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所有人嗔目結舌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疑似夢中。
那率先拜下學員,也是膽戰心驚。
后頭的其他學員們,似乎才恍然大悟,便也紛紛拜下道:“多謝恩師賜教。”
朱棣像喝醉了酒似的,只覺得眼前發生的一切都很不真切。
這世上,應該沒有人把羊毛薅到他朱棣的頭上來吧。
可眾目睽睽,卻又見這些少年,一個個如沐天恩一般。
至于淇國公丘福,則用一種這樣也可以的表情,看一眼張安世。
然后,他看到了那學員們之中,挺著肚子威風凜凜,邁著八字步的兒子丘松。
下意識的,丘福的腳挪開了幾步,離張安世遠一些。
亦失哈則是有些慌,他作為陪侍的宦官,重大場合皇帝出宮,只要不是微服私訪,他都要和陛下前往地方進行對接的。
也就是說,所有的行程都是安排好了的,雖然不可能一切都面面俱到,可至少,大抵都情況可以掌控。
而且此前會有宦官奉亦失哈的命令,會叮囑一些事。
比如,學員們該站哪里,距離圣駕保持多少距離,抵達之后,該如何行禮。
可現在…竟出了這么一個亂子。
他苦笑著看向張安世,目光之中,禁不住帶著幽怨。
張安世害人啊。
這事鬧出來,若是陛下震怒,張安世可能還認為這家伙年紀小不懂事,或者是不知天高地厚。
可亦失哈不一樣,確保禮儀上不出大差錯是他的職責,是他吃飯的家伙,這不是砸飯碗嗎?
至于文臣們,則都是面面相覷。
其實天子門生,也不是沒有說法,比如會試之后,所有的貢生,都會參加皇帝主持的殿試,最后再由皇帝確定進士的名次,因為讀書人有一種往往考官都是自己座師的傳統。
也正因為如此,無論是鄉試還是會試,能去做主考官,這一科的考生見了你,都要行弟子禮,稱你為宗師。
因而,人們常常將通過殿試之后的進士們,稱之為天子門生。
可如今…這姓張的…居然搞這個名堂。
這些下九流的學員,跑來認師,這是啥意思?
而且這樣的行為,十分下作,很是不要臉,就好像你走在大街上,有人突然抱著你的大腿,喊你爹地一樣。
解縉更是打了個寒顫,只覺得自己汗毛豎起,人竟可以無恥到這樣的地步。
無恥倒也罷了,還拉著兩百多個少年一起干這等卑鄙無恥的事。
完啦,將來這里,定是賊窩,這些人將來成了錦衣衛,天下還能有個好嗎?
楊榮和胡廣也驚呆了,他們站在比較偏的地方,胡廣低聲道:“歷朝歷代有此先例嗎?”
楊榮略一沉思:“聞所未聞。”
胡廣繼續低聲道:“要修進歷史了。”
楊榮一聽歷史二字,頗為動心,咳嗽一聲,站得直了一些,修史記錄某事,這就好像合影一樣,鏡頭所照射之處,人都會強打精神起來,擺出一個好的造型。
此時,張安世道:“陛下,他們…真不懂規矩…”
張安世的聲音很輕,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臣待會兒一定要好好地教訓他們。”
朱棣瞪他一眼。
張安世便乖乖閉嘴,不說話了。
朱棣低聲道:“胡鬧,簡直就是胡鬧。”
張安世道:“是啊,是啊,胡鬧…他們…”
朱棣依舊瞪著他,道:“朕說的是你。”
張安世委屈地道:“臣原本想說的是,今日陛下親自做了示范,這是好為人師的表現,所以請他們來謝恩,可是…”
“你休要狡辯。”朱棣有些急了,盡力壓低聲音道:“你還以為朕不知道你?”
張安世只好耷拉著腦袋道:“臣知錯了,臣這就去訓斥他們,告訴他們…不得御前無禮。”
朱棣繼續低聲罵道:“你去教訓看看。”
朱棣一副早就看穿你的口氣。
張安世:“…”
二人嘀嘀咕咕的,邊上的人都聽在耳里,都紛紛假裝沒有聽見。
有時候裝聾作啞也是需要技術含量的,你要假裝自己耳朵背了,表情還要顯得自然,于是有人眼睛看向別處,好像在欣賞這校場的布置。
有的抬頭看天,似乎對今日的天氣比較滿意。
也有人低頭看自己的腳尖,好像自己今日踩了狗屎一般。
朱棣吹起胡子,又瞪張安世一眼:“好了,一邊兒去。”
張安世悻悻然道:“臣有萬死之罪,實在萬死。”
說完這句話,立即如蒙大赦地溜走了,一下子就躲進了人群里,好像這事已和他無關一般。
人家都道歉了,你還要怎么樣?
