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干瘦老者卻是不慌。
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朝朱棣行了個禮:“草民周文康,見過陛下。”
朱棣只瞥了他一眼,臉上帶著天子的威嚴道:“你瞧出太子是什么病?”
這周神仙神色從容地道:“此憂思之病,因心魔而起,所以草民才給殿下喝下了符水。”
朱棣道:“你這符水,可以藥到病除嗎?”
一旁的許太醫,在旁笑呵呵地看著。
這一次太子生病,對他來說,又是一道鬼門關,天可憐見,他也算是多災多難了。
幸好這一次的運氣不錯,趙王殿下帶來了自稱神醫的人來,反正有人治最好,出事了和他無關。
他又算是躲過了一劫,難怪算命的說他要時來運轉了。
只見周神仙道:“這卻未必。”
“未必是什么意思?”朱棣臉色鐵青。
周神仙道:“喝草民這符水,需心誠,要破除心魔…便要太子殿下能夠培元固本。”
張安世卻是氣急了,在旁道:“這樣說來,豈不是說,治好了便是你的符水有效,治不好,便是我姐夫該死了?”
一個死字,讓朱棣臉色大變。
這可是自己的繼承人,同時關系著江山社稷,出不得閃失。
周神仙不卑不亢地道:“若是陛下不信草民,草民無話可說…”
此時,跟在朱棣后頭進來的趙王朱高燧,連忙上前道:“父皇,此人當真靈驗,無數百姓都稱頌他…”
朱棣卻是看向許太醫,道:“你來。”
許太醫身子極不情愿地朝前挪了一小步。
“太子的病,可以救治嗎?”
許太醫只好硬著頭皮道:“陛下…臣…臣…太子殿下咳血太多…臣…”
朱棣這時才明白,為何讓這個周神仙來救治了,原來竟是病急亂投醫。
這太醫們,一個個最擅長的就是推卸責任。
無論什么病,都是往壞里說,小病是大病,大病是快死了。
若是治好,那就是起死回生,治不好,也可說當初我早說了,哎,即便是我用盡了辦法,也是回天乏術。
朱棣低頭看了一眼榻上顯得甚是虛弱的朱高熾,深吸一口氣。
而趁著說話的功夫,張安世卻已開始診視起來。
張安世回頭,看一眼一旁待伺的宦官道:“太子殿下吐的血呢?”
宦官連忙拿出了一個痰盂來。
張安世一看,才長長松一口氣。
吐血一斗…
入他娘的,古人有一點不好,就是說話喜歡夸張,動輒就是八十萬大軍,腰纏萬貫之類。
大家都喜歡報虛數。
這痰盂中的血量,至多也不過七八百毫升而已。
當然,吐血的情況十分復雜,可能涉及到許多致命的疾病。
不過這些都可以排除掉,因為張安世知道歷史上的朱高熾還能活二十年左右,若是真有什么癌癥或者重大的疾病,怎么可能堅持二十年?
既然不是重大的疾病…
張安世又回頭看一眼那宦官:“太子殿下這兩日都進用了什么?”
“這幾日,殿下心有成疾,沒吃什么東西,不過因為身子十分虛弱,所以…半個時辰之前,進用了周神仙的符水。”
“符水?”張安世皺眉,回頭看一眼那周神仙。
方才還泰然自若的周神仙,終于臉色驟變,這絕對是一項嚴厲的指控了。
這豈不是說,是他的符水害死太子殿下?
周神仙立即道:“敢問這是何意?我好心來救治,竟懷疑我下毒嗎?是趙王殿下請草民來的,莫不是說…趙王殿下,要害自家兄弟?”
