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宋王朝的軍隊主要是由禁軍和廂軍兩部分組成。
禁軍是趙宋王朝的絕對正規軍,除了西、北邊防重鎮較多以外,大多都屯駐在京畿地區守衛東京汴梁城。
而廂軍則是諸地州縣的守軍,相當于地方軍。
其實還有一種鄉軍,雖然趙宋王朝一直想要將他們向唐朝的府兵靠齊,但終究只是半農半兵,總體戰力依舊為零,不堪大用,所以可以不記在正規部隊當中。
趙宋朝廷通常都是將禁軍中老弱不堪戰斗力低下的士兵汰除進入到廂軍。
所以廂軍毫無戰力可言,主要是用來供應各種雜役,比如修黃河,比如運送物資,等等。
還有,趙宋王朝的傳統是,募集饑民、流民以及罪犯去當兵。
并且,對于軍人,要給其臉上、手背上刺字,而同樣刺字的還有罪犯、官府的工匠以及奴婢,因此當兵刺字自然是一種恥辱,這就相當于是把士兵排斥在了市民階層以外。
這也就使得軍人沒有了保家衛國之心。
再有,趙宋朝廷從趙匡胤開始就害怕武人造反,因此始終嚴防將領統兵過多,進而便以都監兼路分事,權均勢敵,不相統制,這就造成了將官各自為營的局面,也導致兵不知將,將不知兵。
再加上層層貪腐,糧匾器朽。
關鍵,東南這里已經快二百年沒有發生大的戰爭承平實在太久了,以至于東南的軍隊根本就不會打仗。
所以,聽到起義的消息,青溪知縣陳光和青溪縣的官吏豪紳們嚇得驚慌失措,因為他們十分清楚,眼見這樣迅速壯大的起義,想要用附近的那點廂兵去鎮壓,根本就是不現實的。
而唯一有希望剿滅義軍的余彥誠所率領的地主武裝,還被李存給全殲了,甚至就連他們的莊子都被李存給打破了。
陳光等青溪縣的官吏豪紳慌作一團,成天龜縮在城里,接二連三地向上級官府告急求援。
可睦洲知州張徽言也計無所出,只能派浙西提點刑獄張苑去京中求援。
這天,太宰余深來到崇政殿對趙佶說:“官家,今朝廷收取閩中花果甚多,已成百姓之擾,須得減少一些才好。”
所謂閩中花果,其實主要就是指福建的荔枝。
趙佶正在思考即將到來的聯金滅遼收復燕云十六州的事,所以對余深所說的問題一時沒有弄明白,他一臉疑惑地問:“閩中花果擾民,此話何解?”
余深解釋道:“祥符二年,朝廷歲課六萬荔枝干,去歲增加八萬三千顆。鮮荔枝,崇寧四年十萬顆,去年增加十萬零六百顆,皆翻倍也。恁地時,恐擾民也。”
趙佶心想朝廷要這么多荔枝干什么?就讓內侍張迪去傳王黼,讓王黼過來解釋一下。
王黼很快就跑來見趙佶。
趙佶開門見山的問:“今朝廷收取閩中花果翻倍,為何?”
王黼聽言,趕緊把朝廷對荔枝的收購和分配情況作了梳理和解釋,最后他說:“朝廷收取閩中花果,閩中果民方有錢賺,此乃利民也,如何會擾民?此乃太平盛世細枝末節,官家何必勞神深究?”
王黼又掃了余深一眼,淡淡地說:“國家大事煩多,太宰只關心閩中花果,不思為官家分憂,乃何意?”
余深是蔡京一手提拔起來的,是蔡京施政的得力助手,蔡京在趙宋朝廷歷經多次沉浮,他也就跟著蔡京沉浮了多次。
現在,因為蔡京不支持聯金滅遼收復燕云十六州這個計劃,趙佶認為蔡京老了,所以強迫蔡京致仕,讓大力支持這個計劃的王黼接替蔡京主政。
而余深不過是一個過度的宰相,誰都知道,趙佶還留著余深并升余深為太宰,是讓余深配合王黼將蔡京的權力全都轉交給王黼。
余深感覺到了年輕氣盛的王黼的咄咄逼人,加之蔡京的權力差不多已經全都轉交給王黼了,余深覺得自己還是主動讓出太宰這個位置,離開朝廷這個是非之地為妙。
因此,隔天余深便主動跟趙佶說:“官家,老臣已滿七十,太老了,求官家批準老臣致仕。”
趙佶想了想,說:“愛卿對東南很關心,那你便去東南任職罷。”
第二天,朝廷正式下詔,余深以少傅、鎮江節度使銜出知福州,同時朝廷也下詔任命王黼為少保、太宰兼門下侍郎。
王黼正式成為趙宋王朝的宰相。
轉天,趙佶賜給王黼一座豪華住宅,坐落在西城汴河北岸,環境幽雅,風光秀美。
王黼新宅中所需各種用品,無論大小,都是由開封府尹用公款給王黼置辦的。
喬遷新禧之日,趙佶令宮廷教坊樂隊去給王黼搬家奏樂,車隊浩浩蕩蕩前進,東京汴梁城中的百姓都夾道觀看,轟動一時。
王黼一朝得道,連續幾天在家中大擺筵席,宴請賓朋好友。
這天,王黼又在家擺宴席,宴請好友禮部侍郎梅執禮,四五名美艷歌姬在他們身旁侍候。
正當他們酒興酣暢之時,有下人來報,浙西提點刑獄張苑有要事求見。
王黼本不想見。
可梅執禮說:“下官聽聞東南近期有暴起,張提點恐有急事要稟,王相公當見他一見。”
如此,王黼才命人將張苑帶進來。
張苑進來之后,立即慌慌張張地稟報:“王相公,大事不妙,睦洲青溪人方臘聚眾造反,不日便會來攻打青溪縣城,求王相公速發大軍相救!”
