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寄靈有一些糾結。
她現在過的很好,做為海巷神寺里的廟祝,她在這城中很有些地位,雖說她自己也不是一個惹事的人,至少她的身份讓她在做生意的時候,再也不會被人壓價了。
甚至有時候,她都興起了要抬高價格的想法。
海巷城外海里的浪潮聲,和那咸咸的海風,已經讓婁寄靈習慣了。
畫皮生意穩定,在這一帶又頗有些地位,生活上又習慣了,那么還有什么理由離開呢?
離開的理由只有一個,就是前些日子突然從虛空里傳來的聲音。
那聲音一來,她就聽出是樓近辰的聲音。
那一段話中的志向,更像是標志一樣,除了樓近辰這樣的人,還會有誰有這樣的志向呢?
“東家,你真要走嗎?”無眉畫皮女帶著幾分緊張的問婁寄靈。
這個無眉畫皮女也已經跟了婁寄靈多年,算得上是得力助手加元老了,她很清楚婁寄靈要去哪里,也知道東家要去見那個樓府君。
“我還沒有想好呢!”婁寄靈對鏡梳妝,戴上一對彩金的耳環,說道:“你說我這耳環好看嗎?”
“東家戴什么都好看,可是,東家,你沒有想好,怎么就把行李都收拾好了?還把生意都拒了那么多?”無眉畫皮女弱弱的,卻又一針見血的問道。
婁寄靈正輕輕的抿著胭脂,聞言,回頭,瞪眼道:“怎么,現在還學會猜人心思了?”
無眉畫皮女低頭,小聲的說道;“東家的心思,這哪里需要猜啊!”
婁寄靈聽了之后,深吸一口氣,說道:“出去!”
無眉畫皮女立即跑了出去。
婁寄靈看著鏡中的人,心想:“我這個妝容會不會太妖艷了呢?”
當天晚上,她登上了一輛馬車,帶上幾個小皮箱子,穿上新靴和新裙衣。
那馬車上的馬是一匹玉馬,是她用了十多張畫皮換來的。
玉馬屬于玉精,被她用法術點化過,有了靈性,成了一件寶物。
馬上的兩只眼睛,以及其中的嘴、鼻子、耳和蹄子,都是她用特別的顏料點畫出來的。
這些年,她的境界雖然沒有大的提升,但是法術卻以畫入道,如打開了法術之門,以畫為基,形成了她自己獨特的法術體系,原本她并不精通法術,但是在被樓近辰點醒之后,她卻像入了玄妙之門。
所以她的畫皮之術越發的玄妙,以畫皮又定制了一架較小的車駕。
這車駕只巴掌大小,但是卻大小如意,正好套在那小小的玉精馬上。
馬車拋在空中,生出一片法光,婁寄靈的身體不斷的縮小,然后鉆入了車駕之中。
那小小的馬車,在虛空之中快速的奔行,如一抹靈光在虛空里閃耀。
如此這般,有許多修士皆是如此。
此時此刻,有許多的生靈,都朝著巨鯨山而去,對于很多修士來說,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
很多修士心生迷茫,卻無人能夠給他們指引。
樓近辰傳下的那煉氣法已經在江州傳開了,許多的人類修士都修習了,可以說是每一家的必備修行法。
孩子們從認字之后,便開始學習煉氣道,在很多人的心中,煉氣道就是最為正宗的修行法,也是最為廉價的,不需要采食過多的草藥,不需要借助于外力。
所以,當樓近辰在巨鯨山上開始立道講法之后,這江州人許多人的心中,第一個想法就是:“樓府令終于開壇講法了!”
