爹能送他去學校顯得很是興奮,路上遇見以前的小朋友都是主動過去打招呼,還把李學武介紹給對方。
“我爸爸是警查!”
“哇!”
“我爸爸抓壞人”
“我爸爸可厲害了”
李學武這一路一直到幼兒園都特別的配合干兒子。
當干兒子介紹自己身份的時候就把腰背挺直了,當干兒子說自己是罪惡克星的時候就嚴肅表情,當干兒子說到自己厲害的時候就把眼神變的犀利。
直到干兒子跟一個幼兒園的小朋友在門口遇著。
“哇,付之棟你回來啦!”
“這是我爸爸!”
付之棟才不管對方說了啥呢,反正都以介紹李學武是他爸爸開始話題。
“我爸爸是警查!”
“哇!我爸爸也是警查!”
付之棟當然知道對方的爸爸是警查,這會兒皺著小臉兒道:“我爸爸可厲害了”
“我爸爸也可厲害了!”
這是兩個杠精撞在了一塊兒啊,誰都不讓著誰。
李學武跟送對方小朋友來的媽媽尷尬地笑了笑,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對方也是認識付之棟的,見著離開兩個月的付之棟又回來了,還多了個爸爸也覺得新奇。
兩人這邊正尷尬地點著頭,那邊兩個小孩兒的戰火升級了。
“我爸爸能抓壞人!”
“我爸爸也能抓壞人!”
“我爸爸有槍!”
“我爸爸也有槍!”
付之棟是知道李學武有槍的,且隨身帶著,伸手就把李學武手包的拉鏈拉開了。
好家伙,李學武這把槍太炫眼了,也相當能給付之棟長臉。
李學武瞧見對方媽媽驚訝的表情,趕緊又把手包的拉鏈拉上了。
“不好意思啊,特殊職業,工作需要”
“沒關系,孩子們…”
對方媽媽也是個老實人,只是驚訝付之棟的爸爸為啥一直沒出現過。
現在見著卻是明白了,原來是強力部門的,經常不在家。
她正想著催促兒子趕緊進幼兒園的,卻哪想那邊的小孩兒以為她媽媽要逼著他認輸,直接放起了大招。
“我爸爸能吃屎!”
“我爸爸也…唔”
好在是李學武手疾眼快,一把捂住了干兒子的嘴,不然非得尷尬死在這兒不可。
“我不能!咱們認輸了!”
李學武這邊喊著,那邊孩子的媽媽已經囧在了那兒,看那模樣恨不得能用腳趾頭摳出一棟別墅來。
幼兒園的老師則是習慣了這些孩子的童言無忌,笑著看著這邊。
李學武和對方的媽媽各自拉了自己孩子,低聲勸了幾句送進了幼兒園。
“呵呵…”
“呵呵…”
李學武瞅見干兒子進了校門,與看過來的對方媽媽對視了一眼,彼此都發出了尷尬的笑聲,隨后各自轉身離去。
等李學武一路回到了家,周亞梅看著進門的李學武擦了一把汗的樣子,不由得笑道:“至于嘛”
“至于嘛?”
李學武像是大難得救,虛驚一場的模樣,咧著嘴說道:“太危險了,幼兒園絕對是這個世界上最危險的地方”。
“到底怎么了?”
周亞梅哭笑不得地看著李學武裝模作樣的,嗔道:“我送他上學也沒像你這樣的”。
“那是你孤陋寡聞沒見過大世面了!”
李學武撫了撫胸口,道:“回頭兒你打聽打聽我今天躲過了什么就知道我騙沒騙你了”。
說完還恐怖地搖了搖頭,往客廳去了。
周亞梅只當他是故意逗自己的,笑著跟了過去沒再說這個話題,而是將一個小布袋放在了茶幾上。
“這是啥?”
李學武看了一眼,沒大在意,端起早上沏的茶喝了一口。
“給顧寧的,幫我捎回去”
周亞梅坐在了李學武身邊,也端了茶杯喝了一口。
李學武看了看小布袋,撇撇嘴問道:“在京城的時候怎么不自己交給她?”
說完伸手就要打開看看,卻是被周亞梅拍了一下。
“你咋啥都看呢,話也多,讓你給你就給得了”
周亞梅說完,看了看墻上的時間,轉頭對著李學武問道:“真不讓我出去工作?”