朱棣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才道:“嗯…嗯…好啦,都不必多禮啦,望爾等好生學藝,將來做我大明棟梁。”
他的話很勉強。
不過總算沒有怪罪的意思。
于是,學員們都很振奮,一個個喜笑顏開的樣子,紛紛道:“遵旨。”
朱棣假裝饒有興趣的樣子,而后又在張安世的帶領之下,看了校舍,還有各處的學堂,聽張安世說起這官校學堂所授的課業,以及雇請的良師。
朱棣始終面帶微笑,就像是方才的尷尬不存在似的,甚至不吝表揚:“好好好,張卿家辛苦啦。”
張安世便立即回道:“陛下,臣不辛苦,陛下日理萬機,這才是嘔心瀝血…”
朱棣擺擺手,卻沒說話。
等到了正午。
張安世請朱棣去明倫堂休憩,又親自送上了糕點,陪駕的大臣只能在偏廳里暫時歇歇腳。
此時,這明倫堂里只有朱棣、亦失哈,所以一見張安世來,朱棣便怒道:“你好大膽。”
張安世道:“臣萬死。”
這話聽的太熟悉了,朱棣依舊面帶怒色:“人都說趕鴨子上架,你這不是將朕當鴨子嗎?”
張安世連忙道:“可不敢,可不敢。其實…其實臣也有萬不得已的苦衷。”
到了這個時候,絕不能耍賴了。
張安世變得真誠起來。
朱棣倒是很有耐心地道:“嗯,你說說看。”
張安世道:“這些人將來畢業之后,都要成為親軍,而且要成為錦衣衛,錦衣衛是干什么的?是監視百官,充當天子耳目,巡查緝捕,除此之外,還入直宮中,直駕禁衛。這是何等的大權,說是權勢熏天也為為過。”
張安世頓了頓,又道:“當初這紀綱,就是利用這個,才敢如此囂張跋扈,目無王法。他借此培育了多少私人,又借此犯下了多少滔天大罪?”
“人都說天地君親師,這師者,就好像人的父親一樣,為子者要孝順父母,為人門生者,要孝敬自己的師長。這 是自古以來的規矩。”
頓了頓,他接著道:“這學堂辦了起來,按理來說,臣可以來做這個學堂的校長,可臣在想,這可不成,臣難道做這一代代錦衣衛棟梁們的恩師嗎?紀綱的先例就在眼前,可不能這樣干!”
“所以臣只領了一個總教習的職位,負責這學堂里的日常事務,制定學習的課程,督促各科教習。這校長一職,臣不來干,那么天下誰來干呢?”
朱棣聽到這里,臉色稍稍緩和。
張安世又道:“臣思來想去,卻是非陛下不可,陛下不來干,這學堂就辦不成了。”
張安世很認真的樣子:“當然,當時也只是臣靈機一動,但沒想到陛下龍顏大怒。好吧,若是陛下非要懲罰,臣甘愿受罰。”
張安世一副虛心受罰,立正站好的樣子。
朱棣聽完這番話,心里的氣早已消了大半,再看他乖乖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擺擺手道:“朕并沒有龍顏大怒。也知道你定有你的理由,你是什么人,朕不知嗎?只是…這事為何不早說?非要在這個時候,教朕騎虎難下。”
張安世道:“哎呀,原來如此,看來真是臣糊涂了。”
朱棣一副長輩教導小輩的樣子道:“此等事,終究不妥,要教人看笑話的。”
張安世便道:“要不,臣回去就和學員們說,方才是開玩笑的,讓他們不要放在心上?”
此話一出,朱棣的好脾氣一下子給張安世的這話給氣沒了,道:“入你…”
朱棣嘴唇哆嗦了一下,繼續憤憤地罵道:“你還嫌朕丟的丑不夠?”
