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正是賈家老祖母的大壽之日。
紅燭,壽字,如大海般的福字畫,各種瑩光閃閃的漂亮器物,雖然多是象征大于實際用途,但是卻將整個壽宴輝映的喜氣洋洋。
只是卻被兩個人給攪和了。
盡管賈母臉色不太好,但是她對于這兩個人都沒有約束力。
一個是無盡山真傳,一個是她的外孫女,現在大家都知道,她是樓近辰的弟子。
樓近辰在這京城的名頭,再一次的響了起來。
今天在場的客人很多,當薛寶兒與無盡山的王訣要比試之后,大家都興奮了。
薛寶兒人美,劍法高妙,很多人都想看,她是這些日子以來,京城之中聲名崛起最快的。
之前看到了人,現在這些人看到了劍。
當看到這劍的一剎那,所有的人心中都升起了一個想法。
名不虛傳!
劍光起,如月在這堂中升起,壓下了這堂中所有的寶光,那森寒之意,讓所有的人都汗毛立了起來,心中生出一種大難臨頭的感覺。
而且,那一片似破開的云霧月光里,根本就看不出劍來。
月光照下。
王訣抬頭看到了月光,緊接著,他的身周便翻涌起了黑霧,黑霧滾滾而起,竟是朝著上方席卷而去,竟是有一種烏云遮月的意象出現。
月光落在那烏云之中,竟是無法穿透。
那烏云就像是綿布,只見月光在烏云之中消失了,就在大家以為薛寶兒輸了時,月光卻依然是出現了。
這是一抹細微的流光,像是之前散在外面未及收回的光,這一點光迅速的擴張,如一條銀白色的線,朝著王訣刺來。
月光忽隱又忽現,上方被遮蔽,另一方又出現。
刺落之時,月光散射,而王訣周身的烏云像是受到了撩撥和刺激一樣,在虛無之中翻涌。
只是這一次,那劍光卻陡然朝中間匯聚,閃耀起強烈的劍光,揮斬而下,竟似如斧劈一般,朝著那烏云劈斬下去,帶下的月光亦有著斧劈之象。
烏云之中仿佛出現了呢喃聲,但是劍落下之時,那呢喃聲又瞬間斷去。
烏云被劃開了一道口子,月光傾瀉而入。
王訣只覺得,那一道光在自己的心中出現了,又似其實早已經落在了自己的心上。
在什么時候呢?就在他看到的第一眼,那月光照其眼眸,便已入其心,只是卻到現在才被引動。
明明是在外的劍光,卻像是在他的心中涌起。
就如月照入水中。
月影朦朧,卻能夠孕育殺機。
月本在天上,綻放光芒,這一刻像是藏在他的心中許多歲月,頃刻暴發出來。
月光乍亮,沖破了烏云,然后便見到王訣捂著自己的心口倒下去了。
而月光又一閃而散,化做一抹流光落入了薛寶兒的手中。
這結果,出乎大家的意料,沒有人想到結果也來得如此的干凈利落,沒有人想到薛寶兒的劍術高明成這樣。
賈母突然不想要薛寶兒離開了,她覺得薛寶兒在賈家,或許會成為賈家的頂梁柱。
只是薛寶兒卻堅決離開,在賈母大壽之后,沒有多留,賈母要送她東西,她也沒要。
不過,走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的問林黛青去哪里了。
在她的心中,住在賈府的林黛青是一個極為特別的女子。
“唉,她跟隨著一個游方修士走了。”賈母嘆息道。
“游方修士?”薛寶兒追問一句。
“是啊,沒有人知道那修士從哪里來要往哪里去,也不知道他怎么就三言兩語說動了那丫頭,讓她就這么跟著走了。”賈母的語氣之中有著氣惱,隱隱之間還有幾分恐懼的感覺。
薛寶兒只能是嘆一口氣,世間有太多的意外,但是人就得從這種意外之中快速的適應起來。
意外如溺水,落水之后需要快速的學會游泳。
薛寶兒離開了,只是她出的卻是北城門,帶著兩位弟子。
她要去看看那莫測的無盡山。
在城中,她也朝著北方眺望過,只是看到的卻是一片青墨色的云,擋住了北方而來的風雪。
這些日子以來,她也清楚,冬之神教被壓制的幾乎難見蹤跡了。
當她走出北城門之后,不過三里左右,眼中原本是青黑色的云,便已經成了一片連綿的山。
原來那不是云,而是山。
山從地上而起,連綿著,斜著向上,一路的連接到天空,大地上的山清晰可見,山中大樹參天,郁郁蔥蔥,而越往后越往上,山便慢慢的虛幻起來,像是一幅畫。
水墨丹青,遠山如霧似黛眉,更似接通了幽妄。
“好漂亮啊!”薛寶兒的弟子周輕云驚嘆的說道。
“是啊,好玄妙的地方,無盡山,真的能夠綿綿無盡的生長下去嗎?”易棲霞說道。
薛寶兒沒有回答,因為她也根本就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她同樣的被震撼了,甚至比兩個弟子更受震撼,因為她比兩位弟子要看得更清楚。
這種本事,非同小可,化虛為實,從虛妄之中綿延而出無盡的山,她甚至想到,若是他與人對敵,直接一念移來巨山鎮壓,那又還有多少人能夠抵擋得住呢?
