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術既死,汝南之亂未曾停下。
當曹操率領軍隊攻進汝南時,所見到的便是一片人間煉獄的景象。
“汝南發生了什么?”
這是曹操以及所有人最想要知道的事情。
向四方灑出的探子將消息帶了回來,曹操等人在沉默與震驚中聽完了前后因果。
袁術軍中發生了兵變,汝南中同樣再次爆發了民變,而且還不止一支。
這些義軍不僅僅是普通的百姓。
在遭受恐怖統治時,普通的百姓自然會遭殃。
但實際上豪強同樣很慘,這些人是軍隊精銳的主要來源,還負責為軍閥提供糧草等等。
遇到正常的軍閥還能夠合作,遇到暴虐的君主,能保住家族平安就算是幸運。
很明顯,汝南郡中的豪強不夠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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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術平等的針對每一個治下的子民,無論他尊貴與否。
自然是搞得眾叛親離。
汝南袁氏迎來了滅頂之災,只能憑借著城池來御敵但還是一條條性命在流逝。
袁氏近支族人有上千口,死了將近一半多,可謂是自后漢以來未曾有過的大難。
不僅僅是袁氏和義軍間攻防戰,這些義軍之間同樣在大戰,整個汝南郡中亂成了一鍋粥。
面對汝南郡中繁雜的情況,曹操只感覺自己的頭風愈發嚴重。
他要的是一個完好的汝南郡,這樣他就據有了完整的兗州和豫州以及司州核心的河南郡。
他會一躍成為天下間最大的諸侯,即便是面對攻下幽州的袁紹也絲毫不懼。
當初和他相當的劉備,根本就不再是他的對手了。
但前提是他要接收到完整的汝南郡。
沒等曹操詢問董詔就直接沉聲道:“主公,汝南之亂,當要雷厲風行平定才是。
攸以為,當邊剿邊撫。
對那些暗懷奸刻,心存惡念,故意放縱作亂的人,必須要毫不客氣的堅決的將其殺死。
而且要大殺特殺!
對那些愿意臣服穩定局勢的人則先做安撫,以觀后效。
這些人見了血,心中存有了放縱之色。
不再是那些良善之民了,要謹慎對待才是,否則一個不慎就要被反噬。”
所有謀士臉上都很是凝重。
人就和野獸一樣,野獸一吃人,就再也忘記不了那個味道,以后會不斷的吃人。
人一旦作亂,以后就會不斷作亂。
這天下的百姓本就動不動揭竿而起,這些經歷過的百姓以后全都是不安分的分子。
曹操嘆了口氣,即便是占據了汝南,以后也要小心這里,說不準什么時候這里就會再度叛亂。
荀攸臉上雖然帶著凝重之色,但卻溫聲安慰道:“主公倒也不必這么悲觀。
這關東的諸州郡中,又有哪一個州郡沒有經歷過太平軍之事呢?
天下人心中的亂象,又豈是在這短短一刻之中呢?
我軍大軍壓境,境內亂首定然畏懼,平定不難,主公可派遣一人率軍去接受他們的臣服。
袁術敗的太快,其余諸侯恐怕還沒有進入汝南。
如今您應當親率大軍前往阻止劉表、洛楚以及劉備入境,這才是最關鍵的一點。
一個完整的汝南郡將會使朝廷愈發的強盛。”
又商議了一下后,一行人紛紛離開了營中,開始汝南攻略的最后一步。
正如荀攸所說袁術的戰敗,三人麾下的謀士都能夠猜到,但絕對想不到竟然會這么快。
第一個收到袁術戰敗消息的是荊州劉表。
荊州士族鮮有的愿意主動出擊,因為當初和袁術大戰時造成了不少的傷亡,很多人都和袁術有仇。
劉表和南陽太守趙弘達成和解后,趙弘暫時成為了劉表的藩屬。
汝南郡西側正是南陽郡。
劉表率領著大軍走到半路時,見到了一叢叢狼狽不堪的百姓,甚至還有一些豪強成群結隊從汝南郡向荊州逃來。
蒯越見到這一幕時就感覺不妙,兩軍交戰時,是對治下管控最嚴格的時候。
在戰國時期,每當戰時,甚至直接就是如同牢獄般管控。
蒯越將正在逃亡的百姓拉過來一問,就得知了袁術戰敗的消息。
劉表直接傻眼道:“袁術糧草兵力皆勝過曹操,縱然不敵,又怎么會兵敗如山倒到這種程度?”
