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蔦大踏步從正門走進節度府,普通湊熱鬧的人沒人會關注一個修士進出,但對當事雙方來說,他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個人物。
因為他也算是白氏商號的一個股東,還是節度府在冊的外海島主,身份非流竄犯方亞子可比。
這樣出現,就是要告訴大家,他回來解決問題了。
在這里,他是熟客,送過禮,鬧過事,對節度府來說,他就是那種最讓人頭疼的刺頭,別沾,一沾就是渾身的屎,洗都洗不干凈。
他倒是沒什么不安,自我感覺良好,施施然的走進來,先去找熟悉的朱長文。
還沒等他靠近敬事房,一屋子修士就忽拉拉的往外走,其中就包括老熟人朱長文,低著個頭…
候蔦眼尖,人群中一眼就辨出了他,一把薅住,
「怎地?這是裝不認識,要劃清界限了?」
朱長文急忙外掙,卻掙不開那只鐵鉗般的大手,這才發現這禍根的境界好像與之前不同?是感神還是自然,竟然讓他有些分不清楚。
這樣不安分的人,修行速度還快,真讓他不得不感嘆亂世到來,妖魔鬼怪頻出。
「候兄弟你拉我做甚,這么多人,成何體統?放手放手,我不走便是。」
候蔦不為已甚,「我來談事情,解決問題,你們節度府倒好,這是躲清閑呢?我也不來為難你,說吧,這事找誰?」
朱長文就嘆了口氣,「還是找王處權王師伯吧,他管近海通天三境這一攤,不過我可要提醒你小心點,這次殺人和你上次還有不同,上次你那是為復仇,大家都能理解,這次就有點過份,完全沒道理嘛。」
停了停看了看周圍左右,低聲道:「最近幾日王師伯心情很不好,看那意思就有從嚴從重處罰的傾向,你嘴上把點門,可別一上去就把退路堵死。」
候蔦點頭作勢就要往葫蘆里掏摸,可把朱長文嚇得不輕,一把按住他的手,
「候兄弟,你要再搞這一套,可別怪我以后不拿你當兄弟,交情在這兒了,就不需要那些俗禮。」
候蔦微微一笑,「老朱,那我以后可就不和你客氣了。」
朱長文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中感嘆,不是他突然就不愛資源了,而是在修真界中還有比資源更重要的東西;修行一途,通玄修士不少,但很多都是通過某些方法催生出來的,沒有前途可言。
區別修士有沒有未來,只需看他能不能在通天三境中再邁一步,邁出去了,就有無數可能;邁不出去,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像這劍修這樣,三十出頭通玄,四十就過感神,這樣的修行速度不可謂不快,未來就有無數的可能,也有充足的時間去沖擊上境,再不濟,通天最后一境是很有把握的,這在修士群體中已經不低了。
對這樣的人,結識他就是最大的資源,何必再收他財物反而疏遠關系?混跡蜃樓幾十年,這一點上他還是把握得很清楚的。
一個剡門的朋友,很有價值。
候蔦邁步走到節度府的知微殿前,這是節度府副主王處權的專用殿堂,他來過一次。
「剡門候蔦,請見府主。」
里面沒有動靜,大概是王府主有意晾一晾他,殺殺剡門的氣焰,哪怕是盟友,也不能在蜃樓這樣搞事。
良久,大概是看外面的人沒有任何不耐,才有聲音懶懶的傳出,
「剡門高弟,屈尊紆貴,我這里真是蓬蓽生輝啊。」
候蔦微微一笑,推門而入,還未開口,對面高座上的王處權就把臉一板,
「候蔦,你來這里做甚?方亞子一事,節度府章程已定,你無須多說!」
候蔦卻不接他這個話頭 「府主,外面聲勢浩大的示威已經持續多日,您怎么看?」
王處權哼了一聲,不理他的顧左右而言他。
候蔦繼續,「想來外人看到,就一定會夸贊臨海蜃樓風氣之自由,民風之奔放,敢言,暢言,無所不言?
大家都喜歡這樣的風氣,因為只要有實力,就能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左右輿論風向,挾持滔滔民意,就是不知道,這些人把節度府置之于何地?」
王處權看著他,頗為玩味,「我知道你想說的意思,是在提醒我吳門做過了,想挾勢相脅,逼我節度府就犯;
我承認你說的有道理,蜃樓的主人是臨海沃教,不是吳門,也不是剡門。
但我想問的是,你剡門所做的,和吳門所做的又有什么本質的不同?
我看不出來。」
候蔦一字一句,「不,這里面的區別很大!
我剡門行事激昂直接,可能會讓節度府很難受,很沒面子,很下不來臺,但我們卻從未動搖沃教的根基。
我們不夸大,不擴散,不挑動,不煽動民意。
是行事風格的問題,而不是篡改沃教民心基石的問題!
因為我們不想染指臨海,那么,道門呢?
蜃樓全城都有超過一半參與了這次的示威了吧?府主坐在上面,難道就沒感覺到自己的椅子腿腳已經松動了么?」
王處權眼神瞇成一條線,目光中閃動著危險的光芒。
候蔦恍若未覺,「我說幾點,還請府主教我。
白氏有我的股份,這是您親口裁決,不是杜撰;那么,我的師弟來取我的東西,有什么問題么?
白氏可能歸屬不名,但現在來說,東家是白清淺,不是白令中,所以,原告的判定就很奇怪,白令中父子到底能代表誰?
方亞子是奉我的口信來和白氏東家交易,合情合理,合規合法,既不違背商規,也不影響他人,那么,這樣的交易是否受節度府的保護?
事發地是在白氏總號,我師弟提前言明轉天過來支取,那么,在受保護的商業行為中,那些修士突然出現是什么意思?
如果一定要找擅闖商號的歹人,是我師弟方亞子?還是那些莫名其妙出現的人?」
候蔦欠身一禮,「擅闖商號,阻人交易,圖謀不軌,無論放在哪里,動手都無可厚非,我師弟年輕些,下手有些收不住,也不能完全怪他不是?」
挺直腰,「府主,吳門勢大,在西南區域不斷擴張,這是大家都看得到的!不僅在蜃樓,也在海上,這些異常我就不信節度府一無所知?
忍讓一步,未來就會有無數步,直到節度府變成吳門的傀儡;就算是真的要賣,要想賣個好價錢,也得表現出一些不一樣的東西不是?
所以我以為,這一步絕對不能讓!
候蔦此來,就是來接方亞子出去,還要走正門,才能顯示我等的氣魄。
我們是盟友,這種時候可軟弱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