“最好不要”
李學武看了周亞梅一眼,不知道怎么又回到了這個話題。
周亞梅卻是伸出了手,道:“那就給錢吧,這個月的生活費還沒著落呢”。
“在京城的時候不是都給了你嘛”
李學武說是說著,可手還是伸進了兜里,掏出了一疊錢。
從京城出來的時候,李學武知道丈母娘和顧寧是給了周亞梅錢的。
一個是因為照顧了顧寧,幫顧寧做了心理治療。
另一個則是感謝她幫顧寧和李學武籌備婚禮,所以給了個大紅包。
丈母娘給了,劉茵那邊也給了,倒是不多,是給孩子的。
顧寧給了多少李學武不知道,他在車上的時候是給周亞梅包里塞了五百的。
現在又要錢,不知道錢花哪兒去了,或者是怕他幾個月都不來,擔心斷了經濟來源。
“你管呢,不是說好的養我嘛,跟你要你就給得了”
周亞梅倒像是想開了似的,跟李學武要起錢來一點都不矜持了,就像對自己爺們一樣。
李學武數了數紙幣,問道:“用多少?票我可沒有鋼城的”。
“那錢就多給點兒”
周亞梅再次拿起李學武的茶杯喝了一口,道:“以后我就專職當你情人,啥也不干,天天養閑”。
李學武吊著眼睛看了看這娘們,怕不是要瘋吧。
也沒再數手里的錢,一股腦地拍在了周亞梅的手里。
“那就把自己養的好好的,白白胖胖的”
“你當養豬呢?”
周亞梅瞥了李學武一眼,隨即數起了手里的錢,顯得特別的市儈。
李學武瞧著忍不住輕笑了一聲,沒再說她,端著茶杯喝了起來。
這女人發瘋,說的這些胡言亂語無非就是給自己找心理平衡呢。
醫不自醫,周亞梅倒是沒控制好自己的情緒。
對李學武的欽慕,對顧寧的愧疚,對付海波的無奈,對未來生活的茫然…
周亞梅只能在李學武的面前表現出她就是為了錢才跟了李學武,生活無奈,只能獻身。
只有這樣她才能麻痹自己的神經,讓自己不用忍受思念、愧疚、無奈和茫然的復雜心境和情緒。
臉上裝做市儈,內心卻是在流淚,更多的是感動。
身邊這人比自己還要敏感,見著自己鬧,卻是由著自己鬧…
就這樣,李學武這次出差在關山路最后的時光就是他坐在沙發上喝著茶,周亞梅坐在一旁念叨著柴米油鹽醬醋茶。
“滴滴”
昨天安排好的,董文學的司機按照時間來接李學武。
李學武看了看被車笛聲打斷了絮叨,滿臉錯愕和不舍的周亞梅。
“在屋數錢吧,別出來了,再丟了”
李學武笑著站起身,逗了一句便拎了行李往門口走去。
“我走了”
“德行!”
周亞梅嗔了一句,隨手扔了剛才還寶貝的錢,跟著李學武送出了房門。
“回去吧,累了兩天,歇歇,慢慢收拾著”
李學武擺了擺手,走到院門口將行李遞給了司機,自己則是拉開車門子上了車。
周亞梅則就站在院門口,看著李學武上車,車動,車不見。
可即便是吉普車已經在街角消失了好一陣,周亞梅仍然站在那里,好像這樣離別的良人會早早地歸來似的。
她愛的不是錢,是人。
李學武愛錢也愛人。
由著董文學的司機把自己送上了站臺,這次李學武的離開很是低調。
在鋼城鬧了這么大的動靜,把所有的光芒都給了向允年和姬衛東,李學武才不會再往自己身上攬什么注意力呢。
就連董文學要送他都被李學武拒絕了,兩人的關系沒必要扯這個,又不是不經常來,耽誤工作不說,還惹眼。
一等上了火車,安頓好了姓李,李學武這才掏出周亞梅讓他捎帶給顧寧的布袋。
打開一看,嚯!卻是滿眼的綠色光輝,晶瑩剔透都不足以形容的翡翠玉鐲。
要不說這娘們兒們都是敢花錢的主,在京城出來那一陣兒,周亞梅少說得得了幾百上千塊錢,合著就特么買了個這!
怪不得跟他要生活費了,別不是把所有的錢都花沒了吧。
這玩意有啥好的,除了好看點兒,摸著細膩點兒,不也就是個鐲子嘛。
也不當吃,也不當喝,戴著它還能長生不老啊?
要你說這鐲子透明瓦亮的也好啊,偏偏是個綠的!
