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老墮開新書,劍徒三部曲之三,但大概和劍徒劍卒沒有多少關系;
本來取名以劍之名,結果有人捷足先登,只好用備用名,對不起大家。
歡迎新老讀者指正,收藏。
………
錦繡大陸,安和國,扶風城。
‘脈脈廣川流,驅馬歷長洲。鵲飛山月曙,蟬噪野風秋。’
說的就是安和國內第一洲廣川洲,人杰地靈,鐘靈毓秀;扶風城便是廣川洲內三江府轄屬的一座小城。
扶風城雖小,也有屬鎮若干,其中有鎮黃果,最近幾年卻是發生了一系列的怪案;幾名大戶子弟在兩年內先后離奇死亡,搞得黃果鎮人心惶惶,就連扶風城中也是謠言四起,各種猜測傳言不一而足。
妖物作祟,盜陰吸陽,利益糾紛,土地爭奪,爭風吃醋等等,不一而足。
其中就包括一個傳言流傳甚廣,說是黃果鎮藥農老孟,因傷孫女之逝,于是暗中下藥謀害;此人平素老實,但咬人的狗不叫,真正動起手來卻是堅忍殘酷,兩年時間暗布殺局,做的是滴水不漏。
這是傳言,出處便是老孟孫女在兩年前的某次采藥中被人奸-殺于野,兇手未知;因為其時正巧幾名大戶子弟正好郊游尋景至此,所以才有此懷疑。
一切都沒有證據,就是巧合加腦補,所以兩年下來不管流言如何,官府始終也拿不出個結果,就這么不死不活的吊著,等待可能的柳暗花明,或者永不昭雪。
這樣的積案在民間無數,限于條件,大部分都將歸于未知,時間長了也就會淡出人們的話題;這是個危險的世界,威脅來自各方各面,死亡對每個人來說隨時都可能發生,生活在這里的人們早已習慣。
但是,總有例外,尤其是在一個存在超凡力量的世界,當安和國道門巡風使幾年一度的巡視降臨扶風城時,其中一戶受害者人家打通關節把冤狀捅到了道門巡使這里,而道門巡使一行也正好想借此案件端正風氣,引領民意,于是,在道門高弟的主導下,這件懸案有了結果。
今日,在扶風城府衙大堂上,‘明鏡高懸’四字格外的醒目,一眾扶風官員,差役,受害者家屬,嫌疑人犯,圍觀人群…還有三尊朽棺,三江府水系發達,地下水豐富,雖只埋棺一,二年,腐朽也很嚴重。
這些人,把府衙圍得是水泄不通,大家都想第一時間了解這件懸案的真相,順便觀瞻道門弟子的風彩。
“莫道梨花瘦,楊花更可憐。隨風消雨恨,總在客窗前。”
一名束發中年道人低聲輕吟,搖頭嘆息;作為安和國這一路的巡風使,對人間的罪惡他已經看的太多,多的已經見怪不怪,早已麻木。
收束心情,一聲冷哼,聲音直透在場眾人腦海,每個人都為此警醒,知道道官大人要開始斷案了,于是皆閉嘴不語,不敢發聲。
“帶案犯老孟…”
老孟到底叫什么名字,早已不可考;山野之人,終日采藥為生,與人接觸也少,真正的姓名不為人知,人人皆以老孟稱之,也是鄉野之人的常態。
幾個差役押著他上堂,因為還未曾定罪,所以沒有大枷腳鐐,只以繩索縛手;但在這里大堂之上,有公人無數,有高道當前,那是誰也翻不起風浪。
中年道人沖正座府尊一拱手,“孫大人,若無它故,貧道這便開始了?”
道人拱手隨意,但府尊卻萬萬不敢小覷;在安和,道門就是天,雖少涉官場是非,但背后的潛力深厚,不是他一個普通凡人官員能得罪的。
急忙起身回禮,“沖靈道長自便就是,我等洗耳恭聽!”
