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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卻道人心太易變

熊貓書庫    從武王伐紂開始建立千年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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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城化作澤國。

  神廟燒成灰燼。

  姬昭和洛氏的威望自然遭受重創,但若說真的嚴重到什么程度,那倒不至于。

  正如當初決定遷徙時,自然有人曾經提出過這件事,洛晉的回答是這樣的——

  “一個家族開始張揚的時候,只能證明它開始需要這些東西來壯聲勢,以維持那所謂的體面。

  但謊言是一定會被拆穿的,那時的家族將會遭遇何等的敗落呢?

  洛氏在洛國破滅時經歷過什么呢?

  昭城被燒毀,普天之下不得信仰素王,即便是這種變故,又如何呢?

  當昭圣王攜帶著風雨雷電出現的時候,天下又回響起洛氏的名字。

  決定你地位的從不是曾經如何,而是現在如何,不是曾經是否強勢,而是現在是否強勢。

  如今洛氏正處于有史以來最虛弱的時候,我們遭遇難以想象的劫難,甚至就連家族存續都成問題。

  即便我們留在中原,我們也沒有什么超越極限的能力去維持中原事務。

  從古至今,對洛氏或明或暗的試探從來不曾停止,來自各方的試探,敵人的,朋友的。

  那些全天下最聰明的人,都在盯著洛氏看,能騙一時,騙不了一世,遲早洛氏的虛弱會被看出來。

  尤其是在我們不得不應劫之后,那種虛弱會極其的明顯。

  等到我們遷往遼東,無論我們多虛弱,那些對我們的惡意都無法跨越茫茫林海和路途降臨到我們的身上。

  等到再有文宣二公或者昭圣王那樣的天命之人出現,或者素王重返天上,那就是我們洛氏出世的時候了。”

  在洛晉看來,洛氏的劫難有兩重,謂之天劫、人劫。

  天劫便是胡人昌盛而洛氏逆天,要受天譴。

  人劫則是那藏身在人心中的欲望和惡意,對洛氏的垂涎和貪婪,洛晉是不憚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人心的,他是持性惡論的人,遷往遼東便是為了躲避人禍。

  燕國一戰而下并州,使魏國和漢國震動不已,尤其是魏國正要征討河東,極其擔心燕國出并州奪走河東,若是將春秋時晉國最精華的河東奪在手中,那后果不堪設想。

  正如無數人所說的,西秦之勢的確強大,進可攻,退可守,乃是爭奪天下最有利的地理位置。

  但前提是,三晉不能統一,否則西秦就永遠只能是西秦,更不要說燕國所據有的可不僅僅是三晉之地,而是加上中山、燕這兩大塊土地。

  最恐懼的還是面對燕國除了黃河無險可守的漢國,冀州幾乎完全暴露在燕國鐵蹄之下。

  毫不夸張的說,在冬季黃河結冰的時候,燕國的騎兵能直接到漢國都城下打草谷后離開。

  凜冬城的使者是洛襄的兒子洛豫之,他一路南下,第一個所到的自然便是燕國。

  正逢慕容承光以功封遼西王,登基篡位走到了最后一步,待洛豫之將來意說罷,慕容承光微微笑道:“鮮卑兇悍,毀滅神廟,不尊素王,人人得而誅之,昭公相邀,承光不勝榮幸,不過以我兩家之力,恐怕無法面對整個鮮卑。

  還請使者回稟昭公,若是昭公愿意,燕國愿意和洛氏一同出兵,乘鮮卑單于暴斃混亂之際,先斷鮮卑遼東一臂。”

  慕容承光同意后,洛豫之便繼續向南走,慕容承光望著離去的洛豫之,微微負手笑著,他的近臣疑惑問道:“大王,您不是準備征討漢國,奪回冀州之地嗎?

  怎么現在同意了洛氏的聯盟請求?”

  慕容承光微微笑道:“據有幽并,冀州之地,乃是囊中之物而已,漢國在冀州屯駐重兵,就是感受到了這種危險。

  既然漢國有此感應,那我大燕便陪他玩玩,就讓它屯駐重兵,我大燕鐵騎引而不發,讓漢國空耗糧草。

  洛氏前往漢國,邀請他們討伐鮮卑,誰敢同意,就算是英侯恐怕也不敢同意,畢竟他不知道我燕國到底是什么想法,會不會在他進入燕國后,直接將他們的軍隊全部狙殺在燕國境內。

  洛氏也不能給他這個保證,因為我大燕不是洛氏的下屬。

  漢國那個皇帝也不是英主,而是一個平庸的人,唯一的優點就是比他那個優秀的父親活的更久,不惹事。

  但在這個大爭之世,他不夠格。

  最終的結局只有一個,那就是漢國皇帝拒絕洛氏的聯盟請求,楚國更是如此,離草原實在是太遠了,怎么可能來到這里去為我大燕和魏國清除敵人呢?

