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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大大功臣

熊貓書庫    我的姐夫是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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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榮只沉吟片刻。

  而后,他看一眼蹇義和張安世。

  他顯得很沉穩,似乎在思量著什么。

  仿佛眼前,這無數人生死關頭的事,都與他無關。

  而后,他從容地道:“陛下認為,孰是孰非呢?”

  朱棣沒想到,楊榮居然來反問。

  這讓朱棣十分反感!

  朕在問你,你敢問朕?

  現在的朱棣,像一頭憤怒的獅子。

  朱棣道:“朕問你!”

  “其實陛下心里也沒有答桉。”楊榮道:“太平府的事,前所未有,臣未在經史典籍中見到,所以威國公治太平府,確實卓有成效,卻也不能說蹇公錯了。這是因為,蹇公所讀了的書中,治理天下,確實本就不該如此。對于這些出格的官吏,進行罷黜,臣倒以為…這是他的良苦用心。“

  朱棣的嘴角勾起一絲冷笑,隨即道:“良苦用心?”

  楊榮似乎聽不出朱棣話里的諷刺一般,道:“是,威國公所做的事,可謂前無古人,必然引發天下許多人的怨憤,趁著太平府立足未穩,剪除他在太平府的羽翼,這何嘗又不是對威國公的一種警告和保護呢?讓威國公不要繼續越過雷池,免得成為眾失之的,制止他的行為…臣覺得蹇公是好心。”

  朱棣禁不住大笑道:“好一個指鹿為馬!”

  楊榮依舊顯得從容不迫,道:“陛下能否容請陛下將話言盡?”

  這楊榮確實是膽大包天了,可他也確實顯得十分氣定神閑。

  他依舊慢條斯理地道:“臣并沒有指責威國公,威國公的成績,是實實在在的!臣對于太平府,也頗為樂見,想看看…這太平府,到底能到什么樣的程度。”

  楊榮頓了頓,接著道:“可是陛下…威國公依舊是在玩火,玩火者,未必自焚。只是威國公如此,等于將自己置身于懸崖邊上,一不小心,便可能萬劫不復。而對我大明而言,太平府的成敗,也關系到大明的存亡。既然如此,那么…何不再以觀后效呢?”

  朱棣冷冷地道:“太平府已是天下諸府之冠。”

  楊榮搖頭道:“這并不公平,太平府確實做出了許多的成績,讓人大開眼界,可之所以有今日,臣以為有幾點是分不開的。”

  “其一是,威國公畢竟位極人臣,威望不是尋常人可比,且威國公本就是人中龍鳳,這樣的人,要治理一府,豈不是容易?威國公能在太平府能辦的事,可放了其他人任知府,就一定能成功嗎?’

  “其他的知府,畢竟他們的才能,遠不及威國公,他們的威望,也非威國公能及,據臣所知,不少知府上任,甚至連下頭的小吏都無法做到如指臂使,被下吏們欺上瞞下。可這些,在太平府是不會發生的,沒有人敢隱瞞一個錦衣衛指揮使。”

  朱棣:“…”

  楊榮繼續道:“所以,太平府發生的事,到底是源于威國公的大才,還是這一套…當真可用,甚至比之古之圣賢們所推崇的方法還要有用,就有待商榷了。”

  朱棣皺著眉頭,背著手,若有所思起來。

  不得不說,楊榮此時的話很不討朱棣歡喜,可楊榮這個人…說話很公允,也切出了問題的關鍵。

  于是朱棣道:“你的意思是,要在其他各府,也試一試這一方法?”

  眾官聽罷,頓時心里哀嚎。

  這要是在他們的老家實施這一套,可就是抄出他們家里的隱田,要他們家里繳稅啊!

  楊榮笑了笑道:“陛下,現在天下實施的,乃是古已有之的方法,所以各府各縣雖有許多的問題,可還算是相安無事。太平府所實施的,卻是前人未有的新東西,在沒有發現問題之前,就急于推廣,臣以為這非穩妥之策。臣倒有一策…”

  朱棣語氣溫和了一些,他對楊榮信任是有原因的。

  楊榮說的話,無論他認同不認同,可至少,楊榮總是以江山社稷的立場來向他闡明立場。朱棣知道他都是公心,并沒有偏私,自然更樂于接受他的話。

  楊榮道:“在太平府與應天府交界之處,有一寧國府,治地宣城縣,此地距離南京,也不過遲尺的距離,而蹇公,乃三朝老臣,又是吏部尚書,天下大臣,無論是品德還是能力,都不可與之比擬,不如…就請蹇公往寧國府,暫任知府,也教陛下看看,我大明位極人臣的重臣,照著圣人所言的垂拱而治,可以將一個府,治理成什么樣子!”