樓近辰在江州潛在的威望極高,有許多人或者非人在江州經營,他們也是建立了門派,時常開壇講法,卻在這一個時候,根本就無法挽留住聽法之人。
他們常說,樓府令講的是煉氣道,伱們又不是修煉氣道的修士,去了又能夠有什么用呢。
但是依然有許多的人朝著巨鯨山而去,即使他們不是修行煉氣道。
樓近辰準備先講陰陽。
陰陽他自己都沒有悟透,但是有一點卻是可以明確,天地有分陰陽,人身亦分陰陽。
陰陽又分五行,五行對應五臟。
雖然現在沒有開始講,但是他卻可以肯定,自己將要講的東西絕對不會有錯。
感攝陰陽,無論是對于何種修行法門,都不會有錯。
從他傳音天下,直到真正的的開壇講道之時,卻是在半個月之后。
婁寄靈到來之時,剛剛趕上了樓近辰開壇講道。
樓近辰講陰陽,講五行。
講陰陽為根本。
講感攝虛空,講觀想法,許多人聽得云里霧里,倒也有人聽了之后如醍醐灌頂。
有很多人聽不懂,樓近辰不得不改變講法的方式。
雖然有很多人維護他,幫他辯護,并且讓那些說聽不懂的人可以不聽,但是樓近辰的目的是為了讓所有的修士,聽了自己的講法都有益處。
于是樓近辰開始改變講法的方式。
他開始思考其他的修行道的修煉方式,然后與自己的理解相結合。
畢竟煉氣道是時下里各道脈的總綱,總能夠找到角度去闡述。
樓近辰一邊講道,一邊思索著講法的方式。
有人離去,有人一直在那里聽。
薛寶兒終于來到了京城外的百里之處的三江口渡口。
她并不是第一次來到這里。
但是記憶最深刻的一次,則是自己的爺爺在這里死去。
而當時她已經做好了自己將死的準備,她認為自己也會死,然而事情卻出現了轉折,一個名叫樓近辰的人攪了進來,又有神捕之子回京述職參與其中,她才得以活命回到賈府。
此時她再回到這里,依然是北方冬日里。
春未開冬,暖風未至。
冰雪依然封凍著江面。
薛寶兒帶著兩個弟子,依然住在原本的那個客棧之中,此時并沒有人認出她就是許多年之前的那一個無助少女。
她占據著一張桌子,兩個弟子分坐兩邊。
耳中聽著客棧之中的人們講著各種聽來的消息。
其中極少有來自南方的消息。
薛寶兒這一路從南至北,還不如當年她從北至南那般的快。
因為當年她一路的潛身藏形,避開一切可能的危險,所以她能夠平安的到達群魚山。
然而她回來的一路上,并沒有怎么回避危險,遇上危險只打聽過后,覺得可以解決,便會直接介入其中,并不會繞道或者退避,并以此方式教導自己的弟子。
雖然也有過遇上危險的時候,但是憑著薛寶兒的法術與修行,終究是一次次的解決了,在這一次次解決的過程中,薛寶兒的修行不斷的進境。
不斷的形成新的體悟,直到她再一次的來到了這個三江口渡口的客棧之中。
她住的正是當年自己與爺爺住的那個房間之中,原本的那一個小二早已經換了人,連客棧的掌柜都已經換人了。
不過眉目依稀有一些像,看上去像是那掌柜的兒子。
薛寶兒知道,普通人之中,能夠傳承一門技藝,也是非常難得的,而掌柜,這顯然并不是一般的人可以當的,也算是一門技藝。
薛寶兒坐在那里,聽著客棧之中的人們講著各種的故事,但是讓她失望的是,沒有任何一人講著關于皇室或者是國師府的事。
當然,她也很清楚,王室與國師府的事,并不是普通人所能夠了解的。
但是整個京城之中,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靜,這里的人,似乎根本就不了解天下各處出現各種妖魔,似乎已經不再管這京城之外的其他的地方。
薛寶兒突然伸手招來一個人。
那人正是剛剛在那里講了一段風云時事的說書人。
那說書人,來到薛寶兒的面前,看到薛寶兒這如神光裹藏的面容,不敢造次,連忙說道:“不知道仙姑有何吩咐?”
他不知道薛寶兒的年紀,但是以他自身的修為和見識來說,他喊一聲仙姑,自認為絕對不會有錯。
“你可知道京城之中的事?”薛寶兒問道。
“仙姑這是問對人了,京城之中的事,上到王公貴族,下到黎民百姓,雖不說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但至少也都能夠略知個一二。”
“是嗎,那好,那我正想問一問,自神寺之政以來,當今圣上的情況”薛寶兒的話一落,對方明顯的愣了一愣。
他皺眉的說道:“仙姑可是從遠方而來?”