沖靈道人額首點頭,面色一端,雙眼目光威勢一展,壓力如有實質,直投當面嫌犯內心。
“藥人老孟,你可知罪?”
這是在場所有人等最期盼的場景,嫌犯抵賴,道門大展神妙手段破解懸案,剝絲抽繭,尋蹤覓源;說不得,又是話本流傳的一段好故事。
老孟雖然年事雖高,但常年野外行走,背不駝腰不彎,只一張臉皮便如風干橘皮一般,溝壑縱橫,讓人從他面色上完全看不出其人內心動向,便如一老藤,歷經風風雨雨,再無波瀾。
抬起頭,渾濁的目光如古井死潭,再次挺了挺本已經很直的腰桿,聲音異常平靜。
“小老兒知罪,那三個人都是我害的!”
圍觀人群中嘩聲一片,這兩年來也有差人各種手段相逼,但這老孟都守口如瓶,一絲不露,讓人無處下手,現在這是知道道人有超凡本領,為了少受罪就吐口了?
真正是看著老實,實際狡詐,一點眼前虧也不肯吃。
沖靈道人一點也不失望,在凡人面前展現神奇?他對此一點興趣也沒有。知情知趣就很好,省得他浪費法力,浪費時間。
“如何下的手?可一一道來!道門從來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絕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老孟咧開嘴,他可能是在笑,但一臉的溝壑下,人們仿佛看到的是一塊風化的石頭在崩潰。
“安和元昊13年,錦繡歷1453年5月,我在吳家子早食盒中投毒,主藥木庫子,丁茄,八角楓…
來年11月,燃香熏草,悶斃李家子于書齋,是混和山莨菪,馬錢子,土荊芥…
安和15年初,在段家子練武時放出行軍蜂百只,那是我采藥時偶遇兜來的!
三人皆為小老兒所殺,事實清楚,證據確鑿,之前不說,是因為還有一人心愿未償…”
兩年之前一同出游的公子哥,其實一共四人,還剩個地位最高的主使王公子,這就是老孟口中所謂的心愿未償!
被殺的三人都居住在黃果鎮,對老孟來說就比較好下手,各方面都熟悉;只有王公子是扶風城人,對這個采了一輩子草藥連城都沒進過幾次的老藥農來說,就很勉強。
聽這個看起來就是老老實實的藥農的老人,口中如此平淡說出自己的所作所為,旁聽者無不感覺心中一股涼氣升騰,這樣的人在安和國還有太多太多!
是什么讓老孟從一個老實巴交的藥農變成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兇徒,每個人心里都有自己的一桿秤。
沖靈道人不為所動,“可有同謀?”
老孟叉腳而立,一個矮瘦的老人,現在卻讓很多人感覺到高山仰止,
“沒有同謀,都是小老兒畢生所學,不敢假手他人!”
沖靈道人神情冷肅,他就感覺自己一個堂堂學道之人,現在氣勢上竟然隱隱被一個凡人壓制,這讓他很是不爽。
“所為何事,如此喪心病狂?”
老孟目中有血淚流下,“為我孫巧蓮在鶴壁山遇害一事…”
沖靈道人大聲喝道:“沒有證據,豈能胡亂攀咬他人?你若上告官府,也說不定有沉冤得雪的一日?豈能就如此自尋了斷,置律法于何地?”
老孟抗聲,“沒有證據!但我知道就是他們!”
把眼一閉,再不多言!
沖靈道人有些郁悶,對這樣一個山野鄙夫,又臭又硬,自知來日無多的老家伙,他很清楚如果他不肯開口,自己除非動用手段,否則再也不能問出什么。
旁邊府尊輕咳一聲,“道長…”
沖靈心中煩燥,知道這府尊的意思,真兇既顯,實在不宜節外生枝,再扯出些不相干的事體讓大家都沒了臉皮。
“如此,事實清楚,脈絡分明,既是凡人事,就煩請大人畫押判決吧。”
在安和國,凡人事自有官府處置,修道之人一般不會多管閑事,平白因果上身,所為何來?
