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琴不是不知道李學武今天跟分局那邊發了火兒,但李學武作為大隊的行政一把手,做什么事,怎么做事自然輪不到她來教。
提醒一句就算是合適的度,再多說就越界了。
要說分局這邊,出了糾紛,李學武去都不去,是不是忒不給鄭富華的面子了?
其實不然,這會兒李學武不去為好。
別看跟沉放那么說,但該給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倒不是忌憚賴山川比他高半級,而是因為這是機關的規矩。
下面怎么斗都憑你自己能耐,但不能拿到臺面上來真刀真槍的比劃,那就是玩不起了。
跟賴山川也是一樣,李學武想要跟他斗,也得是私底下來,你踹我一腳,我踹你一腳。
在桌子上面,還是表面上笑哈哈,不妨礙背地里罵你媽。
賴山川知不知道李學武不好動?
他也知道,可有些事情不是隨著他的意志來改變的,這個交道口所的所長位置第一人選并不是他的。
可現在鄭局捂著治安大隊的位置不撒手,怎么都不可能再決定所里空出來的位置,那不是忒獨了嘛。
賴山川深知,交道口是李學武的居住地,也是治安大隊辦公地址的所在地。
先前選址的時候就是依著交道口和北新橋兩個所確定的位置,為的就是照顧兩個所。
也是為了給兩個所帶來提升和便利。
現在即想要從治安大隊手里拿到實惠,又不想跟李學武低聲下氣,他就想著抻一抻李學武。
要是正常的,那李學武一定明白賴山川的意思了,副的一定不跟正的斗,主動上門談唄。
只要談,那就有的說。
這個邊疆人的事兒不是事兒,以后這個所的協調工作,包括他賴山川想要借治安大隊的勢才是事兒。
他倒是想著利用邊疆人的這把鑰匙打開李學武和治安大隊的這把鎖。
可是萬萬沒想到啊,李學武忒不是東西,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他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現在好了,交道口新上的老劉直接被鄭局安了一個考察期不合格,調回原單位了。
這種考核不合格調回原單位的痛苦一般人不清楚,就是那種離開的送行酒都特么喝了,人得瑟一圈兒又回來了。
老尷尬了!
老劉是不敢跟他抱怨的,可他賴山川是要面子的。
不敢再跟鄭富華解釋,只能找到了正職局長高震。
高震在辦公室見到敲門進來的賴山川也是笑著問了一句:“怎么,你也要越級上報啊?”
就這一句,把賴山川準備好的“肺腑之言”都打散了。
他現在算是知道李學武在分局領導心目中的地位了,最起碼來說,一般人包括他,輕易不敢撼動。
“沒,我是來承認錯誤的”
賴山川笑著走進門,隨后滿是懊悔的表情說道:“先前跟鄭局談了談,還是不夠深刻,想跟您匯報一下思想動態”。
“那就是還覺得有委屈啊”
高震理了理桌上的文件,笑著說道:“有委屈好啊,要是咱們局的干部都有委屈,那工作就說明放在心里了,放在正道上了”。
說完這句話,高震摘了眼鏡,揮手示意賴山川去沙發那邊坐。
賴山川哪里敢自己先坐,走到沙發邊上,等著高震走過來坐下,這才跟著坐了下來。
“我是您帶出來的兵,自然是想聽聽您的教誨的”
“呵呵呵”
高震沒接他這個茬兒,要是這么論,這分局不止了,西城那邊也有他帶出來的干部呢。
這就是個說法,沒誰會當真。
要真這么說,西城那邊的干部怎么不來這邊聽聽他的教誨呢。
別說教誨了,就是來看望一下,都得趕著特殊時間來。
不過說歸說,這個賴山川還是得安撫和開導。
一處之長,不是開玩笑的,更不是隨隨便便打發的。
“你的事我聽說了一些”
高震擺擺手,示意賴山川坐下,嘴里說道:“富華同志做的,在我看來是沒有問題的,如果我在那個位置上,也會這么做”。
說著話點著賴山川說道:“即使是你,如果真的處在那個位置,也會這么做”。
“是”
賴山川的態度是很好的,嘴里答應著是,不知心里怎么想,在高震這兒,他是不敢頂撞的。
高震不管他的態度,主動點破了他的心思,道:“你是不是埋怨富華同志和我對李副處長關心太多了呀?”