“正是。”薛寶兒說道。
“難怪。”那說書人又說道:“仙姑一定也離開京城多年未曾歸來,今日方才歸來。”
“正是。”薛寶兒端起一杯茶緩緩的喝著。
“如此,在下便給仙姑一個忠告了,京城之中有兩個地方不能夠打聽,一處是皇宮,一處是國師府。”說書人說道。
“這是為何?”薛寶兒問道。
“不要問為什么?”說書人說道:“一切窺視王宮與國師府的人都死了。”
“你最好不要窺視于王宮與國師府,在下知道,仙姑必定道法高深,但是最好不要去觸碰王宮與國師府。”說書人說道::“因為這是無數人的生命踐行的結果。”
薛寶兒并不是一個特別獵奇的人,若是有人跟樓近辰這樣說,沒準他還真要探一探那兩個地方,因為他本事高,有信心,所以會不在乎別人的警告。
薛寶兒又繼續問道:“那么,你可知道賈家?”
“賈家啊?這你可問對人了。”說書人看了看薛寶兒,似乎在考慮著要不要說。
“怎么,賈家出什么事了嗎?”薛寶兒問道。
“賈家的事,可以說是烈火烹油,若是能夠更進一步,自然是權傾朝野,然而無法更進一步,那便是萬劫不復。”
“為何這樣說?”薛寶兒皺眉問道。
“在下可否知道,仙姑與賈府的關系?”說書人問道。
“難道你說的消息,關系不密者還不能夠聽嗎?”薛寶兒說道。
“當然不是,只是在下接下來要說的,卻是關系于賈家的事,若是仙姑與賈家并無關系,便請恕在下不能再說下去。”
他似乎并不怕薛寶兒騙人,他的一雙眼睛并不銳利,但是卻有一種看透世事的感覺,仿佛各種言語在他的眼中,無法做假一樣。
“賈家主母是我的姑奶奶。”薛寶兒說道,旁邊的兩位弟子,一直坐在那里,一動不動,聽著自己的師父與人交流。
她的話一落,對方卻是恭敬的行禮,說道:“原來是薛仙姑回來了。”
“你認識我?”薛寶兒問道。
“在下當然不認識,但當年薛仙子多年前曾于此處受難,卻遇上了江州樓劍仙,可謂是人間佳話。”說書人說道。
“你如何會知道這些?”薛寶兒疑惑的問道。
“當年我的父親,正好在此客棧之中,后來多方打聽消息,知道薛仙子離開京城,與江州劍仙或有關系。”說書人說道。
“那不知,賈府究竟發生了何事?”薛寶兒問道。
說書人目光閃爍,他說道:“當年賈家有一位女郞入了王宮之中為妃子,并且有幸誕下了一位龍子。”
聽到這里,薛寶兒已經聽明白了,難怪對方說是烈火烹油。
既然生下了龍子,這么多年來,至少二十多歲,那是有機會問鼎王位的。
“王不上朝已經有二十余年,一直以來都只是傳旨意,自賢德妃之子成年之后,便開始被允許參與朝政。”
“而且,聽說慶王子天資極佳,短短的二十余年便已經入了第四境,可稱得上一聲天驕。”說書人說道。
“天驕嗎?”薛寶兒聽到天驕這兩個字便想到了樓近辰,她覺得無論是什么天驕,在面對樓近辰之時都將暗淡。
不過,短短的二十年之間,便已經修至第四境,確實可稱得上是天驕。
她自己其實也是花費了這么多的時候,才修至第四境的。
“仙姑是一個人回來的?”說書人小心的問道。
“我只是思親難耐,回來看看罷了。”薛寶兒說道。
“若仙姑只是看看也罷了,最好不要介入那些紛爭之中,若是一定要介入,除非樓劍仙到來,要不然,于時局無益。”說書人說道。
“哦,這位先生何出此言?”薛寶兒說道。
“抱歉,剛剛不過是在下的胡言亂語罷了,若有污仙姑之耳,還請見諒,在下告辭。”
說書人一邊說著,一邊后退的離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