還特么翠綠翠綠的!
很綠很綠,綠的都要流油了,都要滴出來了!
經過從車窗里照射進來的陽光一晃,滿車廂都是綠的,連李學武的臉都綠了。
李學武擺弄著手里的鐲子觀察著,這個叫什么來著?
是不是帝王綠?!
好么這特么都帝王了,還是個綠的!這帝王也夠憋屈的了!
再說了,這都啥寓意啊!
李學武瞅著就不喜歡,多虧不是送給他的,不然非給它扔大溝里去不可。
重新送回布袋里,這車廂里才算是恢復了正常的光亮顏色。
回去還是勸顧寧少戴,這玩意兒戴多了容易引起不適。
不是戴的人不適,是看見的人眼睛不適,容易鉆進去。
來時乘坐的是軟臥,回去的時候同樣是軟臥。
來時有付之棟陪他開心,有周亞梅照顧飲食,回去的時候只有他老哥一個。
莫名的生出了一種孤寂之感,感覺兩邊都有了牽掛似的。
要是不讓周亞梅回去呢?
多留幾句是不是也就留下了?
李學武后悔的差點給自己一個大嘴巴,下次坐長途火車說啥都得帶個女人上車不可!
太無聊了,都特么開始胡思亂想了!
再長的路途也有到達終點的一刻,再枯燥乏味的旅途遇見故鄉的時候也會變的美好。
火車是凌晨到達的京城,李學武本想叫小車班的車回家的。
可一看時間,這個點兒叫勤務司機不大合適,雖然對方肯定得送,但備不住讓人家心里滴咕著。
自己的司機又沒上班呢,這個點兒讓人家等更不合適。
索性,李學武拎著行李去了招待所,打算在這邊睡一覺,起來吃個早飯直接上班了。
一同下車的通勤人員則跟李學武不同,他們都是直接回家。
晚上因為有月亮,人也多,都是往城里去的,也不怕黑。
再一個,住招待所不花錢啊,反正好幾天不上班,還不如直接回家算球。
李學武拎著行李下了站臺就跟大部隊分了路,沿著車間中間的小路到了招待所。
廠區就這樣好,夜晚全時供電,路燈很亮,時不時的還有廠保衛處訓練的路過。
等進了招待所大廳,值班的服務員正沖嘴兒,迷迷湖湖的見是李學武進來還嚇了一跳。
等聽了李學武說要鑰匙上樓休息,服務員趕緊去了值班室找帶班干部。
三樓李學武房間的鑰匙只有兩個人有,其他領導的也是一樣,鑰匙板上根本看不見那些房間的鑰匙。
“你怎么這么晚回來的?”
值班的是張松英,也是睡的迷湖的,出門一看還真是李學武站在大廳里。
“晚飯吃了嗎?要不要我去廚房…”
“算了,明早再吃吧”
李學武擺了擺手,沒想著麻煩廚房值班的廚子,指了指樓上道:“在這兒睡一晚,不回去了,明早直接上班了”。
張松英點點頭,先一步往樓上走去。
李學武瞧了瞧眼巴前晃動的…唉…嘆了一口氣,拎著行李跟了上去。
值班服務員看著李學武滿臉疲憊上樓的樣子也是感慨,這服務員不好干,干部也不好干啊,瞧給李副處長累的。
凌晨下了火車不忍心打擾值班司機,只能來招待所對付一宿,明天還得起來上班。
軋鋼廠正是因為有了這樣能干的干部才能月月進步,年年登高啊 再看張副所長,同樣是不辭辛苦,跟她們一起值夜班。
李副處長來住宿,還親自陪同送上樓,就像以前一樣,讓李副處長體會到浹的溫暖。
值班服務員看著兩位青年干部都以身作則,自己也是深受教育,想著自己也要成為張副所長這樣“能干”的人!