這樣行走江湖的人,都是人精,這一番話,直接將趙王牽涉進來,讓趙王為他背書,一旦張安世質疑周神仙,便成了一樁兄弟相殘的丑事。
朱棣聽罷,更是大怒,他死死地盯著趙王朱高燧。
朱高燧給嚇得魂不附體,連忙道:“父皇,兒臣一來,皇兄就已一病不起了,這與兒臣有什么關系?兒臣心系皇兄,好心請人來救治,怎么反過來成了兒臣的不是?父皇若是遷怒兒臣,兒臣也無話可說,只是這弒兄之罪,兒臣擔當不起。”
朱棣心很亂。
他見朱高熾奄奄一息的樣子,索性冷笑道:“待會兒再來收拾你。”
朱高燧便大叫道:“千錯萬錯,都錯在兒臣一人好了,周神仙的醫術,天下皆知,請父皇不要責怪他。”
他這明顯有故意挑事的嫌疑,更將自己的委屈說盡了一般。
此時,朱棣眼眸一張,看著周神仙手里頭還剩下的半碗符水,立即指著這符水道:“來人,試一試毒。”
倒是有宦官上前,低眉順眼地道:“陛下,已經試過了,確實…無毒。”
朱棣臉色這才稍稍緩和。
既然無毒,那么當真就可能只是尋常的符水了,自古以來,人們喝符水治病的不少,就算不靈驗,一般人也無法去見怪。
張安世卻直接搶過了這半碗符水,嗅了嗅,又拿手指伸進去,這其實不過是最普通的符水罷了,應該是用泉水加上燒過的符箓,混雜著符灰給人喝的。
要說這玩意將人喝死,這顯然不可能。
張安世便看向朱高燧道:“你說他包治百病,就包治百病嗎?我看他只是一個江湖術士而已。”
趙王朱高燧見張安世起死回生,心中已大為遺憾。
此時又見張安世對他帶來的這個周神仙產生質疑,便道:“不信,但可以問淇國公,還有武安侯他們,他們治病,也都尋過這周神仙的,還有…”
說到這里,他回頭看一眼外頭的一個詹事府佐官,此人乃是右春坊的贊善。
朱高燧道:“方才周神仙來時,這位贊善也認得周神仙,說是吃過他的符水和藥之后,也都藥到病除,這滿京城,誰不曉得他乃名醫,救活了不知多少人。”
那贊善上前,朝朱棣道:“陛下,臣當初確實患有風寒,其他的醫館都沒看好,后來聽說來了個從北平來的周神仙,便請他來看,確實吃過藥之后,很快就好轉了。”
朱高燧隨即道:“你看…我說了吧,難道我還會害自己的皇兄嗎?”
他這一番話說罷,倒是朱棣和張安世都無詞了。
不得不說,這個人肯定是有兩下子的。
若不是名聲在外,說難聽一些…
張安世看一眼自己的姐姐張氏。
他這姐姐是何等精明的人,怎么可能會讓一個趙王帶來的大夫,輕易就給他的太子姐夫看病用藥。
他這太子姐夫是個寬厚的人,可他這姐姐絕不是。
只是…張安世總覺得哪里出了問題。
隨即便道:“好了,眼下還是先救治姐夫要緊,來人,搭把手,我來用藥。”
說著,張安世點了點許太醫。
張安世很討厭許太醫這種尸位素餐的家伙,可不得不說,現在和這里某些可憎的人相比,連許太醫也讓他覺得眉清目秀起來。
許太醫苦笑著上前,果然還是沒逃過。
張安世神色認真地道:“你來搭把手,一切聽我的辦。”
“是,是…”
張安世隨即道:“這兒就不要太多人了,不要打擾了姐夫,陛下,請暫時至側殿里坐一坐吧。”
朱棣看一眼似已病入膏肓的朱高熾,而后又看著那痰盂里血跡。
心里免不了七上八下,他皺著眉,卻還是點點頭,率先走了出去。
其余之人,也只好一個個出去。
太子妃張氏看了張安世一眼,隨即一把將張安世的手握住,她眼里顯得十分擔心,卻用極鎮定的口吻對張安世輕聲道:“安世…你…靠你了。”
她也是可憐,雖是女流,先是得知自己的兄弟出了事,這邊兄弟死而復生,才剛剛心里一塊大石落下,自己的丈夫卻又只剩一口氣了。
張安世明白自家阿姐的意思,朝她點頭道:“阿姐,你放心吧。”
張氏隨即,便快步去了墻角,拉起了朱瞻基一道出殿。
朱瞻基被張氏拉著,卻是不斷地回頭,今日他顯得很安靜,顯然也是被嚇著了。
那朱高燧和周神仙也一道出了殿去。
見朱棣去了側殿,便往另一邊的長廊去。
朱高燧面帶憂色,那周神仙卻是閑庭散步一般,依舊帶著仙風道骨一般的舉重若輕。
朱高燧煩躁不安。
他左右看了看,見四下無人,突然低聲道:“周先生…你看…”
“殿下放心。”周神仙嘴唇輕動,同樣是如呼吸一般的低語:“太子已在生死徘徊了,只怕…”
朱高燧道:“本王所憂的,是一旦皇兄出了事,張安世他們不肯干休,要將一切都推到我們的頭上,到時…父皇…”
“不會有任何痕跡的。”周神仙深深地看了趙王一眼,接著道:“難道趙王殿下,還信不過我嗎?”