既然已經招供,剩下的事對這些老吏來說就是駕輕就熟,眾人一番操作,簽字畫押,收監上枷,只等上報洲府,秋后斬決。
另有刀筆吏潤色,把這一起案件從頭到尾解說分明,示眾安民,在一眾差吏的驅趕下,圍觀人等這才慢慢散去,就只留下了一眾差役衙官,還有苦主若干,卻是一點離開的意思也沒有。
這是官紳階層的一種默契,他們需要這個機會來解決某個麻煩,巡風使的到來就是機會,否則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沖靈道人嘆了口氣,目光在堂下一掃,“候蔦是誰?站出來!”
一名青年踏出一步,立如標槍,不卑不亢,“候蔦在此,請君示下。”
沖靈道人眼神一瞇,“你身為扶風刑緝之一,像黃果鎮連環兇殺這樣的懸案并不難決,為何還一再延誤兩年?造成更多人間悲劇?
有苦主申訴你徇私枉法,草菅人命,甚至反咬一口,欲陷無辜?
你有什么說辭,可當眾道來!”
候蔦目光冷肅,從在座之人面上一一掠過,知道他說什么都沒有用,自己這些年在扶風嚴酷執法已經得罪了太多的人,是整個階層,而不是單單某幾個。
這就是明目張膽的打擊報復,當然,這其中也缺不了他的知法犯法,被人抓住了短處,他無話可說。
“偵破不力,愿受懲罰!”
一個年輕人跳了出來,正是那三個受害者的同伴王公子,得此機會,如何肯善罷甘休?
“候蔦,你這就根本不是不力的問題!而是和老孟同謀,濫殺無辜!”
候蔦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把目光投注在沖靈道人身上,同樣作為修道者,哪怕只是最最底層,剛剛入門等級的他,凡人也沒資格審判他,能定他罪的就只有道門。
沖靈道人眉頭微皺,“以道為憑,伱與老孟可曾勾連?”
候蔦毫不猶豫,“不識!”
沖靈道人明白他說的是真話,但這并不能掩蓋他作為刑緝的責任,作為扶風城六名刑緝道者之一,黃果鎮連環兇案的經辦人,吳家子的死怪不到他,但李家子段家子的死卻和他干系不小,不說幫兇,但一個助紂為虐是跑不了的,這在道門中也是罪。
他很躊躇,既不想真如凡人之意處置一名道者,但又不愿讓整個扶風城失望,他此次視察,還有很多事需要地方支持。
他這里還在猶豫,那候蔦卻微微一笑,對著那個年輕人笑道:
“王公子,對不住了,這些年找了您太多的麻煩,都是誤會,請容我稍做致歉!”
一邊說,一邊緩步向前,手里還在懷中掏摸,看來是想取點東西出來平息王家的怒火?
王家在扶風城是真正的大族,子弟遍布官商兩界,還有人在外為官,就是府尊也不敢輕易得罪王家,所以這個候蔦現在做出這樣的態度就很正常,人嘛,總有低頭服軟的時候,關鍵得看站在面前的是誰!
王家公子得意洋洋,盡情享受這一刻的風光,但他心中卻知道絕不能放過此人,否則滿城權貴都沒好日子過!
“候蔦,你可不要當眾行賄,我扶風王家也不是眼皮淺薄的家族!”
候蔦笑的真誠,漸漸走近,懷中物事也露出了端倪,卻不是黃白珍寶,而是一柄短刃!
大堂之下,明鏡高懸,誰又想到一名刑緝會當眾行此大膽勾當?
王家公子心知不好,再想躲閃哪里能夠,被候蔦一把拽住衣領,短刃遞出,正正扎在心臟上,隨即一絞…
回轉身,對著沖靈一個道揖,“現在,我和老孟同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