  “蹇公與威國公一樣,也都是極有威望,也都能夠駕馭官吏,一年之后,若是寧國府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得到大治,那么就證明,之所以太平府能有今日,不是因為張安世的方法對了,只是因為…太平府有一個威國公而已。可若是蹇公所治的太平府,遠不如太平府,便可見太平府的方法,確實值得稱道,到了那時,孰是孰非,自可清晰可見。”

  “陛下。這樣做…有幾個好處,無論是好壞,至少可教人心悅誠服。其實…臣也有一個私心。”

  “私心?”

  朱棣狐疑地看著楊榮。

  楊榮微微笑道:“若是太平府…當真比之寧國府好,這就說明,我大明找到了一個新的路子。畢竟,歷朝歷代…雖有治世,也有亂世,治亂循環,百姓能安生幾日呢?臣的私心是…希望太平府能遠勝寧國府。”

  張安世站在一旁,起初是有些憤怒的,心里曉得楊榮這是拉偏架。

  不過這個時候,他倒開始佩服起楊榮來了。

  這廝很有水平啊,他這一番話,讓張安世這些人,恨他不起來,反而覺得這家伙…好像是偏向自己這頭了。

  可對于蹇義這些人,卻又好像覺得楊榮是自己人,他煞費苦心地說這些話,分明是想要拉蹇義一把,而且顯然蹇義這些人,肯定是自信心爆棚的。

  堂堂吏部尚書,治理區區一個小府,那還不是手到擒來?楊榮真是個好人,在陛下盛怒之下,還敢觸犯陛下逆鱗,竭力保下蹇義。

  那么對朱棣而言呢?

  對朱棣來說,楊榮這番話,可謂是公允,他將整件事剝開來,把所有的利弊和他的疑問也都提出來,并且治理天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一個新的政策,到底有沒有隱患,還需觀察,而且…又想出蹇義來治寧國府的方法,絕對算是一碗水端平,至少…這對朝廷社稷而言,不是壞事。

  朱棣自然覺得楊榮此人,很穩妥,是個穩重且處處為社稷著想的人。

  張安世先有佩服,而后又忍不住在心里滴咕:“這吊毛…還真是左右逢源,這就是傳說中的‘三楊’的本事嗎?”

  朱棣依舊還冷著臉,不過看楊榮的臉色,卻并非是殺氣騰騰了。

  此時,他目光一轉,看向張安世道:“張卿家怎么看?”

  張安世道:“陛下,臣以為…亦無不可。”

  張安世不反對,太平府到了現在,要的就是找一個讓所有人都信服的機會。

  這種前所未有的國家大策,也絕不可能是一朝一夕就可以達成共識的,現在太平府要做的,就是想盡辦法去證明自己。

  朱棣頷首,看向蹇義,忍不住又冷起了臉來,道:”蹇義,你以為如何?”

  蹇義道:“敢不從命。”

  朱棣道:“那好,就罷黜蹇義的吏部尚書…”

  “陛下。”楊榮這時道:“若是罷黜蹇公,而是以知府的身份,未免不公。畢竟威國公乃國公之身,加錦衣衛指揮使同知。”

  朱棣挑了挑眉道:“吏部尚書…任知府?”

  楊榮道:“既是太平府開了先河,那么…再開此先河,又有何不可?”

  朱棣聽到這里,卻是掃視了眾人一眼,隨即就道:“看來,若不如此,是堵不住你們的口了。既如此,蹇義兼寧國府知府,以吏部尚書的身份,至寧國府治地宣城署理府務,至于吏部…就暫不勞他費心。”

  蹇義老淚縱橫,他雖做好了死的準備,但沒想到,自己還有一次機會。

  若是能活著,誰又真的愿意死呢?

  而對他而言,區區一個寧國府,不過是小試牛刀而已,無論如何,眼下也是劫后余生,甚至…給了他一次證明自己的機會。

  他叩首道:“臣多謝陛下。”

  朱棣隨即輕描澹寫地道:“可蹇義犯下大錯,也不可輕饒,來人,拿下他的家人…至詔獄…該什么罪,還是什么罪。蹇義…你若是治寧國府有成,倒還罷了。可若是一事無成…朕念你乃是老臣,當初侍奉太祖高皇帝,也有功勞,朕就饒你一命,可你的家人…”

  后頭的話,朱棣沒有繼續說下去。

  蹇義已是面若死灰。

  朱棣繼而道:“所有涉及此的官吏,除了凌遲的郎中劉榮,其余人,也可至寧國府…他們不是都很有本事嗎?那就讓朕見識見識他們的本事吧,不過…依蹇義例,海捕他們的家人,一并拘押詔獄戴罪。”