“不是…”
賴山川擺著手想要辯別,卻是被高震笑著給打斷了。
“不用藏著掖著”
高震擺手說道:“不論在富華同志那邊,在我這兒,李副處長的被關心程度,就是要比你高”。
這話說的,讓賴山川無言以對了,領導帶頭耍流氓,他能怎么著。
現在他來告狀,就是爭一個事實,他是正的,李學武是副的,憑什么李學武人都不來,就把自己的面子下了。
別看他主動來高震這邊說是承認錯誤,這是以退為進,故意跟高震要個說法呢。
高震也是老干部了,哪里看不出他的心思,一語中的,直接把問題聊開了。
“高局”
賴山川見高震明著偏袒李學武,這會兒也不含著了,抱怨著說道:“咱們是紀律單位,總得有個組織秩序吧?難道我這個正的還得上門去給他做解釋工作嗎?”
話不用多說,怎么回事兒領導們都知道,他只要把自己不滿意的地方說出來讓領導知道就行。
“再說這老劉,您是知道的啊,在西河所那是拼了命的干工作的啊,光身上的槍傷就不下五處,怎么就因為他一個不滿意就考核不合格了?”
“我看吶,你還是沒有認識到問題的關鍵”
高震從茶幾上拿了煙盒,抖了一根煙出來叼了,擺手示意不用賴山川幫忙,自己用火柴點了煙。
期間沒有示意賴山川抽,也沒有遞給他,就是在表達不滿了。
不過這也正常,在領導這兒,還真是一般人沒有資格抽他們的煙。
“老劉在西河所的所作所為局讜委是看得見的,對于他所立的功也允予了表彰”。
高震抽了一口煙,瞇著眼睛看著賴山川問道:“我就很奇怪了,無論是正治表現還是業務表現都這么出色的同志,怎么到了關鍵位置就掉鏈子了呢?”
賴山川哪里回答得上來高震的問題,總不能說是受他指使的吧。
“我看啊,還是思想意識不過關,典型的思想瘸子”
高震揮了揮手,將手里的火柴甩滅,隨后彎腰扔在了煙灰缸里。
“高局,老劉他…”
賴山川還是想給老部下一個出路的,總不能因為自己的意愿毀了老部下的前程。
可看著高震的意思,那是要把鞭子直接落在老劉的身上的,為的就是打自己的臉面叫自己疼。
“他回去好好反省反省,學學什么是團結”
高震疊著腿,靠坐在沙發上,抽著煙,看著賴山川說道:“再說李學武,我看他沒什么問題,做的更是有理有據,你這點要學習一下”。
說著話點著不服氣的賴山川說道:“不是我偏袒他,你想想,他如果來分局跟你對峙,損失最大的是誰?”
賴山川雖然知道高震說的都是對的,可這件事分怎么看,他倒是不信李學武完全就是為了他的面子不來分局的。
這里面,做人做事他也不是小孩子,自然知道李學武的意思。
這會兒他當然不敢反駁高震,但心里的不服氣是真的。
當然了,高震是能看得出他的不服氣的。
“你自己想想,他在所里說了什么沒有,做了什么沒有”
高震對著賴山川說道:“一個領導的涵養并不能表現在包庇下屬上面,這不是在幫他,而是在害他”。
“再說了,下了劉正業的崗那是我同意了的!”
“高局!”
賴山川皺著眉頭強調道:“老劉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就因為這一件事,咱們分局還沒有考核期不合格被下掉的所長吧?”
說著話,有些不滿地說道:“這樣對劉正業也是一個打擊,太不公平了,就算他李學武重要,您總不能給他開這個頭兒吧?”
“開哪個頭兒啊?”
高震也是微微提高了音量,開口訓道:“你是掌管東城治安的處長,他李學武是掌管機動行動力量的副處長,你想想你的隊伍是多少人、多長時間,廢了局里多少人力物力建立起來·的,他的治安大隊呢?要不你們兩個換一換?”
高震的話點的很透徹,直接把賴山川的臉皮撕了下來跟李學武做了個平行對比。
“我敢這么說,你做的,并不能比他好,對不對?”