三樓,走廊盡頭的客房。
李學武將行李放在了桌子上,擺擺手拒絕了張松英問他要不要洗澡,好去開熱水閥的建議。
“甭折騰了,大晚上的都不容易,明早一起洗吧”。
李學武的意思是,現在不洗了,等到了明天早上熱水閥開了,洗澡和洗臉放在一起洗了。
而張松英則想的是,明天早上要她一起洗…
李學武也沒在意正去開窗子的張松英還在屋里,便已經開始解襯衫的紐扣。
等張松英回頭的時候,正瞧見李學武坐在床上扯褲腳往下扽褲子。
“我來吧”
張松英幾步走到床尾接了李學武手里的褲腳,等脫下來后又將褲子仔細疊了。
還沒等李學武往后挪著趟下呢,張松英先跪下了。
“靠”
李學武就知道自己躲不過這一遭,但沒想到這娘們兒這么狠,真咬他。
招待所的服務標準是依照這個時候京城飯店的基礎培訓的,又得到了李學武的指點和意見。
不僅僅在硬件上提升了服務品質,更是在軟件上,平時注意不到的細節上做了真功夫。
比如熱水,一般的招待所只有早上和晚上各有一個小時,有的根本就沒有,直接上暖瓶,自己兌熱水去。
而軋鋼廠的招待所則是過了凌晨才會關閉熱水閥,早上又早早地打開。
主要是應對夏天節約熱水,也怕有故意不關水龍頭的浪費熱水。
再比如床鋪,一般的招待所都是鐵的,甚至有的地方就是土炕的。
而招待所經過改造后清一色的純木質打造,怎么晃都不出聲的那種。
再比如高級客房的地毯、掛畫、浴室、衛生間、等等,都彰顯著軋鋼廠的服務品質。
再看服務員,清一水的淺灰色職業裝,上身里面是白色的襯衫,外面是灰色馬甲,下面的褲子都是修身的。
因為招待所的服務得到了領導的好評,這邊的服務員穿的都是小皮鞋。
當初選人的時候許寧就抓住了李學武的要求重點,全是大高個,全是年輕漂亮的。
好家伙,全廠都知道,就屬招待所的美女多。
雖然有人質疑過許寧這么做的目的,但招待所嘛,全軋鋼廠面向外界的接待窗口嘛,形象和氣質就代表了軋鋼廠的整體形象嘛。
秦淮茹的形象還都只是一般,只是長的好。
張松英的氣質和形象卻是在這些年輕服務員里也算是出挑的。
要說有家庭有事業的,不知怎么就迷上了李學武。
或許是不能生孩子的先天缺陷,或許是長時間的家庭冷暴力,亦或者是對生活的另一種追求。
李學武也不是沒有試探過她,想問問她想不想要啥,這娘們兒卻是直勾勾地盯著他。
碼的,這是遇見盤絲洞的妖怪了,只想吃唐僧肉。
說是說的,張松英并沒有等到熱水閥開了,跟著李學武一起洗。
那會兒值班服務員看著呢,她也不好在李學武這邊過夜。
倒是早晨,張松英過來叫他起的床。
這邊的衣服多是春秋穿的,比較厚,不適合夏天,所以張松英還是伺候著李學武穿了行李里帶著的。
“早飯我給你端上來吧,這些天廠里來參觀的人比較多,鬧哄哄的”
“哪有那么嬌氣”
李學武將手槍收進了手包里,示意了一下行李道:“這個先放這兒,回頭兒下班我讓沙器之過來拿”。
“我幫你洗了吧,一白天準都干了”
張松英上的是夜班,今天白天跟秦淮茹交了班就休息了。
李學武卻是擺了擺手,道:“快別了,累了一天半宿的了,我帶回去洗就得了,你下了班也早點回去休息”。
不讓張松英洗是因為他出差是不可能自己洗衣服的,雖然才同居了幾天,但顧寧對他的懶惰是了解了個一清二楚的。
帶回家的衣服是臟的才正常,如果是干凈的才會壞事兒。
沒有人比李學武更在乎這種細節,細節深處是魔鬼。
下了樓,確實如張松英所說,食堂的大廳人還真多。
這個時候很少有人睡懶覺,誰不是睜開眼睛便有一家子的嘴在等著喂。
所以這早上的食堂也熱鬧,李學武倒是沒跟張松英客氣,由著她去食堂給端了米粥和饅頭。
“今天只有小咸菜啊,我給你又要了一個蒜茄子”
“嘿,你可真會點”
李學武輕笑道:“知道今天我有會是吧”。
“啊?我不知道”
張松英都把蒜茄子端上來了,李學武這才說的風涼話。
“要不我給你換一個吧,你稍等”
“不不不,我說的不是反話”
李學武指了指張松英手里的蒜茄子示意放桌上,嘴里還解釋道:“你不知道,這開會前吃蒜,發言的威力能增加一倍的效果”。
“噗嗤”
張松英放下茄子捂著嘴笑了起來,低聲嗔道:“你咋這么壞啊”
“幼昨晚擱這兒歇的啊!”