  “吾皇萬歲。”

  朱棣大手一揮:“楊卿謀國之言,乃朕肱骨,朕聽聞楊卿年幼時家道中落,在京城居住不易,賜宅邸一座,賜銀三千兩,以供修葺宅邸。”

  楊榮道:“臣謝陛下。”

  胡廣:“…”

  此時的胡廣,終于知道了自己和楊榮之間的差距了,心頭也不禁想起了當初楊榮對他的評價。

  有時候,朝廷確實需要一個老實人…而他就是那么個老實人,還是不要玩花樣,因為沒那個腦子。

  他心里唏噓一番,隱隱對楊榮頗有幾分妒忌。

  朱棣隨即,當著眾人的面,走到了高祥的面前,臉上的冷意似是一下子消退,和顏悅色地道:“高卿家,吏部要害你,朕的處置可還滿意?若是不滿意,大可以直言,只是眼下,朕治理天下,非要有高卿家人等這樣的人不可,高卿家就不要再自稱賤民了,也不要推辭,今日起,你任太平府少尹,還有府中其他人,也一并留任!”

  “張安世這個小子,畢竟年紀還小,他行事聰明有余,卻無耐心,總愛投機取巧,你們都是細致的人,朕今日便將張安世托付給你們,希望你們好好協助他,為他拾漏補遺,這樣朕才可安心。”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高祥禁不住眼睛都紅了,臉上隱忍著激動。

  這可真是祖墳冒了青煙,若是他的祖宗知道,自己的兒孫,能被皇帝如此以禮相待,不,是以國士相待,只怕棺材板都要按不住。

  高祥毫不猶豫地拜下,真摯地道:“陛下與威國公以臣為知己,臣自當盡心竭力,效犬馬之勞。”

  其余人紛紛拜下,高呼萬歲。

  朱棣終于松下一口氣,卻忍不住感慨道:“國家養士,就該如此,而不像天殺的某些人。”

  某些人:“…”

  朱棣懶得再看其他人,只冷聲道:“今日之事,就如此吧。”

  天色已晚,朱棣便也不再逗留,直接擺駕回宮。

  可今日發生的事,卻足以震驚天下。

  太平府上下,全部官升兩級。

  吏部尚書蹇義,任寧國知府。

  與此同時,緹騎取駕貼至蹇家,直接索拿蹇義家人至詔獄拘押。

  一時之間,京城之內,哀鴻遍野,波及的大臣,有七十之多,詔獄也在一時之間,人滿為患。

  張安世召來了陳禮。

  陳禮到了張安世的跟前,卻是率先抱怨道:“這一家家的人,攜家帶口,將咱們詔獄當做是育嬰堂了,這詔獄若是不擴建,怎么得了?”

  張安世問道:“有七十多戶?”

  陳禮一臉郁悶地道:“是,上上下下,兩千九百多口人呢,上至七八十歲的,下頭還有嬰孩,且還不說還有不少婦人,公爺能容卑下罵兩句吧。”

  張安世很是寬容地道:“你罵吧。”

  得了張安世的準話,陳禮把心頭憋著話吐了出來:“入他娘的那個都御史江文,這廝單小妾就有十四個,這老東西都六十多歲了,虧得他還有這興致。”

  罵著這話的時候,陳禮的臉上帶著濃濃的鄙夷。

  張安世對這種人也沒有好感,就更不想把唇舌浪費在這種人的身上了,便道:“好啦,好啦,不要抱怨啦。”

  陳禮便只好作罷,轉而問道:“這些人…怎么處置?要不要…”

  張安世搖頭:“多是女卷,而且氣也出了,沒必要嚴刑拷打,你啊,收一收你的戾氣。”

  “是是是,卑下萬死。”陳禮道:“卑下只是覺得…這些人跟公爺您對著干…”

  張安世勾唇一笑,道:“我有一個辦法,也不必將他們關押在詔獄。”

  “可陛下…”

  張安世道:“就將他們布置在鄧公公的農莊吧!反正也不怕他們跑了,讓幾個緹騎去管理就是了。也不必為難他們,只是教他們男丁和老弱分開來編組,男丁負責跟著鄧公公種植莊稼,開墾土地,按勞來給錢糧,老弱婦孺,就暫時關在農莊里,他們吃喝,靠男丁們自己掙,無論是衣食,教他們自己在地里刨出來,是挨餓,還是吃飽,是穿暖,還是衣不蔽體,就看他們自己了。”

  “啊…”陳禮猶豫道:“就怕鄧公公不肯。”