賴山川看著高震的態度,也是不敢再說那些話,也知道李學武的隊伍拉起來確實很厲害。
如果讓他處在那個位置,不給裝備,不給資金,一切都由著他自己努力,說實話,他還真不敢保證比李學武做的好。
這會兒點著頭,承認了高震的話。
高震見著賴山川的態度認同了,也是稍稍放緩了音量,道:“東城出了那么多的桉子,你想想,你的那些所能處理得了嗎?你的治安處里有人能處理得了嗎?終究有一天你是要求到他的頭上的”。
這是工作屬性決定的,治安大隊的級別雖然是副處級,但直屬領導卻是鄭富華,賴山川真就還沒有權利直接調用。
“廉頗與藺相如的故事我就不用說給你聽了吧?”
高震瞇著眼睛看著賴山川說道:“我再跟你說,李學武為分局做出的貢獻已經很多了,從組建治安大隊以來,跟你要過一分一毫嗎?跟你要過一兵一卒嗎?”
“是”
賴山川點頭道:“對于他的工作能力我是認可的,在這方面我確實需要學習”。
“哎!”
高震點了點賴山川說道:“做人要講良心的,你想一想,你們治安處下屬的各個所,這次裝備更新了吧?包括房屋修繕的撥款都到位了吧?”
“是”
這就是最近幾天的工作重點,東城分局罕見地進行了裝備革新和硬件裝修。
包括房屋漏雨的,生活改善的,所里環境維護的等等,都是由分局大手筆的撥款實施的。
“你想想這筆錢是哪里來的”
高震點著賴山川說道:“你去財務處問問,這么多撥款,我有給治安大隊撥過一分錢嗎?”
賴山川聽見這個話是真的沒辦法反駁了,這錢確實是治安處花費占了大頭兒。
再一個,這筆錢大家在私下里都有過討論的,知道是前段時間高震局長通過李副處長在邊疆發了財。
因為這個,賴山川還在食堂的飯桌上遭到過同事們的調侃。
現在再想想,這個事情李學武做的還真是讓他無可挑剔。
“現在還覺得委屈嗎?”
高震看著賴山川說道:“我看最應該來我這兒報委屈的反而應該是他李學武吧?”
賴山川的臉上再沒有了怨憤,無論他怎么想,這個事兒都是他繞不過去的坎兒。
他可以說這是李學武自愿給分局創造的利益,這是分局劃撥給他們治安處的資金,資金也都用在了各單位上了,他賴山川不用感李學武的恩,戴李學武的德。
他這么想可以,如果他真的這么說,那治安處真的就沒有人再服他了。
這個時候的單位管理,尤其是這種強力部門,還遺留著從部隊上帶過來的傳統。
那就是家長制度,上級或者老領導說的話,你要是不聽還了得?
反過來說,老領導或者上級走了錯誤的路線,那可是要到了修你批你的時候了。
高震沒管坐在那兒微微低頭沉思的賴山川,懟滅了煙頭,站起身說道:“想想你肚子里的牛羊肉吧,總不能一點兒油水都沒有走心吧?”
賴山川抬起頭看著高震的身影重新去了辦公桌那邊,便也跟著站了起來跟了過去。
高震則是走到辦公桌旁,撿起了一份文件遞給他,說道:“你看看”。
賴山川接過來打開看了,卻是李學武上交的關于軋鋼廠聯合分局一起組建安全警衛裝備研究和生產企業的項目書。
其中的內容大概是分局這邊出警衛研究人員,配合軋鋼廠的設計人員,一起研制新型的、附合警衛實際需要的武器裝備和實戰裝備。
包括但不限于武器、防具、車輛、通訊設備等等。
面向的市場也不僅僅局限于周邊企業的保衛部門,更要以分局的名義,向上級和兄弟單位進行推廣。
更有信心潛心研究,想要打造出屬于自己的警衛專屬裝備。
“我跟你打個賭怎么樣?”
高震的聲音很輕,可話里的每個字都很硬。
“我說只要李學武一直在分局,食堂的牛羊肉就不會斷,甚至更多,你信不信啊?”