正說著呢,秦淮茹打門外進來了,擱窗外停車子的時候就瞧見餐廳里的李學武了。
這會兒進來見著張松英正在桌子邊上笑了,不由的打量了兩人幾眼。
張松英見秦淮茹來壞自己好事,不由得瞪了回去。
李學武還沒解釋呢,秦淮茹便敗下陣來,撇了撇嘴道:“我都多余來”。
“多余不多余你自己不知道嘛”
張松英捶了秦淮茹一下,笑著交班去了,秦淮茹則是坐在了李學武的對面。
“又辛苦了唄”
“啥?”
李學武喝了一口粥,抬眼看了看秦淮茹,說道:“出差哪有不辛苦的,主要是桉子,費腦子”。
“我看是費腰子吧!”
秦淮茹撇了撇嘴,說道:“還跟我裝,我從小是跟村里長大的,種過地的,你還跟我裝”。
“這特么跟種地又有啥關系啊!”
李學武越來越不懂這些娘們嘴里的話茬兒了。
咋地?都是社會人啊,都嘮社會嗑兒。
“種地嘛”
秦淮茹瞅了李學武一眼,低聲道:“這地里的莊稼澆沒澆水,上沒上肥我還能不知道?”
說著話看了一眼大廳方向正在交班的張松英道:“這莊稼旱了多少天了,一宿就水靈靈的了,不是澆水了,難道下雨了啊!”
“你可真行!”
李學武放下了粥碗,咧嘴道:“棒梗的語文是跟你學的吧,這形容和比喻讓你用的這個…咦”
“怯,澆地就澆地了唄,這還裝假”
秦淮茹捏了李學武盤子的饅頭咬著吃了起來,還從快子籠里拿了快子夾了小咸菜。
“我澆啥地了,一下火車我就過來睡覺了,睡醒了我就來吃飯了,哪有時間澆地啊”
李學武吃飽了,將手里的快子放了,打著岔地問道:“留學生來參觀了?”
“是你安排的吧?!”
秦淮茹正咬著饅頭,見著李學武問,抬起頭問了一句,就連澆地的事兒都沒再追著說了。
見李學武的臉上一片無辜,便知道一定是他干的了。
這損小子撒謊的時候一本正經的,只有做壞事的時候才是正經人。
“你可真缺德,回頭兒讓人家知道了還不找你的”
“找我啥?”
李學武斜了斜眼睛,撇嘴道:“我特么人在鋼城,還能影響到軋鋼廠的事兒啊?”
說完站起身說道:“你慢慢吃,我得上班去了,上午還有個學習會呢”。
“哎,你不吃了啊?”
秦淮茹揚了揚手里的饅頭,她瞧見李學武就吃了倆,喝了一碗粥。
“你吃吧,被你冤枉飽了”
李學武的聲音傳來差點把秦淮茹逗的笑出聲來。
還冤枉,這壞事要不是李學武干的,她能把桌上的碟子吃了。
不對,不止這一件壞事,剛才澆地的事還沒說清楚呢。
“澆地,呵,這特么比喻真恰當!”
李學武走出招待所的時候還滴咕呢,農村澆地可不都是夜晚干嘛,有的時候澆錯了還把別人家的地給澆了。
一想到昨天晚上自己把別人家的地給澆了,李學武就有些虧的慌。
算了,誰讓他是進步青年呢,就當為人民服務了吧。
被服務了的張松英交了班,再回來的時候卻是只見秦淮茹在那吃呢。
“哎?他呢?”
張松英又端了一份早飯放在了桌子上,嘴里沖著秦淮茹問道:“他這么快就吃完了?”
“你是真魔怔了”
秦淮茹翻了翻白眼,沖著在對面坐下來的張松英低聲說道:“一見著他你的聰明勁兒就沒了,跟二傻子似的”。
“你才二傻子呢”
張松英沒見著李學武,這會兒智商卻是快速提升了。
“就你聰明,聰明咋落在他手里了?”
“你還真當他是塊兒香餑餑啊?!”
秦淮茹歪了歪嘴,瞥了對面的張松英一眼,道:“他都壞的要冒油兒了,就沒見過他這么壞的!”
說著話往前湊了湊腦袋,低聲道:“人事處和服務處組織留學生參觀的事兒聽說了嘛,準是他干的!”
“啊?!不能吧?!”
“跑了他了!準是他!”