  魏國,這是唯一可能會同意的,畢竟鮮卑國攻占西域后,威脅到了魏國的河西走廊,同樣威脅著魏國的北方邊境。

  但現在魏國竟然還準備征伐河東郡,這讓本王有些不明白,他們是不將鮮卑放在眼里嗎?”

  聽到慕容承光的分析,燕國群臣詫異道:“大王,若是魏楚漢三國都不參加,僅僅只有我燕國參加,那是不是有些…”

  慕容承光擺擺手,帶著一絲肅穆說道:“你們的眼界還是太淺。

  我燕國和鮮卑間,沒有深仇大恨,但是卻有利益氣運之爭。

  大鮮卑山所出源流,只有一脈能成為勝者,要么我們敗,然后臣服于他們,要么我們贏,他們臣服于我們。

  這與另外三國不同,大鮮卑山的子嗣只能有一個國家興盛,我們必須要將他們徹底踩在腳下才行,成為唯一的正統才行。

  擊敗鮮卑后,洛氏人數稀少,不可能會接納大量胡人進入凜冬城,胡人也不可能生活在那里。

  畢竟至今為止,我仍舊不知道,洛氏是怎么在凜冬城生存下來,而不造成大量死亡的。

  那么能夠接受草原以及人口的,只有我們大燕,就如同承接宇文部一般,大燕的實力將再次迎來急劇的膨脹,等大燕整合了草原和幽并,十萬甲騎南下,誰能擋我?”

  慕容承光說到這里,燕國群臣都有同感,當然燕國南下,不就是燕人無數忍受遼東的苦寒,每逢寒冬時,都會有人凍死,凜冬城可是在前燕都再往北千里之遙啊!

  那個地方有多冷,簡直無法想象,洛氏是怎么活下來的,真是稀奇。

  而后便被慕容承光所說的前景所震撼,十萬甲騎,那是先漢在國力最頂峰的漢孝武皇帝時期才勉強達到的。

  那個時候的甲騎成本相對比較低,還有大量的皮甲。

  若是能在這個時代,真的能有十萬鐵騎,慕容承光將會被戴上天子的冠冕。

  慕容承光振奮道:“況且大燕和洛氏的力量未必就不能和鮮卑爭鋒,發生在西域的事情你們沒有聽說嗎?

  鮮卑單于竟然直接死在一劍之下,和當年董卓之事,多么的相像。

  洛氏的確是有一些我們所不能理解的手段,從使用的頻率來看,或許不多,但應該還有,只要還有,就有大價值。

  洛氏本身的實力也很強,凜冬城據說有將近十萬人,不算行將朽木的老人和沒有戰斗力的婦孺,按照五分之一算,十幾歲到五十歲的男子差不多有兩萬人。

  其中有三千敢戰士,以及其他青壯所組成的軍隊,留下種地和漁獵的人,抽調七八千人出征沒有問題。

  再搭配上胡人的輔兵,這份戰斗力,如何都算不上弱,只要不像神廟軍那樣遇到鮮卑主力軍團,足夠用。”

  燕國群臣都用一種有些奇怪的眼神望著慕容承光,那眼神似乎是在問,為什么大王伱對洛氏研究的這么清楚?

  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太好的想法?

  凜冬城那地方可沒法派軍隊去,大王你要謹慎啊。

  慕容承光自然感受到了這種視線。

  對洛氏了解的這么清楚,自然是有原因的,但那便不必說了。

  總之他是個正常人,不會去對一個躲在深山老林,冰天雪地中的隱世家族有什么不妥帖的想法。

  燕國臣子已經被說服了,慕容承光則在盤算著,無論是進攻鮮卑,還是進攻漢國,再有一場大勝,甚至都不需要他去逼迫,恐怕燕氏自己都會主動禪位了。

  洛豫之從燕國薊城離開后,就一路往奉高而去,在他還沒有進入奉高時,就先見到了洛原,洛原和洛豫之的父親洛襄是同輩,洛豫之徑直躬身施禮道:“叔父安好。”

  洛原多年未曾見過族人,頗為欣喜的拍了拍洛豫之的肩膀道:“遼東果然是鍛煉人體魄之地,真是好男兒。”