“高局,我錯了”
賴山川把手里的報告粗略地看了一遍,自覺地,如果按照這個項目書所言進行實施,那東城分局這邊,真的不需要為裝備和資金犯愁了。
一個強力部門最缺什么,就是他看到的這兩樣,李學武能搞來這兩樣,你跟李學武為敵,那就是跟整個分局為敵。
什么叫識時務者為俊杰,賴山川是治安處的處長,他更是一個機關干部。
在正治取舍上面劃得清自己的位置,更明白進退的道理。
高震相信他是一個明白人,伸手把賴山川手里的報告收了回來,嘴上勸道:“本在一個單位,一個部門,我覺得你們應該處的更好的,更團結的”。
“是,高局,我一定改正”
賴山川敬禮道:“經過跟您的匯報,我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我一定改正,希望能得到您的監督和指正”。
“呵呵”
高震拍了拍賴山川的胳膊示意他放下,隨后微笑著說道:“他在工安系統起步就是兼職副所長,到了分局更是瘸腿兒的副處長,你不關心,我不關心,到了用人家的時候再說話,那不是寒了同志的心嘛”。
“是,我理解您的用心了”
賴山川誠懇地說道:“我向您和鄭局學習,在以后的工作中多關心治安大隊,多關心同志們的工作和生活”。
“去吧!”
“是!”
甭管賴山川說的是不是真的,高震都把這件事當真的看,如果賴山川當面一套背后一套,那就是他賴山川自絕于領導,自絕于整個機關干部系統了。
李學武一直忙到沉放結束了正治課學習,來找他談交道口所所長的事情。
“怎么問到我頭上了?”
李學武收起鋼筆,將桌上的文件遞給沙器之,讓他去送到后院去。
現在沙器之也做起了李學武在分局這邊的秘書,惹得王小琴笑著要給他多補助一份工資呢。
沉放站在李學武的辦公室里解釋道:“鄭局說的,說是讓您提名一個所長的人選呢”。
“別扯了,鄭局開玩笑呢”
李學武笑著穿了外套,一副要外出的模樣。
“我在分局這邊認識幾個人啊,讓我提名”
“是真的”
沉放憋了憋嘴,道:“這可是鄭局的原話啊,我可沒有傳達錯誤”。
“那替我謝謝鄭局”
李學武笑著說道:“要是舍不得那盒茶葉可以明說,不用這么寒磣人”。
說著話示意回來的沙器之收拾桌上的文件,自己則是對著沉放說道:“我就是認識姬毓秀,要不讓她試試?”
“我沒意見的”
沉放很是認真地說道:“我現在就給鄭局打電話?”
“去你的吧!”
李學武笑著說道:“我有事兒得去一趟一監所,約了人了,有事兒你處理一下啊”。
“哎!…”
沉放見著李學武真的往出走了,就連收拾完東西的沙器之都緊忙跟了出去,這是真要走啊。
“真定姬毓秀啊?”
李學武頭也沒回地擺了擺手,根本不搭理他這茬兒,人已經往院外走去了。
王小琴正結束課程,找了幾個干部說了工作,這會兒剛談完,便撞見了李學武。
“你這是又要出去啊?”
“是”
李學武解釋道:“得去一趟一監所,有些工作要談”。
王小琴還以為李學武談的是以后這邊的犯人往那邊兒送呢,便也沒注意,只是提醒道:“今晚食堂燉兔子肉,你不回來啊?”
“拉倒吧,能搶著幾疙瘩啊!”
李學武知道今天食堂的伙食好,這還是他給定的呢,每周選一天改善伙食,必須有肉。
當然了,這有肉也不能像是家里做肉那般不是,總有個土豆蘿卜啥的做襯托嘛。
至于配比多少,完全就得看實際情況了。
不過現在山上的兔子送下來的倒是不老少。
因為正在開荒,山上搞出來的兔子除了母兔子留下了,公兔子大多送下來給大家改善伙食了。
這就是有“根據地”的好處,哪個部隊有開墾田,哪個部隊生活水平就高。
看著李學武帶著秘書出了門,王小琴笑著轉過身往自己辦公室去了。
路上見到出來的沉放問道:“你們兩個沒事兒吧?”
“能有啥事兒”
沉放笑著說道:“他做事從來都是就事不就人,講究的很”。
“嗯,看的出來”
王小琴笑著說道:“咱們是一家人,團結就是力量,我倒是覺得他這個家長做的還夠格兒”。
“當然”
沉放點頭,道:“王政委您不用擔心我們兩個,真的是老戰友了,以后咱們就是老戰友了,一樣的感情”。
“那當然”
兩人說了幾句,約著一會去食堂改善伙食,隨后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要說不記仇這方面,沉放那是跟李學武學了個足足的。
回到辦公室,拿起電話就打給了分局鄭富華的辦公室。
“喂,鄭局,我們大隊長給交道口所選出人選來了…”
李學武哪里知道他的好戰友給他下了套兒,并且報復了他。
這會兒帶著沙器之坐車直接到了炮局胡同。
“哎,你說種花還真種了?”