蒯越咬牙道:“豈止是兵敗如山倒?
簡直就像是紙糊的一樣,完全沒有任何的掙扎就失敗了,就算讓那數十萬人不動讓曹操砍,三天三夜,刀刃卷起,箭矢射光,他也砍不完殺不盡。
袁術這個廢物!
廢物!”
蒯越越想越氣,袁術的突然失敗,很可能會讓曹操的勢力突然壯大,和袁紹鼎足而立。
這對荊州來說,簡直是最壞的結局。
蒯越是典型的荊州本土派,不愿意耗費荊州力量去給劉表爭奪天下,準備等中原霸主出現后直接獻土投降,仍不失封侯之位。
之前蒯越一直都是站袁紹的,因為他認為袁紹有統一天下的資本,遲早要橫掃中原。
但現在不一定了,曹操和袁紹力量差不多的話,這該投靠誰?
蒯越看不出誰會贏,就不敢站隊。
他同樣不敢在兩人之間反復橫跳,首鼠兩端可是大忌,就算是以后荊州還是能正常投降,但是蒯氏怎么辦?
蒯越越想越急,完全沒有破局之法。
大江之上,浪聲滔天,艘艘大船將風浪壓下,江東大軍出擊,自然是乘船。
江夏郡就在汝南郡之南,同樣有百姓往這里逃亡。
洛楚等江東一眾軍隊高層皆在大船之上,可以說除了二張這種純內政的文臣外,都隨軍而來。
洛楚是真的準備和曹操干一仗的。
周瑜魯肅二人陪在洛楚身邊,正在商議著要讓曹操將汝南郡中的南五縣割讓到江夏郡中之事。
然后就聽見前鋒的船上,周泰驚訝的聲音傳來。
“公子,在江水之下有尸體!”
尸體?
洛楚等人聞聲走到船的甲板上,剛看一眼,就見到有從汝南郡中漂流出的尸體到了眾人面前。
真的是大量的尸體!
而且那一具具尸體,還不知道是已經不知道泡了多久的,就這般順流而下。
完全發脹腐爛后已經見不到原先的模樣,但那種慘象還是讓所有人感覺終生都難以忘記。
這是死了多少人啊?
竟然能流到這里來?
這就是洛楚等人的想法,完全是難以置信的感覺,魯肅有些不確定的說道:“這是南陽發生大戰了?
不可能啊!
江夏郡沒有任何的預警我不可能不知道的,這是袁術和曹操的大戰?”
洛楚望著那些泡的發脹的尸體,只覺得一陣陣陰寒襲擊了他的全身。
然后就是頭皮發麻的感覺。
他從未像現在這樣,恐懼侵襲了他的心房。
幾乎在那種揪心的感覺籠罩他心臟的一剎那,他大吼出聲:“立刻警告所有人,不要觸碰這些尸體!
小心瘟疫!
小心瘟疫!”
為了探查這些尸體的身份,有一些尸體被抬上了甲板,接收到洛楚的命令后,連忙扔到了水中。
洛楚從短暫的恐懼中回過神來,就發現仍由這樣尸體往下游飄去,更是危險至極!
因為下游就是江東!
讓這些尸體就這么飄到江東,這么炎熱的天氣,淮河以南本就溫熱潮濕,簡直就是瘟疫發生的天然之地。
但是就這么打撈尸體更是找死。
大軍中本就是瘟疫的高發之所在,自洛楚來到江東之后,軍中較有規模的瘟疫實際上已經發生過兩次了。
只不過都被控制住了,但還是因此打斷了征討山越的進程。
平日里預防都來不及,怎么可能在這個時候自然主動去招惹極其有可能攜帶瘟疫的尸體。
進退兩難!
這個時代對瘟疫的治療手段還是太弱了,幾乎完全要靠人來抗。
周瑜和魯肅等人從未見過洛楚如此驚恐的神情。
自洛楚進入江東以來,無論做何事都是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似乎這天下都沒有什么難事。
但現在不是!