朱高燧頷首,可依舊緊張兮兮,他低聲嘆道:“皇兄身體這樣不好,怎么能克繼大統呢?這天下…非我這樣的人…罷…這里不便說話。”
周神仙卻一副穩重淡定的樣子。
他游歷四方,見多識廣,不說見聞如何,單單這一份臨危不懼的本領,卻是普通人無法學來的。
在他看來,趙王…還是太沉不住氣了。
不過…這對他而言,無疑是一個天賜良機,若是趙王當真因為他,而克繼大統,那么他的將來,必定不可限量。
像他這樣的人,即便有再大的本領,也難以出人頭地,可眼下對于他來說,卻是有了向上的階梯。
富貴險中求。
朱棣在側殿,臉色沉沉,一個勁的唉聲嘆息。
而后他詢問了張氏,這幾日太子的情狀。
張氏哽咽著回答道:“這些天,本來身子就不好,又突然聽聞…聽聞舍弟出了事,便一下子昏厥了過去,好不容易醒來,又是茶不思飯不想,臣妾…這都怪臣妾,還有舍弟安世…如若不然…”
朱棣嘆息一聲,擺擺手道:“他是重情之人,這是他的命數,你也不必自責…”
說著,他看一眼朱瞻基。
朱瞻基在一旁,小臉蒼白。
朱棣輕輕地摸摸他的腦袋道:“孫兒,你心里也別憋著話,不要悶出病來。”
安靜了許久的朱瞻基,便淚如雨下,終于嗷嗷叫道:“孫兒本以為死舅舅,沒想到后來又要死爹…孫兒嚇壞了…嗚嗚嗚…”
朱棣聽到朱瞻基的哭聲,也不禁為之淚目:“有你阿舅張安世在,應該還有起死回生的機會,你不要哭得太傷心。”
朱瞻基卻是哭得更傷心了,邊哭邊道:“阿舅愛吹噓。”
朱棣嘴巴動了動,竟是一時找不到話說。
寢殿里。
張安世卻已忙碌開了。
而許太醫,則聽他指揮。
只是很快,他便開始犯迷糊:“侯爺,咋這一次,咋不開藥?”
“開個鳥。”張安世罵他道:“少啰嗦,上一次,你給陛下灌腸,現在是否還有心得?”
許太醫聽罷,猛地打了個激靈,道:“啥,又…又…”
張安世道:“待會兒,我開一些東西,你照當初對陛下的方法,也用在我姐夫身上。”
許太醫顫栗著道:“上一次…我被陛下打的死去活…”
張安世兇巴巴地怒道:“你怕陛下,為何不怕我?京城四兇的名號,你以為是假的?”
許太醫立馬閉上了嘴巴,什么也不敢多說了。
許太醫確實對這灌腸,頗有心得。
很快,他便開始熟稔地開始。
張安世不忍去看,便故作出去尋醫問藥,隨即到了東宮的膳食房,找了幾個宦官,讓這幾個宦官照著自己的方法,預備好一些東西。
挨了小半時辰,張安世才再次回到太子的寢殿去。
這時,許太醫已忙碌完了。
張安世道:“辛苦。”
許太醫笑了笑,只是笑得比哭還難受。
張安世道:“你繼續在此照料,再過一個半時辰,還得再灌一次,照著我給的灌腸液,記得…不要出錯,出了錯,便是你謀害太子,我先殺你全家。”
許太醫所有的御醫職場套路,在張安世的面前完全無效。
于是,在張安世兇狠的目光下,他乖乖地點頭道:“是,是。”
張安世見一切妥當,便起身往側殿去。
這個時候,朱棣正坐著,顯得魂不守舍。
趙王朱高燧,也過來陪駕,一副如喪考妣的樣子,口里喃喃念著:“皇兄,皇兄…我巴不得替你去死。”
太子妃張氏,應該這兩日都沒有合眼,整個人顯得異常的憔悴,臉上也無妝容,因此膚色上黯淡無光,卻還是強撐著身子陪坐著。
朱棣沒心思和人說話,一直三緘其口。
直到見張安世進來,立即站了起來道:“如何了?”
“臣已用藥了,現在就等姐夫…醒轉。”
朱棣緊張地道:“還有救嗎?”