就在她站在那里聚精會神的看著的時候,那山在她的眼中竟是快速的洞開,然后她看到一雙漆黑的眸眼。
先是看到這雙眸眼,再接著她看到了一張臉,那是一張看上去俊逸的臉,有黑須,卻又不讓人覺得蒼老,一眼看去,便似他的雙眼之中蘊藏著無盡的神秘。
薛寶兒想要將目光移開,卻發現自己根本就無法移開,隨后,她看到自這個人的腦后探出一條蛇來。
那蛇一雙細瞇的雙眼,透著陰冷的寒光,注視著薛寶兒,薛寶兒渾身顫栗,仿佛看到了世間最大的恐怖,她的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著。
這一刻的她是那么的脆弱,她覺得自己身上的肉像是已經腐爛的豆腐,在這種顫抖之中全身的肉都要散去。
她要崩潰了,從身到靈魂。
也就在這時,那人伸手按下了從腦后探出的蛇頭,擋住了那蛇的雙眼,而薛寶兒內心深處的那一股恐怖迅速的消退,身體快速的回暖。
“樓近辰的弟子,代老夫帶句話回去,祝他早日踏足第七境,唯有第七境,才能在將來的天地易變之中立足!”那人說完便閉上了雙眼,而薛寶兒眼中看到的虛空又將一切淹沒,唯有那渺渺的虛幻與現實交織的青山。
“走,回群魚山中去。”薛寶兒深吸一口氣,轉身便往南邊而去。
樓近辰所在的巨鯨山京落宮前,已經來了許多的人。
不斷的有人靠近,至少皮囊是人類的形態,其中有沒有混著妖魔,周圍的人都不清楚,但是之前樓近辰連殺幾個妖魔和一些惡人的事,卻已經傳開了,這極大的震懾著一些想要也來聽法的非人存在。
有一架籠罩著神秘微光的小小馬車,在京落宮前盤旋著落下,又一道靈光從馬車之中鉆出來,是一個從面相看上去完美的女人,只是有些偏瘦了些,整個身體前平后平,像是紙片人一樣。
她看了眾人一眼,一揮衣袖,將那散發著神秘微光的馬車收入袖中。
有人卻忍不住的說道:“京落宮前,可不是妖魔所能夠踏足的地方。”
“妖魔,什么妖魔?我乃港城廟祝婁寄靈,府令親封,你是何人?”婁寄靈理直氣壯的說道,那個被她反問的人反而是一時語塞,不知道說什么。
婁寄靈這很顯然的畫皮之身,讓一些人開始打聽她的來歷。
這些年來,婁寄靈在這江州也不是無名之輩了,她制畫皮的能力,讓她在需要畫皮的人群中,非常的出名,而她那廟祝的身份,又讓很多修士不敢動她。
婁寄靈自己進了京落宮,并且看到了樓近辰,樓近辰正對著那空曠的京落宮發呆。
至少在她看來樓近辰是在發呆。
她有些探頭探腦的看著樓近辰,然后被樓近辰斜了一眼,立即站好,抬頭也看上空。
她看到的上空正是宮殿的頂端,只有金石梁柱,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
“你,在看什么?”婁寄靈問道。
“天!”樓近辰說道。
“可是,這是屋頂,哪里看得到天?”婁寄靈說道。
“凡俗之眼,見物是物,而以心觀世界,見屋頂便不是屋頂。”樓近辰說道。
婁寄靈眼中眼白一轉,以表示自己不聽樓近辰忽悠,但嘴里卻不敢說半個不字。
“好厲害啊,你把大家喊過來,大家都等伱那么久了,你自己卻在這里看天?”婁寄靈有些為大家打抱不平的說道。