看朱棣快要噴火的眼睛,張安世連忙道:“那不說,那不說了。”
“就這樣吧!”朱棣氣呼呼地又瞪了他一眼,又努力地平息了一下火氣,才道:“朕也只好勉為其難,畢竟朕出了銀子的。”
張安世喜滋滋地道:“陛下圣明。”
朱棣帶著幾分警告的意味,瞪著他道:“這些學員,一定要好好地管束,可不能給朕丟人啊,如若不然,人家罵的不是學堂,罵的是朕!”
張安世立即道:“陛下盡管放心,臣這總教習,便是刀山火海…”
朱棣擺手:“教書育人,和刀山火海有什么關系?”
張安世委屈道:“臣這不是表一個態嘛。”
朱棣嘆口氣:“有閑呢,朕每年來此一趟,教授一趟騎射。”
張安世驚喜地道:“陛下如此愛護學員,學員們沐浴天恩,必是銘記在心。”
朱棣的心情壞的快,好的也快。
隨即便怡然自得起來:“入他娘的,你這家伙下次還敢如此嘛?”
張安世立即道:“不敢的,不敢的。”
朱棣冷哼了一聲道:“肯定還敢。”
說罷,便站了起來,慢慢地踱步出去。
文臣武將們聽到了朱棣這邊的動靜,以為陛下還在盛怒之中。
正等著看張安世的笑話呢!
誰曉得朱棣已恢復如常,甚至在眾人的驚愕中,對丘福道:“五軍都督府,給這兒調撥一批好馬,學員們要學騎術,沒有好馬不成,若是拿駑馬來練,也練不出什么來。”
丘福:“…”
朱棣看丘福呆呆的樣子,皺眉道:“聾了?”
丘福才連忙道:“噢,噢…臣遵旨。”
朱棣又道:“這官校學堂,倒是有幾分模樣,很好嘛,朕求賢若渴,真希望這些人都成俊才。”
眾臣心思復雜,鬼知道張安世又上了什么迷魂藥。
待朱棣擺駕回宮。
張安世這邊立即沒了那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轉而志得意滿起來。
他叉著手,得意洋洋地道:“快,將招牌掛起來,學堂要改名了。”
另一邊,早有幾個教習,撲哧撲哧地從庫房里抬出一個巨大的招牌,張掛在學堂的門口。
那門上,赫然是燙金的巨大招牌,遠遠的可刺瞎人的眼睛。
卻見上頭書著:皇家官校學堂。
這可是天子門生,掛一個皇家官校學堂很合理吧。
反正陛下是默認了的。
這官校學堂,算是正兒八經的有了一個高的起點了。
對張安世而言,拉皇帝下水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對朱棣那一套說辭,也不是沒有道理。
可張安世自己也有自己的想法,學堂的目的,就是另辟蹊徑,走一條和科舉不同的道路。
四書五經那一套,除了鞏固士紳和地主們的特權之外,是沒有任何生命力的。
想要走出一條新路來,就要培養出一批真正的人才,讓這些人,得以發光發熱。
如今的世界,已在劇變的前夜了,就好像普羅米修斯盜取宙斯的火種一般,人類即將要竊取只有天神才有的對自然和整個世界的權柄。
在這個時候,若是還抱著四書五經,去參悟所謂的圣人之理,就意味著在數百年之后,與海外的日新月異相比,整個中原還將裹足不前。
這官校學堂,就是張安世打破這個局面的利劍。
只是,世俗的阻礙,還有千百年來的固定思維,是何等的頑固。
豈是張安世說打破就打破的?
好在這片土地里的人,總算并不沉浸在虛幻的泡影里。
他們很現實,而且還很卷。
既然如此,張安世覺得就得拿出胡蘿卜來。
成為錦衣衛是一顆胡蘿卜,天子門生也是一個胡蘿卜。
能做官,有地位,俸祿高,威風八面,人人稱羨…
一切美好的詞匯,足以讓這官校學堂里的學員,在世人眼里,乃是天之驕子。
而這種天之驕子,不靠血脈,不靠財富的多寡,只有一樣,那便是學好煉金、算數、醫學,了解天文地理,還有掌握人體的基礎知識。
這些…很難嗎?
很難!
