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與九阿哥看出來,這家里從上到下,沒有尼固珠不想的。
不過,就是嘴上想想。
方才尼固珠“樂不思蜀”的模樣,還歷歷在目。
北六所這邊六個院子挨著,一家三口又是從頭所那邊經過。
就有人將消息報給了瓜爾佳氏。
瓜爾佳氏將人打發下去,跟奶嬤嬤道:“還真是讓嬤嬤說著了,九福晉將孩子接回來了。”
奶嬤嬤道:“外頭說起九貝勒,能說出好幾條短處來,可提起這位九福晉,都是贊的多,眼見著各皇子府都搬來了,跟著過來的小格格、小阿哥也多,九福晉不會讓自家的孩子惹眼的。”
瓜爾佳氏想著塔娜,也有些犯愁。
六歲的孩子,能聽得懂道理了。
到底怎么教,教到什么地步,她想要看看弘昇阿哥再說。
她不想費力不討好。
奶嬤嬤道:“主子身份高,少不得有人在大阿哥、大格格耳邊嘀咕,越是如此,主子立身越正才好,大阿哥雖養育內廷,可生母是個拖累,要是大阿哥人才出眾還罷了,母以子貴,劉格格還有回府的一日;可聽說大阿哥功課尋常,那樣主子更不用急了。”
瓜爾佳氏點頭道:“我穩得住,歸根結底,五貝勒府是五爺的,五爺要是認定了大阿哥是嗣子,那大阿哥再愚鈍也是嗣子。”
至于自己以后的孩子,不是大宗也不會封得太低。
少說也是不入八分公。
在宗室里是中等爵位,可是已經是超品。
瓜爾佳氏想的明白,越發從容,跟奶嬤嬤道:“嬤嬤放心,我不貪心,只要五爺能給我該得的那一份…”
到了北三所這里,十三阿哥與十三福晉也得了消息,知曉九阿哥夫婦去北花園接了尼固珠回來。
“九嫂辛苦,一下子這么多孩子…”
十三福晉跟十三阿哥道。
十三阿哥道:“明兒你得空也過去,看能不能搭把手。”
十三福晉道:“明兒怕是不成,太后處、太子妃處、娘娘處,都要請了安才好再在其他處走動。”
十三阿哥想了想道:“北花園與西花園還罷了,暢春園出入還是要先報備,明兒爺問問九哥九嫂是怎么請的安…”
十三福晉道:“嗯,那咱們隨大流就是…”
這就是序齒靠后的好處了。
不管做什么,都有嫂子們的例在前,不用擔心錯了規矩。
十四阿哥為了自己的排行懊惱,十三阿哥卻是常常為自己的排行慶幸。
有哥哥們在前頭打樣兒,少走不少彎路…
北五所,正房。
十阿哥夫婦過來,接了三個阿哥過去六所。
三格格也被尼固珠跟慧姐兒帶到后院了,屋子里終于恢復了平靜。
九阿哥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道:“幸好咱們家只有四個,小的那個還小,要不然七、八個都是咱們家的,這也受不了啊。”
舒舒道:“只尼固珠一個,就能頂四、五個,我現在耳朵邊還是‘可想可想’了…”
九阿哥看著舒舒笑:“爺算是曉得,你小時候怎么哄人了…”
怪不得岳父岳母將她當成了心尖子不說,連帶著伯夫人跟康親王太福晉也那樣疼她。
肯定跟尼固珠似的,從小就會哄人。
舒舒堅決不承認。
“我可不記得自己的話這樣密…”
九阿哥道:“大格格話多隨了爺、嘴甜隨了你,慣會哄人。”
舒舒不與他爭辯這個,也想到了請安之事。
“搬過來好幾天了,是不是也該給娘娘請安了?爺明天打發人問問娘娘,什么時候方便…”
說到這里,她想起了康熙也讓十阿哥給宜妃請安之事,道:“到時候我跟弟妹一起過去。”
九阿哥道:“嗯,爺明兒叫何玉柱過去問問,最好爺跟老十也過去,要不然你跟老十福晉帶四個孩子也不方便。”
舒舒道:“那樣最好了,不過爺也問清楚,別沖撞了人。”
宜妃在暢春園里常住的回春墅,有時候會有其他庶妃常在同住。
那樣的話,成年皇子過去,就很不方便了。
九阿哥道:“爺之前就問過了,娘娘這回一個人住,沒有其他宮妃。”
舒舒道:“那就好…”
康熙將尊卑看得很重。
曾經有內大臣對常在無禮,被康熙下旨呵斥。
常在位份再低,也是主。
內大臣品級再高,也是奴才。
尊卑不可逆。
這個適用于內大臣,也適用于皇子…
南二所,正房。
三福晉也在跟嬤嬤說話,說的是左右院子。
“左右都掃灑上了,那也這兩天了…”
三福晉道。
嬤嬤道:“五所空著,沒有人灑掃。”
三福晉道:“那邊原來是十四阿哥常住的,搬到北邊去也好。”
三福晉想起幾年前的變故,還是膽戰心驚。
十四阿哥就是個禍頭子,又有德妃撐腰,不在這邊住才好。
只是想到十四阿哥跟十三阿哥就能兩邊都住,她就心里埋怨三阿哥。
歲數大了,想七想八,顧慮太多。
像十四阿哥,想去北六所住就去了,誰還能為這個說嘴不成?
“就咱們爺那膽子,還能干點啥?”