“我其實是在想怎么講法,一下子還有不確定講些什么。”樓近辰說道。
婁寄靈的眼睛都直了,她畫皮內的雙眼,似有兩只飛蟲在飛舞著。
她不敢說什么,表情也沒有,但是眼神卻極為多變,這是她在來到樓近辰面前,領悟出來的一種表達自己內心不滿的方式。
“你眼睛怎么了?”樓近辰問道。
“有蟻子飛到眼里去了。”婁寄靈說道。
樓近辰看她的雙眼,只見眼眶里的兩只飛蟲立即停在中間,然后迅速穩固的韻開,化為兩個黑色的眼珠子,定定的看著樓近辰,一臉冷漠天真懵懂的樣子。
“你這是仍然無法定性啊,諸類道流,皆從入定開始,今天就講入定吧。”樓近辰說道。
在樓近辰的心中,人之性靈,性定,靈自生;隨之壯靈,而感應這個世界。
于是,樓近辰帶著婁寄靈出來了,來到廣場上面,他身后的宮殿里結出了五色的霞云,將他托起,并將他身后的京落宮籠罩著,整個人都變的神秘起來。
樓近辰盤坐于五彩的霞云上,霞云升騰起,有半個京落宮那么高,他看著下方的人,這些人原本還在說著話,此時都靜悄悄的,都看著樓近辰。
樓近辰看著大家,說道:“萬物有靈,人皆有性,定性而孕靈,今日我為大家講一講定性。”
樓近辰話一出口,依然是靜悄悄,但是大家心中卻嘀咕了起來,因為‘定性’‘入定’是大家修行的根本,是最早學會的。
“入定,大家都會,但是我在這里要說,大家會的不夠,我輩修行,當于驟雨狂風之中定身心,當在面對詭怪秘靈之時,仍然能夠守住身心,施法,御寶,斷念頭。”
“所以定性,分為三重第一重‘靜定’,不為外物所動,可隨時隨地的入定,外界的嘈雜都如清風佛面,可以拂平心靈,可以讓心中的煩躁散去。”
“第二重為‘恒定’,不需要刻意去入定,任何時候都處于定境之中,卻又不需要刻意的閉目靜坐,可以做任何事,性安靈安,所以此時能夠隨時感應周圍的情況。”
“第三重為‘法定’,守定不僅是自己的念頭,而是化作一道法。”
當樓近辰在這里講了三重定境之后,大家立即就認真起來。
真傳一句話,直接點明真意,一說,大家便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于是一個個認真的聽樓近辰說入定的細節與方法。
那三種入定的境界是目的,而有人總結了方法出來,自然是照前人走過的路最好,即使是前人的路自己無法走,至少有一個參考的方法在那里。
樓近辰在京落宮前講法。
另有一處地方,卻有一個老虔婆坐在那里,她面前一盆咒水,水清澈卻不見底,明明只是淺淺的一盆水,可是從上面看下去,盆中的水卻似一片虛妄,里面有點點的藍光,似星空。
慢慢的,那些飄浮的星辰中有一顆定住了,只聽那老虔婆嘴里說道:“請問書靈神,這一界之中,論修為,排名前十的生靈分別是誰?”
水中的那一點星光沉浮不定,閃爍著,老虔婆沒有得到答案,但是她卻將一本書放了水中,那書慢慢的沉入水中,像是沉進入了那一片星空。
“請問書靈神,這片天地之中,人類修士排名由高到低的順序?”
里面星光震蕩起藍光,那老虔婆開始拿起筆快速在紙上書寫,一個個的人名出現在她筆下的紙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