李學武看著那甬路邊上的花秧,對著黃干不敢置信地問了一句。
黃干則是背著手,笑著說道:“這算啥,要不我帶你去看看我們種的菜地?”
“哎呀呀,這真是了不得啊”
這炮局胡同位于DC區城內的東北角方向,這一監所的占地面積也是不小。
當然了,后世改了,改成了好幾個部門用,不過都屬于局里的。
現在李學武看著這大院兒是真不錯啊,地方大,大到黃干這小子都能開辟田地了。
“我秋天來是不是就能吃到你黃監獄長種的蔬菜了?”
“哈哈哈哈”
黃干笑著帶李學武上了樓,邊往他的辦公室走邊說道:“你要想吃到我種的菜還得等等,我現在也在學習,學習怎么種菜,呵呵”。
李學武想起桌上兩本書,一本是字典,一本是怎樣查字典的笑話了。
兩人上得樓來,李學武看著黃干寬敞的辦公室,笑道:“你這還真是關起門來當大爺了,風刮不進,雨透不進啊”。
“扯!”
黃干走到茶柜旁邊給李學武沏茶,見李學武這么說,也是轉過頭看著李學武說道:“你以為我這兒就消停啊?屁事兒更多”。
“知足吧你!”
李學武也沒用讓,自己在屋里轉了一圈兒,隨后坐在了沙發上。
“就這么一方天地,你還不是想種花就種花,想種菜就種菜啊?”
“呵呵,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兩人也是互相知道對方脾性,說起話來也是不顧忌,該有的點都說的到。
黃干端著茶杯走過來,在李學武面前放下茶杯后,自己也坐了下來。
說著話,手指著辦公桌的方向說道:“瞧見沒,該學習的一樣不少,該寫的一篇都不能少,唉”
李學武打眼兒看了看,跟自己那邊的差不多,還發現那張報紙了。
“你也看了?”
黃干見李學武示意的方向,有些皺眉頭地說道:“能不看嘛,都要炸營了,唉”
看著黃干唉聲嘆氣的模樣,李學武伸手拍了拍黃干,道:“這不是咱們能參與的,更不是你我能決定的,要懂得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的道理”。
“呵呵”
黃干輕笑了一聲,李學武說的他都懂,可還是有些想不通,為什么在這么艱難的時期,會出現這種問題。
李學武掏出煙盒給了他一支煙,隨后拿出打火機給他點了。
“我可不是找你來一起嘆氣的”
李學武抽了一口煙,說道:“形勢怎么走,我不知道,但你我均是局中人,要是沒有個立身之本,恐怕風大了,站都站不穩”。
“你想干啥?”
黃干可是知道李學武的,這是個實干家,從來不放空炮,他說要做的,那就一定有目的和目標的。
“我想搞點兒跟文化有關的項目”
“你特么瘋了!”
黃干瞪著大眼睛,看著李學武不敢置信地問道:“就你肚子里那兩滴墨水還想參合這種事?”
“呵呵呵,我有自知之明”
李學武擺擺手,示意黃干聽自己解釋。
“航海的人都清楚,龍卷風來臨的時候,你跑是跑不掉的,只能迎頭沖過去”。
“置之死地而后生是吧?”