見張苑驚慌失措的樣子,王黼很生氣,訓斥道:“暴民鬧事,豈止你睦洲,濟州人宋江,也率眾攻打河朔、京東年余,又能如何?為官者,當臨危不亂處變不驚…”
厲聲將張苑訓斥了一番,王黼轉臉又微笑著舉杯對梅執禮說:“我這幾個歌姬如何?她幾個皆是江浙所獻,乃揚州瘦馬,和勝若看中了,便挑一個去。”
梅執禮卻不領情,還面帶不悅道:“公為宰相,當與天下同憂,今方臘流毒吳地,瘡痍未平,乃非歌舞宴樂之時!”
說罷,梅執禮就放下酒杯起身向王黼告辭。
其實王黼早就知道東南有人造反了。
只不過王黼不想這件事影響到馬上就要實施的聯金滅遼收復燕云十六州這個計劃。
要知道,王黼為了這個計劃已經準備了大半年,如今北上的軍隊都已經在大名府集結好了,只等趙佶一聲令下,大軍就會北上。
關鍵,收復燕云十六州,是趙宋王朝做了近二百年的夢,宋神宗趙頊甚至曾下令——收復燕云者王。
王黼很想靠這個無以倫比的巨大功績證明,他比他的前任蔡京還要杰出,他才是趙宋歷史上最優秀的宰相。
所以王黼便將東南有人造反一事給壓下了。
不過——
雖說王黼將這件事給壓下去了,但這并不意味著王黼就不管這件事了。
事實恰恰相反,王黼已經嚴令兩浙路制置使陳建立即調兵遣將去鎮壓青溪縣的叛亂。
陳建接到王黼的命令了之后,馬上差遣兵馬都監蔡遵和顏坦率領五千精銳禁軍開往青溪,準備一舉消滅義軍…
余家莊,李存的中軍大帳(即余彥誠的會客廳)中。
一個面相與張世有七分相似的沉穩青年,將蔡遵和顏坦馬上就要率領五千禁軍來青溪的事匯報給了李存。
這個青年便是張世的親哥哥張超。
張超是起義的第二天被張世拉來入伙的。
本來,張超是不愿意來的,可張世對張超說:“我已揭竿而起,你助不助我,他日我若被剿,你皆難逃干系,不如同我共起,兄弟齊心,去搏一搏張家命數!”
張超被張世說動,才來投李存。
張超是大酒樓的伙計出身,迎來送往多年,因此很會看人。
一見李存,張超就小聲跟張世說,此人必不是池中之物。
自那以后,張超就安心在虎賁軍中隨一眾新兵訓練。
后來,李存要打余家莊,想找人去余家莊打探消息。
張超從張世那里聽說了此事以后,立即自告奮勇說他愿意去。
而且,張超還跟李存說,他有一個好友,名叫劉百禽,原是杭州有名的口技藝人,后來得罪杭州權貴,連夜逃出杭州,流落到青溪縣城。
張超對劉百禽曾有一飯之恩,兩人便成了好友。
張超說,劉百禽能學很多鳥叫和禽獸叫,學得以假亂真,因此人們稱他為劉百禽,還說,劉百禽養有一種名叫“飛奴”的鳥,能夠千里傳音,正適合傳遞消息。
李存一聽張超還認識養信鴿的人才,立即就勒緊褲腰帶給張超和劉百禽拿了一百兩銀子,讓他們組建虎賁軍的情報部門,還下令,虎賁軍中的人,他們看中誰了,都可以直接帶走。
張超和劉百禽也沒辜負李存的信任,首戰就助李存全殲了余彥誠所率領的地主武裝。
那一戰,明面上李存把首功給了牛猛,實際上李存卻把首功記在了張超和劉百禽身上。
戰后,李存給張超和劉百禽撥了一萬緡,讓他們成立武德司,從事偵察、收集軍情、策反敵將的工作。
另外,李存著重提出,讓劉百禽大量培養信鴿,并開始著手建立傳遞情報的信鴿網絡。
而張超在跟李存請教過后,決定先在青溪縣城、睦洲城和杭州城等地開幾家離府衙比較近的酒樓,用以收集情報。
李存對此表示支持,還說張超缺人給人缺錢給錢,自己肯定大力支持他。
結果,杭州的情報點才建立,張超的人就打聽到了,陳建差遣蔡遵和顏坦率領五千禁軍開往青溪這個重要消息,并用帶去的信鴿傳了回來。
讓張超下去了之后,李存喃喃道:“終于要離開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