洛楚明白自己只能夠完成那些人所能夠完成的事情,而瘟疫這種事,是他能力之外的。
僅僅沉吟了一秒鐘,洛楚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他當即對魯肅和周瑜二人道:“速速派遣一隊人馬將這些流往江東的尸體皆攔截下來,然后通通覆蓋石灰將其燒掉。
待燒掉之后,打撈尸體的士卒全部都要用熟水清洗干凈,然后單獨編成一軍。
軍中不是有剛剛俘虜來的山越奴隸軍嗎?
就讓他們去,完成這件事后,算給他們記一件功勞,可以慢慢贖罪。
立刻派人回江東,同時邀請諸郡中的醫者,再將郡中的藥草都集中起來,有備無患。
剩下的人隨我前往汝南,去看看汝南情況到底如何?”
魯肅一驚,洛楚這番安排就是以防御為主,而不追求進攻,他先是應下,然后疑惑問道:“公子,這戰后尸體的處理并不多,為何此次如此小心謹慎啊?”
瘟疫這種事,是說不準的,沒有人知道什么時候會來。
有時候看見尸體堆積成山,蒼蠅亂飛,腐臭至極,所有人都覺得這是要出事的,但是最后并無什么事情發生。
有時候并沒有什么大事,只是因為軍隊水土不服,沒有注意衛生就出現了大疫,這誰說的準呢?
洛楚聞言冷然道:“本州出身洛氏,于醫術一道自然比你們更加精通,叔父乃是當世的醫家圣手,便是經常研究瘟疫。
自入江東以來。
江東瘟疫次數減少,危害程度亦減少,這便是本州預防得當的緣故。
如今淮河以南,已經連續月余未曾見過太陽,連日來梅雨連連,正是瘟疫滋生之時。
這江河雖然是萬千生民所生存仰賴的,但實際上其中卻有無數的病疫。
這就是本州要求所有人喝熟水的原因 正是為了預防這些生水中的病疫。
尸體腐爛、泡于江河之中、溫熱潮濕的梅雨季節,成百上千的尸體聚集在一起,簡直恐怖!
本州從未如同現在這般恐懼!
病疫殺人于無形,你們都要提起十二萬分的小心,你們也不希望自己功名還未成就,就在病疫之下英年早逝吧?”
這下周瑜和魯肅都感覺一陣惡寒襲來,颼颼的涼意直直地向二人的脖頸之間灌來。
本來是直接前往汝南的江東軍隊,開始分人處理起這些尸體,大部分人則加速離開了這里。
洛楚所遇到的事情,劉備自然同樣遇到了,但問題出現了。
洛齊在東海郡中鎮守,順便教導他剛剛收的弟子,諸葛亮。
洛齊之所以沒有跟著劉備出來,是因為單純出奇謀的話,有劉曄和剛剛加入劉備陣營的徐庶已經完全足夠了。
劉備率領著徐州大軍快速的往汝南郡進發,他是絕對不會允許曹操得到一個完整的汝南郡的。
洛陽以東的傳統五州地,即冀州、兗州、豫州、青州、徐州,這是當年光武皇帝興盛漢業的基業所在。
這五州再加上三河地區,就是后漢百年,天下人口最多、經濟最繁華的地域。
占據這五州地的就是袁紹、曹操以及他劉備三人。
袁紹有完整的冀州和大半個青州以及河內郡,后面還極可能有幽州以及并州作為盟友,曹操有兗州加河南郡,劉備有徐州以及泰山郡。
這本來是曹操和劉備共抗袁紹的格局,二弱對抗一強,這很合理。
若是曹操得到了汝南郡,曹操就會據有兗州加豫州加河南郡。
五州地的局面瞬間就會變成曹操和袁紹雙強和劉備這一弱。
這讓劉備怎么忍?
無論袁紹和曹操誰是老大,劉備都知道自己肯定是死,那兩個人一定先聯合起來將自己瓜分掉。
對現在的劉備來說,自己的失敗固然難過,但曹操的成功卻更讓人痛心!
他就算是拼盡全力,也一定要折斷曹操起飛的翅膀,讓曹操只能和他做難兄難弟,一起對抗袁紹。
曹操想到單飛獨美,那簡直就是做夢!
建安八年夏五月,豫徐泛,處處澤國。
建安八年夏六月,兗豫旱,赤地千里。
建安八年夏七月,尸浮江水,遂生大疫。——《后漢書·五行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