  二人一邊走,洛豫之邊說道:“叔父您這樣的人,才是好男兒,小侄不算什么。”

  洛原微微感嘆一句道:“什么好男兒,不過是個裱糊匠而已,今日我來此接你,是擔心你進了奉高城,找不到愿意接待你的人,你見不到皇帝陛下的。”

  洛豫之聞言頓時心中咯噔一聲,有些難以置信的望向洛原,洛原微微點頭,示意的確是如此,壓低聲音道:“天下四國中,以我大漢國土最為肥沃,人口最多,但實際上卻占盡劣勢,我大漢是唯一一個沒有山川之險守衛國土的國家。

  魏國的關中四塞,可抵百萬雄兵;楚國的襄陽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淮泗沒有水軍根本就越不過去,還有長江天險;燕國據有山川便利,在大平原上,又有騎兵之利。

  大漢三面受敵,僅僅駐守在外的軍隊就達到了三家總和,處處都要防守,這就是大漢的現狀,自先帝以來,我大漢便時刻防備,尤其是在徐州大敗后,幾乎是杯弓蛇影。

  家族想要聯絡皇帝出兵,恐怕很難,漢國的軍隊,每一支都不能妄動。

  最多只能派遣一支聊勝于無的偏軍參加。

  想要大軍出動,我只能說,除非在皇帝的面前降下那種無與倫比的神跡,讓他不敢拒絕。

  僅僅不敢拒絕還不行,還要讓他放心參加聯軍,不必擔心漢軍突發意外。

  北方燕國的那位遼西王,一直都對大漢虎視眈眈,五年前率領著兩萬余騎兵一路殺到了黃河北岸,雖然未曾攻克城池,但卻擄走了數萬百姓,陛下深恨之。

  只要有他在,陛下大概率是不會信任聯軍的。”

  洛豫之沒想到剛剛到漢國就得到了這堪稱晴天霹靂的消息,但畢竟來時就做過心理準備,他同樣低聲問道:“叔父,神廟被毀,難道漢國中,就沒有躁動?”

  洛原道:“自然是有的,不僅僅是民間,朝廷也第一時間就向鮮卑發國書斥責,但鮮卑單于都死了,國書恐怕沒人看。

  若非有家族一劍千萬里斬殺單于的傳言流傳到國中,恐怕朝廷的反應比這個還要小。

  那一日兄長在遷徙前所說的話,可真是沒錯,人心之易變,如灘涂之流沙,江河之溺水,易散而難聚。

  家族才遷走將近二十年,一代人而已,就變成了這個樣子,這還是有我在朝中,否則還不知道會如何。

  伯父決定將家族遷走,可真是最正確的決定。

  兄長說,以后沒有洛氏,天下會變成什么樣,沒人知道,現在就開始變化了,再往后我不敢想。”

  說著洛原竟然開始感慨起來,要說劉禪不念舊情,他倒不是那樣的君主。

  他如今所用的依舊是當初洛齊和諸葛亮等人留下的那一批舊臣,包括洛原也是如此得到他的重用。

  但他所念的都是身邊人。

  昭城洛氏和他關系有些遠,他便不太在意。

  一個既有情又無情的人,一個只能看到自己眼前一畝三分地,有些自己想法,但比較聽勸諫的平庸君主。

  洛原在漢國中地位很高,受到了皇帝很多的優待,榮華富貴都不缺,也能施展自己的才華,漢國中幾乎所有大臣都對身為英侯的他很是尊重,他幾乎再次走到了人臣的頂點,就算是不如自己的父親,但依舊崇高。

  但即便如此,他也有一些做不到的事,比如讓漢國同意出兵,今日他來到這里,就是皇帝委婉的拒絕如果洛豫之提出來,皇帝再拒絕那就有些不好看了。

  洛豫之最終還是沒有走進奉高,他定定的望著奉高的城池,最后說道:“叔父,您說最后皇帝會后悔嗎?”

  洛原抬頭望向湛藍澄澈的天空,緩緩道:“會的,一定會后悔的但這就是命運,漢國被燕國和楚國夾在中間時,就注定了今日的選擇,當年陰差陽錯,沒能一鼓作氣攻下幽州,于是造成今日結局,誰說這不是天注定呢?”

  洛豫之頭也不回,轉身離開,洛原身邊突然走過一道人影,同樣望著離去的洛豫之,發聲道:“世叔,我們真就看著陛下不作為嗎?”