可難算什么?總會有無數聰明人,超越同時代的人,成為佼佼者。
而如今,又有了朱棣這個護身符,天子親自來做這大宗師,吸引力,又大大地增加了。
將來,便是這官校學堂,與科舉搶奪人才的時代。
眾人紛紛到門前來看,個個發出嘖嘖的聲音。
張安世又道:“明日我就去尋姐夫,找一尊陛下的畫像來,就掛在明倫堂里。以后每日晨課之前,你們都去給大宗師行個禮,做弟子的,要有禮貌。”
學員們一個個激動萬分。
他們能考取這里,其實已覺得幸運,不過來此學習,終究還是覺得自己將來或可得一份好差事。
可現在來看,又何止于此,連皇帝都是自己的恩師呢,將來的前途還能差得了?
于是乎,官校學堂人人振奮。
這消息也迅速地傳開來了,不少人對此議論紛紛。
有不少人認為,陛下如此,實在不妥。
,不高興歸不高興,可心里難免失落,早知如此,俺也考一考那官校學堂試一試。
大意了,大意了啊。
不知明年何時招考。
此時,恰是張安世最志得意滿的時候。
他親自為官校學堂的學員們制定課程。
除此之外,召集教習們一起編寫教材。
教習們這個時候也很有精神。
其中有半數的教習,都是有功名的讀書人。
他們自知自己科舉無望,幾次名落孫山之后,也就慢慢躺平了。
原以為這輩子,自己已經沒有了多少希望。
正因為躺平擺爛,所以對于四書五經,頗有幾分怨念。
或許是出于這樣的心理,所以他們才常常出現在圖書館的雜學館里,每日看一些閑書。
有的人看過之后,沒什么興趣,自然也就走了。
可有的人,滋生了興趣,便隔三差五地來。
這一來二去,竟也津津有味。
張安世編寫的那些雜學書,好就好在,許多東西是可以驗證的。
有人嘗試著驗證之后,發現確實沒有錯,因而興趣更濃。
而這些人…如今都被雇請到了這學堂里。
其實他們的目的很單純,做一個教習,沒什么不好,有固定的薪俸,而且也可以教授別人一些本事,滿足一下自己好為人師的欲望。
可哪里想到,這學堂…遠不止他們一開始所以為的那樣簡單。
皇家官校學堂,里頭的學員,都是天子門生。
那么他們這些教習又是啥?
他們甚至預感到,這些學員里,可能要出許多大人物,而他們傳授出的知識,都可能經過這些學員發揚光大。
這等心理上的滿足感,一下子讓教習們龍精虎猛起來。
未來可期。
因而,各科的教習,幾乎每日都要找張安世請教。
有的詢問的是備課的問題,有的是詢問自己所在學科的一些學問,他們當初是看了張安世的書才有的學問,屬于自學,可有些地方,依舊還是有些不明白,現在這書的原作者就在眼前,自然希望許多疑問可以解答。
張安世除了給他們作答,另一方面,更多的是鼓勵他們自己深入地思考和考究。
與此同時,官校學堂旁,開始出現了一個子弟小學堂。
這小學堂出現之后,很快地,一個個小學堂便如雨后春筍一般冒出來。
傻瓜都知道,這小學堂不愁沒有生員,許多人四處在打聽怎么能考入官校學堂里去,于是不少人起心動念,一面開設學堂,一面想盡辦法打探入學的標準,還有官校學堂的課程。
在得知這官校學堂的許多學科,都是以圖書館都雜學館的書作為基礎知識之后。
那圖書館里,驟然間人滿為患,許多人帶了筆墨紙硯去,直接抄錄各類雜書,然后拿回去讀。
這等熱情,在讀書人的眼里,當然是離經叛道的。
不少大儒和有功名的讀書人氣得半死。
可架不住大家的熱情,誰會拿自己的前程開玩笑呢?
你們這些有功名的學霸,可以靠四書五經,作一手好文章便做官,難道就不許別人自謀生路?
到了月底,年關將至。
張安世的婚期已定下,反正也沒幾天了。
東宮那邊,每日都有人來棲霞盯著,生怕張安世又干出什么事來。
而就在此時,陳禮興沖沖地來見。
“侯爺。”
張安世一副疲憊的樣子,很努力地,才打起了一點精神來:“這幾日,為了教書育人,我已是油盡燈枯了。哎…那些教習,咋就這么多疑問呢?”
“咋啦,又有什么事?這衛里,又有人想要鬧事嗎?”