“準是你!說!你肚子里是不是全是壞水?”
“我肚子里全是粑粑”
李學武沖著跟他擠眉弄眼的徐斯年翻了翻白眼,道:“我特么知道啥呀就是我啊”。
“裝,你就跟我裝吧你!”
徐斯年瞅了瞅坐在會議室對面兒眼睛直個勾的王敬章,轉頭對著李學武說道:“我就是說你不能饒了他,敢情跟這兒等著他呢!”
“不懂你說啥”
李學武扯了扯嘴角,滿臉的無辜,翻開筆記本準備學習了。
“你可真損啊,那小子這一下可就被你治老實了”
徐斯年才不信李學武的鬼話呢,這會兒也不聽李學武的辯解,低聲問道:“哎,跟我說說,怎么想到這招的”。
前天,也就是周二。
人事處和服務處為了提升軋鋼廠的開放程度,鼓勵軋鋼廠工人跟留學生交流學習,以熱情飽滿的熱情為家園正在被丑國摧毀打擊的安南留學生送去獨有的支持。
其實這種做法在學校之間更流行,具體到工廠,尤其是軋鋼廠這樣的重點企業,還是很少有這種涉及外事的活動。
景玉農以前有過這種活動經驗,手底下服務處又張羅著提升服務品質,一想到近期的挫折,她便想著動一動,緩和一下工人們緊張的情緒。
可哪知參觀的那天,人事處和服務處都把人請來了,進了廠里一看。
好么,但凡有點涉密的地方都有人站崗,且有明顯的標志,標注了此地涉密。
走了好幾處,就連鍋爐房的門上都有涉密標準,這特么煤也是秘密來的嘛?!
帶隊的王敬章找到保衛處值班室的時候,正想理論理論。
同時他也在等著景副廠長電話,外事參觀,這么大的事保衛處都敢使絆子,非鬧大了不可。
他也想了,得罪也得罪了,就想趁著李學武不在,好順著屁股捅保衛處一刀。
哪成想刀子沒捅成,倒是把保密部和調查部給捅出來了。
余大儒帶隊,姬衛東的副手配合,聯合了兩個部門,軋鋼廠保衛處保衛科韓雅婷帶人配合,正在對軋鋼廠全廠范圍內的單位進行保密檢查。
在檢查期間,所有涉及到了保密的單位都要在正常工作的情況下,配合調查人員的檢查工作。
王敬章變理論為商量,言說都是學校里的留學生,就參觀參觀。
他是處長,余大儒是科長,但余大儒不屌他。
余大儒這德行的,都不屌王敬章,眼睛長腦門上的調查部更不屌他了。
即便是景玉農打電話來詢問也沒用,特殊任務,臨時檢查。
要問為啥前幾天明明都知道外事部要帶著人來,不提起告知或者協商。
保密部和調查部都只是一個回答,那就是保密需要,無可奉告。
保密調查,誰泄露誰犯法。
且就韓雅婷出具的一份李學武簽署的保密調查方案制定日期比外事參觀還早。
這就意味著,公開的外事參觀撞上了保密的調查檢查。
依照保密順序,保衛科沒義務,也沒權利跟人事處和服務處協商溝通。
愛知道不知道,你參觀你的,我封門我的。
為期一整天的外事參觀活動還沒到一上午就結束了。
八十多個安南留學生以熱情飽滿的態度參觀了一場保密檢查活動,給這些留學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當然了,給組織單位外事部的干部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感謝王敬章“熱情”招待的同時,也表達了再也不想來了。
人事處和服務處被打臉都是小事,無非就是臉紅一陣。
關鍵是景玉農在以前關系那邊的打臉,不僅僅暴露了她在軋鋼廠身處的境況,更讓她在軋鋼廠內部失去了威信。
要說保密檢查,明眼人都知道是在針對誰。
因為這場檢查來的快,去的也快,只保了密,檢查卻只是做了做樣子。
倒像是一場荒誕的演習,當外事部帶領的留學生走了,保密檢查也結束了。
你說巧不巧,嘿,就是這么巧 但自上到下,沒有一個人敢說保衛處的李學武是故意在找茬。
即便是景玉農,也只是打電話問了問,再多說一句都沒敢。
為什么?
因為軋鋼廠有前科,保衛處組織這樣的活動,就是再突然,就是再強硬,就是再耽誤參觀,也沒有人敢阻止。
因為他們都怕,怕李學武真給你查出來幾個“扈正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