三福晉忍不住跟嬤嬤吐槽道。
那嬤嬤也曉得兩口子如今關系緊張,只說好話,道:“王爺穩重,愛惜己身,福晉也省得跟著提心吊膽。”
三福晉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鳳仙花還有兩個月才開…”
看著自己素素的指甲,三福晉不滿意,道:“我畫了花樣子,回頭叫銀樓那邊做個新的指甲套,要夏天戴的,鑲了寶石跟玉的。”
那嬤嬤曉得三福晉愛美,見她還有心思妝扮自己,就放心了大半,道:“福晉拾掇起來,在皇子福晉中是獨一份…”
三福晉忍不住拿了鏡子,道:“嚇人的獨一份?叫膳房燉阿膠跟燕窩,早上阿膠,晚上燕窩,我可要好好補補,養的好好的,長命百歲…”
不知道欽天監是怎么跟三阿哥說的,三阿哥這些日子開始修身養性,每天都回海淀,或是住書房,或是在正院。
只是睡覺罷了。
三福晉悶氣。
敢情這是在她這里“養精蓄銳”?
女人小心眼很可怕。
三阿哥印堂的青灰色就越發明顯。
想到這里,三福晉忍不住嗤笑出聲。
慫貨…
禮部值房。
三阿哥對著鏡子,也是不安。
按照欽天監的說法,“逢九必衰”。
三阿哥今年要避免動土,險地不去,陰地遠離。
還要小心生是非,起沖突。
想要扭轉行事,就是好事不宣,多行善事,多存善心,可積德納福。
三阿哥完全沒有頭緒。
這積德行善,是怎么個行法?
還要秘而不宣…
萬一銀子打水漂呢?
這對三阿哥來說,太陌生了。
他想了想,還是起身往戶部衙 門去了。
四阿哥埋首案牘,還在忙碌。
三阿哥站在門口,看了眼懷表,道:“這都酉初了,還忙著?”
四阿哥聽到動靜,放下了手中毛筆起身。
“三哥…”
三阿哥輕咳了一聲,打量了四阿哥一眼,道:“我記得三十五年那次,你掌正紅旗大營隨汗阿瑪出征,好像差點出了事故,是有那么一回事兒吧?”
四阿哥聽了,臉色發黑。
那是他不想提起的烏龍事。
是騎馬趕路,磨破了大腿根兒,后頭上下馬有些不方便,踩空了馬鐙,摔破了膝蓋。
“那年你多大來著?”
三阿哥沒有察覺到四阿哥的不快,還在回憶。
四阿哥吐了口氣,道:“十九…”
“十九啊,那我沒記錯…”
四阿哥嘴角抽了抽,道:“些許小事兒,三哥記這個做什么?”
三阿哥不答反問,道:“先頭大嫂是不是三十七年薨的?大哥是十一年生人,二十七喪妻,成了鰥夫。”
四阿哥點點頭。
過后大阿哥守足了三年妻孝,四十年才續弦了繼福晉。
三阿哥越發害怕了,臊眉耷眼的,看著四阿哥道:“老四,你素來信佛,那這積德行善的事兒應該也沒少做,跟哥哥說說唄,讓哥哥參考參考。”
四阿哥想了想,道:“窮者獨善其身,達者兼濟天下,想要行善,還是從身邊人著手,門下佐領人口中鰥寡孤獨者,可以照拂一二,家有病弱的,也可以過問一二。”
三阿哥仔細聽了,道:“這些旗里不是都有章程么?如何賑濟孤寡,先問家族,再問旗里,還要咱們自己去操心這個?”
四阿哥道:“章程是章程,八旗人家,除了勛貴大姓,更多的是尋常披甲人家,人口單薄,沒有宗族可依,主子不援手,就要變賣房產,賣兒賣女了…”
這里說的賣,自然不是直接買賣。
律法本就禁止買良為賤,更不要說買賣正身旗人。
這指的是賣婚。
女子賣婚給包衣旗人或是民人,男子為贅婿。
三阿哥皺眉道:“哪有這樣的道理?到底誰是主子,誰是奴才?我還指望門人孝敬呢!”
結果反而是他這樣掏銀子去救濟名下人口?!
四阿哥看著三阿哥不說話了。
救濟奴才有什么不好?
雪中送炭,多 了恩義。
恩威并施,方是用人之道。
再說了,連身邊人都不善待,善待外人,那不是有毛病么?
四阿哥看著三阿哥,道:“三哥,行善沒有不費銀子的,您既想要行善,不管是對自己人,還是對外人,這銀子都節省不了。”
三阿哥嘆了口氣,道:“我不怕花銀子,我是怕銀子白花了…”
說著,他指了指自己的腦門道:“這才幾日功夫,就烏云蓋頂了,我這心里懸著,晚上睡著都不安生。”
四阿哥定睛一看,不由瞪大了眼睛。
印堂發暗…
這面相這么明顯么?
看了四阿哥神色,三阿哥嘴角耷拉著,道:“你說嚇不嚇人…”
四阿哥:“…”
什么也不想說。
看著三阿哥的黑眼圈,四阿哥頓了頓,道:“會不會是沒歇好的緣故?要不三哥您告假兩天,好好養養精神…”
三阿哥搖頭道:“不是養精神的事兒,我去過欽天監了,今年確實流年不利,‘逢九必衰’…”
四阿哥聽了,神色凝固。
他心中生出狐疑來。
是不是有人買通了欽天監的人?
這是要挑撥皇子之間的關系?
三阿哥已經繼續說道:“今年我二十七,正是‘暗九’之年,說是比‘明九’還兇險…”
四阿哥松了一口氣。
原來是他想岔了,不是九阿哥的“九”…
最后三天了,打滾求