陳禮深深地看了張安世一眼,才道:“不,是事關那書吏的事。”
張安世一聽書吏,立即想起了紀綱,頓時整個人像是一下子有了力氣。
張安世一直認為,紀綱似乎…并沒有表面這樣的簡單,總覺得在這背后,似乎還有一些不為人知的東西。
只是到底是什么,張安世卻總找不到頭緒。
現在聽這陳禮帶來了消息,自然是精神振奮,他立即道:“那書吏如何了?”
陳禮便道:“漠南那邊,咱們在韃靼部的人打探到了一些兀良哈部的消息,說是那書吏,被兀良哈部的首領,帶著去密會了韃靼部的太師,似乎…是有什么圖謀。”
張安世更緊張了,道:“什么圖謀?”
“到底是什么圖謀,還不清楚,只曉得…邊鎮那邊,可能要出什么事。”陳禮道:“會不會是…這紀綱…在邊鎮有同黨,借此機會,里應外合?”
張安世聽罷,皺眉起來。
“紀綱…”張安世喃喃道:“狡兔三窟,這紀綱到底布置了什么?”
陳禮想了想道:“這紀綱在關內,怕還有一些殘黨,紀綱這個人,一向是走一步看三步…這是咱們細作的書信,噢,還有這里有一封,是那太傅的書信,侯爺,您看過便知道了。”
張安世連忙接過了密信,拆開一看,他細細地看過之后,眉頭皺得更深了,隨即就道:“立即提審紀綱,你與我同去,其余人都要回避。”
陳禮忙道:“怎么,侯爺您察覺出什么來了?”
張安世喃喃自語道:“這里頭,似乎隱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
當下,張安世領著陳禮,立即讓人將紀綱提來,他們則快步到了審訊的地方。
二人落座沒多久,便有校尉將紀綱押來,而后立即回避。
此時,張安世寒著臉,凝視著紀綱道:“紀都督,有一些日子不見了。”
紀綱在朱棣的面前,卑躬屈膝,可見了張安世,卻是大恨的樣子:“聽聞你成了同知。恭喜,恭喜啊,不過我還以為,陛下會敕你做指揮使,加你一個都督銜呢。”
他的話略有諷刺。
似乎在說,即便你立下如此功勞,不也只是個同知嗎?
張安世沒有生氣,笑了笑道:“道不同,不相為謀,你我之間,志向南轅北轍,不要拿你那一套,放在我的身上,這只會顯得你可笑。”
紀綱怒道:“張安世,你害我到這樣的地步,不就是想竊我之位嘛,何須掩飾?可惜我終究沒有一個好姐夫,如若不然,何至于此!”
陳禮在旁忍不住的大罵道:“不得無禮,仔細你的皮。”
張安世壓壓手,示意陳禮不必激動。
轉而,張安世心平氣和地道:“那個書吏,去了兀良哈部,只怕還勾結了韃靼人吧,你此前派他出去,是何居心?”
“你想知道這個秘密?”紀綱定定地看著張安世,露出了陰森森的笑。
張安世依舊從容地道:“你說來我聽聽。”
紀綱道:“我就怕你不敢聽。”
陳禮有點慌,說實話,紀綱的許多秘密,他真不敢聽。
張安世卻氣定神閑地道:“我最喜歡聽的就是秘密。”
紀綱道:“你可知道,當初兀良哈部,為何能壯大?這都是拜陛下所賜,陛下太忌憚寧王了,你一定以為,當初我為何要上讓兀良哈部占領當初寧王衛駐守的大量草場的奏疏?其實不過是我早知陛下的心思,投其所好而已。”
張安世道:“你說的,顯然并不是秘密。”
紀綱道:“可是你顯然并不知道,其實韃靼部,對此也樂見其成,寧王衛撤回關內,是各方一起行動的結果。”
張安世道:“嗯?你的意思是,韃靼部也參與了這件事,他們如何參與?”
“很簡單,通過我。”紀綱淡淡道:“是我從中斡旋,并且在兀良哈和韃靼部以及我紀綱之間,我們達成了一件密約。”
張安世笑了笑:“所以那個書吏,就是去達成密約的,這也是你當初給自己留下的一條后路。”
紀綱嘆道;“狡兔死,走狗烹,我成為錦衣衛指揮使的那一日,其實早就想到了這一天了。”
“什么密約?”
又是一萬五千字送到,同學們,雙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