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九阿哥回了北五所,舒舒就提了尼固珠收帖子之事。
“咱們去海淀,要避開小格格們請客的日子…”
還有就是他們要奉太后去海淀玩,肯定要帶五貝勒府跟自己的孩子,也不會落下十阿哥家的。
尼固珠每日里跟海蘭同進同出,出去玩的時候也不好落下海蘭。
北所總共就這幾個孩子。
“就差南所跟太子家的幾位格格了…”
舒舒道。
九阿哥道:“這個省事,回頭等到四哥家侄女派了帖子,咱們就選日子了,將塔娜請客的日子跟咱們出去玩的日子定在一塊…”
舒舒道:“爺想得周全,正是兩全其美…”
九阿哥忍不住提及伊桑阿官祭之事,道:“汗阿瑪還是心軟,不過伊桑阿也確實冤枉,這繼福晉又不是他自己張羅的,高門繼室豈是好娶的?”
只看赫舍里夫人成親十幾年,兒子都成丁了,行事還不著調,就曉得不是個服順的性子。
舒舒沒有跟那位蕊仙夫人打過照面,不過卻早聞其名。
外頭提起這位,都說是天資穎異、過目不忘。
出身還顯貴,母族佟佳氏,父族赫舍里家。
要不是早年宮里有平妃,不缺赫舍里氏的妃嬪,那赫舍里夫人的身份直接入宮為主位也使得。
她的生年舒舒不曉得,可是她胞姐眾圣保因墓地去年被挖掘的緣故,生卒年大家都是知曉的。
眾圣保康熙七年生人,卒于康熙十三年。
那赫舍里夫人作為其胞妹,最早也是康熙八年生人。
康熙二十五年嫁伊桑阿為繼室,二十六年生子伊都立…
今年不超過三十五歲,喪夫…
“珠亮未婚妻拜師的時候,也十來年了,那蕊仙夫人二十幾歲就成了才女了?”
舒舒很是佩服。
雖說因納蘭容若的緣故,如今八旗貴女流行讀詩做詩,可有才名出來的卻是寥寥無幾,這蕊仙名聲最盛。
九阿哥道:“成名比那個更早,聽說納蘭在世時曾點評過她的詩。”
納蘭容若是康熙二十四年時去世的,在那之前點評詩詞的話,就是蕊仙未嫁之前的閨閣之作。
那蕊仙當年只有十幾歲。
舒舒若有所思,道:“這十幾年京城變化挺大,早年除了未婚姑奶奶,成親的姑奶奶也不避諱拋頭露面,結果現下對未婚姑奶奶束縛少,對老姑奶奶約束就多了。”
滿洲女子早年可沒有“三從四德”的說法,離婚改嫁都是尋常事兒。
像純親王福晉那樣十幾歲喪夫就開始守寡的,鮮少聽聞。
可是如今再看,從公主開始,都按照儒家規矩教養了,更不要說下邊的女子。
就像清如,也有幾分才氣,可也只是親友知曉。
她的詩作想要出現在人前,就要熬成老夫人,到了男女不避諱的歲數,否則就會被人詬病。
九阿哥道:“反正咱們大格格不能那樣教養,在家要自在,以后出嫁了也要自在,誰要是讓她不自在,爺讓她全家不自在。”
舒舒也是這樣想的。
尼固珠是皇孫女,等到康熙駕崩后也是有爵宗女,自是可以肆意些…
京城,董鄂東府。
珠亮看著紅著眼圈的清如,道:“你若是不放心,就親自過去學士府一趟吊唁,現下已經無礙了。”
清如搖頭道:“不必了,前兩日沒去,今兒也不必去。”
珠亮看著她道:“到底是長輩,過去的就過去了,往后節禮什么的,跟著走就是了。”
清如頓了頓,搖頭道:“不必,我是我,也不是我,既是跟老師關系疏遠了,就這樣吧!”
這次學士府治喪,清如也沒有露面,而是叫嬤嬤代自己上門交了一份喪儀。
因嫁妝之事,她跟老師生了嫌隙,成親也沒有給那邊帖子。
嫁人后,跟那邊也沒有走動。
珠亮心性質樸,見妻子難受,有些不忍心,道:“你們早有師生之名,不用想太多。”
清如看著珠亮道:“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能不多想?老師是赫舍里家的女兒、伊爾根覺羅家的夫人,我是愛新覺羅家的女兒、董鄂家的二奶奶…”
眼見著娘家已經勢微,清如嫁妝里還夾帶著娘家的私產以防萬一,怎么敢再隨意行事,將婆家牽扯進來?