黃干搖了搖頭,說道:“你可能不大懂這里面的情況,我爸,我大伯都說了…”
“他們說什么我知道”
李學武點點頭,道:“可你有沒有想過,你站哪一個位置,都要被卷進去,這就不是一個能置身事外的事兒”。
“可…”
黃干皺著眉頭說道:“我爸說事情沒有這么大,可能跟前幾年的差不多,一陣風就過去了”。
“我看不到”
李學武搖了搖頭,道:“我沒有你的方便條件,我只能看到的是,天要下雨了,大風要來了,我的根還不穩,我得扎根了”。
黃干夾在手里的煙一直都沒有抽,他現在沒有心情,任憑煙霧熏著他的眼睛,微微瞇起,想著李學武的話。
就算是他的父輩有這個方便條件,可有些時候路是自己的。
他爹,他家大人總不能一直扶著他、領著他走路,未來還終究是要他自己拼的。
從李學武的身上他就能看出一種拼搏的精神,更能看出一些大智慧,大理想。
“你說說,我聽聽”
黃干想了一陣,將手里的煙懟滅在了煙灰缸里,隨后看著李學武認真地說道:“你今天來,總不能放著我不管,一個人闖風暴比不過兩個人吧,我就是再不濟,也能給你增加點兒配重”。
“呵呵呵”
李學武輕笑道:“我不缺配重,我缺好伙伴”。
說著話便把與華清大學合作,要成立書畫印刷部的項目解釋給了黃干。
“你可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
黃干一聽說李學武找了華清大學,更是感覺出了李學武的魄力。
“這就叫智者當借力而行”
李學武挑著眉毛說道:“他們出才藝,我出造紙設備,你出人,咱們搞點兒時髦的”。
“呵呵”
黃干也是被李學武的腦子給搞的無話可說了,讓他想一輩子都想不出這么多鬼點子來。
“文化人我這里有,還不老少,造紙和印刷應該沒問題”
黃干想了想,說道:“可這印刷出來,東西怎么賣出去啊?”
“供銷社”
李學武笑著說道:“我有渠道聯系到供銷社的人,咱們不走華新書店,他們門店太少,夠不上成本的”。
“你真特么絕了!”
黃干搖了搖頭,想到李學武提出的,關于勞動改造項目不稀奇,這在五一年就提出來了,在五四年正式立法的。
可基本上,全國所有的監所,最普遍的都是體力勞動,根本沒有什么花活兒。
似是李學武這種,搞這么屌的東西還真少見。
“哎,你這么能琢磨,能不能再想想什么招兒,給我們創造點兒實惠的”
“可以啊!”
李學武笑著說道:“不過你得等等,我們廠要搞一個聯合企業項目,有很多人工和保密需要,到時候準選你這塊兒”。
“沒問題”
黃干“哈哈”笑道:“我這里的人工成本低,還專一,保密更是不成問題”。
“其實吧,你們可以先搞一搞服裝”
李學武還是比較認同這個的,安全,還有效率。
“啥?服裝?”
黃干倒是沒想明白這個,問道:“讓我們做衣服賣?”
“哎你要把格局打開”
李學武點著黃干解釋道:“你這里一沒有技術,二沒有人才,你想跟專業的服裝廠比,想被吊打啊?”
“說說”
黃干正兒八經地坐直了,想聽聽李學武的“高見”。
“你身上的衣服是哪兒來的?”
李學武指了指黃干身上的制服問了一句。
黃干看了看,回道:“上面發的啊!”
隨后想到什么似的說道:“你是讓我們做制服?”
“你說呢?”
李學武笑著靠坐在了沙發上,問道:“你看看大街上奔著板兒綠來的有多少,但凡是個小年輕兒,要是沒有一件兒都不敢出門”。
“還真是!”
黃干摩挲了一下下巴,問道:“可我這邊大多是男犯啊,縫紉的話,他們能行嗎?”
“嘿,別瞧不起人”
李學武點了點黃干道:“告訴你,這四九城最牛的廚子是男的,最好的裁縫也是男的,到了這兒,沒有高低貴賤,男女之分,不踩縫紉機就去掏大糞,看看哪個香”。
“嘶”
黃干看著李學武的樣子,實在是比自己都懂這里面的門道啊。
“你說實話,你小時候是不是進來過?”
“去你的吧!哈哈”
李學武笑道:“我特么不到年齡就走了,所里倒是經常去,這邊可沒來深造過”。
黃干笑過一陣又猶豫了起來。
“這縫紉技術好說了,這布料哪兒來啊?縫紉機哪兒來啊?”
“干催我自己干得了!”
李學武不耐煩地說道:“啥都要我給你準備,要不你下去踩縫紉機去,我栓條狗在這兒”。
“草!”
黃干知道李學武嘴損,沒想到這么損。
“我就不信狗能做這么多工作!”
“哎”
李學武晃了晃手指頭,道:“能交到你這兒的工作基本上就剩下點頭或者搖頭了,它也會!”