  洛原輕聲道:“我在宮中勸了陛下數日,陛下只說了一句,社稷將危矣。

  我便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要一個君王舍棄自己的社稷,無異于要一個貪生怕死之人舍棄自己的生命。

  陛下從來就不是一個有雄心壯志的皇帝啊,他從不想著去創造什么功業,一直以來都是我們在推著他走。

  現在他感受到危險,誰也推不動他,他太重了。”

  呂牧想到自己那位表叔,有些無奈,而后慨然道:“既然陛下不愿意出兵,那總不能阻止民間勇士,小侄準備號召家族子弟前往,素王神廟的仇不能不報,否則枉為呂氏。”

  洛原瞬間轉頭望向呂牧,和一向人丁凋零的洛氏不同,英侯一脈大貓小貓兩三只,呂氏可不一樣,那是個極其龐大的宗族。

  在秦末的時候,呂氏就聚在一起合族而錄族譜,后來還因此而讓呂氏多次拆分遷徙。

  三百多年、快四百年來,經歷了那么多波折,但因為人口太多了,現在依舊是漢國中第一大宗族。

  當初被袁氏遷往鄴城的呂氏,先后經歷了袁氏、曹氏、燕氏的統治,最后還是回到了劉氏的統治。

  結果皇帝是呂氏生的,呂氏依舊是那個既有朝堂上高官,又有地方上宗族的大族。

  呂氏自發前往,那場面簡直不敢想,恐怕劉禪立刻就會把呂牧叫進皇宮,問問他想要做什么。

  見到洛原盯著自己,呂牧先是一笑,而后肅容道:“世叔,這可不是小侄一時興起,族中很多年輕人都如此想。

  自然不是闔族北上呂氏可沒有洛氏的神能,只是覺得這等事,不參與一下,我兩家之誼,不能堅固,洛氏之恩,不能報答。

  只可惜這一去,大概就算是遷走了,再相見,不知是何時何夕。”

  洛原往奉高城走去,輕聲道:“再相見時,他們或許已經尊貴難言了。”

  呂牧沒有聽懂,也沒有聽清,這句話散在風中,微風依舊和煦,奉高平靜。

  在洛豫之進入楚國地界后,天空中突然開始飄起蒙蒙細雨,衣裳開始黏稠起來,對在昭城長大的洛豫之來說,江東的風景是別樣的。

  這里沒有撕裂一切的風,沒有如同刀子般割人的大雪,沒有氣勢恢宏連綿的山嶺,沒有仿佛見不到盡頭的原始森林。

  那北國蒼莽粗糲的一切,在這里都是見不到的,河邊有柔美的姑娘在浣洗衣裳,處處低矮的丘陵,能見到寺廟和僧侶,小船在橋下游蕩,一切景色都帶著絲精巧雅致,南國的士人亦是冠冕大袖,頗為風流。

  當洛豫之見到這一切時,他已經有些沉默,他忍不住回想族人們在冰天雪地中捕獵和捕魚,于是他明白了什么叫做犧牲,為什么以洛氏的能力,甘愿生活在凜冬城,去抄胡人的后路,就是莫大的犧牲。

  與漢國不同,楚國對洛豫之的到來很是歡迎,尤其是楚國的皇帝,他親自邀請洛豫之到皇宮中,而后便直接問道:“貴使覺得朕的大楚如何啊?”

  洛豫之自然是稱贊一番,這一路而來,南國的確沒什么值得指摘的,沒有動亂,魚米之鄉,頗為富裕,各個大族圈地自萌,朝堂上的爭斗又影響不到老百姓。

  楚帝聞言便露出幾分得色,在經歷了蜀地大敗后,他有些意志沉迷,終日在后宮中廝混,頗為昏天黑地,不過楚國這種皇帝和士族共天下的體制,有沒有皇帝問題不大,幾個大臣將國事處理的很是妥當。

  此刻洛豫之來到國中,楚帝知道他從遼東而來,那里是苦寒之地,看洛豫之略顯黝黑粗糲的皮膚,便知道頗為艱苦,便忍不住炫耀一番道:“貴使,不若留在大楚,豈不勝過遼東那苦寒之地萬分嗎?”