張安世猶豫了一下道:“這個…應該沒有問題。“
張安世還是留有了余地。
可朱棣的臉色依舊難看。
趙王朱高燧便在旁道:“我…我…皇兄一定不會有事的。”
張安世沒搭理他,卻是繼續看一眼朱棣,道:“陛下,臣希望讓人去調查一下這個周神仙,不是說,他還給淇國公和武安侯他們看過病嗎?”
朱棣聽罷,便嚴厲地看了一眼朱高燧。
朱高燧見狀,非但沒有擔心,反而信心十足地 道:“查,一定要徹查,若是不徹查,本王便要蒙受不白之冤。”
朱棣點頭道:“讓內千戶去。”
說著,他看向一旁的宦官:“速去傳口諭,要快。”
宦官飛也似的去了。
朱高燧面上沒有波動,可此時心里卻也很鎮定。
他道:“父皇,兒臣…沒想到,好心辦了壞事,現在人人疑心兒臣…兒臣…真愿去陪太祖高皇帝罷了,活在世上,也沒什么意思。”
朱棣只闔目,一言不發,也不搭理他。
朱高燧討了個沒趣,只好在一旁,一聲不吭。
張安世告辭出去,又見那周神仙在廊下垂立,他依舊是風輕云淡的樣子,見了張安世來,上前行禮道:“安南侯…不知太子殿下的身子如何?”
張安世打量著此人,見他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身上幾乎沒有什么破綻。
張安世只道:“再等一等吧。”
周神仙隨即微笑道:“是否侯爺還在懷疑草民?”
張安世神色淡漠地看著他,直截了當地道:“難道不值得懷疑嗎?”
周神仙嘆息道:“草民來此探病,一則是出于趙王殿下的雇請,另一則,則是醫者仁心,求醫問藥,本就有天數,非我等人力可以左右,就算太子病重,難以救活,這應該也無法怪罪草民吧?這世上的醫者,誰敢保證,一定可以藥到病除的呢?”
他頓了頓,接著道:“我聽聞侯爺您,醫術也十分精湛,可侯爺您可以保證,自己就可以藥到病除嗎?”
他這一反問,倒是讓張安世無話可說了。
是啊,這等事,誰也說不清。
總不能把好心治病的人砍了吧。
張安世便笑了笑道:“不必急,很快一切就可水落石出。”
周神仙便微笑,光明磊落的樣子:“我也希望能夠得一個清白。”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
到了傍晚,竟有內千戶所的千戶陳禮親自過來。
他得到了消息之后,第一時間開始進行命人四處盤查。
很快,便搜索到了詳盡的消息,因為事關重大,所以親自來稟告。
張安世忙去了側殿。
正見陳禮朝朱棣行了禮。
朱棣道:“如何?”
陳禮道:“卑下已打探清楚了,此人去歲至京,在北平的時,就有神仙之稱,到了京城之后,曾給趙王殿下的眷屬看病,似乎效果都不錯。此后,他的名聲便傳開了,淇國公…還有武安侯,不只如此,還有吏部尚書…也都曾請他到府上看病。”
“臣命人一家家的去問,他們都說…此人醫術高明。這是臣搜羅來的…關于他這些時日,給人治病,以及用藥的記錄,懇請陛下過目。”
宦官傳至朱棣的手里。
朱棣低頭,細細一看,看過之后,便交給張安世。
張安世也大抵地看過。
朱棣道:“張卿家,是否有問題?”
張安世道:“此人確實是名醫。”
朱高燧聽罷,立即道:“父皇…兒臣…總算是洗清了冤屈,兒臣…”
他開始泣不成聲:“為何天家兄弟,連請人給自家的兄長看病,也成了不懷好意?難道兒臣在父皇的心目之中,就如此不堪嗎?至于安南侯…如此羞辱兒臣,還請父皇為兒臣做主。”
朱棣此時心煩意亂,卻勉強安慰他道:“知道了,知道了。”
說實話,朱棣方才不是沒有懷疑過,因此現在反而顯得有些虧欠。
就在此時…突然有人道:“殿下…醒了,殿下醒了…”
此言一出。
朱棣豁然而起。
張氏和朱瞻基也激動起來。
朱高燧道:“莫不是回光返照吧?”
他還想說啥,又猛地自覺失言,便將話戛然而止。
一行人忙去寢殿。
卻見此時,朱高熾竟是坐起,他臉色雖還蒼白,不過稍稍恢復了些許的紅潤。
此時,見許多人圍攏上來,便掙扎著要起身朝朱棣行禮。
朱棣一把按住他,道:“不必多禮了。你身子可好些?”