“滾犢子吧你!”
黃干笑著站起身,問道:“今天我不用值班,怎么樣?出去下館子?”
“拉倒吧!”
李學武站起身,回道:“好不容易休班,趕緊回家陪陪媳婦兒吧”。
“幼!”
黃干頗為意外地看著李學武問道:“今天怎么這么的善解人意呢?”
“哈哈哈!”
李學武大笑道:“因為今天我也得去見對象”。
“草,德行!”
兩人說說笑笑地往樓下走,算是在樓上辦公室把合作的事情定了下來。
單位與單位之間的事情,并不是那么的難搞,只要達成個意向,剩下的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兒。
別看黃干說的為難,他的能力大的很,不過是年齡擺在這兒,需要在這磨時間罷了。
“哎!”
李學武下樓后,懟了懟黃干說道:“小琴大姐調去跟我搭班治安大隊的事兒知道了嗎?”
“知道了啊”
黃干抱著胳膊說道:“不過還是王箏跟我說的,她們有聯系,怎么?有事?”
“沒事兒”
李學武笑了笑,邊往車邊走,邊解釋道:“我跟大姐商量了一下,想組織成立一個俱樂部”。
“培訓那會兒說的那個?”
黃干倒是還記得李學武在培訓時跟他說的那個設想,現在想想,還真是個好機會。
“嗯”
李學武點點頭,道:“以學識交流為方向,以體育鍛煉為基礎,以共同發展為目標,以合作共贏為理念”。
說了這個俱樂部的中心思想,又強調道:“地方和啟動資金我來想辦法,想找幾個志同道合的人來張羅,畢竟我的時間和精力都是有限的”。
“我啊?”
黃干聽李學武這么說倒是有了興趣,笑道:“你算是看出我時間充足來了,剛才樓上說我的不是廢話啊”。
李學武笑道:“我從來不說廢話,怎么樣?想不想參與進來?”
“當然”
黃干挑了挑眉毛,道:“咱們這些同學我都聯系一下,準都能來,不過嘛…”。
說著說著,摩挲著下巴說道:“這周政全…”。
“別亂搞啊!”
李學武點了點黃干,道:“不說他的能力,單說他丈人家就不好惹,咱們這俱樂部是聯誼的,不是樹敵的”。
“明白!”
黃干笑道:“我第一個邀請他還不成?!”
“格局打開!”
李學武伸出拳頭突然散開手指,道:“你站的高,看的遠,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嘛”。
“嗯嗯”
黃干撇著大嘴,對著走到車邊由著秘書開了車門的李學武說道:“跟你認識以后我的格局打開的相當特么開了”。
老朋友見面總是開心的,跟黃干聊了一陣兒,心情也好了起來。
時間已經是下班的點兒了,李學武也沒回大隊或者軋鋼廠,直接讓韓建昆往家開。
這邊到家已經不遠了,至少省了一半的路程。
回去的路上正好趕上下班的高峰期,說是高峰期,不是汽車,而是自行車。
韓建昆不敢開快了,李學武也沒催,正好看看街邊的人和物。
這么正瞧著,卻是見著傻柱背著手,拎著飯盒甩噠甩噠走著,身旁還有個推著車子的婦女追著說話。
要說李學武的眼睛,那是賊亮賊亮的,一眼就刀住那女的是誰了。
“哎呀,你這騎車子的跟我老走什么勁兒啊!”
傻柱不耐煩地躲了一步,想要甩開身邊的女人。
這女人倒是不在乎傻柱的臭脾氣,道:“傻柱,你不會是找對象了吧?”
“你管得著嘛你!”
傻柱橫了一下脖子,屌屌地瞥了一下眼睛。
這女人推著車子自然不如傻柱走的方便,可還是咬咬牙,跟了上去。
“我跟你說的可都是真心話,你就不考慮考慮?”
“我說大姐,這可是在大街上呢!”
傻柱知道磨不過這塊牛皮糖,只好站住了微微躬著身子提醒道:“您跟我說這些,可得注意點兒影響吧”。
“什么影響啊,大街上管隨地吐痰亂扔垃圾,還管著人家處對象啊?”
“停!”
傻柱抬斷了婦女的話,肯定地說道:“第一,咱倆沒處對象,第二,你這已經構成騷擾了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