  洛豫之心中嫌惡,便將自己來意說出,卻未曾料到楚帝竟然說道:“踐踏神廟,鮮卑實在是自取滅亡,區區小族,竟然如此,當誅滅之。

  不過貴使,鮮卑自有相鄰魏國和燕國阻擋,楚國距離鮮卑萬里之遙,等楚國天兵到達,恐怕已經化為齏粉。

  我等只需于煙雨時節,望著那蒙蒙雨霧,而后等待著鮮卑覆滅的消息便足夠了。”

  這番話真是讓洛豫之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此番南下,他入三國,燕國慕容承光有慨然天下之志,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豪杰;漢國皇帝劉禪,中人之資,至少有自己幾分堅持;唯有這楚國皇帝,真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

  楚國大殿中的群臣見狀亦覺得頗為丟臉,但又不知道說什么。

  楚帝就是如此,他每次犯的錯都不大,到不了上綱上線的地步,但總是讓他自己顏面掃地,會讓臣子也覺得真是丟人的程度。

  但皇帝自己丟人,做臣子的難道還要上去指責他丟人嗎?

  洛希根本就沒來宮中,在楚國遷都到建業后,他很少與楚帝見面,他在做一些有益于整個天下的事。

  比如突破氏族志的法門,氏族志畢竟不是世卿世祿制度,這是一種規范的選官制度。

  洛希認為這種選官制度目前看來,在提拔底層人才上,比后漢的察舉制強,不如先漢的察舉制,但如果修改一番,或者由洛氏擴大范圍,未必不能為楚國選材,甚至成為天下通行的選官方法。

  即便洛豫之從遼東而來,他也不曾到宮中見,而是在自己府中備好筵席,等洛豫之在宮中飲宴完畢后,再到府中。

  等到神色間有些疲憊的洛豫之來到洛希府中后,強行振作精神行禮道:“兄長安好。”

  洛希望著洛豫之五官明朗,卻略帶著黝黑粗糲的皮膚,有些怔怔出神,他顫抖著問道:“豫之,族人都如同你這般嗎?”

  洛豫之望著眼前的洛希,面如冠玉,渾身的風流之氣,和自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生活在遼東和江東的區別實在是太大了。

  他摸了摸頭笑道:“兄長,我是因為練武和參與漁獵隊才會如此,大多數族人保護嚴密都還好。”

  洛希拉著洛豫之走進庭中,輕聲問道:“皇帝你見過了,如何?”

  洛豫之也不避諱,直接說道:“楚國接壤的是漢國,如果是燕國,現在在建業欣賞江東風華的應該是慕容承光,楚帝的腦袋應當已經沉在滾滾長江中了。”

  這頗為犀利的一句讓洛希頓時笑出聲,笑罷后,他悠悠說道:“縱然不與燕國接壤,我看楚國的社稷也不會長遠,若非楚帝不喜歡折騰,沒有百姓反他,朝堂上的王公大臣早就無法忍受他了。

  現在這個天下,帝位更迭,簡直可比邦周春秋時,等陸遜一死,楚國恐怕就要大變。”

  曹魏代漢,這算是帝位更迭,現在曹魏內部不穩,燕國不用說,完全是曹操第二,唯一的區別是,燕國有胡人習氣,燕氏不行,慕容氏上位也算是合理,曹魏不敢用劉氏宗親,慕容氏就算是上位后,也會繼續用燕氏皇族的人,這算是文化不同。

  楚國更不必說,楚氏的皇位就是推舉上去的,若說天子位是受命于天,那楚氏的皇位就是受命于諸家,當初楚雄尚且是豪杰,能平衡各家,現在的楚帝,在這個大爭之世,完全就是廢物。

  楚國諸家還想著要攻下漢國,進軍中原,現在的楚氏完成不了這個任務,被廢就是遲早的事。

  洛希和洛豫之聊著有關于楚國皇族和各家的各種笑談,這種態度,洛豫之立刻就知道了,他張了張嘴想要問。

  洛希一直笑著的臉,笑容漸漸凝固住,憂傷無奈之色浮上他的臉龐,他輕聲道:“你離開江東時,我將私兵交給你,那是我在江東所募集的丹陽兵,三千人。

  一劍殺單于是不是動用了家族的底蘊神器?

  只可惜楚國君臣都未曾見到,如果現場見到那一幕,我相信一定不會是現在這個結局,那時就不是三千人,或許是三萬人。”

  洛豫之回道:“兄長,家主使我告知您,天命神器一劍殺單于,削了胡人許多氣運。

  您不必太過擔心家族,在江東之地謹守,一百年,兩百年,家族終將會歸來,希望那時還有洛氏的子孫在人間。”

  洛希聽到這句話時的表情和洛原完全一樣,都是震驚中夾雜著欣喜,又帶著淡淡的安慰,輕聲呢喃道:“家族能應付就好,能應付就好,我的子孫會一直守在江東,直到家族歸來的那一日。”

  洛豫之走了,帶著并不滿意卻在意料之中的結果離開,去迎接洛氏未知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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