珠亮道:“哪里就要這樣避諱?九爺也打發人去吊唁了,十三爺還親至…”
清如道:“那是皇子,自是跟旁人不一樣…”
太子儲位不穩,即便赫舍里家還回來一個伯,可也傷了根基。
清如既是博覽群書,自也曉得這歷朝歷代,最不缺的就是廢太子。
就是本朝,廣略貝勒跟禮烈親王,都曾為太子,先后被罷黜。
廣略貝勒是被四大貝勒跟五大臣聯合傾軋,禮烈親王則是因權大逼君被罷黜。
太子跟那兩位境遇都不一樣,可是處境也岌岌可危。
那雖是清如的親姨夫,可從小到大見過去的次數不超過一個巴掌,更別說有什么情分。
要是太子妃生有皇孫,那就是另一種遠近親疏。
太子妃沒有皇孫,跟太子關系也疏離,瓜爾佳氏都不摻和,將軍府去年行事就顯得很是可笑。
珠亮遲疑道:“過幾日咱們就要出京,還不知什么時候回來…”
珠亮已經補了差事,之前就在等著陛見出京。
不過去年大計之年,今年出京的多,前兩日才排上陛見,出京的日子也跟著耽擱了半個月。
清如苦笑道:“我不敢去,老師性子執拗,如今赫舍里家還有兩位格格待嫁…”
索額圖總共五女,除了長女早夭,次女就是蕊仙夫人,還有三個幼女。
去年倉促成親的是三女。
珠亮目瞪口呆,道:“有了前頭的事兒,伊夫人怎么好意思再開口?”
清如垂下眼道:“老師性子有些不諳世事…”
珠亮就道:“那算了,師生一場,不在一時,等日后夫人上了年歲,咱們再孝敬吧!”
上回沒有牽連到董鄂家,那是因當時做主的是清如的阿瑪,跟董鄂家不相干。
這回要是再沾邊,那董鄂家也要在御前掛名,被當成“太子黨”了…
都統府,正房。
覺羅氏跟齊錫道:“本還擔心珠亮媳婦天真爛漫、不通世事,如今看著還行,這情分要分對誰,掛著師生之名,可是老師沒有為學生想過,學生也當有自知之明。”
齊錫道:“都是讀書曉道理的人,有幾個會真的不通人情世故?就是清如阿瑪,當時舍了女兒嫁妝,說是為了還人情什么的,那理由也就是聽聽算了,想著的是‘雪中送炭’,回頭有大收益,可惜燒錯了灶…”
覺羅氏道:“幸好小兩口就要出京了,安生在外頭待幾年,離這些遠遠的才好。”
關于長子出京,覺羅氏心中原有幾分舍不得。
管了三十來年的家,她早就夠夠的,清如這個長媳又是她自己看中的,本想著長媳進門,家務就能交出去,結果眼見著還要受累幾年。
雖說還有張氏在,可是覺羅氏并不打算多留福松小兩口。
等到小三成親后,就打算讓福松小兩口搬出去。
親兄弟妯娌之間,各自成家,都要磨合,更不要說是表兄弟之間。
小兩口能輕輕松松的過日子,沒有必要非要住在一起攪合。
齊錫想起長子出京,沒有不舍,反而道:“舒舒明兒歸寧?孩子們呢?”
覺羅氏面上也帶了笑,道:“大的幾個都回來。”
齊錫歡喜道:“那叫人預備牛肉,再殺一只羊,舒舒跟孩子們都愛吃肉…”
次日一早,就是四月初十。
舒舒問九阿哥道:“爺上午要是忙,就打發人回來說一聲,我們先走…”
這說的就是帶幾個孩子歸寧之事,也是給珠亮夫婦踐行。
這一外放,少說也是三年。
九阿哥道:“閑著呢,點個卯就回來,你那邊呢?”
舒舒道:“巳初之前應該差不多回來…”
九阿哥道:“那挺好,不耽擱回家吃午飯。”
因為暢春園跟這邊挨著,九阿哥也不用提前走,夫妻兩個就一起出阿哥所。
十阿哥跟十福晉已經出來,正在那里挨著說話。
見九阿哥夫婦兩個出來,他們就住了聲。
彼此見過,兄弟兩個就往暢春園去了。
十福晉挎住舒舒的胳膊,落后幾步慢行,臉上的歡喜壓也壓不住,湊到舒舒耳邊小聲道:“九嫂,我小日子延了五天沒來,早上還惡心了…”
舒舒聽了,忙望向她的肚子。
現下自然什么也看不出來。
“那別耽擱,一會兒請安回來就傳太醫…”
舒舒道。
敦郡王府眼下不顯,是因為十阿哥年歲在這里,過幾年再不添阿哥、格格,就顯眼了。
這多個嫡長女或嫡次子,總比庶子庶女好。
“嗯,嗯…”
十福晉眉眼彎彎道。
七福晉正好從頭所出來,對兩人招手道:“時間差不多了,別親香個沒完了…”
妯娌兩個應著,就停了說笑,上前與七福晉匯合。
正好瓜爾佳氏出來,舒舒想著七福晉之前改了稱呼,這回就跟著改口:“小五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