  “他會肯的。”張安世篤定道:“你不了解他。他若曉得這些人可以得到安置,就會肯。也不至在詔獄里,教我收拾。他一定怕我到處將人得罪死了,寧愿想辦法安排他們。”

  張安世說著這話的時候,臉上笑盈盈的,眼中有著難得的暖意。

  陳禮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一般,道:“卑下竟是忘了,鄧公公是看著公爺您長大的。”

  “趕緊去吧。“張安世笑道:“給他們分發農具,按戶來編組,若是家里沒有男丁的,就讓女子做針線,除了年紀六十以上的,還有十歲以下的孩子。其余的…都要力所能及。剩下的,交給鄧公公就好,他會處置好的。”

  “是。”

  張安世打發走了陳禮,隨即便讓人召了高祥人等來。

  高祥人等已沐浴更衣,重新穿上了官袍,此前的憔悴都像是一掃而空。

  這一次,雖然是留任,官職沒有變,可是品級卻是不可同日而語了。

  比如高祥,直接從正五品跨入正四品,這對于地方父母官而言,再往前一步,可能就要成為布政使,幾乎要達到地方官的天花板。

  更不必說,經過了此事,就連陛下都對他們有了印象,何況還有威國公這個陛下跟前的大紅人關照,他們已十分清楚,將來…只要不出現失誤,未來的前途是可以看得見的。

  所以再見張安世時,大家本是還高高興興的,不知是誰,突然眼圈有些紅,經歷了這么一次生死榮辱的事,實在感觸良多,有人不禁抽泣起來。

  其他人似乎受此感染,也不由得抹眼淚。

  眾人道:“見過公爺。”

  張安世假裝沒看見他們抹眼淚,卻道:“情況,你們已經知道了。那蹇義…還是不服,不,是天下許許多多的人都不服氣,認為太平府能有今日,是因為我這威國公的緣故。既然如此,那么就讓他們瞧一瞧我們的厲害!能征到錢糧,是第一步,照朝廷的規矩,錢糧征上來,府里和縣里,都可留一部分,作為開支,除了解送朝廷的之外,咱們手頭有多少錢糧,得再算一算,總而言之,咱們府里,應該不缺錢糧。”

  “走出了這第一步,就得有第二步和第三步,征收稅賦,不是目的,目的是怎么花出去,而且還要花到緊要處,所以今日開始…府里要設一個議政的規矩,我一個,同知一個,還有照磨、推官幾個,每隔幾日,議定府中的事宜,大家把事情敲定,想出了接下來要干什么,再讓下頭人去干。”

  “不說其他,我看著道路,就要修一修,咱們得建商道,除此之外,還有就是學堂的問題,孩子不能不讀書,所有三百戶以上的村落,得雇一個教書先生,還得雇請一個大夫開館,這些…可得錢糧的補貼,當然,我只是開一個頭,再有就是陸路巡檢司和水路巡檢司的問題,要讓他們進行防盜,就必定得教他們正兒八經,而不是一群草臺班子一樣,要在各鄉,設立哨所,縣里,設了巡檢所,府里,設巡檢司。”

  “總而言之,錢糧、修橋補路,民生、治安、商業處處都要抓,官府的銀子還花在什么地方,哪一些地方需要改進,咱們一步步來。”

  張安世頓了頓,接著道:“別的地方什么樣,我張安世不管,可在這太平府,我們就得有自己的規矩,苦頭你們也吃了,曉得外頭不少人,就等著看我們的笑話,甚至恨不得我們倒大霉,摔大跟頭。既如此,那就讓他們好好地瞧一瞧吧。什么太平盛世,說的文縐縐的。我只一條,便是人人有飯吃,人人有衣穿。辦好了這一條,便是功德無量,百世流芳。”

  眾人無不激動,現在大家都想開了,去他娘的什么垂拱而治,什么治世之道,這些狗屁東西,除了拿來辯論之外,沒有任何意義。

  此時,張安世又道:“還有,大家要報一批文吏的名冊來,要有功的,咱們太平府,要專門為文吏和武吏造冊。”

  “造冊?”高祥詫異道。

  張安世道:“太平府如今升格,需要三局六司和十九所,這些都需官員,除了原有的官員升任之外,一些立功和辦事得力的文吏,也要補上去,到時我來舉薦,你們呢,也可向我舉薦一些人選。”

  “再有就是這造冊,所有正式的文吏和武吏,當然都要造冊,以后所有新進的吏員,也都要正式進行考察、點驗。入了冊,好好用命,當差三年以上,在吏中所任的司吏、長吏等吏官,咱們太平府也進行承認,根據年資和吏職給俸。大家辦事出力,就得有規矩。”

  眾人聽罷,一個個的,都倒吸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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