朱高熾道:“父皇,已是好了不少,也不知是什么緣故…只是覺得…舒服了許多。”
朱棣確認不是回光返照,這才大喜。
可朱高燧的臉色卻是微微一變,不過這神色,卻是稍縱即逝。
他隨即回頭,去看一眼也尾隨而來的周神仙。
周神仙面帶微笑,可眼底深處,卻露出了疑惑之色。
在他看來…事情顯然超出了他的掌控。
他站在原地,躲避了朱高燧的目光。
卻依舊還僵持在原地,一動不動。
朱棣大喜過望,連忙道:“好,好,無事便好。”
朱瞻基驚喜地高呼:“父親…”
他這一喊,立即便被張氏捂住了嘴,輕聲告誡:“不要驚擾你父親。”
朱瞻基懂事地點頭,口里咕噥:“為了慶祝,應該準備十只冰棒,帶綠豆的。”
可惜無人理他。
朱棣長長地松了口氣之后,顯得有幾分疲憊。
可就在此時…
張安世突然大喝一聲:“來人…將這大夫給我拿下!”
此言一出,絕對是石破天驚。
那陳禮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頭,一聽到侯爺下令,頓時…抖擻精神,龍精虎猛一般,朝那許太醫撲去。
許太醫直接被撲倒,哎喲一聲,他口里要喊。
陳禮見慣了這樣的場面,既然侯爺要拿人,那么這人十之八九就是亂黨,陛下就在此,可不能讓他害了陛下和這么多的貴人。
于是立即騎在了許太醫的身上,一拳便砸了下去。
許太醫遭受暴擊。
剛剛喊了一半的話頭,驟然停了。
半張臉直接淤青。
陳禮怒道:“閉嘴。”
張安世站在一旁,驚呆了。
朱瞻基此時沒心思去計較冰棒,眼睛瞪得比銅鈴大,一時津津有味地看著。
這寢殿之中,誰也沒有預料會出這樣的變故。
朱棣背著手,回頭來看,見是許太醫,不禁皺眉。
張安世雖然很想裝不認識陳禮這個笨蛋,卻還是硬著頭皮道:“錯了,錯了,這個人是太醫,我說的是大夫,是這個姓周的。”
陳禮:“…”
此時,陳禮不禁嘀咕,太醫不就是大夫?至于姓周的,他不是神仙嗎?
為何不早說?
不過這等事,完全就是靠人的悟性和理解能力。
很明顯,陳禮在這方面,頗有欠缺。
當下,他一轱轆起身,便又朝著周神仙撲去。
周神仙又驚又怒,可惜他雖是仙風道骨,卻無道法,在陳禮的面前,還差得遠了。
陳禮一把提了他的衣襟,他身子便好像是落葉一般,再不聽自己的使喚。
被孔武有力的陳禮轉了半圈,而后陳禮的膝蓋狠狠地頂了他的肚子。
周神仙啊呀一聲,人直接倒了下去。
“哎喲,哎喲…”有人慘叫。
只是慘叫聲,暫時不是這周神仙發出來的。
卻是那許太醫,半張臉成了豬頭一般,他捂著臉,疼得發出殺豬一般的慘叫。
幾個宦官,很識趣的將許太醫抬走,送太醫院就醫。
只是接下來發生的變故,卻又讓所有人都震驚了。
朱棣眼里先是閃過疑竇,可隨即,他似乎明白,張安世這樣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于是陰沉著臉,不露聲色。
朱高燧臉色慘然,卻強打精神,道:“父皇,父皇…不是已經查清楚了嗎?怎么又…父皇…這是構陷啊。”
只有朱瞻基,開始越發的興奮起來,小小的身體里,似乎迸發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精神,令他眼睛張得更大,連嘴都要張開。
此時此刻,阿舅的生死,和父親方才差一點病故的事,暫時被他拋之腦后。
那周神仙,終于開口,他忍著劇痛,氣急敗壞道:“這是要…要做什么?你們這是要做什么…難道…難道…就因草民身份卑微,就可如此任意欺辱嗎?”
陳禮喝令他跪下。
張安世走上前去,道:“周…神仙…嗯…到了現在,你一定是要百般抵賴,你的手段,也很高明,只可惜…你遇到了我。”
周神仙道:“我有天大的冤屈…有天大的冤屈,趙王殿下,趙王殿下救我…”
趙王朱高燧只覺得后頸寒風颼颼,打了個寒顫。
好慘,從早碼字到晚的第八十天,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